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的最深处，水是那么蓝。

    没有黑暗静寂的幽宫，只有童话一般绚烂缤纷的田园。柔美曼妙的海藻是森林，洁白婀娜的海百合、浅橘色的海葵是花园，漫步在高高低低、形态妍丽的珊瑚丛中，斑斓玲珑的贝壳如繁星一般，细细铺撒一地。

    仰头望去，宝蓝色的海水如同苍穹一般，深邃、无垠，充满岁月沉淀的智慧。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在哪里呢？

    依稀，与自己在梦里曾经看到过的情景相重叠。余婳环顾四周，有些恍惚地想着。

    “你在想什么？看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说话。”李圣觉察到她神情的异样，问道。

    “我好像来过这里。”余婳静静地嘟囔道，“在梦里，很多次来过这里。”

    李圣不由微微扬起唇角，开玩笑似的问道：“那你能说一下前面还有什么景色吗？”

    “景色嘛……”余婳认真地想了想，“似乎跟现在差不多，地上有贝壳、海百合、海葵什么的。对了，路的尽头有一个很大很大的洞窟，洞窟外面长着一大片很繁茂的海百合，石窟的上空盘旋着三条漂亮的绿眼睛鲨鱼，似乎在守护着洞窟。”

    李圣本想逗逗余婳，不想她竟然真的说出许多。他不由有些好笑。

    然而，当一大片繁茂的海百合和巨大的洞窟出现在眼前时，李圣怔住了，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难道你真的在梦里来过这里？”

    “我也不清楚。”

    那一瞬间，余婳以为是在做梦了。

    因为眼前的洞窟和洞窟四周的景象，仿佛是从自己梦里原封不动地剪下来，搬到这里来的似的。可是，怎么可能呢？她绞尽脑汁地想了又想，一个不可想象的疑问，慢腾腾地从她的脑子里冒了出来：

    “我莫非真的曾经在梦中来过这里？”

    她悄悄地在心底发出无声的询问。于是，像证据似的，胸腔传来微微的震颤。

    “你刚才说的大人究竟是什么……”余婳的舌头没来由地一颤，将最后一个“人”字湮没，只留下陡然被曳得空茫缥缈的长长的尾音。

    “是这世界上最后一条空棘鱼，也是空棘鱼中的王者。”

    “空棘鱼中的王者！可是，它为什么要见我？”余婳大吃一惊，她想起表姐王晓琪曾说过，空棘鱼是存活在近四亿万年前的始祖鱼，有人说它是身体、眼睛都是海水一样的蓝色的美丽优雅的鱼，有人说它是浑身漆黑、生性嗜血的掠食性凶残海兽。

    真正的空棘鱼究竟是什么模样？它为何要见自己呢？

    “你知道的，我能听懂高级海洋生物的心声。可能是因为父亲在深海潜水意外失踪，所以，我对海洋有着一份特殊的情感，总觉得置身海中，就能离着父亲更近一些，甚至有一天，发现他的踪迹。有一天，我在这片海域中，冥冥中感应到海底的最深处，有个声音仿佛在召唤着我，然而无论我怎么努力，都寻觅不到声音所在的具体方位，我试着跟那个声音交流，听到了它让我去一个地方，把阿玄带回来。那个声音指引了我一个方向，在那里我吹起笛子时，遇到了你。”

    “原来是这样。那个声音，就是你说的空棘鱼之王吧。”余婳点了点头，她一下子想起，表姐王晓琪曾提到过，那条蛰伏在育安下方的海域最深处、与育安的来历大有关联的空棘鱼，

    它的眉心有一颗先天孕育的、叫作“海洋之魂”的珠子，据说那颗珠子能够帮助有幸持有的人沟通育安和源界，甚至自由穿梭。

    她忽然想到，自己在鬼屋深山的小屋里遇到李圣时，他交给自己，随后又被自己嵌放在大鱼雕塑眉心裂缝处的那颗珠子。那莫非就是海洋之魂？

    “你当时交给我的那颗珠子，难道就是海洋之魂吗？”

    “没错。倘若没有海洋之魂，我也无法穿梭到源界中特定的地点去。”

