麦子长出来了-扭曲的灵魂(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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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彩的问号

    江南水乡江山市江桥乡,有个老头叫辰白祥。此人原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乡办穷教师,可这几年竟神奇般地一跃成为江山市有名的实业家,当上了白羽联营公司的总经理。

    辰白祥这几天总是满脸堆笑秃顶闪光,为啥?开心呗。一来,当地政府同意出面申请,要求把他在部队服役的独苗儿子辰大东提前复员回家,继承他的事业;二来,他前几天突然接到广州华申羽绒公司杜康丁经理的来电,要和他洽谈签订一笔十五万元的合同。

    这一天,他乐哈哈地把这两件喜事告诉了他的未来的媳妇田娟娟。

    田娟娟是个天生丽质、性情温和的姑娘,小学时,她是辰白祥的学生,中学时和他儿子大东是同班同学。只因父母早亡,孤身一人,自从和大东定亲后便成了辰家的一员。辰白祥膝下无女,更把田娟娟视若亲生女儿。

    这几年他发迹后,索性让田娟娟到他的企业里担任秘书。平时,他像个慈祥的父亲,对娟娟谆谆教诲,悉心教导,无论大小事情都带着她。辰白祥的目的是让她经受锻炼,将来成为儿子的好帮手。

    田娟娟听了辰白祥说出这两件喜事,自然也很高兴,特别听到大东快回来的事,喜得她忽然娇羞地低下了头。辰白祥见了也不由得乐得哈哈大笑。

    两天后,辰白祥又收到杜康丁准时到达的电报。他立即吩咐娟娟找来公司业务员兼轿车司机白莲花,说:“你们马上去安排酒宴,迎接财神爷!”

    田娟娟和白莲花“嗯”了一声,赶忙上下安排准备起来。

    第二天,杜康丁依约来到白羽联营公司,他四十开外年纪,一副港商派头。辰白祥带着田娟娟与白莲花驾着小车,像接财神似的把他迎进“迎宾楼”,在一个十分雅致的中西合璧小宴厅里坐了下来,二人相互恭维,一番寒暄以后,便入席了。

    红木八仙桌上摆满了名菜佳肴,经过一番推让后,杜康丁上座,辰白祥下首奉陪,田娟娟和白莲花分坐左右两旁把盏。杜康丁见辰白祥为自己摆下了如此丰盛的宴席,忙双手作揖,客气地说:“辰总经理如此厚待,小弟实在受宠若惊了。”

    辰白祥要紧摆手,恳切地回答:“水酒一杯,略表敬意,请大经理多多包涵。”说着,吩咐田娟娟敬酒。

    两杯酒下肚,酒兴浓了。杜康丁见田娟娟长相秀美,举止文雅,两只眼睛不时在她脸上扫来扫去。田娟娟本来就生性怯生,不善应酬,被这一扫,脸上飞起红晕,慌得头也不敢抬了。杜康丁见她一脸娇羞,乐得哈哈大笑。

    辰白祥看在眼里,感到非常尴尬,只得示意让白莲花频频敬酒,一边主动把话题引开,跟他商谈签订合同之事。

    可是,杜康丁依然盯着田娟娟,话中有话地说:“哈哈,辰总经理不必心急,喝酒么,就得取乐,谈生意酒后再说。我这个人有个怪脾气,只要称心,别说十五万,二十万也行,不过,若是不称心,一分钱的合同也不签。”

    “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

    辰白祥立即朝田娟娟使了个眼色,说:“好,多谢大经理鼎力相助,辰某决不亏待你。娟娟,去把合同书拿来。

    田娟娟“嗯”了一声,慌忙离席出了小宴厅。

    杜康丁明白辰白祥的心情是怕夜长梦多,合同签不成,准备在酒席上让自己签字。他心里一动,目送田娟娟走出小宴厅,贪婪地用舌头舔舔嘴唇,朝白莲花嘻嘻一笑,然后把头伸到辰白祥面前,轻轻说道:“你那个女秘书长得挺迷人,以前从未陪我喝过酒,怎么样,今晚让她陪我……”

