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芹访谈录-欢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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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风冷冷,谈完后已经深夜,地铁都停了。

    “怎么办?公交都没了,离家好远呢?”

    “打车回?”

    “就三十块钱,怕是不够。”

    “那,先溜达溜达吧。”

    “只能这样了。”

    经过地下通道,我和雪芹都有些失落,那个时代的人的感情讲的是什么?这个时代的人的感情讲的又是什么?林妹妹为什么不能爱焦大?问的多好啊。林喜欢宝玉什么呢?一个娘娘腔而已,所谓才华、所谓美风仪,不都是家世熏陶的结果?归根结底爱的是什么?贾宝玉能平等的对她?可她又见过几个男人?所谓爱情,是不是首先因为离的近?然后又觉得对方可以交配,这就成了爱情?焦大,为什么不可以?是不是还是因为离林妹妹太远?而这远近,不过又是家世做怪。

    既然那个时代都是这样,我们又拿什么去苛责现在一些人的所谓的金钱标准呢?

    古今同悲欢。

    已经很晚了,一进地下通道,就听见里面有人唱歌:

    在阳光温暖的春天,走在这城市的人群中,在不知不觉的一瞬间又想起你,你是记忆中最美的春天,是我难以再回去的昨天,你像鲜花那样地绽放让我心动。

    在阳光温暖的春天,走在这城市的人群中,在不知不觉的一瞬间又想起你,也许就在这一瞬间,你的笑容依然如晚霞般,在川流不息的时光中神采飞扬。

    一个男人,弹着吉他,唱的很专心,在午夜无人的地下通道里,他的声音那样的空灵、迷幻。

    我和雪芹停下来,站在他身边,安静的听。

    一曲终了,我们都依然安静。

    我和雪芹还沉浸在刚才的谈话中,沉浸在对于爱的思考中,沉浸在歌词中那美好的、神采飞扬的爱人瞬间,沉浸在交织和迷惑中。

    那卖唱的看我俩没声音,说道:“两位,能给点钱吗?我今天还没吃饭呢。”

    我看了看雪芹,雪芹见我看他,忙说:“别看我,我什么情况你也知道,一分银子也没有。”

    我兜里就剩下三十了,于是说道:“这样吧,我俩也没吃呢,我们听了你一首歌,那我再给你唱一首,咱就算顶了,你看中不?”

    歌者笑了:“哈哈,你们俩听得我的歌,光你唱不行,他也得唱首给我听,这才能顶了。”

    “那好吧,我先唱:

    怎么会迷上你。

    我在问自己。

    我什么都能放弃。

    居然今天难离去。

    你并不美丽。

    但是你可爱至极。

    哎呀灰姑娘。

    我的灰姑娘。

    我总在伤你的心。

    我总是很残忍。

    我让你别当真。

    因为我不敢相信。

    你如此美丽。

    而且你可爱至极。

    哎呀灰姑娘。

    我的灰姑娘。

    唱着唱着,那个歌者也弹起了吉他为我伴奏。

    也许你不曾。

    想到我的心会疼。

    如果这是梦。

    我愿长醉不愿醒。

    我曾经忍耐。

    我如此等待。

    也许再等你到来。

    也许再等你到来。”

    “哈哈,挺好挺好,该这位先生了。”

    雪芹清了清嗓子,也唱开了:

    月儿弯弯照九州。

    渔船儿到处好停留。

    青山绿水风光好呀。

    渔哥哥吹笛嬉妹梳头。

    月儿弯弯照九州。

    渔家的工作几时休。

    白天摇船夜补网呀。

    小妹妹的青春水里丢。

    月儿弯弯照九州。

    翻天的风浪使人愁。

    要穿要吃哪顾得险呀。

    可怜夜夜泪双流。

    月儿弯弯照九州。

    今天一去不回头。

    谁教你走上虚荣的路呀。

    一朝堕落一生休。

    月儿弯弯照九州人生的苦乐自寻求。

    好人到底收场也好呀。

    一分勤力一分的酬。

    等雪芹唱完,我们三个人放声大笑,那歌者放下吉他,从兜里掏了半天,翻出了一堆零钱:“你们俩也挺有趣的,还真唱歌给我听,我这一天就混了这六十来块钱,咱买点吃的、喝的,在这儿一起聊会吧?”