    “明白了。”余婳恍然大悟，“原来那颗海洋之魂，竟是空棘鱼送你的啊。”

    不过，她心里却有些疑惑，空棘鱼为何会将自己眉心的珠子相赠？失去了海洋之魂的空棘鱼，不就无法穿梭空间、来去自如了吗？而且，自己先前问李圣海洋之魂是否是人类所赠，他并没有否认。想到这儿，她眨眨眼睛，问道：“对了，你那天吹的笛子，也是那位赠你海洋之魂的朋友给的吗？”

    “那是另一位朋友送的。”李圣吐出这句话，就再没了下文，让一心等待后续的余婳有些失望，她心里还有一大堆疑问，纷繁如絮地缠绕在心头，然而她此时没法一股脑儿都问出来。眼见李圣的脚步越来越快，她只得打起精神，快步跟了上去。

    穿过盛开的海百合丛，他们走到洞窟的入口。望着深渊般深邃黑暗的洞内，余婳有些迟疑。

    “进来吧，我的孩子！”

    一个沧桑低哑的声音在耳畔缓缓响起。

    “别怕。”李圣朝余婳微微一笑，他双手微微交错翻转，只见一个小小的银白色光团出现在他手中，那光团如同夜明珠般，泛着柔和而明亮的光泽，登时照亮了眼前的黑暗。他将光团放到余婳手中，“拿着，咱们进去吧！”

    深吸一口气，余婳捧着光团，跟在李圣身后，走入黑暗之中。

    黑暗如同黎明前的薄雾，很快散去。

    石窟内异常宽敞，在那里，余婳又看到了阿玄，此时，它正围着一条周身笼罩着星辉般的神圣光芒的蓝色大鱼游动，尾巴摇个不停，似乎有些焦急地在说些什么。看到余婳，它登时安静了下来，只是神情不悦地朝余婳龇了龇牙。

    余婳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那是怎样的一条鱼！

    庞大圆厚的身躯被海水一般湛蓝剔透的圆鳞片覆盖，泛着优雅而沉敛的光泽；一双深蓝色的巨大眼睛犹如最古老的海水，深邃、充满智慧，仿佛能够穿透时空的隔阂。此时，它缓慢而优雅地抬起头，静静地凝视着来人。

    无疑，这是余婳所见过的最美的鱼。

    鬼使神差般，余婳朝它的眉心部位悄悄瞥了几眼，那里平整得如同没有波纹的水面。

    “你好，我们又见面了。”那条美丽的蓝色大鱼朝着余婳和李圣二人缓缓开口道。

    或许，它之前已经见到过李圣吧。虽然心里这么想，但余婳总觉得，它的目光更多的是落在自己身上。

    “您就是空棘鱼吗？”余婳试探着问道。

    蓝色大鱼轻轻点了点头，它的声音低缓，却有一种令人沉静的力量，“或许，我是这世界上最后一条空棘鱼了，你们可以叫我‘空’。”

    余婳不由惊叹道：“难道那些记载和传说都是真的？育安市的城市下方的海域最深处，镇压着一条空棘鱼！”

    空的眼神平和，徐徐说道：

    “你说得对，却也不全对。几百年前，我从沉睡中苏醒，无意间来到了这片海域，当时这里四面全是海水，没有人烟。我喜欢这里纯净的海水和宁静的环境，这与我曾经生活的地方相似，宁静、祥和。但这里还有清亮悦耳的歌声、比梦还要轻盈柔软的香气，我爱上了这里，不愿再离去。

    “于是，我留了下来。我喜欢静静地待在海底，一睡就是好几年。在我沉睡期间，我所在海域的上方有了海岛，渐渐有了人烟，再到后来，海岛的面积不断扩大，甚至快要与陆地相连，就渐渐变成了一个小城镇。这就是育安。”

    “您的意思是，育安这座城市是您催生出来的？难道那个传说是真的？”余婳问道。但她有些疑惑，传说中的空棘鱼，生着一蓝一灰两色的眼睛。

    “什么传说？”

    余婳于是将育安、源界与空棘鱼的传说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一遍。李圣也不时在旁补充。