    没等对方把话说完,辰白祥“啪”一摔酒杯,勃然变色说:“不,不行!你知道她是谁?她是我未来的儿媳妇!我宁可这笔生意不做,也不能答应你。”说罢,愤然站起身来。

    杜康丁想不到女秘书就是辰白祥的儿媳妇,他见辰白祥勃然变色,显得十分尴尬地望望辰白祥,也站起来。

    冷坐一旁的白莲花眼看事情僵了,忙站起身,一把拉辰白祥坐下,说:“总经理,你别误会。今天杜经理酒喝多了点,何况,他根本不知道娟娟是你儿子的未婚妻呀!不知者没罪嘛。别为这点小误会误了大事。二位都请坐下!”

    说着又一把按下杜康丁,娇声说,“杜经理宽宏大量,够气派的,只要你帮了敝公司的忙,总经理一定会恩报的。好了,都别生气了,喝酒,喝酒。”

    经白莲花一番劝说,二人才重新入座。杜康丁自知失礼,乘机道歉说:“辰总经理,怪我贪杯了,刚才只是说了句玩笑话,请包涵。”

    辰白祥也趁势落篷,打了个哈哈,随手从白莲花手中提过酒瓶,给杜康丁满满斟了一杯,又给自己杯中倒满酒,举起来说:“怪我脾气急躁,多有冒犯,请大经理海涵。来,为我们的事业称心如意,干了这杯。”说完一仰脖子,把酒倒进嘴里。杜康丁也欣然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就这样,一场风波才算平息。

    这时,田娟娟汗涔涔地把合同书拿来了。于是,双方的话题便集中在签订合同的问题上。

    这时,辰白祥的话语不多,精神显得有点儿疲惫,脸上的笑容似乎也有点勉强。而杜康丁却显得分外亢奋,谈笑风生,而且出人意外地主动提出:“小弟这次来,蒙辰总经理和二位小姐如此厚待,委实感到过意不去,我的意见,这次给你一笔大生意,签个二十万合同,如何?”杜康丁如此慷慨,辰白祥当然求之不得,他立即让田娟娟拿出合同,填写好,双方签上名,互相交换各执一份。

    一笔巨款生意成交了,白莲花把盏给每个人杯中斟满酒,然后四人起立,碰杯,一饮而尽。

    不料,辰白祥刚将酒倒入口中,突然咳嗽起来。田娟娟见他咳个不停,头上冒出一层冷汗,忙帮着捶背,白莲花也倒来一碗白开水,要他喝下去。

    辰白祥见自己咳不止,忙向杜康丁摆手致歉,起身退出宴席。白莲花帮田娟娟把辰白祥搀出小宴厅,来到休息室沙发上坐了下来。喘息了一会,辰白祥把白莲花叫到面前吩咐道:“小白,你和娟娟代表我好好招待杜经理。娟娟不善言辞,你要主动一点,千万别怠慢了这位财神爷!”接着,他又叮嘱田娟娟别多喝酒,早点回去。说完又猛咳了一阵,才由服务员扶着走了。

    两个姑娘送走辰白祥回到小宴厅,见杜康丁正独个儿跷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抽烟。这时候,白莲花活跃起来了,她一进门就冲着杜康丁飞了个媚眼,邀他重新入席,又飞快地拿来三听启了封的啤酒,往各人面前一放,以主人翁的口吻说道:“好,今天双喜临门,一来庆贺我们公司和杜经理达成一笔大交易;二来嘛,”她朝田娟娟咧嘴一笑,说,“我们的秘书小姐娟娟的未婚夫,本公司未来的主人辰大东马上要复员回家了,来,我们预祝他俩姻缘美满,幸福,干!”

