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豆集-看秦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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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家道拮据,绝少吃鸡的,年头,节下偶尔一两次,待我们姐弟偏头歪脑啃尽鸡骨头,父亲便小心翼翼破开鸡头,取山鸡脑子托在手心让我们细看,还神神道道说出一些来历。那团似有点人模人样凝固了的脑浆疙瘩便激起我们无尽的趣味,再三追问秦桧是怎么钻进鸡头里去的。无奈父亲解答得总不如愿,好端端一个心里,从此多了些疑问。

    待自己成人经了些世事,疑问自然冰释了。年内一次吃鸡,也是出于无聊,小心破开鸡头取出鸡脑,托在掌心细看。原不过只想看看而已,找点幼年的情趣,谁料这一看,倒真的叫人惊诧不已。方知小时候那眼光毕竟有限,毕竟浅薄,满足于拔了鸡毛能栽毽子,吃了鸡肉能解馋,并没能看出什么名堂。如今可好!手心里活脱脱一个像模像样的人物,枣核儿大小,核桃仁儿颜色,有头有脸,有胳膊有腿。前后左右细看,竟是一副被缚下跪的落魄形象。浑身缩成一团,细长脖子从肩胛中伸出,支撑着肥大的脑袋,让浮肿的脸庞垂在胸前,双臂反背身后,两腕并拢十指分开,双腿并拢弓腰曲膝,惟妙惟肖一副五花大绑跪在杀场伸长脖子挨刀的架式。

    看得惊骇,禁不住大呼小叫起来,引得妻子女儿们争先恐后看。生怕她们冒冒失失捏扁了,坏了趣事,我抬高手掌声明许看不许动。三看两看,竟然被她们看出了眉毛眼睛,鼻梁嘴巴,看出了脸上的哭丧相,看出了捆绑的绳索……一时间,“秦桧”在我手里颠来倒去很是活跃了一阵。于是,秦桧如何钻进鸡头的疑问又向我拥来,问得我竟无言以对了。

    女儿们许是看得不尽意,“秦桧”便在书柜一角安然地度过了两天,它渐渐干缩了,变成了褐色。不似先前那样有模有样子。其实女儿们很快就不关心它了。我明白把它放在书柜里已没有意义,就顺手扔进了火炉。然而总有那么一丝思索扔不开去。真不知最初把鸡脑子看成秦桧是何许人也。又不知这鸡脑子为何偏偏生得像个人样,又格外地像个挨刀的人样,惹得人们祖祖辈辈传下些无聊的说法来。细想,似乎不单单是奸臣当不得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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