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营救:抗战时期营救美军飞虎队大行动-东坪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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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海有它的珍珠,天空有它的星星,在抗日烈士们的血管里,有比珍珠更闪烁、比星星更明亮的东西。他们的心里,有献给朋友的热血和友谊。

    他们的精神,凌驾河流之上,凌驾深谷之上,凌驾海洋之上,凌驾云天之上,超越霄汉,超越那繁星满天的界疆。

    王国蕃虽然死了,但却赢得了祖国的荣誉。他洒下的热血,不是坠人泥土,而是流在了人们的血管里,让人们感受到了他的精神。

    经过一场场风雨洗涤,高山上,平川里,长江两岸,淮河堤坡上的枫树,由淡黄,涂抹成翠绿,继而葱郁凝重,接着就变得红艳了。

    中国人民艰苦卓绝的抗日战争,经过一个又一个严冬酷暑,人们正一步一步向胜利走近。

    被淮北人民誉为“文明之师”的新四军第四师,奉中共中央军委的命令,从1944年7月挺进豫皖苏边地区后,收复了萧县、永城、夏邑、亳县、砀山、宿怀等大片失土,控制了黄河以东的广大地区,恢复了抗日民主根据地,对被日军占领的战略枢纽宿县形成了包围之势。

    宿县,又称“南徐州”,是淮北地区有名的古城。它的城垣十分雄伟,宽阔得可并行两辆汽车。城下,一条十几里长的护城河环绕,河宽20米,水深没顶,四座石桥连接东、西、南、北关,城楼拔地而起,巍峨耸立。东关长达三华里,地形特别复杂,日军占据后,对这里的城垣又经过改造,从城脚至城头,筑有多层射孔和暗堡,城内街道以铁丝网、沙袋,筑成防护体系。

    这里是日军华中派遣军和华北派遣军的结合部,城内设有协调两军的指挥机构。指挥机构方圆数里,遍是营地,可谓壁垒森严、固若金汤。

    在这个指挥机构内,日军占据了大片居民的豪华住宅,设烟馆,开“慰安所”,集聚掠夺中国的大量资财,寻欢作乐。居民们愤恨地把这个地方称作“小东京”。

    由“小东京”向东,直通火车站,构成“小东京”的外围据点,维系津浦铁路这条南北交通的咽喉管道。

    为配合中国抗日军民对日军的战略反攻,盟军派往中国助战的航空队,对被日军占领的这个据点,进行战略性轰炸了。

    10月20日上午,天气虽然晴朗,但淮北平原上刮起大风,把尘土搅得满天飞扬,遮天盖日。

    10时许,宿县城上空响起一片轰隆隆的飞机声,7架援华抗战的美军P-51型战斗机,突然飞临宿县城上空。

    美军飞机,对准城内“小东京”和火车站两个目标,俯冲扫射,轮番轰炸。炸弹和机枪子弹,像冰雹般朝下倾泻。

    这是一次闪电式的空袭。“小东京”和火车站遍遭炸弹轰击,发出一声声巨响。烈火、浓烟腾空而起,两个魔窟被燃烧弹击中,熊熊燃烧。

    日军遭此突然打击,一时手忙脚乱。许久,才发射炮火还击。高射炮、高射机枪,“哒哒哒”射向高空,炮弹在空中爆炸,弹片横空喷洒。

    骤然间,天空变得可怖了。

    10多分钟后,美军飞机完成空袭目标,机群依次撤出战斗,向老河口方向飞去。但是,其中一架飞机,不幸被日军炮弹击中,失去控制,向宿南东坪地区滑去。

    受伤的美军飞机,带着巨大的破裂声响,拖着一条长长的黑烟,紧随着逞威的沙尘,翻搅起来。

    这骇人的场面,惊:动了宿南一带军民。他们闻声,纷纷跑出室外,隐蔽在树丛中、屋檐下、沟渠旁,观察着这惊险的一幕。

    宿南地区,属中共宿(县)怀(远)县委领导下的一块抗日游击根据地。这块游击根据地,约800平方公里,包围着宿县城东南的大半个圈子。

    正在东坪一带开展游击活动的宿南抗日游击队,也看到了天空燃烧的飞机。宿南区区长兼游击队教导员王国蕃、游击队队长潘成焕两人,隐蔽在东坪集南小张庄边的一条沟里。

    在这一带上空,过往飞机比较频繁,不仅有国民党军的飞机,有盟军的飞机,还有侵华日军的飞机。日军飞机曾多次轰炸过东坪。因此,游击队对过往飞机,十分警惕。

    “老潘,这架飞机失事了!”王国蕃怀着不安的神情说。

    “是出事了!”潘成焕回答后又说道,“看不清楚是哪方面的飞机?”

    “飞机失事,飞行员非死即伤,会有很大危险!”王国蕃说:“不论是哪方面的飞机,是友,是敌,本着革命人道主义精神,都要进行营救!”

    “你说的对,我同意!”潘成焕回答。

    两人商量决定,先营救飞行员,然后再行查问。至于飞行员的处理,待营救后问明情况再定。

    决心下定,王国蕃、潘成焕立即带领游击队员,跟踪还在高空滑坠的飞机,追跑过去。

    滑翔的飞机,燃成了火球,发出撕心的轰鸣声,愈飞愈低。倏然间,一声闷雷似的巨响,栽入小张庄的小领地上。机头冲起的泥土,向四周喷洒,尔后又像冰雹似的落将下来。

    地面上,尘土飞扬,浓烟弥漫。

    黑烟还未散尽,王国蕃拍拍潘成焕的肩膀说:“老潘,这等于是火场里救人,动作要快!”

