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同样是谷沙沙的生日,后来听说她举办了一个非常盛大的生日聚会。
沙沙邀请了很多人,其中包括尹晨、孟风和任小宇。
“小美女,生日快乐!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太阳……”任小宇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任小宇的家庭,可谓穷到了一定的境界。同学们开玩笑说:“老鼠去他家偷东西吃,都是含着泪走的。”可任小宇今天却穿得格外讲究,笔挺的名贵西装,打着藏蓝色的领结,送的礼物包装看上去十分精致。有人怀疑他的衣服是借的,礼物是偷的……可这一切,只有任小宇心里最明白,这是他用自己的鲜血换来的。
孟风是一个放荡不羁的公子哥儿,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跟自己的女朋友亲热起来,或许像他这样的公子哥儿都喜欢这样引人注目。这样的人固然极要面子,送的礼物自然是档次极高——一条名贵的钻石项链。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盯着这条项链,包括孟风的女朋友,已经看得红了眼。似乎马上就想拉着孟风,去商场挑一条克数更大的钻石项链。
任小宇一直都是很喜欢谷沙沙的,本打算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显摆显摆,现在却不得不甘拜下风,一肚子苦水无处诉说,只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入愁肠,相思不去。
尹晨在一旁看着他们的表演无动于衷,只是在聚会快要结束的时候,做了一个令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动作。他当着所有人的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了沙沙一个吻,然后用漠视一切的口吻告诉世人:“她,是我的!”
在回家的路上,谷沙沙没有再去想任小宇、孟风,包括项链,只有一句话在心里久久地回荡:“她,是我的!”
……
深夜,谷沙沙和尹晨还在津津有味地吃着蛋糕。有时候我真怀疑她是不是上天故意送给尹晨的,在尹晨痛苦的时候给他安慰。
谷沙沙一直都很淑女,可今夜却变得如此疯狂,大口大口地吃着蛋糕,直到吃得连渣儿都不剩。
“沙沙,你这么快吃完干吗呀?我又不会跟你抢。”
“谁说的,我要不吃,一会儿就被你给吃光了!”
“我哪有!你今天很反常,到底怎么了?”
“哥,你会娶我吗?”原来沙沙还惦记着尹晨聚会上说的话,沙沙天真无邪的眼神里充满期待。
“我……下次告诉你。”尹晨一时语塞。
“不行,现在就得说!”
“小妹妹呀,你现在连身份证都还没有呢,居然还让我娶你,害臊不害臊呀!”
“谁让你吻了人家呢,那可是我的初吻!”
……
尹晨篇
让我纠结的是,我一直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滥情的人,就像无数少男少女一样,对爱情的理解独一无二、至死不渝,如果雨嫣没有离开的话。
上一次“小饼干”生日的时候,那些沙沙所谓的朋友的嘴脸让我感到厌恶,真想将桌子上的菜扣到他们脸上。我发现了一个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我暴躁的情绪来自嫉妒。然后我当着所有人的面,炫耀地宣布她是我的,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和一阵无比得意的大笑。
不同于那道洁白的身影,沙沙很单纯、很可爱、很善良,是我的心头肉,绝不允许任何人染指。关于雨嫣,我时常还会想起,时常还会梦到,梦中的她仍是那么美丽神圣。不过,我已经找不到任何一个说服自己再爱她的理由,从父亲不断地撞向墙壁,尽显卑微的时候。父亲是我面前的山,我心中的神,在他轰然倒塌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竟是如此爱他,正如他始终爱着我们一样。也是从那一次,我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不仅仅是误会那么简单,雨嫣对我们怀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再一次面对彼此时,我们之间也会留有深深的怨念和愧疚。锋利的尖刀刺穿了身体,没有疼痛,酥酥麻麻的,原来死亡不是那么可怕,我只是希望她可以放下仇恨,不要再有人受到伤害。
男人和女人最大的不同点在于女人成熟得早,但还是抱有幻想,而男人经历过后,不会再回头。就在我决定重新开始,一切都步入了正常轨道的时候,一场大爆炸摧毁了一切。这就是宿命的安排吧,老天爷永远不会让人知道将会有怎样的事情发生。
尹梦夕篇
谷沙沙和尹晨每天甜蜜地生活着,一天之中,除去睡觉、上厕所,剩下的时间都在一起。他们的确很般配,人人都用羡慕的目光看着他们。尹晨的坏毛病最近收敛了很多,他再也不敢轻易地“欺负”沙沙,因为每当他有了不轨的行为,沙沙就会使出她的看家本领——跆拳道,将尹晨放倒在地。
这几天,任小宇一直没来上学。听说是病了,好像还很严重。沙沙前去看望,任小宇的家里很破烂,外面刮风屋里都能掉渣儿。小小的土房里住着三口人:任小宇、他的母亲和奶奶。
在大城市住惯了的沙沙做梦都没有梦到还有这么穷的人家。任小宇的家虽然很穷很小,没有几件像样的东西,但是很整洁。三月的北方虽然已是春天,却没有一点儿春意,一切都还被皑皑的白雪所覆盖。
“任小宇,你好点儿了没?”
