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狮:一座城市崛起的30年记忆-燃烧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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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1988年到1993年,在建市的第一个5年,石狮人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奠定了城市的基本格局,随着一条条街道的整修,一个个公园的修建,一幢幢新楼的崛起,很多华侨每一次回到家乡都会迷路,一个滨海小城的风貌已初具雏形。

    我被青春撞了一下腰

    笑得春风跟着用力摇

    ——台湾歌曲《我被青春撞了一下腰》

    如果你来到今天的石狮,一定不会错过两头狮子的目光,关于这座城市的所有记忆几乎都熔铸在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目光中。

    第一头狮子千百年来一直默默地蹲守在当地凤里庵前,可爱、质朴和敦厚中透出几分难以琢磨的灵气;另一头狮子则身长7米、高达7米,重240吨,傲然注视着每一个进入这座城市的人。

    历史和现在通过这两头狮子完成了一次跨越时空的对接,而后者完全是一副横空出世、唯我独尊的样子。

    或许对石狮人来说,当时的他们正集体处于一种奋发蹈厉的状态。1990年10月,石狮人把这座名为“东方醒狮”的城标树立起来,其碑文曰:“闽海明珠,吾侨桑梓。今日石狮,古称凤里,改革开放,凤凰展翅。经济腾飞,八方褒美。群策群力,新城崛起。遂拓其区,镇升为市。贤者倡言,立狮以志。既兆吉祥,复扬锐气。昂首吼雷,迥然雄视……卓立城标,流芳百世……”

    伴随着这头醒狮的身影一起崛起的,同时也是一座城市的雄心与梦想。它昭示着又一段不平凡岁月的开始。对于20多万石狮人来说,这头新狮子的诞生,意味着一个城市的启程。

    城市化,一个中国发展无法回避的历史命题,一个如今对普通中国人来说都是耳熟能详的字眼。

    在过去的30年时间里,伴随着工业化的浪潮,中国的城市化进程逐渐进入快车道。按照学者的统计,自1978年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城市迅速发展,小城镇迅速崛起,在此期间中国城市化发展速度是同期世界城市化平均速度的2倍左右。世界各国城市化的进程各不相同,从20%到40%的城市化率,英国经历了120年,法国是100年,德国是80年,美国是40年,前苏联是30年,日本是30年,而中国仅仅用了22年。中国城市化进程正以每年制造两个美国波士顿城的速度进行。进入21世纪,政府将“城市化战略”列入发展规划,作为中国实施迈向现代化第三步走的重大措施之一。

    但即使到今天,中国到底要选择一条怎样的城市化道路,专家们仍未有定论。而在20世纪80年代末,人们对城市化的认识还几乎是一张白纸,那个时候的中国大多数地区还更像一个村镇。

    1988年刚刚迎来建市的石狮也不例外,真正的城市生活对所有石狮人来说还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虽然在过去的10年里,石狮人走过了一段市场经济的爆发期;但另一方面,由于中心镇区面积只有不到2平方公里,也给人们留下了“脏、乱、差”的小镇印象,而那些扩容进来的乡镇,更是几个彻头彻尾的农村,如果你从空中俯瞰当时的石狮,绝对不会产生一丝惊喜。

    “电灯不光,车用人扛,自来水接接断,厕所淹脚仓(屁股)”,这是曾经在石狮广泛流传的一句顺口溜。

    自我调侃的背后流露出石狮人多少年来对家乡现状的尴尬与无奈。尽管华侨们一次次把现代文明带回故土,但也只是某个家庭自己的故事。在很多石狮年轻人记忆中,小时候的家乡只有几百米的街道那么长,他们不曾出过远门,只去过一两次宝盖山(不远处的唯一景点,山顶矗立着一座孤塔,是当地最著名的文化象征)。可以说,这种记忆一直维持到建市之前。

    在改革开放的第一个10年里,虽然石狮被人们称为“小香港”,但却根本算不上一个城市。“电灯不光”说的是缺电,那个时候很多人家嫁女儿最贵重的嫁妆就是一台发电机;“车用人扛”说的是道路坑坑洼洼,一到雨天马路就成了泥塘,连自行车都过不了,只能肩扛着过;“自来水接接断”指的是自来水老是停水,家家户户都必须常年备有大水缸;“厕所淹脚仓”是说所谓的城市没有足够的厕所,现有厕所设备和管理均不到位,以至于臭气熏天,污水横流,无法使用。

    一段有趣的插曲是,当1988年石狮建市时政府公开招聘公务员,结果录取后一夜之间就跑了20多个,因为他们突然发现自己不是来到了“香港”,而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山区,只有石子路,连一间套房都没有,街上到处是垃圾,这哪是人待的地方呀?直到新政府承诺3年之内让大家住上套房,人心才稳定下来。由此可以想象,建市之初,石狮的城市面貌与经济内在活力严重脱节。

    更令人难堪的是,就是这样一个城市基础设施一穷二白的城市,建市时只有区区500万元的启动资金,而且正赶上国家宏观调控,开始把经济管理的重心放在治理经济环境和整顿经济上来,凡事只能自己想办法。

    实际上,1988年的石狮就是从一张白纸开始的。结束了“一杯清茶,一张请柬”的简短庆祝仪式后,新政府班子就开始带领人们连夜研究起石狮未来的发展规划了,甚至舍不得花钱配一部轿车。