    潘成焕应了一声,立即带着游击队,向小领地奔去。

    在距小领地200米远的地方,王国蕃突然停了下来,拉住潘成焕的手警觉地说:

    “别忙接近!先观察一下。”见无异常,才命令游击队员拉开距离,成扇形,隐蔽地向前跃进。

    潘成焕,穿一身合体的灰布衣服,年纪20出头,身材很结实,脸色黑里透红,两只大眼炯炯有神,给人一种英俊忠厚的感觉。他原是一个放牛娃,抗日战争开始,参加了民兵,当了游击队员,作战勇敢,善于思考,由班长到排长。王国蕃比他大一两岁,非常喜欢这位青年,帮助他学习,临战放手让他指挥,使潘成焕逐步成了一名有勇有谋的游击队长。

    游击队边搜索,边前进。

    机灵的潘成焕发现,左侧的坟包背后,有一个人影在闪动,定眼看去,见那人穿一套飞行装,无疑是飞行员,便命令一班,从侧后包围过去。

    王国蕃也发现了那名飞行员,向一班长补充交代说:“没有命令,不准开枪!只要飞行员不抵抗,一定不能伤害他!”

    一班长应了一声,带着全班将飞行员隐蔽的坟地包围起来。

    潘成焕进到坟包不远处,双手合在嘴上,做成一个喇叭筒,向飞行员喊话,要飞行员放下武器。说:不论是哪一方的飞行员,遇了难,负了伤,都给予援救。

    潘成焕喊了一阵话,飞行员从坟包背后走了出来。潘成焕也迎了过去。

    飞行员走出来,并不是听了潘成焕的喊话。潘成焕的喊话他是听不懂的,而是想寻找救护。他见围着他的人,手中虽然都有枪,并没有逮捕他,也没有伤害他的迹象。见了游击队后,他便将自己手里的枪丢在了地上。

    潘成焕拣起一看,是一支加拿大手枪。再看飞行员,一米八。以上,蓝眼睛、高鼻梁,既不像国民党军,更不像日本人,判断是国际盟军。而且,飞行员已放下武器,遂命令游击队将端着的枪放下来。

    箭拔弩张之势解除了,气氛缓和下来。

    潘成焕向前走了两步,态度更加温和。问飞行员是哪个国家人?

    飞机失事原因?摔伤没有?机上有无其他人员?

    飞行员直摇头,表示听不懂。

    潘成焕无奈,只好带了两名游击队员,爬进机舱寻找。

    两名游击队员在断裂的机舱内东搜西找,找到一挺重机关枪和一些散落的子弹,没有发现伤亡的人员。

    潘成焕经同王国蕃商量,让一班先将飞行员送回村休息,其他游击队员一律留下来,收拾飞机的残骸。

    太阳已经西斜。飞机爆炸散落的碎片,在一两百米内的黄土地上,铺了厚厚一层。大大小小白色的铅片,在夕阳辉映下,银光闪烁。

    游击队捡的捡,拾的拾。不一时,将散落的飞机残骸收拢起来。

    村子里的群众闻讯,许多人自动跑来,还有人赶来大车,大家扛的扛,拉的拉,车水马龙似的往村里运。

    潘成焕和两名游击队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机舱里的一挺机关枪卸下来,散落的子弹,也一发一发捡了出来。他左手捡起一颗子弹,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张开八字形,量了量,兴奋地说:

    “呵,这子弹足有十五公分!威力一定很大!”

    这是这位打了多年游击战的游击队长,所见到的型号最长的一种枪弹。

    太阳落地了,天色暗下来。飞机的碎片和枪弹都已陆续运回村了。唯有飞机的机头,栽进土里,足有两米多深,一时无法挖出来。

    王国蕃和潘成焕决定:暂时收兵,第二天再来挖掘飞机头。

    淮北大平原上的夜晚向来是静谧的,但这一天的小张庄却分外热闹。

    村庄里人声鼎沸,村民们刚把飞机残骸运回村,又三五成群一路有说有笑地往张敬躬家里赶,要去看飞行员,去看“洋人”。

    王国蕃、潘成焕回村后,将运回村的飞机残骸和飞行员丢在飞机上的用品收藏好,准备运回张敬躬家,见村民直往张敬躬家拥,知道是去看飞行员,便把村民劝了回去,说待将飞行员的身份问清楚后,再同大家见面。

    村民是十分通情达理的,听王国番、潘成焕这么一说,自动散去。

    王国番、潘成焕在村里加派了岗哨以防不测,然后脱身看望飞行员。

    飞行员送回小张庄村后,被安排在农民张敬躬家里休息。张敬躬家,在这个村庄里,房子比较宽敞,卫生条件也好些。游击队找到他家,他满口答应,立即收拾一间房子,让飞行员休息。

    游击队的卫生员给飞行员作了检查,未发现重大创伤,只是脚部擦破了点皮,用盐水擦了擦,消消炎。卫生员离开后,飞行员坐在一张桌子前,出神地望着一盏豆油灯,回想着飞机失事前后那一幕幕险象。

    这是一位富有多年飞行经验的飞行员。飞机中弹后,他仍然不慌不忙地稳稳把住操纵杆,使飞机尽量滑行,以便离开日军远一些。在即将坠地的刻不容缓时刻,他紧扣了座椅上的抛出装置,争取了最后几秒钟的时间,安全着陆。这一切,他自我感觉做得干净利落,可是没有想到,在双脚着地还没有站稳时,一支武装便包围过来。开始,他确实有点恐惧,躲藏到一座坟茔背后,但游击队却发现了他,才无可奈何地走了出来,心想要当俘虏了,或者更糟,要受到伤害。谁想,这支武装对他非常友好,进村后,医务人员(游击队的卫生员)还为他作了检查,使他的心绪安定了许多。

    此时,飞行员正坐在油灯前猜想:营救他的是一支什么武装?他们将怎样处置他?