    我还没答话,雪芹说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他兜里还有三十块钱,咱们凑一起,买点猪头肉、花生,再买点酒,一醉方休。”

    凑在一起一数,九十九元。

    我跑到最近的小卖部,买了几瓶小二、几瓶啤酒、若许香肠还有花生,满载而归。

    三个人在地下通道里,席地而坐,干杯干杯。

    喝了几杯,又开始唱歌。

    这歌者唱:

    所谓痛苦,所谓幸福。

    所谓一刻的满足。

    所谓错误,所谓弥补。

    所谓成熟不成熟所谓宽恕,所谓领悟。

    所谓对现实认输。

    所以糊涂。

    所以装作麻木。

    我们已变得生疏。

    不像当初。

    没有了温度。

    我们还是会在乎。

    一点点付出。

    也许一切太残酷。

    如果总是。

    看得太清楚。

    想把什么都抓住。

    到了最后。

    只有放逐。

    不要痛苦,不要幸福。

    不要一刻的满足。

    不要错误,不要弥补。

    不要成熟不成熟。

    不要宽恕,不要领悟。

    不要对现实认输。

    不要糊涂。

    不要装作麻木。

    我们已变得生疏。

    不像当初。

    没有了温度。

    我们还是会在乎。

    一点点付出。

    也许一切太残酷。

    如果总是。

    看得太清楚。

    想把什么都抓住。

    到了最后。

    只有放逐。

    歌声无奈凄苦,袅袅在地下通道里回荡。

    我已经有了点酒意,听完后大叫:“不好、不好。一点不热闹,本来就过得好惨了,要唱开心的,听我的哈,看家的歌。”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世几多娇。

    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唱完,我说道:

    “《笑傲江湖——东方不败》一部老片,不知列位是否还记得其中一个片断:

    林青霞演的东方不败中了令狐冲一剑,浑身是血。东方不败脸上又悲又气,说:

    我对你处处留情,你竟然出这么重的手打我。

    令狐冲回答:我们今天不谈感情,只谈恩怨。

    独孤九剑,葵花宝典,剑来针去,处处血迹斑斑。话虽如此,但终究还是不忍。

    东方不败,一抹殷红,山崩地裂,从悬崖上坠落。

    令狐冲还是舍身从悬崖上跳下,想抱住她。

    此刻没有恩怨,只有情长。

    江湖儿女,久为恩怨纠缠,名缰利锁,几人能脱?

    恩怨分明大丈夫,快意恩仇真豪杰,只一场江湖生涯,多少儿女可怜未老先华发?

    小时,看江湖,最爱萧峰,顶天立地,国仇家恨一身飞灰如烟灭;稍大,看江湖,最爱令狐冲,少却如海国仇,只剩淡淡江湖;近时,看江湖,最爱杨过,十六年等待,残阳如血,不计天翻地覆,若换做我,十六年后,也跳。

    想那吴三桂,年方十八,带十余家人,杀入万马军中,力破敌军如潮,救得父亲死里逃生,勇冠三军、威震边关。

    那圆圆,红粉佳人,两人相会相依相憔悴,岂不般配?若真只为了她,此刻没有恩怨,只有情长,管他关河残破。

    取酒来,拿酒、拿酒,为三桂,请各位满饮此杯!

    雪芹,别写你的言情了,真不痛快,写武侠吧,哈哈哈哈。”

    说完,满饮一杯,又开始大唱“笑傲江湖”。

    在通道的另一头,有三四个人苗族打扮,估计是卖苗族饰品的,夜里就在通道中休息。

    我们又唱、又喝,那几个人中,有一个女子也开始出声唱歌,竟也和的是笑傲江湖。

    我一听大乐,端起杯酒,冲通道那边喊:“喂,都是天涯游子,一起喝一杯吧,咱们一起唱笑傲江湖到天亮,哈哈哈。”

    那几个人都年轻,听我招呼他们,也很高兴的凑过来了:“莫嫌杯中酒不佳,今夜醉的是豪情,干啦。”

    边喝边唱,只觉得遍地歌声。吉他声声,笑脸浮现,这时候只觉得人啊,真美好,在脱离大沙漠、战败石观音后,楚留香和胡铁花逃到生天,站在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就开心的不得了。江湖、江湖,如水的江湖,在酒的味道里,我嗅到了这种开心的感觉,看着那来来往往的人,很开心。大家都是穷人,什么都没有,不用提防和争夺,这么的干脆,就上几瓶酒,好痛快。偶尔有人从地下通道闪过,看我们大醉、大唱,也多是报之一笑,温暖的夜,让人心旌摇荡。

    干杯!一直唱“笑傲江湖”直到天亮。

    那苗女也是兴起:“难得这位公子讲《笑傲江湖》这个片子,我当年也很喜欢,‘笑傲江湖’这歌最豪情,那年还有部片子也很好看,你看过没?《新流星蝴蝶剑》

    孟星魂,快活林?”