    客观地说,城市化考验的更是政府的智慧,一个不经意的决策就有可能产生几十年的影响,尤其在那个普遍缺乏城市规划意识的年代,如果没有足够的魄力和眼光,其结局都将注定造成无法估量的浪费。也许是因为建市的来之不易,石狮人从一开始就着眼全局进行了针对城市骨架的强筋健骨工程。

    1988年,无数目光正焦急地期待着政府的第一个动作。很快,令他们感到欣慰的是,没有见到传说中的公务大厦的动工,而是首先听到了修建公路的叮当声,有人带着队伍到村子里来了。

    事实上,政府始终没有替自己着想,只是向街道办事处临时借了一幢小楼作为办公地点,办公设备也因陋就简,设计中的办公大楼一拖再拖,要么把资金拿去建海关大楼,要么拿去修路,但却换来了民心。当一位农民看到政府官员带着施工队来到自己的村子时,情不自禁地喊道:“毛主席给我们派来好干部了!”

    把一个小集镇建设成一座城市并不像人们所想象的那样简单,既要解决群众生活的燃眉之急,又要为未来发展预留足够的空间,既要有长远规划,又要具备可操作性。按照最初的指导思想,要把石狮建设成一座“社会稳定、经济繁荣、文化进步、环境优美、市民生活方便的闽南侨乡小城”,光城市的总体规划就论证了6次,政府请广州、南京、香港等许多地方的专家献计献策,同时,石狮人又花了数年时间对160平方公里的土地进行了科学测量。

    在这个世界上,能难倒石狮人的事情并不多。赶在建市后的第一个春节之前,石狮人用3个多月的时间抢先建成了3.5万伏的输变电站。为了这个临时急用的输变电站,政府使出了浑身解数。

    线路要经过临近别人的地盘,要动用别人的土地,有人不答应,怎么办?赶快跑到当地乡长家里嘘寒问暖,一番感人肺腑的表白之后,人家终于点头了,刚说完谢谢就掉头回石狮。

    为了兑现对市民的承诺,人们重新拿出“农业学大寨”的精神。元旦的时候,政府组织公务员到工地上进行人海大战,轻伤不下火线,然后为一个个民工发红包,一路发到数十里外的南安县。

    最精彩的故事莫过于石狮人后来搞起的22万伏输变电站,当人们完成筹钱、设计、施工的所有准备后,却碰到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难题:重达近200吨的设备根本运不进来,急得石狮人抓耳挠腮。

    石狮马上派出了最强有力的小分队执行这次任务,这是当时的路线图:西安火车站——上海火车站——福州马尾码头(或厦门码头)——石狮,那个时候这么个庞然大物只有西安才有。

    连上海人都碰到了难题,火车站领导说:“这么重的家伙,火车进市后经过立交桥时吃不消的!”小分队赶快请各路专家论证,专家一通研究之后,得出的结论是确实有危险,但石狮人的结论却是,火车开快一点就行了。铁路局安全科科长一听直摇头:“不行,出了事要杀我的头呀!”小分队哪管这个,只要理论上有一丝可能,就必须毫不犹豫地前进,硬逼着人家盖了章。

    福建作家郭碧良曾在1993年出版的《石狮——中国民办特区》一书中真实记录了这段情节,在此只需原文抄录:

    长9米、高4米,重近200吨的大家伙顺利到达上海火车站,接着要运到码头,需有特型载重汽车。上海当时只有一辆86个轮子的车,还是旧的,估计不行,于是组织了一个抢修班,运时还备了20个轮子、4个千斤顶跟在这部车后头。车载着变电器朝码头开动,这家伙太高,动用了上海好几个单位的人手沿路顶高会碰着的电线,一路上轮子破了8个,破一个换一个,6公里路走了12个小时。石狮的官员、公务员捧着饭盒、面包、汽水跟着服务。到了上海码头要用吊车,可上海最大的吊车才100吨,只好用两根钢索合起来吊,结果两根吊索断了一根。接下来是把它弄到平板驳船上,这一来就需要大吊船,上海没有,去武汉弄个“大力士”才解决问题。考虑走海路有风,在平板驳船上为了固定设备,光角铁就焊了3.5吨。

    可陆路怎么走呢?从福州到石狮一路上的桥梁根本承受不了,必经之路泉州大桥只能禁得起100吨,从厦门到石狮也行不通,一路有8座桥梁不能承受,唯一的办法只有在自家的祥芝千吨级码头上岸了,可这个时候码头才建了一半。那就抢建吧。画了海图,全程520海里,船上配3个驾驶员,轮流开,昼夜不停……可拿什么把它弄上岸呢?上岸后,拿什么把它运抵15公里外的输变电站呢?办法是:从厦门港把一艘2000匹马力的船运到祥芝码头,再把武汉一辆104个轮子的大型载重车分解开来,用火车运抵厦门,在厦门组装后开来祥芝码头恭候……

    接下来的场景自然是人们自发地聚集在码头上眺望英雄们的归来,他们的兴奋心情应该不亚于当年欧洲人迎接寻找新大陆的勇士们,不过,这次他们等待的不是一船船东方的香料和丝绸,而是更贵重的东西——光明。码头上鞭炮齐鸣。尽管由于没有公路,载重车只能以每小时5公里的速度爬行,但人们还是把一块丈尺红绸系在汽车头顶,跟着它一直浩浩荡荡地涌向城里。