    王国蕃、潘成焕走进张敬躬家,飞行员听见脚步声,回过神来。他见两人的举止,判断出是这支武装的长官,礼貌地站了起来。

    王国蕃伸出右手,和蔼地示意说:“请坐!请坐!”

    飞行员默默地坐了下来。

    王国蕃、潘成焕面对飞行员,也坐下来。

    王国蕃仔细看了看飞行员,尔后和蔼地问他是哪个国家人?

    飞行员看到王国蕃慈祥和善的眼睛,流露出信赖,见他神采奕奕,从内心洋溢出希望的光芒!但对王国蕃的话却一句也听不懂。

    王国蕃追问飞行员是不是日本人?虽然从飞行员的身材、长相和举止看,并不像日本人,但这不能含糊,这个疑点必须排除,便一再问,是日军,还是友军?

    飞行员还是摇头。

    这时,游击队的通信员送来三杯茶水。

    王国蕃将茶杯端到嘴边,刚想喝,心头忽然萌生出一个办法,用食指往茶杯里的水沾了沾,在桌面上画了个“?”号,然后指着飞行员,问是哪个国家人?

    飞行员见王国蕃画着问号问他,恍然大悟,忙从飞行衣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本。

    王国蕃凑过去一看,见本本上写有中英文对照的一些话语。

    在这之前,美国空军在援华抗战遇险时,常被中国军民营救,因语言不通,发生了许多误会。他们进一步总结了经验教训,想出这个办法来。

    飞行员在本本上,首先指着一行字说:

    “我是美国飞行员!”

    王国蕃笑着点点头。他虽早已猜出飞行员是盟军,但要得到可靠的证实。

    飞行员接着指另一行字:

    “我是来帮助中国打日本的!”

    王国蕃笑着点点头,并站了起来,握住飞行员的手,表示说:“感谢你们,中国人民感谢你们!”

    飞行员说明自己身份后,又在小本上指了一行字,问王国蕃:

    “这里是敌占区,还是游击区?”

    王国蕃指指“游击区”三个字说:“这里是游击区!”

    随后,飞行员又指一行字问:

    “你们是中国抗日游击队吗?”

    王国蕃点点头说:“:我们是抗日游击队!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游击队!”

    飞行员回想起游击队对他的救护,双脚“咔喳”一个立正,向王国蕃躬躬敬敬行了一个礼,说:

    “感谢你们,感谢你们对我的救护!”

    王国蕃也紧紧握住飞行员的手,说:“感谢你们!感谢你们帮助中国抗战。”

    屋子里洋溢出友好的气氛。

    飞行员高兴地在小本上指着一行字,说他的名字叫:

    “我名叫瓦特,少校军衔。”

    王国蕃也很高兴,立即交代司务长,做点好吃的,款待美国朋友。

    不一会,司务长将饭菜烧好。有一只红烧鸡,一盘粉丝,一盘大葱,主食是白面烙饼。

    这些菜,在战争环境里,算是很丰盛的了。

    司务长拉开桌子,摆上菜肴。

    瓦特坐在主宾席上,王国蕃、潘成焕陪同就餐。

    瓦特一天没有吃饭了,已是饥肠辘辘,但对着香喷喷的鸡肉却无从下手。他笨笨拙拙地拿起筷子,好不容易夹起一块,还未送到嘴边,就掉到桌上了,直摇头说:

    “真是糟透了!”

    王国蕃、潘成焕忍不住笑起来,瓦特也笑了。

    笑声,并没有讥讽的意味,而是感情融洽的流露。它打破了语言不相通的沉寂空气,出现了欢乐的气氛。

    潘成焕见状,将瓦特手上拿的一张烙饼接过来,铺在桌面上,又接过瓦特手上的一双筷子,夹了几块鸡肉和一些粉丝,放上一根大葱,卷成一个卷子,递给瓦特。而后拿起自己先前卷好的卷子,吃了一口,示意让瓦特这么吃。

    瓦特拿着鸡肉卷子,咬了一口,嚼了嚼,点点头,笑了笑,便大口大口吃起来。只一会儿,一个鸡肉卷子吃下了肚。他翘起的大拇指,愉快地说:

    “好吃!味道美极了!”

    瓦特吃完一个鸡肉卷子,还想吃,按照潘成焕卷的方法,拿起一块烙饼,铺在桌子上,想夹鸡肉,但接连夹了几次,一块鸡肉也没夹起来,将筷子一放,用手抓起来,大家看他那天真、活泼的样子,引起一阵阵大笑。

    瓦特此时并没有笑。他见大家都吃不了,只是看着他一个人吃。

    以为客气,不住地招手说:

    “别客气,吃!吃!”