    空安静地听完二人的述说，才不疾不徐地说道：“很有趣的传说。你们所说的源界，我确实能感应到，育安存在一些奇妙的空间并且与我有着某种微妙的关联，但我不能够肯定，是否是你们口中的源界。”

    “育安存在很多奇妙的空间吗？”李圣的眼神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您的意思是，这些空间实际上是蕴含在育安之中的？”

    的确，如果他所在的源界就是空口中的存在于育安的“奇妙的空间”，那是不是意味着只要找到空间的壁垒所在，他就能摆脱这种无止境的束缚呢？

    空说道：“是的。不但育安，在你们生活的地球上，也存在着许许多多人类很难觉察到的奇妙空间，这些空间有的极大，无数生灵得以繁衍；有的极小，只有砗磲那般大。”

    余婳想了想，问道：“这些散布在地球上的空间，您刚才说人类很难觉察到，那是不是意味着，还是有人能够感应到那里，甚至找到那里？”

    “没错。”空微微颔首。

    余婳和李圣互相对视一眼，心里都泛起强烈的波澜——这世界上，竟存在着无数与育安的“源界”相同的奇妙空间。余婳不由得想到这些“源界”之中可能存在的人，他们一个个拥有那么厉害的源力，可以任意变幻出想要的东西，甚至改变天气，然而他们终究不是随心所欲的，因为他们无法彻底脱离那里。想到这儿，她一时也说不清这样的能力对这些人来说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二人陷入沉思之际，只听空继续说道：“至于育安的形成，确实与我有关，却并不是我的眼睛本身所化。你们或许已经知道，空棘鱼的眼睛能够沟通异界，我关注海外面的世界，然而我在沉睡期间却无法看到。于是，我的眼睛中化出无数大大小小的精气，这些精气遇到海水便萌发，或者化作鱼儿，或者化作水藻，或者化作礁石。透过它们，我看到了海面上的一条条海藻叶片一样的渔船，上面的人边划着船边唱着歌，我看到了岸上的一片片金黄色的飘着怡人气息的麦田。久而久之，礁石逐渐形成岛屿，富饶的鱼群吸引来越来越多的渔民，这里便有了人烟。”

    “既然您是自己来到这里的，那为什么传说里会说您是被镇压在这里的呢？”余婳问道。

    “我刚才说过，我的眼睛化作无数大大小小的精气，这些精气形成了育安的雏形。我每次从沉睡中醒来，看到上方的变化，都会觉得很欣喜，育安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样。然而失去了眼睛中的大量精气，我无法确切感知其他遥远的海域，也无法游得太远。长久地留在这里，我渐渐开始焦躁，想要去别的地方看看。

    “所以，问题来了。

    “我游离这里一段距离，上面的育安顿时出现了地震和海啸，情势惨重。没办法，我只好重新回到这里，不敢过分远离。然而，随着工业化的发展，海水的污染越来越严重，这里越发不适宜生存，我的状态也一天比一天差。虽然我可以拼尽全力离开这里，但又想到这样做，很可能会令育安毁于一旦，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但不离开，我目前这种状况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

    说着，它看了一眼一旁的阿玄，说道：“阿玄这些孩子就是在海水被工业化污染后出生的，身上没有鳞片，就连眼睛也退化了。”

    阿玄轻轻地把脑袋靠在空的身上，摆了摆尾巴。

    “本以为我还可以继续守护着这里，没想到，近几十年，这里突然出现了一些很奇怪的现象。如果放任现状下去，我总感觉会出事。”

    “您指的是？”

    “最近几十年，我感觉到这一带的海水越来越躁动，涨潮时常常会没过堤岸，有时大浪甚至会打到岸上。而且，下雨的时间也越来越多，很多低洼的地方，都已经被淹没。”

    “您的意思是，海平面在上升？”

    “是的。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几十年、几百年后，育安很可能会完全被海水淹没，变成一座海底城。可是，最奇怪的是，这种涨幅与育安的工业化程度并不符合，似乎，有什么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我的状态很虚弱，又没办法离开海洋去陆地上查看，我只能一遍遍地呼唤着，希望有能够感应到的人来到这里。