    石狮亮了,这可是中国所有县级市中第一个22万伏输变电站。新华社记者在当年的一篇报道中欣喜地写道:“石狮的夜晚如同白昼般热闹,各式各样的灯光把整座小城映衬得五彩纷呈。而这其中,最富情调的要数服装一条街了,长约500米的街道两旁,200多家个体小店全卖服装。对于店老板们来说,夜晚是一天中最好的时光,顾客熙来攘往,营业额也大大高出白天,服装夜市一般到12点才结束。3家上档次的宾馆饭店都设有歌舞厅和卡拉OK演唱厅。晚上10点的卡拉OK演唱厅,是年轻人的世界。闹市的夜晚也有宁静之处。华侨中学的教学楼是一片灯火通明。这里也是年轻人的世界,是石狮市成人教育函授分部的夜校……”

    解决了电的问题之后,水的问题又接踵而来,其中最关键的问题是资金。外商要价太高,那就发动群众集资。没过多久,日供3万吨的自来水厂就不够用了,后来又赶上连月大旱,农业减产,沿海的乡镇一担水卖到几块钱,人们纷纷跑到庙里求雨,宾馆停水歇业,村里人甚至为了争一桶水发生械斗。

    1994年,为了彻底解决群众用水问题,石狮决定将全市唯一的国有企业改制为股份有限公司,能日供20万吨自来水。颇具戏剧性的是,石狮人因为筹建这个水厂还与法国人进行了一番智斗,结果大获全胜。

    一开始,法国人就计划存心算计这些“乡下佬”一把,设备报价比平常高了近30万美元,石狮人在摸清楚底细之后开始了谈判,法国人说现在的产品型号改进了,可石狮人马上问那为什么产品资料跟原来的一样?对方马上又说有很多中间费用,言下之意就是要回扣。但石狮人不领情,法国人只好无奈地准备签字,可突然又停下笔给他们讲起了法国的城市是如何美丽多情,要不要组织去考察一趟?但还是不管用,最后见来者丝毫不为所动,法国人只好以低于市场70万美元的价格成交。也许令那些法国人也搞不懂的是,这些“乡下佬”为什么好似有着科西嘉岛居民的性格?历史上这个小岛一直让法国政府头疼,根本无法驯服,最著名的岛民就是拿破仑。

    应该说,石狮人从建市之初就有了城市规划的前瞻意识,从海边小镇通往市区的3条公路一上马就是38米宽,有人不理解地说:“修那么宽干吗,要开飞机吗,这不是乱花钱吗?”但政府还是要修。事后证明,这3条公路不仅带动了沿边乡镇的经济发展,而且沿路形成了不同规模的工业走廊。

    石狮人似乎从一开始就为自己的未来有意地积蓄着能量。建市后不久,有人就已经意识到深水港口的发展潜力,尽管很多人认为石狮没有发展万吨级码头的必要,但石狮还是争取来了两个万吨级码头的立项,短短十几年后,这里的港口让世人刮目相看,成为整个泉州湾地区最大的中心港。与此同时,石狮把目光投向城市中心区以外的3个乡镇,开始了城乡一体化的探索。

    走在石狮今天的城市中心街头,当地人常常笑着说,这里的马路没有一条是直通的,不仅有三岔路口,甚至还有八岔路口,但给人印象最深的是高度的人性化,紧凑而富有活力。在这里,你看不到很多城市所建的堂而皇之的政绩工程、华而不实的样板工程,也丝毫感受不到困扰着很多人的“大城市病”,人们自如地穿梭于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驱车10分钟就可以到达城市中心的任何一个地方。

    20世纪80年代末的石狮街头还有一景,当时的人们将其戏称为“私营长话局”,像这样的杂货店兼营者就有50多家,生意火暴,深更半夜常有人砸门要打电话。1983年时,石狮只有手摇磁石电话68台,直到1988年,实际开通的程控电话也只有300多户。可到了1991年,石狮就已经开通了电话1.2万门,平均不到20人就拥有一部电话、传呼机或传真机,平均每个用户的每月费用都在700元以上。

    在石狮的城市化建设经验中,政府主导从一起步就带有自己的特色:第一,他们充分发动群众的力量,试图用市场经济的杠杆去撬动一座城市的发展;第二,他们既尊重专家,但又不迷信专家,善于将理论与自身的实际相结合;第三,他们更看重建设给百姓生活带来的实惠,把钱花在“刀刃”上。

    以港口建设为例,最早政府抛出“绣球”的时候无人问津,尽管政府承诺谁建码头就给谁附近两三千亩土地的开发权,但还是没人感兴趣。不过当通往海边的公路逐渐打通之时,码头开发权又成了“抢手货”,结果政府没花一分钱就完成了两个万吨级港口的建设,还顺带开发了周边两个片区。

    从1988年到1993年,在建市的第一个5年时间里,石狮人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奠定了城市的基本格局。随着一条条街道的整修,一个个公园的修建,一幢幢新楼的崛起,很多华侨每次回到家乡都会迷路,一个滨海小城的风貌已初具雏形。直到今天,石狮的城市中心不仅给市民带来极大的便利,而且吸引着晋江周边的很多地区,也为明天的城市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这几乎是一个梦幻般的开局,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石狮人扔掉了发电机,喝上了自来水,有了第一条柏油路,到乡镇去不再颠簸,忙碌之余有了休闲的地方,办起了新厂房,港口边吊车林立,日夜灯火通明,一种从未有过的甜蜜与幸福笼罩着这座新生的城市,好戏又开始了。