    “嗯嗯,记得、记得,梁朝伟、杨紫琼、甄子丹演的,那剑法好帅。”

    “那里面的歌也很好听。”

    “对对,那歌叫‘爱如流星’。”

    “你唱了笑傲江湖,我唱个‘爱如流星’,和你对歌,哈哈!”

    这苗女饮下杯酒,轻声开唱:

    如果失去是苦。

    你还怕不怕付出。

    如果坠落是苦。

    你还要不要幸福。

    如果迷乱是苦。

    再开始还是结束。

    如果追求是苦。

    这是坚强还是执迷不悟。

    如果分离是苦。

    你要把苦向谁诉。

    如果承诺是苦。

    真情要不要流露。

    如果痴心是苦。

    难道爱本是错误。

    如果相爱是苦。

    这世上的真情它在何处。

    好多事情总是后来才看清楚。

    然而我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

    好多事情当时一点也不觉得苦。

    就算是苦我想我也不会在乎。

    豪情、柔情、一点无奈还有半点洒脱,混在一首歌中,伴着一杯烈酒,不醉如何?

    这几部片子已经有很多年了,那时少年不识愁滋味,只有一腔热血、一腔豪情,随着片中的起伏激荡,终于,迎来了自己的江湖。

    多年前,我拉着个大箱子,兴高采烈的刚晃悠出西客站,就被黑车司机宰了我三十块钱,那司机挺好玩的,本来说是四十,拉到地方,一时心动,少收了我十块。

    当时只觉得莫名,想着还有这样降价的啊,现在想来,只觉得好玩,那段路打车照理也就20元左右吧。我在那车上唠叨了一路,刚到地兴奋啊,现在一点都想不起说过什么了,不知道哪句话触动了这哥哥,少蒙了我十块钱。

    头一周,我溜达到地坛公园,那儿便宜,看着墙头的灰喜鹊蹦蹦跳跳,看看京城的蓝天。

    有了工作,发了稿子,告诉亲戚朋友,安心吧,爷没一出来就饿死在京城,小家雀找到嚼谷了,放心吧,我还要飞得更高。

    飞啊飞,蹦啊蹦。

    最早的一两年里,经常一个人在大大小小的胡同里溜达,北京的秋天真美,深浅不一的金黄、灰黄、深黄、浅黄,层层叠叠。

    法源寺、牛街清真寺、文天祥祠、北海、后海、中山、景山、白云观、东岳庙、碧云寺,溜溜达达,一路走来,还记得文天祥祠里有棵枣树,号称是指南枣树,秉承文丞相的忠义,趁管理人员不在,我薅了一把枣,就跑了。渊源最深的还是雍和宫吧,牟尼哥,小弟这里请安了,哈,您老人家上坐,看我在红尘中起落折腾,缘来缘去,您拈花微笑。