    杜康丁一听,兴致更高了,他对田娟娟瞟了一眼,举起啤酒,嘴里喊着:“娟娟小姐,为你的幸福干杯!”

    白莲花跟杜康丁都举起了啤酒,等着田娟娟一起干。田娟娟为难了,她平时不饮酒,怕喝醉了出洋相,但不喝吧,客人为自己祝福,眼睁睁等待着,这时又见白莲花似笑非笑给自己递眼色,一时进退维谷,她知道自己不喝,会扫了对方的兴,要是得罪了这位财神爷如何得了。于是一咬牙,举起啤酒“咕咕咕”饮了个底朝天。

    酒一下肚,田娟娟的脸顿时红得赛过三月桃花,不一会便感到眼前一片迷茫,桌子、房子一股劲地旋转起来。她脑子很清晰,默默告诫自己要镇定,坚持不能倒下来。可是,渐渐身不由己了,只感到脑袋发胀,眼皮下沉,浑身发软,一下晕倒在桌子旁,而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田娟娟醒来了,她只觉得自己脑袋昏昏沉沉,浑身软绵绵,睁眼一看,发觉自己一丝不挂地躺在迎宾楼的一间客房内,霎时,浑身像触电一样抽搐起来,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感到眼前一阵发黑,忙拉过毛毯,裹起身子,伏在床上“呜呜”哭了起来。

    田娟娟越想越羞,越想越悔恨。她恨自己不该喝下一听酒,懊悔忘了辰白祥临走时的嘱咐,可是现在,一切都完了,一个姑娘失去了最宝贵的贞操,还有什么脸见人呢?田娟娟恍如做了一场恶梦,心如刀绞,泪如泉涌。她哆嗦着穿好衣服,悄悄溜出了迎宾楼。从此,她抬不起头了,假装生病再也没去过公司上班。

    很快过了两个多月,这天田娟娟收到了未婚夫大东的电报,告诉他回来乘轮船的航次,要她到码头接他。田娟娟手拿电报,心头又喜又苦,她多么想去接他,可又觉得无脸再见他。这天夜里她翻来覆去不能入睡,眼泪把电报都淋湿了,直到快天明时,她也没梳洗,稀里糊涂地来到了码头。

    当她看到站在高台阶上四处张望的大东时,她恨不得冲过去,扑到他的怀里向他哭诉苦衷,可她却怎么也鼓不起这勇气。她从袋里摸出个纸片,写了几句,求一个十来岁的男孩,送给辰大东,自己偷偷地躲到一家商店里,透过玻璃门,看着大东走下台阶,眼睁睁地看着大东钻进了白莲花开来的丰田小车内飞驰而去,直到汽车没了影儿,田娟娟才擦去满脸泪水,发疯似的冲出商店,沿着码头奔跑起来。

    含酸的泪水

    再说辰大东手攥田娟娟给他的红宝石戒指,满心喜悦地指望在码头上与田娟娟和老父见面,谁知盼到码头上人差不多走光了也不见娟娟的影子。

    他正犯疑时,来了一个小男孩递给他一张纸,他一眼就认出是田娟娟的亲笔:“大东亲启。”他刚想去追小孩,忽听“嘀嘀”一声,一辆丰田小车在他面前停下,接着车门打开,跳下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只见她鹅蛋脸,丹凤眼,一头乌发披在肩上,一件淡黄色连衣裙紧裹曲线分明的身躯,显得窈窕媚人。她未开口,先冲着大东嫣然一笑,娇滴滴地说:“哟,大公子,我叫白莲花,是辰总经理派我来接你的。”

    大东见是父亲派来接自己的,自然高兴,但他忘不了未婚妻,忙问:“娟娟呢,她为什么不来接我?”