    然而,这场好戏并不总是那么阳光灿烂,就在石狮人大张旗鼓地准备再次出发的时候,长期以来缠绕着他们的各种意识形态纠葛一刻也没有缓解,从这个意义上说,石狮的建市甚至有些生不逢时。

    20世纪90年代初,一位内地省份的高级领导干部慕名而来,但他看到的却是“资本主义”的放任自流,花花绿绿的市场上无奇不有,人们传说在石狮除了武器买不到,其他的要什么有什么。最后,这位领导干部丢下一句话:“石狮是资本主义,资本主义的饭我不吃!”说罢转身就走。

    窥一斑可见全豹。与此同时,一场意识形态的争论正冲击着神州大地,大有“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的势头。有人公开在杂志上发表文章说:“不问姓‘社’姓‘资’,必然把改革开放引向资本主义而葬送社会主义”,“一切不愿意做奴隶的中国人,在改革开放的大道上前进时,有责任也有权力问一问姓‘社’姓‘资’,时刻提防不要偏离改革的方向。”

    这场争论并不是空穴来风。1988年,中央出台政策取消价格双轨制,结果造成了全国抢购风潮;随后的1989年又是多事之秋,国有企业效益大面积滑坡,消费持续低迷,人心动荡;1991年,持续3年的治理整顿经济秩序让很多人对明天的发展感到困惑,终于“风起于青萍之末”,种种批判市场行为的思潮和言论又卷土重来。

    这是中国改革开放史上最后一次关于姓“社”姓“资”的交锋,但也是形势最严峻的一次。

    早就有人看石狮不顺眼,不说沸沸扬扬的商品市场,连“小政府、大社会”都被人痛批为“小政府是社会主义,大社会是资本主义”,很多参观者到石狮后总会追问:“你们有几家国有企业,公有制经济和私营经济各占的比例是多少呀?”还有主流媒体记者炮制好了一组13篇专门批判石狮的文章,准备对这个小城发起最猛烈的攻击,到后来由于相关人士的意见不统一才未施行。

    当时正在石狮挂职锻炼的省委办公厅年轻干部陆开锦很多年后谈起这段历史时仍不无感慨,他在当时一篇题为《论石狮姓“社”不姓“资”》的文章中以一个学者的眼光这样分析道:“石狮到底是姓‘社’还是姓‘资’的争论来源于对一些现象的不同看法:第一,在所有制结构上,石狮的公有制经济比重小,非公有制经济比重大;第二,石狮是以市场调节为主,各种商品市场和生产要素市场比较发达,价格基本放开,政府对经济的运行很少直接干预;第三,在社会财富分配方面,石狮一部分企业家的财富积累确实相当迅速;第四,在精神文明建设方面,石狮存在着走私、嫖娼、赌博、封建迷信等社会消极现象,社会治安形势也比较严峻等等。”

    随后,陆开锦又以自己的亲身感受充满激情地写道:“改革开放使社会主义开始从理想王国回到现实土地上,增强了社会主义的生命力和吸引力。1987年以前,石狮还是一个农村集镇,如今已成为新兴的侨乡城市,成了祖国东南沿海一颗璀璨的明珠。人的素质和精神面貌有了很大改变,人们感谢党和政府为他们提供了勤劳致富的机会……过去很多石狮人总想离开家乡到海外谋生,但到1991年已有300多位海外华侨回来投资搞实业,其中有些就是改革开放前想方设法逃出去的……贫穷不是社会主义,改革就是为了解放和发展生产力……以此来衡量,毫无疑问,石狮也是姓‘社’不姓‘资’的。”这无疑是所有石狮人对质疑的回答。

    但各种传言还是四散开来,有人说上面不允许搞私营经济了,有人半夜给市长打电话问“你是不是被撤了”,有人开始观望,停止办厂的脚步,但政府的回答却出人意料:“只要我们思想不滑坡,精神不滑坡,就像很多车子来到一个大陡坡前,大车、小车、人力车爬不上去,走不动,滑下来了,路面反而宽了。这既是风险,也是机会。乡镇企业船小好掉头,我们石狮人发扬敢拼敢打敢冒险的精神,就是骑铃木加大马力也要开过去!一句话,人滑我爬,人下我上!”