    “就在我毫无头绪、内心焦灼之时，有一天，一个年轻女人出现在海底，来到我面前。她跟我讲述了陆地上的情况，并问我有没有办法可以抵御。于是，我给了她一颗珠子，希望她能够运用珠子的能量想办法帮助育安，度过这场劫难。”

    “是海洋之魂吗？”余婳不禁问道。

    空看着余婳的目光似乎大有深意，它微微摇头，说道：“说起来算不得海洋之魂，而是我后天萃取了海洋中最纯粹的能量，在我体内温养多年的一颗能量珠。这珠子恰好有平复狂暴的海洋能量的作用。”

    李圣问道：“她是什么人？”

    “是一个让人看不透的人。”空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她说自己叫灰夜。我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极为强大的精神能量，那应该是个很执着、很有毅力的人，但她的性情我一时无法看出，当时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选择相信她。反正，那颗能量珠除了能够平复狂暴的海洋能量以外，似乎也想不到其他的用途。况且，我为了确保万一，将自己的一缕魂力附在能量珠上，一旦出现了什么状况，我也可以作出应对。谁知，我这个想法却是大错特错。”

    “难道后来发生了什么状况吗？”余婳问道。

    “那个叫灰夜的女孩带着能量珠离开了，我等了很久。一个月、一年、十年……我等了很久很久，却再也没有她的音信。然而，最糟糕的并非没有等来期盼中的音信，我感应到，我附着在能量珠上的魂力在被缓缓吞噬，就连能量珠的能量，也在被不断剥离。那时，我就明白自己应该是上当了。我附着在能量珠上的魂力反噬了那个肇事者，并且咬掉了她左手的一段小指。

    “但后来，我就再也感应不到能量珠和我附着在上面的那一缕魂力了。元气大伤，再加上原本海中的能量就遭到了破坏，我的状况有多糟糕，可想而知。

    “可更让我揪心的是，不知什么时候，我发现海中渐渐出现了一些样子古怪的生物。一开始我并未太留意，但时间长了，我却发现，那些古怪的生物身上，竟然多多少少带着几分早已灭绝的远古海洋生物的模样。我感到很惊讶，因为那些早已灭绝的物种，不可能凭空复活。但后来我发现，它们并非生命体，似乎是被强行灌注了某种能量形成的。更可怕的是，我在那些能量里，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对，是我的那颗能量珠！

    “我立即想到了那个女人。能量珠是我亲手交给她的，因此，这件事情必定跟她有莫大的关联。更让我心惊的是，那些远古海洋生物身上携带的能量，似乎能够吞噬、同化海水中的纯净能量。随着海水能量被破坏，一些生物发生了变异，而且海底竟然生成了一些火山。情况越来越糟糕，我只好找到了这里，这一待就是几十年。”

    余婳和李圣震惊地面面相觑，他们有些不约而同地想到，方才在海中见到的那些突然出现的隐锁龙、海王龙，难道它们是来自某个不为人知的奇异空间、受人操控的能量体，而非活物？

    他们将方才遇到隐锁龙、海王龙的事情告诉空，空也陷入思索之中。

    “有没有可能，那些远古海洋生物真的是活的，而不是能量体？”余婳忽然问道，她心底有一种感觉，那海王龙的眼神十分灵动，甚至带着某种强烈的情绪，它真的只是能量体吗？

    “这应该不太可能。”空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

    “如果这一切真的跟那个灰夜有关联，那她究竟想做什么？”李圣说道。

    “我也猜不到。但眼下这种情况，不能放任下去。我需要你们的帮助。”空说，“我希望你们能够帮我找到灰夜，最好能了解到她与海中出现的异常情况有没有什么关联；另外，希望你们能够查明育安市这些年为什么时常出现异常天气。当然，我也会为你们提供一些帮助。”