    餐桌上充满了中国人民盛情待客的气氛。

    吃过饭,瓦特更为兴奋,精神特别好。他掏出一包香烟,给王国蕃、潘成焕和在场人,每人递了一支烟,又从口袋里取出打火机。

    那时,中国农村大多数人,还没有见过打火机这东西,不知是什么玩意。当瓦特将打火机对着王国蕃嘴上的烟卷,“咔嚓”一声打着火机,王国蕃吓了一跳,在场的人也很惊奇。当大家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时,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语言不通,彼此的思想感情沟通了。

    大家吸着烟,做着手势,着力理解、揣摩对方的话。当明白过来话的意思时,特别地兴奋。

    夜已很深了,王国蕃、潘成焕要瓦特休息,示意说:这里是游击根据地,同宿县城隔着一条大浍河,日军是不敢在黑夜过河的。外面放有岗哨,加强了警戒,可以放心地睡,好好休息。

    王国蕃、潘成焕离开后,瓦特并没有立即入睡。他站在窗子前,出神地望着夜空。这天是农历九月初四,一钩新月挂在高空,从窗棂上投来一缕清凉的光线,;时庄十分宁静,村子里住了许多游击武装,一点也没有骚扰的感觉,农民们都入睡了。洁白的月光洒在房屋上、树木上、池塘上,给人一种温馨的感受。瓦特由此感受到,游击队已和这里的农民亲密地融合在一·起,得到了人民的拥戴和帮助。他想,在这样的环境里,自己可以美美地睡上一觉。

    瓦特,一个来中国参加反法西斯战争的美国青年,进入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游击根据地,才一天光景,就感受到它的温馨了。

    在瓦特进入梦乡之际,王国蕃和潘成焕又开始忙碌起来。

    新月西斜,夜已深了。

    小张庄在清凉的月光下,是那么幽静,似乎战火离它很遥远。

    庄子上的人都熟睡了,瓦特也睡熟了。只有王国蕃、潘成焕的住处灯光彻夜未熄,点亮了这个淮北平原深处的村落。

    村庄不远处的浍河流水,掀着细碎的浪花,淙淙地流淌,仿佛向他俩讲述着一段永远的故事。

    浍河的东边,有一个大集,名叫东坪集。东坪紧靠西寺坡大泽乡。

    公元前209年7月,陈涉(即陈胜)、吴广与被征发的九百戍卒去渔阳(今北京密云县西南)守边,在大泽乡遇暴雨阻道,算来逾期,按秦律当斩。陈涉、吴广无奈,杀死两名廷尉,率众揭竿而起,筑台盟誓。陈涉自立为将军,封吴广为都尉,征讨暴秦。首攻大泽乡,继而连克蕲县、柘城、鹿邑,至东州(今河南淮阳),建立张楚政权,陈涉自立为王。

    各地农民纷纷响应,风起云涌,终于推翻暴秦的统治。陈涉、吴广领导的起义,是我国历史上第一次农民大起义。

    陈涉所筑高台,至今犹在。这座高台东西长67米,南北宽65米,为覆斗形,气势雄伟。清代学士李玉卿吟陈涉故台诗云:

    仗义何人气不磨,

    茫茫大泽起干戈。

    虎狼纵据函关险,

    狐鬼偏鸣野寺多。

    斩木首摧秦社稷,

    揭竿络启汉山河。

    王侯将相原无种,

    叱咤风云发楚歌。

    耳听着汹涌澎湃的浍河流水声,王国蕃心头涌起了无限的波澜。

    王国蕃,1921年出生于大泽大王庄一个农民家庭。1928年起,在蕲县小学、中学读书。他听过陈涉、吴广的故事,听过李自成、洪秀全的故事。他把这些故事都铭刻在心里,并常去陈涉故台游历,就像看到了当时的情景。这些波澜壮阔的斗争,强烈地吸引着他、激励着他。

    他通过自己有限的阅历,想象出来的这些斗争,和当时斗争的情景,肯定有很大的差距,可是他都坚信自己想象是真的,宛如置身在当年的每一场斗争里,去和那些古代英雄们一样横刀立马,驰骋疆场,大干一场。

    在读中学时,他常常率领同学“战斗”,自称有“三万兵马”,人们送他绰号叫“三万人”。

    抗日战争爆发,17岁的王国蕃在家乡参加了“保家卫国”的联庄会,不久参加了抗日游击队。1940年秋,被选送到新四军第四师创办的抗日联合中学学习,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这期间,他有幸看过一本线装《孙子兵法十三讲》。有些地方,他读不懂,有些词句太古典了,他不能解释。但是其中一些军事思想,和他自身实践经验结合起来,他对整个意思却能领会,甚至有很深刻的领会。

    1941年春,党派王国蕃回到家乡,在蕲县集一家盐行以管账作掩护,做交通联络工作,穿插于津浦铁路东西两侧,接待了一大批从上海、南京、合肥、安庆等城市来的青年学生,又把他们送往淮北抗日根据地,参加抗日。

    1942年秋,宿南的抗日游击支队,因汉奸告密,在桃园镇遭到日军的突然袭击,损失惨重,宿南的抗日民主政权受到严重破坏,伪军乘机猖獗,残害百姓,人民群众又陷于水火中。在这严峻形势下,党派王国蕃等一批干部和骨干,来到宿南,任命王国蕃为宿南区区长。王国蕃到宿南后,身背一个粗布书包,装着抗日的文件材料和书籍,深人群众中,宣传群众,发动群众,培养和吸收了一大批知识青年,参加到抗日救亡阵营中来,很快恢复了抗日民主政权,重新组织了游击武装。

    不长的时间,就将日伪势力赶出了宿南。

    已是午夜了,王国蕃、潘成焕住的房子里的灯还亮着。两人对坐着,反复商量第二天的行动。

    王国蕃是个善于独立思考,又能够倾听别人意见、尔后作出决断的人。

    潘成焕说:“东坪.,距宿县城只有30多公里,美国飞机坠落到这里,日军是会很快得到消息的,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来争夺飞行员和飞机残骸。”

    “飞行员和飞机残骸都要保护好。”王国蕃向潘成焕说了两条:第一,立即派一名交通员,向县委报告这里的情况,以便尽快将飞行员安全送走;第二,5点开饭,天一明就去挖飞机头。飞机上的每一个零件,每一个残骸,都不能让日军抢去。那样,会损害盟军的荣誉,也会影响中国人民的声望。

    潘成焕应道:“好,我立即去布置!”