    早在1989年10月27日,石狮政府就出台了《关于贯彻泉州市委、市政府继续支持乡镇企业健康发展若干意见的通知》,此前按照国家工商总局的通知,原来挂靠集体而实际上是私营企业的通通要改过来,这对遍地是顶着“红帽子”的私营企业的石狮来说,不啻于一次釜底抽薪。

    但石狮政府却对上面的政策作出了自己的解读,这份具有历史意义的通知说:“从经济发展和我市的实际情况出发,承认历史和现状,把治理整顿和保护积极性结合起来,采取慎重过渡办法,对一些近来发展起来的全民、集体、个体等经济成分互相渗透的混合型企业,其经济性质一时难以明确划分的可暂时维持现状;对农民股份企业、联户企业,凡属自愿联合、合股经营、共同劳动、民主管理,实行按劳分配和股金分红,在税后利润中提取一定比例作为公共积累的企业,可继续核发集体所有制(合作经营)的营业执照;对已申请开办的私营企业,不再核发集体企业的营业执照,以利于逐步理顺企业的经济性质和关系……”

    不仅如此,石狮政府还从财政上筹集资金,要求银行大力支持,很快在全国刮起了一阵猛烈的商品旋风。

    战役首先在大上海打响。事实上,这个时候的上海人对石狮并不感冒,一段时间以来,随着国内扫黄力度的不断加大,石狮又首当其冲地成了众矢之的。一位中央领导干部在一次会议上气愤地说:“全国黄祸的源头就是石狮,如果不把这个水龙头关住,我们就让它从地图上消失!”随之,上海的一家报纸模仿《红楼梦》中焦大的口吻说:“在石狮,只有一头石狮子是干净的!”

    今天的石狮人都对1989年夏天的那一场雷霆风暴般的扫黄联合行动记忆犹新。在这场风暴中,中央召开会议直指海南、广东、浙江、福建四省,而且直接点名小小的石狮,因为那时的石狮是小商品的“大本营”,滚滚“黄货”自然乘虚而入,于是有微服私访者,有媒体批判者,有突击检查者,更有公安干警突然进行的“零点行动”,直到把这片漫天的黄色烟雾打得玉宇澄清。时任中央政治局常委的李瑞环终于发话:“石狮市委是有水平的,政策把握得很好,扫黄取得很大成绩,出现了经济和文化两个繁荣。该扫的扫掉了,又保持了繁荣。”他明确表态:“石狮是社会主义的石狮”,并且为石狮题词“总结经验,求实进取”,才算是为石狮摘了“帽子”。

    有意思的是,就在石狮政府全体总动员一次次打击“黄潮”的时候,一位碰巧到石狮为刚刚创办的经济法专业函授班开课的复旦大学教授,却看到当地人把学习班挤得水泄不通,这是他在大城市都不曾遇到过的场景,望着这些“如饥似渴”的农民,他不禁感慨道:“人人都说石狮人只会赚钱,不愿读书,谁知完全相反,如果石狮的农民企业家都掌握了法律,那不是更‘可怕’吗?”一位前苏联的工业集团代表来到这里也大开眼界,羡慕地说:“只要搬一条街去莫斯科就够了!”

    但石狮人琢磨的却是怎么把自己的商品搬到上海滩最旺的第一百货商店,虽然那个时候的石狮正受“黄源”之累,而且上海“一百”在全国人民心中的地位正如日中天,凡是去上海的人必去南京路,去南京路的必逛“一百”,能摆上“一百”柜台的自然都是国货精品,哪里能轮到石狮的商品呢?但,只要有一线希望也要试试,虽然眼下自己的名声不太好,但当得知“一百”正准备开张旁边的新大楼时,石狮人还是眼睛一亮,计上心来,来了个“政府搭台、企业唱戏”。

    石狮人似乎从来不缺乏商品策划营销能力,就跟他们打鱼种地一样,个个都是行家里手。

    首先他们邀请“一百”的一行人到石狮参观,进行了一番“理论联系实际”的现身说法,一直存有疑虑的上海人看完后觉得有“名堂”可搞。随后石狮政府出面,郑重其事地与对方签下商业活动的协议书,并承诺负责本次博览会的会议费用、新闻发布会招待费用,预计4万元,于展销前一次汇入对方的银行账号。目的是通过这次展销,使上海人民以及来自全国各地的客人对石狮的政治、经济、文化形势有一个客观的认识,了解石狮,并使双方都取得良好的经济效益。

    为了体现这次活动的高度,石狮人将其命名为“闽南侨乡石狮市名优产品博览会”,协议签订之后,他们马上拜会长期在上海活动的600多个泉州籍老乡,并想尽办法把请柬送进了上海市委办公厅,结果戏还没开场,上海的政府部门都知道了这次博览会。实际上想不知道也不行。

    随后,石狮人发起了一波接一波的新闻攻势。市长带队在“一百”召开隆重的新闻发布会,谦虚地向新闻界表明此次来是请大家检验石狮产品是真是假,是好是坏,“一百”的当家人也不失时机地拍胸脯保证,这次前来参展的48家企业的200多种产品的1000多个品种都经过了严格把关。而且石狮人早已为媒体备好了宣传的猛料,一连串题为《一手抓扫黄一手抓生产石狮经济稳步健康发展——300多种新产品远销32个国家地区》、《扫掉了垃圾,繁荣了经济——“闽南明珠”石狮更放异彩》的大篇幅文章扑面而来,当地媒体的整版大幅广告纷纷用大号的铅字注明:此次博览会的主办单位是福建省石狮市人民政府和上海第一百货商店。

    参展企业也没闲着,他们细心地把所有企业的名字一行行打在报纸广告上,而且动情地喊出两句话:不愁货比货,更愿心贴心。同时把最新潮的产品紧急空运到上海,只等着“请君入瓮,聚而歼之”了。