“我没事儿,就是感觉没有一点儿力气,可能是感冒了。”任小宇看起来软弱无力。
“啊呀,你们屋里怎么这么冷?没有暖气吗?”谷沙沙环顾四周,结果却是满脸的失望。
“孩子,这里哪能有什么暖气呀,现在烧菜都困难,煤前天就用完了,我还没有挣钱来买!”任小宇的母亲回答道。
“那煤一定很贵吧?”谷沙沙不知道煤究竟有多贵。
“是呀,要三十八块钱一袋!”
“什么?三十八块钱!”谷沙沙不敢相信,三十八块钱对于她来说还不够一顿午餐,不够买一支唇膏,不够看一场电影……可对于一个家庭来说,竟然拿不出三十八块钱来买煤,太可怕了,这深深地震动了谷沙沙幼小的心灵。沙沙慌忙拿出钱包,里面有几十张百元大钞,还有一些零钱,她把钱包里所有的钱都给了任小宇的母亲。
“阿姨,我就带这么多,您先用着吧,不够再跟我说。”
任小宇的母亲用手推辞,谷沙沙看到的是一双被冻伤了的手,指尖有好多裂痕,里面充满了血迹,是被冻的。都说十指连心,那一定很疼。谷沙沙鼻子一阵酸楚,竟然哭了起来。
“啊呀,孩子,你怎么哭了?赶快擦擦!”任小宇的母亲递给谷沙沙一条毛巾。毛巾很旧,已经失去了原有的色彩,但还是很干净。沙沙又想起了自己家里,十几天甚至几天就会换一条毛巾。从前她认为自己的生活很平淡,谈不上痛苦,但也没感到有多幸福。可是通过任小宇的家庭,她真正明白了什么是贫穷,什么是幸福,同时也认识到自己以前的生活是多么奢侈。
任小宇的母亲拒绝接受谷沙沙的钱,岁月的沧桑、生活的艰辛磨去了这个中年女人应有的美丽,但却磨不去她的气质与尊严。
“其实这钱……是上次我过生日的时候,任小宇送的,我一直没花,现在还给您!”谷沙沙说。
“那怎么行,给出去的钱怎么可以往回要!”任小宇的母亲严肃地说。
“您就拿着吧!”谷沙沙将钱塞到小宇母亲那双粗糙的手里,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走出任小宇的家,谷沙沙又回头看了一眼破旧的土房,她想把它印在脑海里。
……
“哥,我今天去任小宇家了,他家好穷啊!”谷沙沙对尹晨感慨着。
“沙沙,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贫穷的人,你不必太在意。”
“这样不公平,为什么有些人富得可以躺着数钱,而有些人却穷到辛苦一整天都赚不了几十块钱的地步!”