    当潘成焕转身要走的时候,王国蕃又将潘成焕叫回:“等一等。再派两名侦察员,到宿县城外,侦探日军的动向。”

    这一夜,王国蕃和潘成焕两人都没有合眼。

    四

    东方刚刚泛出鱼肚白,游击队集合的哨声就吹响了。王国蕃、潘成焕带着全体游击队员,来到小领地,开始挖飞机头。

    村里农民闻讯,不少人也扛起锄头、铁锹,陆续跑进小领地,帮助挖掘机头。

    小领地上,沸沸扬扬。游击队和农民,挖的挖,抬的抬,挖掘进度加快。

    就在这时,王国蕃、潘成焕所预料的情况出现了。两名侦察员,气喘吁吁地跑进挖掘现场,报告说:

    “日军从宿县城……乘四辆汽车……朝东坪方向来了。估计……估计是来抢夺飞行员……飞机的!”

    王国蕃、潘成焕得到报告,让群众撤出现场,要游击队留下,加紧挖掘,想赶在日军到达之前,将飞机头挖出来,以便运走。

    9时许,又有两名当地农民跑进挖掘场地,对王国蕃、潘成焕说:

    “鬼子已到了王湾,正在过浍河!”

    “有多少鬼子,看清了没有?”潘成焕问。

    一个农民断断续续地说:

    “过河时……汽车不能过……留下了一些人……”

    另一个农民接上说:“过了河的,大约有七八十人!”

    王湾,距小张庄只有三华里。情况越来越紧急。这时,飞机头虽已从深土里挖出来,因为太笨重,抬不起来。潘成焕组织了十几个游击队员试了试,连移动一步都很困难。他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转过身对王国蕃说:

    “区长,看来这一仗是不可避免了!”

    “避免不了就坚决打!”王国蕃眼里射出一股火一样的光焰,激愤地说:“做出再大的牺牲,也要保护美国飞行员,保护美军飞机残骸。

    盟军是来支援中国抗战的,坠落到这里,我们有责任保护好,决不能让日军从我们手上抢走!”

    “仗肯定要打!”潘成焕以请示的口吻说,“区长看这一仗该怎么打?”停了停,潘成焕又说:“过去我们是打游击战的,不是声东,就是击西,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可是现在是要硬碰硬!”

    王国蕃十分喜欢这位年轻的队长,平时常同潘成焕讨论战略战术原则,向他传授些兵法,借以培养提高他的能力。王国蕃看出,潘成焕对这一仗已有思考,便鼓励他说:

    “老潘,你是队长!依你看这一仗该怎么打!”

    “好,我先说点意见!最后由你决定。”潘成焕十分尊重区长,说:

    “论武器,鬼子比我们的武器好。他们是机枪大炮;我们只有两挺轻机枪,其余都是步枪。论人数,鬼子来得并不比我们多,他们大约80来人,我们有160多人。”

    潘成焕分析敌我兵力后,接着说:

    “我们与鬼子的实力相比,是优劣各半,打起来有一半胜利的把握。但鬼子是进入我们的地区作战,他们是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我们则可以利用地形条件,造成有利的形势,优势便会倾斜到我们这一边来了。”

    “因此,我们要占据有利地形,先发制人。先发有三:一是先手,要先于抢占必争之地;二是先声,一行动就能挫败敌人的计谋;三是先机,作战不全依靠先进武器取胜,而靠预先布置的奇谋巧计取胜!”

    “具体打法我想这样!”潘成焕一挥手,指着小领地说:“日军是来争夺美军飞行员和飞机残骸的,这飞机头先别忙搬走,是现成的诱饵。

    我们可以在日军开来的路上,选择一个有利地形,打一场伏击战。”

    潘成焕的手指指向北边的一条大沟,说:“我带两个排,由北沟前进,打阻击。”    .

    潘成焕的手指又移动了一下,指着南边,说:“区长!你带一个排,配一挺机枪,占据南沟,打侧攻!”

    “这样,形成南北包围之势,打它一个措手不及。待杀伤日军过半后,从两边包围过去,歼灭这股敌人!”

    王国蕃听了潘成焕的这个战术构想,觉得他是将兵法熟练地运用到作战实际中了,心中暗喜,没有辜负自己一番苦心培养,连连点头赞许说:

    “我同意这个打法。猛虎从来不因为自己凶猛善斗而占据不利的地势;雄鹰也不依仗自己善于凌空搏击,而栖居在细软的树枝上。只要我们正确利用地形,造成有利态势,再加上游击队员英勇顽强,打胜这一仗是有充分把握的!”

    潘成焕听出王国蕃的话,既肯定了打好这一仗必须利用有利地势,也强调了还要发挥英勇战斗的精神。便说:

    “区长说得对,游击队员的勇敢精神,是这一仗取胜的关键。请区长作个简要的动员吧!”