    它的话音刚落，余婳和李圣面前的水纹细微地波动起来，俩人面前分别出现了一团半透明状的“果冻”，以及一小本便利贴一样的米黄色纸片。

    余婳刚伸出手，她眼前的“果冻团”和“便利贴”便轻飘飘地落到了手中。

    “这些是什么？”好奇地抚摸着皮子一般滑溜溜却又软得像纸一般的“果冻”，轻轻摊开，发现这似乎是一件半透明的衣衫，余婳望着空，好奇地问。

    “这是我用活了一千年的海蜇的皮做的隐形斗篷，披上它就能隐身。而且最妙的是，它不但能够隐去你的身形，甚至连你的气息都能够隐匿。披上它，你就像海里的气泡一样自然，不会被察觉。”空耐心地解释道，想了想，它又补充道，“不过有个问题，因为那个灰夜得到过那颗蕴含我的气息的能量珠，所以如果你们穿着这件隐形斗篷遇到她，或者离着她比较近的时候，她很可能觉察到你们的存在。”

    “也就是说，那时她会发现我们？”余婳眼皮一跳。看到空缓缓点头，她和李圣的脸上不禁流露出凝重之色。

    “反过来说，穿上这件隐形斗篷的话，是不是灰夜距离我们很近的时候，我们也会有所感应？”李圣略一思忖，目光投向空。

    “是这样。”

    虽然听起来似乎存在潜在的危险，但换个角度来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要从育安甚至更大的范围内找到灰夜简直是大海捞针，但如果有了隐形斗篷的帮助……余婳和李圣相视一眼，眼中均是神色一亮。

    “那这个又是什么？”余婳看着手中的“便利贴”，薄薄的黄色纸片，泛着淡金色的光。

    “这是传送之符，只要将它拿在手中，心中默念你想到达的某个地方，就会被传送到那里。但是，每张传送之符一次最多只能传送三个人。而且人一多，传送位置的精确度也会受到一定影响。”空说道。

    “哦，也就是说，这个传送之符，能够进行空间的传递。”

    “没错。在某些情况下，传送之符甚至能够逆转时空，令使用的人回到过去的某个时段。”见余婳眼中一亮，空继续说道，“不过，这种概率很小，需要极其强大而充沛的能量作为支撑。”

    “这样啊。”余婳眼中闪过淡淡的失望，不过她旋即有些释然，即使回到过去，自己又能改变什么呢？

    李圣面露沉吟之色，忽然问道：“那个叫灰夜的人，不知长什么样子？”

    显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空轻轻张开嘴，突出两团拳头大小的淡蓝色光团，分别飘向李圣和余婳。光团接触到他俩的身上，仿佛空气般消失了踪影，与此同时，李圣和余婳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光影，那是一个面容肃穆、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一张脸十分陌生。

    李圣的脸上不由得露出失望之色。余婳同样也有些失望，显然这个叫灰夜的人外表上与刘安蓉、白裙女子并不相似，“有没有可能，那个灰夜是变幻了容貌呢？”她想了想，问道。

    空认真地回忆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可以肯定，那个人的脸并没有改换，而是跟整个身躯浑然一体的。不过我确实觉得，她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微妙的怪异感。就好像……就好像她的身躯跟她的灵魂不相融合。”

    身躯和灵魂不相融合的人……余婳和李圣都感到十分迷惑。

    空显然也有些迷惑，它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却不再开口。覆盖在它身上的蓝色鳞片波光潋滟，泛着宝蓝色的光。一双海水般的眼瞳深处，仿佛有细小的旋涡在缓缓旋转，越来越急，那旋涡深处，似乎有什么在翻涌着，泛着一抹难以察觉的红光。

    伏在李圣膝边的阿玄，突然焦躁地摇摆起身子，望着空的目光有些急切。空看了阿玄一眼，对李圣和余婳说道：“你们离开的时候，把阿玄也带去吧。让它待在李圣的源界里就没问题了。关键时候，阿玄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见余婳和李圣点头，空又说道：“作为对你们照顾阿玄的感谢，我还有个小礼物要送给你们。”

    说着，它摆了摆尾鳍，一抹淡银色的星辉缓缓腾起，飘到余婳和李圣面前，银色星辉渐渐凝实，幻化出两枚小小的纽扣大小的银色亮片。

    余婳将自己面前的那枚“纽扣”握在手中，只觉得凉凉的软软的，“这是什么？”

    “这是可以储物的一种小容器，里面大约有一百平方米的大小，既可以储存物品，也可以储存活物。”空不急不缓、声音沉静地解释道，“比如，你们可以将隐形斗篷、传送之符放到里面，需要时心念一转，就能取出来。”