“算了,别想太多了。走,我带你去吃消夜。”尹晨拉着谷沙沙的手朝一家餐馆走去。
尹晨点了三菜一汤,结账时谷沙沙却发现已经花了两百块,这让谷沙沙若有所思。于是她决定从明天开始,不乱花一分钱,一天的消费不得超过三十块钱。谷沙沙是一个从不为金钱而计划消费的人,现在要她每天只花三十块钱,简直是匪夷所思。她不知道什么东西便宜,什么东西昂贵,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实用,什么东西买了却没有价值。从前她从来不为花钱而头疼,可现在却不得不每天精打细算。尹晨说她是在自找苦吃,她却一笑而过。为了省钱,谷沙沙早餐、晚餐都在家里吃,只有中午去学校附近的面馆吃一碗面。
一个月后,谷沙沙竟然攒下来将近两万块钱,可她却不知道该拿这些钱做些什么,因为她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需要,她想要的,家里已经有了。这不得不让她感到人世间的无奈,有些人生下来就拥有了一切,有些人奋斗终生却依然一贫如洗。勤劳善良却依然贫穷的人们,怎堪命运如此的捉弄?她想来想去,觉得应该把这笔钱给任小宇。
再次来到任小宇的家里,只见任小宇家家门紧闭,屋里空无一人。听邻居说他们都去了医院,看来任小宇的病远远比大家想象的要严重。当沙沙知道任小宇的病后,幼小的心灵再一次震惊了,任小宇得的是——急性血小板减少症。
天哪,他怎么会患上这种病?谷沙沙百思不得其解,悲伤就像潮水,在她的身体里汹涌地翻滚,搅得她心乱如麻。
……
仁小宇在病床上昏睡着,他的奶奶、他的母亲坐在医院长廊的椅子上,一句话都不说。
“奶奶,您一定要坚强,小宇他会好起来的!”谷沙沙蹲在任小宇奶奶的身旁,轻声安慰着她,沙沙不忍看着老奶奶如此伤心。
“你给我滚!”老奶奶一把将蹲着的沙沙推倒在地,“像你这种有钱人是不应该来招惹我们的,你知不知道你的出现,给我们带来了多大的伤害!我的孙儿会死啊……”
“可……可是我并没有做什么呀!”谷沙沙觉得自己很委屈,难道有钱也是一种错误吗?
“是你,就是因为你!要不然小宇怎么会去卖血,不卖血又怎么会患上这种病,都是你害的!”任小宇的奶奶已经失去了理智,饱经风霜的脸上表情变得狰狞。
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是这样!沙沙多希望发生的这一切都是幻觉,而这一切都是真真切切,任小宇的确是因为她的生日而去卖血的。
……
“哥,我该怎么办?是我害了他!”谷沙沙抱着尹晨痛哭。一股温暖的气息包裹沙沙的身体,那是安全而踏实的怀抱。
“沙沙,这事儿不能怪你,你并没有要求他去买礼物,更没有要求他去卖血,所以你也不要太自责了!”尹晨眉头紧锁,安慰着沙沙,心头一片凌乱,对于这件事情,他也无能为力。
“可是,我就是难过呀!”谷沙沙哭得很伤心,从未如此心痛过。为了任小宇的事,她似乎忘记了从前的所有快乐。
“我该怎么办……”谷沙沙问尹晨。
“跟我来!”尹晨拉着谷沙沙一路狂奔,穿过高楼,穿过小巷,穿过人群,最后来到一个废旧的大工厂。
“如果你有什么不愉快,就大声喊出来吧,老天会听到的!”尹晨跑到很远的地方,冲着谷沙沙喊,声音回荡在整个工厂里。
“我想让任小宇今天就好起来!我想让任小宇今天就好起来……”谷沙沙拼命重复地喊着,她憧憬着会有奇迹出现,泪流满面。
任小宇的情况不知怎么被传到了学校,这事顿时成了爆炸性的新闻,同学们在茶余饭后不知疲倦地谈论着。
自从任小宇的病被传开之后,学校组织了一次集体捐款。