    “她吗?她有急事抽不出身,请快上车吧。”说着拉开车门,先钻了进去。

    大东无奈,只得坐进汽车。待汽车启动后,他摸出那张纸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大东,我再也没脸见你了!娟娟。”

    大东惊异万分,忙追问白莲花田娟娟出了什么事了。

    白莲花头也不回地回答:“别急,一到家你就知道了。”说完再也不吭声了。

    辰大东满腹狐疑,他坐在小车内,猜测着田娟娟到底出了什么事?她为啥没脸见自己呢?

    丰田小车风驰电掣直奔江桥乡,在一幢设计精巧、造型别致的花园洋房前停了下来。白莲花跳下车说:“大公子,这就是你的府邸,请进吧!”

    说着便在前引路。

    辰大东跨进拱形大门,通过一条鹅卵石铺成的通道,见左边堆着山石,中间是个种着各种花卉的大花圃。右边是块大草坪,草坪中央有个用大理石筑成的喷水泉,一尊丹顶鹤石塑像,昂首展翅,矗立在池子中心。庭院后面是一幢三上三下的楼房,红砖绿瓦,飞檐翘角,正面有个宽大的椭形阳台,玉白色栏杆,朱红色扶手,看上去洋气中又显得有点儿不伦不类,然而它却显示出主人的富有和气派。

    辰大东无法辨认,也没雅兴来欣赏这是属于什么样式的建筑艺术。他的直觉是惊诧,真没想到自己当了大半辈子穷教书匠的父亲,竟能在这短短四年中如此发迹。他追上几步,正想问问白莲花,忽听屋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大东,你可回来啦!”

    辰大东抬头一看,只见父亲辰白祥从里屋迎出来了,不禁心头激动,像孩子似的扑到父亲的怀里。辰白祥紧紧抱住儿子那健壮的身躯,瞧着儿子那英俊的脸庞,噙着泪花,颤着音说:“好、好,你回来了,爸也就放心了。”

    说完拉着大东上了楼,来到一个装饰精致、不中不洋的小客厅里。

    这时候,辰大东仔细地打量起父亲来。他见父亲西装革履,一副港商风度,同当年穿着破雨衣赶鸭放鹅时相比,真是天壤之别。虽说眼神中含着一些忧郁凄惶,头顶开始秃发,但由于保养得当,脸色红润精神矍烁,无论如何看不出已是年近花甲的老人了。看着,大东心底升起一股敬佩欣慰之情,说道:“爸,这几年您辛苦了。”

    辰白祥脸上掠过一丝苦涩的微笑,抚摸着儿子的肩头,叹了口气说:“爸老了,今后的重担要落在你的肩上了,大东,你坐下,我要跟你好好谈谈!”

    辰大东一心惦着未婚妻田娟娟,刚一坐定,迫不及待地问:“爸爸,娟娟她在哪里?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辰白祥微微一怔,他似乎不忍心让儿子刚到家就受精神刺激,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喔,娟娟有事出差去了,过几天就回来。”

    “出差?”大东更疑了,他紧盯着父亲的脸观察了一会,突然从口袋中掏出那张便条,恳求说,“爸爸,您不要再瞒我了,看看这个。”

    辰白祥接过纸条,见是田娟娟亲笔写的字,知道纸包不住火,不能再瞒儿子了。他颓然地把头靠在沙发上,痛苦地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睁开眼长叹一声:“唉,娟娟这孩子,这,这叫我怎么说呢!唉,都怪我,不该带她去赴宴,也怨我这气管炎老病,偏偏在那天发了,唉……”

    见父亲唉声叹气,说话吞吞吐吐,辰大东急得心快跳出来了,他摇着父亲的肩膀:“爸爸,别再兜圈子了,您快说,我挺得住。”

    辰白祥见不说不行了,痛苦地叹息一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辰大东听说娟娟睡到杜经理的床上,宛如五雷击顶,一下哭了起来,他身子晃了几下,吼道:“不不,我不信,娟娟是个正派姑娘,她,她不会干那种丑事!”说完,他双手抱住头颅摇晃着,痛苦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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