    王国蕃笑着点了点头。

    潘成焕随即集合队伍,将战斗编组和战术要领说了说。然后,高声宣布:“现在,请区长作动员。”

    在遥远的天边,浅灰色的、淡白色的、嫣红色的云彩在不断地变化着。它多么像人世间世事的变迁和绚丽奇伟的生活!

    王国蕃望着远方,他想象着人生的征途。那些激流河川,连天炮火,遍地烽烟,要他们去跨越、去扑灭。一股战斗的豪情,充溢在他的广阔的胸怀之中。

    王国蕃将身上斜背的驳壳枪,从胸前往背后拉了拉,大步走到队伍前列,神情激昂地说:

    “同志们!”

    游击队员“咔嚓”一个立正,斜放的步枪“哗”地一声收回胸前。

    这时,全体队员,人人都意识到将要完成一件非同小可的、重大的、庄严的事情。大家立即生发一种忘我的、同敌决一死战的豪情,目光都注视着王国蕃那严峻的脸庞。

    王国蕃举手还了一个礼,开门见山地说:

    “此次日军来犯,目标很明确,就是要抢夺美国飞行员和飞机残骸。敌人开来汽车,是想用快速的动作,从我们手上夺过去,运回去,以便报功。敌人是志在必得。而我们战斗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保护飞行员,保护飞机残骸,决不让鬼子抢夺去!”

    “这场战斗,是不可避免的!军事上叫‘死地’。既已到了死地,就要英勇作战,才能死里求生。”

    “英勇作战,就能保护盟军飞行员,保护盟军飞机残骸,就能生存!

    不英勇作战,盟军飞行员保不住,盟军飞机残骸保不住,我们也不能生存下去!”

    略停了停,王国蕃接着说:“为了祖国,为了民族,为了人民,我们拿起武器,战斗到底!为了家乡,为了土地,我们不怕流血牺牲!为了盟军,为了盟友,我们赤诚相助!”

    最后,王国蕃高声地问道:

    “同志们,我们经常说,要为民族生存而献身,为战胜法西斯,不惜献出我们的生命!现在,已到了我们献身的时刻,大家说值不值得?”

    “值得!决一死战!用我们的鲜血和生命决一死战!”

    游击队员的吼声,山摇地动,在大平原上回荡。

    王国蕃的动员,如同一团火投入干柴,把蕴藏在大家心底里的杀敌怒火点燃了,熊熊燃烧起来。

    动员会一结束,游击队的第一排由排长带领,第二、第三排由潘成焕带领,怀着高昂的斗志,跑步进人各自的阵地。

    王国蕃站在堤上,看见浍河岸边白杨树的枝条在风中抖动,显示着一种挺拔不屈的精神。

    随后,他紧跟第一排,进入了阵地。

    五

    浍河通往东坪,本来有一座大桥,是沟通浍河南北的咽喉通道。

    抗日战争爆发后,驻在宿县城的日军经常过河袭扰,抗日军民为阻止日军过河东犯,将大桥拆除了。

    从宿县城来犯的日军,约100余人,分乘四辆汽车,风驰电掣地向东坪疾驰。汽车开至浍河边的王湾,被迫停下了。桥梁被拆除了,汽车过不了河,停在浍河北岸。因为要看护汽车,日军留下一小部分兵力,实际过河的日军仅有80余人。

    日军下了汽车,涉过河水,重新组合兵力。游击队已经在南、北两条大沟里埋伏起来。

    进攻的日军行到距南北沟400余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一个骑着高马的指挥官,举起望远镜,朝小张庄一带,不住地观察。

    埋伏在南北沟的游击队,有人小声嘀咕起来:

    “敌人是不是发现了我们?”

    “队长,为何还不下命令出击?不要让到嘴的肥肉丢了!”

    潘成焕立即做出手势制止。他小声而严肃地说:“敌人在观察!

    愈是这样,愈要隐蔽好!”

    手举望远镜的日军指挥官,观察了一会,见庄前庄后,没有一个人影,便挥动指挥刀,命令继续前进。在接近小领地时,那名指挥官远远看见了美国飞机的机头。那飞机头刚被游击队从深土里挖出来,放在黑油油的土堆上,在正午强烈的太阳照射下,非常耀眼。日军指挥官喜出望外,将指挥刀举:过头顶,高声喊叫:

    “快快地前进!”

    得意忘形的日军,不顾一切地猛扑过来。

    潘成焕见日军进入伏击圈,喊了一声:“打!”

    游击队员早就在等着他的这个命令!潘成焕的“打”字一出口,机枪、步枪一起开了火。

    王国蕃见北沟打起来,也命令他所在的第一排开火,子弹像飞蝗一般射向敌人。

    南、北沟两边的机枪、步枪一齐开火,阵地上硝烟弥漫、尘土飞扬。

    日军的人马突然遭此猛烈打击,前面的纷纷毙命,后面的惊呼一声,没命朝后跑。日军指挥官挡也挡不住。这时,那指挥官的坐骑,在突发枪战声中,受了惊吓,两个前蹄悬了起来,嘶鸣了一声,将它的主人从马上掀到了地下。指挥官栽了一个跟头,满嘴满脸滚的都是泥,趴在地上,倒爬着向后撤。

    打侧攻的第一排,见日军向后退却,排长沉不住气了,指挥一排,抢先冲出大沟,追击日军,王国蕃阻止不及,也跃出南沟,同一排一起,猛追退却的敌人。

    仓惶后退的日军,见游击队杀过来,为求生路,边退边选择地形,当退到东沟一条堤埂时,找到一个掩护体,立即调整部署,伏在那条堤埂下,组织反击。日军轻重机枪一齐调过头来,像发了狂似的,向抢先跃过南沟的游击队猛射过来。

    王国蕃见一排有惨重伤亡的危险,不顾个人危险,高声喊道:

    “卧倒,快找地形卧倒!”