    石狮人的能量借此进行了一次空前的展示。谁也没想到,开幕当天,时任上海市长的汪道涵先生也大驾光临,并亲自剪彩,这还不够,他们又请来了上海最著名的女知识分子,石狮人的亲老乡——复旦大学校长谢希德出席“乡亲恳谈会”,上海市委书记兼宣传部长陈至立第二天还专门接见了石狮政府班子,后来还特意带着女儿到展厅买了一条“闽狮”牌牛仔裤。

    1990年4月4~9日的上海是属于石狮的,连“一百”的人都从没见过这种阵势,感到不可思议。当地电视一台、电视二台、《文汇报》、《解放日报》、《新民晚报》毫不喘气地发布着此次博览会的盛况,就连福建省驻沪办、泉州市政府驻沪联络处的各路人马也与石狮人一起忙活着,石狮企业家们更是在政府的带领下全力以赴,极尽产品营销之能事,可谓配合得天衣无缝。

    今天看来,石狮人不仅把一次普通的商品展销变成了一个城市的节日,而且借此彻底改变了世人对自己的负面印象。与其说这是一次商品展销,不如说是石狮最早、最空前的一次城市营销,无论是营销策划,还是公关整合、媒体引爆,都在短短6天之内被运用得酣畅淋漓。

    上海大捷之后,石狮人意犹未尽,又进行了一场更猛烈的“庆亚运北京、上海、广州、杭州、南昌、石狮六城市服装展销会”,所到之处无不掀起波澜,有的企业趁势打入北京的七大商场,首都的媒体同样是一片不遗余力的溢美之词,纷纷做起《誉满京华》、《城小活力大》的文章来。很快,石狮政府又拉着家乡的企业队伍进军天津、郑州、哈尔滨、牡丹江、大连、沈阳、南京、武汉、重庆、成都等城市,一口气覆盖了大半个中国,“小拇指”征服了“老大哥”。

    从1990年4月在上海“一百”开始到1993年,石狮先后在大江南北的12个大中城市攻城略地,不仅使石狮的农民企业家们在胜利之余进一步加深了对市场的了解,而且使他们开始更加自信地组织全国商品营销网络,不仅加速了全国跑石狮的趋势,更拉开了石狮跑全国的大幕。直到今天,石狮人已遍布全国各大中城市的市场集散地,他们已经习惯于通过自己的商会在任何一个陌生的地方长驱直入。他们与不断寻找商业洼地的温州人一样,四处显示着商帮的力量。

    大概是因为尝到了“甜头”,有感于政府的强大助推作用,有的企业开始把“政府搭台、企业唱戏”的大幅标语刷在工厂最醒目的墙面上,就像有人至今仍在工厂里挂着那句著名的话——“发展才是硬道理”一样,那个时候的石狮企业家们与政府一起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浮想联翩。

    如果用“风生水起、富贵逼人”这句话来形容20世纪90年代初的石狮也丝毫不过分。到1991年,短短建市3年时间,石狮的工农业总产值11.2亿元,国民生产总值8.7亿元,财政收入8925万元,分别比建市前的1987年增长了3.8倍、3.5倍和4.5倍,福建媒体惊呼:“石狮人解放思想、发愤图强,以改革开放促进全市经济和社会全面发展,逐步形成了‘小城市、大网络;小商品,大产值;小洋货,大创汇’的格局,实现了用3年时间‘把一个石狮变成三个石狮’的目标。”更有媒体禁不住这样为石狮叫好:“百年变化看上海,十年变化看深圳,五年变化看石狮!”

    伴随着媒体阵阵的喝彩声,石狮就像一个来到世界上的小巨人,如同文艺复兴时期法国作家拉伯雷在他的传世小说《巨人传》中所描写的主人公庞大固埃那样,这个孩子生而不凡,一落地吼声就震破众人的耳朵,力大无穷,酒量其大无比,能够伸出舌头为千军万马遮蔽风雨。

    虽然后者带有极度的文学夸张色彩,但此时的石狮却颇有几分神似之处,就连街头卖盒饭的老太太每天都赚得盆满钵满,眉开眼笑,怎一个“火”字了得:1万多家中小企业把城市变成了永不停息的加工厂;数千名石狮人扛着行囊奔赴长城内外;近60家民办联运站日夜打包,一条街上的货物堆积得遮云蔽日;狭小的商业街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操着全国各地方言的来客,人根本就动不了;全国20多个大中城市的大商场设有1200多个石狮产品专柜,在黑龙江、吉林、新疆、云南设有270多个边贸点;外来常住人口已达到15万多,日进出人流量6万多。

    在这段如火如荼的岁月里,石狮这两个字成了人见人爱的又一个“海南岛”,成了号令江湖的金字招牌。

    其中最引人注意的还是服装产业。在一位企业家的记忆中,那个时候只要有1万元就可以立马起家,自己忙活销售,家人有的锁边,有的踩缝纫机,生产多少就能卖出多少,可谓日进斗金。用他的话说就是:“一个星期就赚一台吉普车。”但他也会讲起背后的辛苦与勤奋,以至于妻子临产还在生产线旁。

    在某种意义上,此时的石狮已经成了闽南服装企业的“黄埔军校”。人们可能不会想到,就在当地一条火暴的小街上,后来纵横全国的很多晋江服装品牌,如“七匹狼”、“劲霸”、“九牧王”等都热火朝天地做着服装批发生意,那个时候的他们还不敢想象建立全国销售网络,“七匹狼”曾经还一度把企业总部设在石狮,因为这里几乎是中国首屈一指的市场中心、信息中心和时尚中心。很多年后,这些当年在石狮练摊的服装企业做大做强之后,仍对石狮这片土地怀有一种特殊的情感,无论他们的事业发展到哪里,谈起石狮时仍不免流露出几分应有的敬意。