    “很有趣的储物囊，谢谢您。”余婳脸上露出笑容，心想可以将李圣送的银色发夹放在里面，这样就不会消失。

    二人跟空道谢后，带着阿玄转身朝来时的方向离去。余婳没走几步，忽然觉得身后的方向有隐晦的暗红色光亮一闪而过，令人心中隐隐感到不安，她下意识地扭过头，却正好与空四目相对。

    许是光影的缘故，伏卧在黑色珊瑚前的空看起来身躯呈现深蓝色，一双眼瞳深处有暗红色的光影明灭，竟有几分触目惊心的似曾相识感。余婳揉了揉眼睛，或许是错觉吧。最后，她心底隐藏许久的一个疑问脱口而出：“那颗海洋之魂，现在在哪里？”

    那颗空棘鱼眉心先天孕育的、能够帮助有幸持有的人沟通两界，甚至自由穿梭的海洋之魂，现在在哪里？

    然而，空已经闭上了眼睛，没有回答她。

    余婳、李圣和阿玄，两人一鱼离开了洞穴。来到浅海时，遇到了海豚，于是，李圣把阿玄托付给它们，让它们带着阿玄四下看看。随后，他带着余婳回到了岸上。

    “那个储物囊你要收好，最好不要对别人说。”李圣说道。

    “嗯，好。”余婳随手理了理头发，突然手一顿，“欸？那个气泡保护膜不见了？”

    李圣打量了一番，脸上露出诧异之色，“什么时候的事？你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吧？”

    “这倒没有。”余婳也有些纳闷地说道，在海中时并没有觉得有不适的感觉，莫非那气泡保护膜是上岸后自动消失的吗？

    余婳无意间瞥到李圣，却发现他眉头微锁，眼神若有所思地望着平静无波的海面。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在想一些事情。”李圣收回视线，转头看向余婳，“或许，是我多心了。”他的目光不经意瞥到她的脖颈，突然“咦”了一声，朝余婳走了过来。

    余婳扭过头，“怎么了？”

    李圣扬起纤长的手指，顷刻间指尖有细小的淡蓝色光团轻灵地跃动着，他手指一弹，那光团落到余婳的脖颈上的一处。

    “啊呀——”余婳惊叫一声，只觉得脖子右后方的一处麻酥酥的，还有几分被灼烧的疼痛感。她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里，肌肤平滑，似乎并没有伤口，她抬起头望向李圣，“我的脖子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李圣的目光中闪过赞许之色，他点点头，说道：“现在已经没事了。你最近有没有遇到过奇怪的事情？或者，你的脖子有没有被叮咬过？”

    余婳仔细地想了想，想起在观鱼山森林公园里，曾经被徐菲和周蕊蕊设计的水蛭所咬伤，“我前阵子去过观鱼山森林公园，在那里，我被水蛭叮咬过。”

    “嗯，确实像是被远古血蛭叮咬过，不过伤口早已经好了。”李圣说道，“似乎有人为你医治过。而且，我刚才在你的伤口上发现了一个标记。”

    “标记？什么标记？”余婳不禁吓了一大跳，“你说的远古血蛭又是什么？”

    远古血蛭，这个名字让她联想起之前在刘安蓉密室的墙壁上看到的那些远古海洋猛兽的壁画，想着想着，她不由得眼皮直跳。

    “这个远古血蛭……就是顾名思义……”李圣有些语焉不详，“总之以后尽量不要再去那里。至于我刚才说的标记，简单来说，做标记的人可以通过这个标记，感应到你所在的方位。不过奇怪的是，这个标记曾经被人抹去过，但最近又再次被做上了标记。”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跟踪我？”

    “我想是这样的。你身边最近有没有出现什么可疑的人？”

    “可疑的人……”余婳不由得想到了周蕊蕊、徐菲，可是她们已然失去了踪影，就仿佛从来不存在一般。忽然，她脑海中闪过一个人的面孔——孔雷！

    想到那张凄惶无助的脸，还有绝望痛苦的神情，余婳不禁犹豫起来，这样的一个人会有可能是坏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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