    因为枪声震耳,有的游击队员没听到王国蕃口令,惊慌中还在乱跑。王国蕃不顾一切地跑过去,接连将几个战士按倒在凹地里。

    潘成焕见一排被日军火力压倒,命令第二、第三两个排从两边一齐射击,想扼制住日军火力,掩护一排退回到南沟去。他自己扣动机枪,连连发射。这时,他看到在阵地前,还有一个人在猫着腰奔跑,定眼一看,是王国蕃,心里一急,接过一挺轻机枪,猛烈地射击起来。

    由于王国蕃的全力抢救,一排摆脱了危险。可是,在王国蕃按倒最后一名队员时,被一颗子弹打中了头部,倒在了地下。

    日军见游击队被他们火力压倒,又神气起来,开始发起冲击。

    潘成焕见王国蕃中弹倒下,日军又冲过来,血泪几乎一齐涌了出来,将机枪交给机枪手,继续阻击,自己带了两名游击队员奔跑过去。

    他让两名队员抬起王国蕃先撤离,命令一排阵地上的游击队员齐向敌人掷手榴弹。

    潘成焕用一只大手,五个手指卡住两颗手榴弹,一齐投了过去。

    一声声巨响。冲上来的日军刚好挨上,炸得血肉横飞。后面的日军不敢再前进,又退回到原来那条大堤埂去了。

    潘成焕趁此机会,指挥~排退回到南沟。

    在退回的途中,掩护一排撤退的游击队员潘成刚、邵洪又相继中弹,英勇牺牲。

    游击队退回南、北沟后,顶住了日军的火力。双方在200米外,互相对射。日军既不敢前进,也不甘心撤走,他们既未抢到美军飞行员,也未夺去飞机残骸,而且遭受了惨重损失,不甘罢手。

    敌我双方对峙起来。

    潘成焕见阵地暂时稳住了,立即跑到王国蕃身边,将王国蕃紧紧抱在怀里。

    王国蕃头部的伤口,不住往外冒血,脸上豆大的汗珠往下落,闭着双眼,只剩下一口气。

    潘成焕含着泪,轻轻喊道:

    “国蕃,国蕃!”

    王国蕃听出是潘成焕的声音,微微睁开双眼,吃力地说:

    “打,坚决打退敌人!”

    王国蕃刚讲了一句话,就觉得头发晕,两眼冒金花,喉咙里一阵腥气,吐出一大口鲜血。

    潘成焕忍住悲痛,安慰说:

    “你放心,我们已经顶住了,敌人再不会前进一步了!”

    王国蕃点点头,他还想说几句话,可是舌头已经麻木了,说不清了,只是昏昏沉沉地断断续续地说:

    “坚决打退敌人……保护盟军飞行员……保护……”

    他还想说保护盟军飞机残骸,可是没说出来,就说不下去了。

    这时已经是午后..西斜太阳的光辉,照着王国蕃那惨白的脸,血水和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裳,只剩下一口气了。

    枪声还在密集地响着,战况很难预料。潘成焕抱定战斗到底的决心,阻击日军。他让卫生员将王国蕃背回村去,千方百计挽救王国蕃的生命。

    送走王国蕃,潘成焕悲愤交加,重新组织火力,抵抗着日军。他要游击队节省子弹,瞄准敌人打。他计划先将日军拖住,待天黑后,利用熟悉地形的有利条件,杀将过去,将日军消灭。

    出击计划思考成熟后,潘成焕把3名排长召集到一起,详细布置了出击的线路,火力配备和战斗编组,号召游击队发扬英勇顽强的精神,要一鼓作气将这股日军消灭。

    夕阳西斜,风息了,落霞反射太阳余晖,大平原上空显出一片斑斓色彩。

    潘成焕回眸高空,只见东北方向,扬起一片黄尘,开始一惊,觉得奇怪,转眼之间,那黄尘像一条巨龙似的飞卷过来,接着就听到战马嘶鸣!转而心中大喜。他看出来了,是新四军的骑兵部队支援来了。

    是的,这是中共宿怀县委接到宿南游击队的报告后,派出游击总队的一个骑兵连,赶来支援。

    骑兵连投入战斗,如虎添翼。骑手们手举大刀,对准日军阵地,一阵猛冲猛杀,日军防线立即崩溃。

    潘成焕指挥游击队,也从南、北沟跃出,冲杀过去。他们高喊着:

    “冲呀!杀呀!活捉鬼子呀!”