    老朋友、新朋友、同路的、不同路的,来了去了,这里的天地很大,这里的人很多,喝到微熏的时候,陶陶然的晚风,你们对我都是好的。

    在这个城市我和我的朋友们,笑过、哭过、欢唱过、悲泣过,我们抖擞精神重新来过,也曾经在暗夜中、在无人的角落,孤单寒冷,觉得被别人遗弃,只剩自己。

    天亮了,天黑了,朝阳、晚霞。

    看着那些苍老的容颜,看着那些青春的面孔,看着自己早年的影像,看着自己渐渐胖起来的肚皮,哈。我步着谁的后尘,而谁又将步我的后尘。

    我把我的故事写在这座城市里,我最好的青春年华,可北京的风太大,留不住我的泪与笑。一转身,背影萧然。

    多年前的此时,我满腔豪情,为不该笑的事情而笑,为未成真的未来欢欣。多年后的今天,我满怀柔情,暗想我的终身命数,想我的前世今生,为已成真的过去默数平生。

    喝了点酒,有些茫然,有些坦然,有些欣然,又有些凄然,能看懂我在说什么吗?来,我心底的你,陪我喝了这杯酒吧。

    饮了酒,温暖、惬意,周围的一切都很舒服,想着自己想要的人,看着周围快乐的人,高高兴兴的喝酒、欢歌,不去想明日,不去算恩怨,江湖游子的快乐辛酸,几人能够体会,谁来陪我同醉?量浅,半瓶落肚,就眼花耳热,在悲喜中盘旋了。周围的欢乐围绕着我,我融入这暖暖的天气,嘴角总是泛着开心的笑,尽管一怀的忧伤,但还是开心,不去想明天会怎样。珍惜这分分秒秒,过去便是遗落的太多,洒落一地的珍珠,珠圆玉润,莹光一地,随岁月玉盘流转,不知能否拣最爱的那颗回来?

    雪芹问我:“还不给你女友打电话啊?还不劝她回来啊?知道你很爱她的。”

    我搂着雪芹,舌头有点大:“嗯嗯,不错,有眼光,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晚上睡觉老喊她的名字啊,是叫玉衡吧?难不成这个玉衡欠了你很多钱?如果不是你的债务人,那就是你的心上人啦。”

    “不愧是大作家,会观察生活。等等吧,还记得,你刚来那天,我给她电话了,她不相信我这个理由。我慢慢解释吧,再说现在接她回来,让她住哪啊?你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她胆子小,别吓到她。估计你的事情不会拖太久吧?很快吧?”

    “那我可说不上。”

    “不会吧,你不会赖我一辈子吧?”

    “那我还是赖小黛玉去吧,最起码那是个美女,养眼。兄弟,你这个长相,我看多了也闹心啊。你没发现,我一直都不正视你嘛,怕吐。”

    “哇靠!打死你,那你快点去找你的小黛玉吧,别缠着我,我也好赶快接我的玉衡回家。”

    心绪随酒流转,随歌飘动。

    正闲话间,又听那歌者大笑,大喊:

    “我献给你一首‘那年的话’,掌声!”

    “哈哈哈。”大家大乐。

    苍凉的声音唱赵传的歌别有味道,好好听啊。

    走出家门那个夏天早上。

    倾盆的雨狠狠敲痛脸庞。

    我对自己说。

    你要咬紧牙关。

    成功才能回来。

    一事无成躲在公寓床上。

    邻居老人谈起当年时光。

    他说孩子人生这么短暂。

    抱紧你的梦想。

    别跟我一样荒唐。

    趁着梦还在你前方。

    紧握住不要放。

    你只有这一次选择。

    梦还在你的前方。

    忍着痛向前闯。

    别忘了你那年的话。

    理想现实交战的那个晚上。

    口袋剩下没有几个铜板。

    男人的苦说来都是一样。

    谁也不愿多讲。

    都藏在你我胸膛。

    趁着梦还在离前方。

    紧握住不要放。

    你只有这一次选择。

    梦还在你的前方。

    忍着痛向前闯。

    别忘了你那年的话。

    趁着梦还在你前方。

    紧握住不要放。

    你只有这一次选择。

    梦还在你的前方。

    忍着痛向前闯。

    别忘了你那年的话。

    先是听他们唱,再是他们听我们唱,最后大家一起唱,酒也喝做一团。

    我们唱《吻别》,因为我们曾经厮守;我们唱《大约在冬季》,因为我们有过别离;我们唱《不再犹豫》,因为我们曾经彷徨;我们唱《很爱很爱你》,因为每个人的心里总有一个挥之不去的身影;我们唱《蓝莲花》,因为我们都曾追寻过理想;我们唱《恋曲1990》,因为我们都走在苍茫茫的天涯路上;我们唱《丁香花》,因为我们都曾体会过心香一瓣……我们唱《再见》,因为我们今生都未必再会相见。

    天南海北的人,纵横东西的梦,相会在一杯酒中,相逢在一首歌里,因为都有往事吧,我们把往事融入歌声,在歌声里诉说彼此,而这歌声也就成为往事,我们留下往事,我们带走歌声,我们带走自己,我们把一夜留在街上,留在往事中,留在歌声里。

    唱复醒,醒复醉,直到天亮。心中默祷,江湖游子平安喜乐,直到天亮了,歌散了,酒醒了,我们相拥,我们各自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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