    一个戏剧性的变化是,就在石狮乃至周边晋江地区的梦想一起从大地上升起的时候,就在所有的人们征服着全国各地蜂拥而来的“猎物”并为此而陶醉的时候,他们也悄悄成了有些人眼中的“猎物”。

    1992年春,一群得开放风气之先的深圳人兴冲冲地从南海边来到石狮,他们显然是嗅到了石狮身上特有的气息,然后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蓝图。这一次,连同样是敢为天下先的石狮人都吓了一跳。

    如同20世纪90年代曾经风云一时的著名企业家牟其中那样——此人曾计划把喜马拉雅山炸开一个宽50公里、深2000多米的口子,让印度洋的暖流顺势而入,把我国干旱的广大西北地区变成北国江南,而且还要把造价上亿美元的国际卫星一个个发射到太空中去,似乎整个地球已容不下他的想象力。这一回,深圳人的胃口也不小,他们要通过一个国际商业城的项目把石狮再次送上巅峰。

    深圳人的方案看上去很完美,也很震撼:这个国际商业城总面积168万平方米,有1万多个多功能标准商业单位,十几个大型商场。按照商业类别,商业城分为16~18个不同功能的商贸街区,将开设中国名优新产品市场、生产资料市场、轻工产品市场、纺织原料市场、服装鞋帽市场、玩具市场、电子产品市场、包装装潢市场、汽车配件市场、装饰材料市场、建筑材料市场、日用工艺市场、医疗保健品市场、五金电器市场、图书音像市场、家具市场、烟酒市场、餐饮市场、港澳台及外国商品市场以及开设专利转让市场、拍卖市场、信息市场、招商市场和证券市场。它的规模居然超过了石狮当时所有商业店铺、商场、商业街的面积总和,而且如果建成,可称为无所不包的“天下第一市场”,另外它还有一个磅礴大气的名字——联邦商业城。

    不光有项目的宏伟蓝图,深圳人还为石狮重新定了位:这个商业城将成为跨地区、跨省、跨国的商业大都会,成为中国东南沿海集金融贸易为一体、聚海内外商业营销之精髓、架商品流通之金桥、永不落幕的商品交易会,然后通过商业城这个“超级杠杆”,要在闽南“金三角”创造东南沿海的又一个经济奇迹,把石狮这个侨乡小城一举建设成为台湾海峡地区的“深圳”!

    或许在这些深圳人眼里,虽然石狮这些年发展得不错,但跟深圳比起来还是一只“丑小鸭”,他们要把石狮变成一只美丽的白天鹅,让它自由地翱翔于云霄之间,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但童话终归是童话,直到今天,这个梦幻般的构想仍孤独地矗立在距离城市中心不远的地方,轮回着每一个无人问津的晨昏日落,偶尔可见几家商户顽强地坚守在几间摇摇欲坠的危房里。

    事实上,特区人民的捷足先登只是一个开始,与此同时,全国各地的“淘金者”蜂拥而来。这是一串当时“联合舰队”的名单:中农信福建分支机构、鞍钢矿山公司、福建中福集团、湖北汽改厂、航空航天部宏图飞机制造厂,就连黑土地上的“老大哥”——大庆油田都来了,他们说自己是到石狮来呼吸新鲜空气的,一面谦虚地表示来学习石狮的市场经验,一面要在石狮开发房地产。

    有意思的是,也许正是那个时代的共同特征,这些冒险家们给石狮带来的项目大多有着共同的命名方式,要么是国际会展中心,要么是环球大厦,要么是联邦商业城,都有一副气吞山河的气势。

    20世纪90年代初的石狮就这样沉浸在一浪高过一浪的开放的交响乐中,人们的步伐跟着每一个时代的音符跳动,每个人都感到力量十足,而所有的乐章几乎都只有一个主题: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

    城市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裂变,华侨第一时间又回来了,他们不仅捐资为家乡建起一座座医院和学校,而且投资办厂,盖起了漂亮的商品房。同时,石狮人也把自己的家乡变成了商品交易中心,一次次面向全国各地商家的博览会“你方唱罢我登场”,一个个自创的服装品牌都熠熠闪光。

    仿佛一夜之间,石狮人的创造力再次得以喷发,80年代中期起步的第一代企业家们风风火火,建市后回来的新一代又掀起波澜,从瓜子到高级饲料,从服装到小五金,从玩具到各种高科技产品,只要是人们需求的,就没有石狮人折腾不出来的。一时间,遍地都是“某某大王”。

    在所有涌向石狮的人潮中,有一个日后响遍中国的名字不能不提,他就是被称为中国第一豪宅开发商的许荣茂,但可能很少有人知道,这位“地产大王”的传奇其实是从20世纪90年代初的石狮开始的。

    许荣茂1950年出生于石狮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村子,在家里排行老大,不太喜欢说话,做事沉稳。他从小并没有显露出过人的经商天赋,由于家庭的影响,又赶上“文革”动乱,17岁的许荣茂辍学随父从医,在当地一家医疗站当了一名医生。很多年后,功成名就的许荣茂仍对中医颇有心得,而且从中悟出了不少为人处世之道,“中医讲求平和,不会为一些小事急躁”。

