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仪是一个美丽的女子,郭焰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展仪戴着宽大的墨镜,走进郭焰的律师事务所,她神情漠然,脊背挺直,像风中一枝凛然的花茎。
展仪的前男友陈斌刚刚被判了18年徒刑,是展仪亲手把他送进监狱的。这个案子是郭焰经手的。展仪在最短的时间内搜集了陈斌偷税漏税的证据,还有他向政府官员行贿的证据。展仪足以与最精明的警探相媲美,她的小手轻轻一挥,便挥去了本应是陈斌生命中最璀璨夺目的18年光阴。
展仪把墨镜摘下,双眼眼眶发黑。展仪穿黑色纱衣,抽细长的女士烟,眼角有隐约的细纹,憔悴得让郭焰手足无措。
“郭律师,陈斌他真的不上诉了吗?”展仪低头看着眼前袅袅上升的烟雾说。
郭焰说:“你把证据搜集得这么齐备,从各种单据收条,再到电话录音。陈斌无回天之力了。”
展仪一怔,眼圈随即红起来,手里的烟头一抖,落下一段灰来。郭焰的心一下子软下去,原来展仪并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女子。
郭焰想起第一次见展仪时的情景。那是在圣诞节舞会上,长发披肩的展仪挽着陈斌的手臂缓缓走来,她身材高挑儿,穿着银色的露背鱼尾裙。
然而真正吸引郭焰的,却是展仪眼里不谙世事的无助和慌乱。在陈斌松开她的手臂与其他人交谈的时候,她站在人群中不知所措,然后撞翻了侍者手里的鸡尾酒。
陈斌宠溺展仪——正是这样的女子,才能让他放心接近,即使全天下都负了他,她依然会在他身边。但想不到,因为另外的一个女子,展仪会妒忌得亲手把陈斌的前程断送掉。
眼前的展仪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虽然她美丽依然,却像是一朵少了灵气的干花。
“这里面是诉讼费。”展仪起身从提包里取出一个信封递过去。信封递过来的时候,展仪的一滴眼泪随之坠落,在信封上洇开。郭焰莫名地心慌意乱,掏出纸巾递过去,却又握住她冰凉的手指。郭焰被自己的唐突吓了一大跳,于是局促地问:“展仪,既然你还爱他,又何苦告他?”
展仪低垂泪眼声如蚊蚋:“他那样负我,背着我又有了别的女人,还值得我爱?”
郭焰说:“像他那样的身份,你想要他没有别的女人?”
展仪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说:“他说过只对我一个人好!”郭焰看着展仪的眼睛,忧伤,凶猛,那是一双母兽的眼睛,一只捍卫自己家园的母兽。郭焰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郭焰必须承认,当展仪挽着陈斌手臂出现的那一刻,她就早已定格在自己的脑中。她的每一次出现,都像用刀子刻在郭焰心底一般,根本无法抹去。所谓爱情,原来真的可以让人放弃一切原则一切立场。
郭焰开始不顾一切地与展仪频频约会,展仪就是郭焰眼中的一切。郭焰像是热恋中的年轻人一般充满热情,盲目而大胆。
让郭焰觉得安慰的是,展仪绝口不提陈斌,并且细心地替郭焰操办服装,从西装领带到衬衣鞋袜,事无巨细,做足一个女友的本分。
郭焰长途跋涉去探望陈斌。陈斌瘦得厉害,一见面就向郭焰讨烟抽。陈斌接过郭焰的烟狠狠地吸上一大口,然后才抬头看了看郭焰。
陈斌上下打量着郭焰,神色怔忡,许久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探访该结束了,郭焰问陈斌有没有什么话跟家人说。陈斌默默地望了郭焰一眼,伸出脏黑的手抚了抚他的领带,说:“展仪跟了你,我就放心了,好好对她吧。让她不要再挂念我了,我不值得她挂念。”
郭焰走出监狱,回味着陈斌的话,陈斌怎么知道自己和展仪已经走到一起了呢?郭焰低头看看刚才陈斌抚过的领带,突然想起以前陈斌也有这么一条领带,相同的牌子,相同的款式和图案。
郭焰忽然明白了,原来真正了解展仪的人是陈斌。展仪只是在向陈斌宣告,她的报复是多么彻底,多么惨烈!
郭焰把胸前的领带取下,揉成一团,握在了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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