但是,时间似乎能淡忘一切,没有人可以一直去关爱这样残败的家庭。孟风也是,任小宇的这个最好的哥们儿也渐渐地淡出了任小宇的生活,再也没有出现过。孤寂的心,被冷漠层层包围,从此任小宇只有等待,没有了期待。因为任小宇心里很清楚,他的期待只是枉然,只是生命的一种寄托,病魔已经让他失去了所有的朋友。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很快就要走到生命的尽头。所以,他想在自己死之前完成生命中一个最重要的心愿,也是他唯一一个可以完成的心愿。
……
任小宇篇
“沙沙,我喜欢你,自从第一眼看到你开始。我知道自己根本配不上你,可我只想让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爱着你……本来打算在你面前把这些话说出来的,可是我的病……我要是个有钱人该多好啊,或许就不会像今天这么悲惨……”任小宇在病床上录下了这段难以启齿的肺腑之言,他希望在他死后,谷沙沙会听到这段话,但是绝对不可以是现在。因为现在让谷沙沙知道,只会平添无尽的烦恼与忧伤。
生命到底意味着什么?活着的人沉浮于世间,挣扎在爱与恨的边缘,饱经岁月的风霜,既苦楚又无奈。而死去的人,又会怎样呢?他们的灵魂是否找到了归宿,又将何去何从?……我不知道。
以任小宇的家庭情况,是无论如何都付不起如此高昂的医药费的,所以他母亲不得不决定带他出院。她真快熬不住了,或许任小宇生命的尽头也是她人生的尽头。
好在谷沙沙劝住了她,让任小宇继续留在医院,以便控制病情,以后的医药费由谷沙沙一人承担。其实沙沙也拿不出如此高昂的医药费,只是她有个很有钱的爸爸,这点儿花销对于他来讲并不算什么。
任小宇的病情逐渐稳定,虽然不能根治,但总算被控制住了。谷沙沙知道这件事后,高兴得就像个孩子,手舞足蹈。
“沙沙,你还会走吗?”尹晨问。
“不了,这里太美了,空气一年四季都那么清新,天空总是那么明朗,没有雾霾,还有我最爱的雪!”谷沙沙满怀欣喜地赞美着这个冰天雪地的城市。
“还有呢?”尹晨似乎没听到他想要的理由。
“还有?还有就是这里的烧烤很好吃,人们热情好客。”谷沙沙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很认真地回忆着自己在这里的一点一滴。
“那你都想到谁了?是谁最让你依依不舍?”尹晨开始提醒沙沙。
“当然是……我舅妈!”
尹晨伤自尊了,竟然是她,那个蟾蜍班主任!
“是她老人家呀,她听到你这么说肯定把嘴都给乐歪了!”尹晨没好气地调侃着。
“那你以为会是谁呢?”沙沙反问道。
“我哪知道,大概是哪只趴在河里的王八吧!”
“哈哈,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什么?噢,你耍我是吧!别跑!”尹晨向沙沙追去。
谷沙沙看起来外表柔弱,没想到却如海燕一般矫捷,尹晨追了好大一会儿,竟然没追上,还累得气喘吁吁。
“好……好了……我就不跟你小孩子计较了,咱……咱们找个地方歇会儿吧。”路边正好有个长椅,他们向长椅走去。
……
任小宇病危,昏迷了两天。他母亲在病床前发现了那盘录音带,录音带上用钢笔工工整整地写着“沙沙收”三个字。他的母亲将这盘录音带交给了谷沙沙。谷沙沙流着眼泪听了很多遍,她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尹晨,而是选择将这件事永远尘封在自己的内心深处。
每个人都会有一段感动自己的故事,就像是任小宇一样。所有的悲伤从路的边缘疯狂地伸出双手,却在熙熙攘攘的脚步中抓不到任何一丝怜悯。命运不忍,便求死神将它们收留,然后整个世界变得依然温暖、朦胧,就像这些消失的痕迹从未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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