    改革开放后,与许多有海外关系的石狮人一样,许荣茂奔赴香港创业,但人生地不熟,而且语言不通,他很快放弃了从医的念头,开始从社会的最底层做起,终于淘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作为一名成功的商人,许荣茂后来的创业历程算得上是与时俱进。20世纪80年代初,许荣茂在深圳办了服装厂,作为一个石狮人,进军服装产业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应该说,在服装领域许荣茂也干得不错,他很快在内地一些城市办起了服装厂,而随着石狮逐渐成为中国最大的服装市场,1988年建市之后,许荣茂回到家乡也办起了针织厂,生意很红火。如果照此发展下去,许荣茂会成为中国数不清的服装生产商之一,但就在石狮,他看到了一次不可多得的战略机遇。

    或许是因为许荣茂的服装事业最早从深圳开始,他对珠三角的服装业竞争感同身受,后来的许荣茂这样说:“以前做服装特别累,员工多,业务量大,但利润微薄。帮美国人做加工,等于为他人作嫁衣,成衣后贴上他们的标签,没有自己的品牌。这虽然也是实业,但缺少满足感。现在,我们建一幢幢雄伟壮丽的大厦,既能美化城市,改善人们的生活,又给自己带来事业成功的欣慰。”

    回到石狮后的许荣茂很快在家乡打开了局面,他首先建起了当地最早的一家三星级涉外酒店——振狮大酒店,又于1991年启动了石狮第一个成片开发区——振狮开发区,虽然这个项目占地只有150亩,但在当时的石狮乃至福建却是轰动一时。可以说,这个时候的许荣茂已经开始将自己的地产思维伸向城市,他的每一个项目都尽可能地为整个城市添加价值。两年之后,许荣茂又联合其他几家闽南籍港商开发了石狮第一个滨海旅游经济开发区——黄金海岸,占地近2000亩。

    许荣茂的夫人曾经这样评价:“他可以在任何不熟悉的地方做起自己熟悉的事业,也可以在任何熟悉的地方做起不熟悉的事业。”这句话同样适合所有的石狮人,事实上他们也正是如此。

    在家乡完成了地产开发的三部曲之后,许荣茂很快消失在石狮人的视野中,之后他进军北京,转战上海,一路高举高打,直到2001年位于黄浦江畔的上海世茂滨江花园横空出世,许荣茂的名字从此在中国地产界家喻户晓。而从当年的振狮开发区算起,一共也只不过10年的时间。

    与许荣茂的地产传奇最初从石狮孕育一样,石狮很多土生土长的企业家也似乎突然开了窍,出于商业的直觉,他们好像发现了发财致富的另一块“新大陆”,没过多久,更多的石狮人干起了越来越多自己并不熟悉的行业。至今回想起来,还是不能不佩服他们的资源整合能力。从这个意义上说,时势造就了他们,他们也造就了时势,直到他们终于有一天意识到,世界其实并不像他们所想象的那样,在企业发展的长河中,没有永远的幸运儿。

    人的一生中最幸福的事情,大概莫过于在人生的某一个路口,突然遭遇到从来不敢奢望拥有但却期待已久的某种事物,哪怕只是一个甜蜜的微笑,正如20世纪90年代那首老歌所唱的那样:“我被青春撞了一下腰,笑得春风跟着用力摇……我将热情燃烧你可知道……我被青春撞了一下腰,扭得飞花随着白云飘,飘呀飘呀飘……我对你的爱如山高,我将拥抱年轻,真心到老……”

    1988年,终于迎来建市的石狮无疑就这样一不小心被青春撞了一下腰,对于没有机会都要拼命创造机会的石狮人来说,当然不会放过这突如其来的机遇,他们恨不得把每一分钟都用足用够投入到家乡的建设中,把每一分钱都掰成两半用于财富的再生产中,人们的节奏更快了。

    这个时候的石狮就像一个日夜燃烧的火盆,过去的已经过去,未来的尚不可知,每一个石狮人都只想抓住现在。也许在他们看来,所谓明天,不过就是今天的一个个自然延续,大路迢迢,只需一路欢歌,而今天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踩上机遇的风火轮,使出哪吒闹海的本事来。

    当所有的人都一起往前冲的时候,我们看到,从1988年到90年代初,构成了石狮发展史上最灿烂的一段时间,石狮人用自己的双手织就了一幅五彩云霞般的锦缎,从这个意义上说,他们没有辜负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在今天他们仍有足够的理由为这段历史感到骄傲和自豪。

    另一方面,1992年也是中国区域和城市发展的转折点,随着市场经济的深入、全球化的加速,一个地域和板块独领风骚的时代行将结束。过去15年的改革开放印证了一个简单的道理:任何一次伟大的变革首先都是一次观念的革命,谁能率先突破旧思维的束缚,谁就能获得超常规发展的历史机遇。但当整个中国都开始躁动起来的时候,也意味着一个不同区域你追我赶的开始。

    对于石狮来说,一枝独秀的时代即将结束,百花齐放的时代到来了。随着全国的全面开放,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全方位竞争也随之而来,而这种变化总是比大多数人想象的要来得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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