    日军抵挡不住,队形散乱,狼狈逃窜。骑兵连和游击队紧追不舍,一直追到浍河南岸。追击途中,毙杀日军40余人,那个骑高马的日军指挥官也毙命身亡。最后,只有20余名日军,逃过了浍河,在浍河北岸日军的接应下,乘着汽车逃回宿县城据点去了。

    六

    宿南游击队打退了日军的进攻,取得重大胜利。

    美军飞行员保住了,飞机的残骸也保住了。

    然而,区长王国蕃却因伤势过重,流血太多,壮烈牺牲。

    噩耗传来,宿南人民怎么也不能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人们悲痛万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哭泣着,哀号着,络绎不绝地来到小张庄,痛吊这位人民的好儿子。

    中共宿怀县委和县抗日民主政府为王国蕃举行了’追悼大会。宿怀县各界人士及群众数千人参加了大会。

    追悼大会会场设在小张庄的场地上,庄严肃穆,中间安放着王国蕃的遗体,游击队员潘成刚、邵洪的遗体安放左右,四周摆满青松翠柏,绿叶上挂着妇女们扎的素淡的纸花,两边高悬中国共产党宿怀县委和县抗日民主政府的挽联:

    为民族,为群众,浴血奋战,

    出生入死,功垂祖国;

    打日本,打汉奸,赤胆忠心,

    鞠躬尽瘁,泽被宿南。

    在悲哀声中,宿怀县县长邵光致悼词。他说:

    “宿怀县党政军各界及民众,谨以素酒鲜花,致祭于区长王国蕃和游击队员。

    “他们为了保护美国飞行员,保护美国坠毁的飞机残骸,同来抢夺的日本侵略者英勇地进行抵抗,壮烈地牺牲了。

    “他们是为反法西斯而战,为保护反法西斯阵线的同盟军而战死的。死得伟大,死得光荣。

    “他们为中华民族的解放事业,过去英勇地战斗在这片神圣的领土上,今天又为保护国际同盟军而光荣献身。他们的名字,将永留史册,光照千秋。

    “烈士们虽然离开了这片神圣的土地,但是他们坚决打击敌人的精神,却永远留在宿南人民的心上,如同他们的名字一样,人民永远不会忘_}己。

    “我们要继承他们的遗志,一直把日本法西斯赶出中国去,并和美国、苏联等同盟国一起,彻底打败德日意法西斯,夺取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最后胜利。”

    邵光的话刚讲完,美国飞行员瓦特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哭泣着跑到王国蕃的遗体前,弯下腰,恭恭敬敬行了三鞠躬礼。然后,脸对脸地看着王国蕃的遗容,连声高喊:

    “救命恩人!救命恩人!”

    瓦特哭得悲天恸地,人们拉也拉不开。他怎么也不相信,昨晚还在谈笑风生的人,今天就闭上了眼睛。他是为保护自己而牺牲的,是为保护自己国家的飞机不被敌人抢去作战利品而献身的,瓦特心里怎么能够平静呢,怎么能不痛苦万分呢?

    瓦特亲眼看到了一位为反法西斯战争而献身的国际主义战士,而这位战士是一名中国共产党人,瓦特的思想受到震惊。过去他对中国共产党人了解太少,他要好好看看他们的面容。

    瓦特不住地用手帕擦拭脸上的泪水,看着王国蕃的面容,小领地上营救的场面,餐桌上交谈的情景,一一呈现在瓦特的眼前。他是那么憨厚、仁慈;他是那么年轻,才23岁,但处事又是那么沉着、镇定,遇险不惊;他在艰苦环境里是那么乐观,充满朝气,有一股英武气概和不屈不挠的精神。约翰虽然听不懂他的言语,但能够从他那有力的手势和发音中,断定他的语言铿锵有力,富有激情。他是那么深明大义,对待朋友是那么友好!为了保护他人的安全,他不惜献出生命!这是一种多么崇高的品德,多么博大的胸襟呵!

    七

    只两天时间,瓦特脸色憔悴了许多。

    潘成焕一边悲痛地料理王国蕃的后事,一边焦急地盼望上级转送瓦特的通知。

    10月22日,转送瓦特的通知终于发来了。宿怀县委转来新四军第四师司令部的通知,让宿南游击队当晚将瓦特送过津浦铁路,新四军四师将派部队接应,将瓦特送到淮北抗日根据地去。

    接到通知,潘成焕立即来到瓦特的住处,把这个消息告诉瓦特。

    潘成焕做着手势,示意要送他去淮北抗日根据地,新四军四师的司令部驻在那里,再由四师送他返回美军航空队,这样更安全些。

    经过两天来的接触、观察、交谈,瓦特对游击队的生活习惯已有了一些了解,同潘成焕因为接触多一些,对他的谈吐和举动,瓦特更能理解,话虽然不能完全听懂,但大意是可以弄清的。

    瓦特明白今晚就要告别这个地方,立即动了感情,泪水簌簌往下滴,紧紧拉着潘成焕的手不放,表示了难舍难分的情怀。

    潘成焕也很感动,但他有一件事,必须在瓦特离开之前做好。他温和地用手拍拍瓦特的肩膀,请瓦特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游击队的通信员抱来一堆东西,有瓦特的手枪、飞行图和一些零星物品。而后,通信员又将这些物品一件一件地摆到瓦特面前。

    潘成焕示意,请瓦特清点,看缺少了什么没有?

    瓦特看了一会,当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后,十分激动。他没有想到游击队这么仔细、这么认真,全部物归原主了。他在这之前,连想也没有想到。

    潘成焕想起在瓦特坠落到这里的当天晚上,王国蕃在桌面上画了一个“?”号,问明了瓦特的国籍。于是,他也采取这种方法,用食指沾了些水,在桌面上画了一个“?”号,然后一一指着物品,问瓦特少了什么物品没有?

    瓦特理解潘成焕的用意,连连摇着头说:

    “一件也不缺少。”

    瓦特说这话的时候,不禁想到王国蕃,是他把自己的手枪收藏起来的,他虽然死了,但是他的同事仍然将这些物品交还给了原主。这是一支多么文明的部队呵!

    从友谊考虑,瓦特挑了两件物品,其中有一个电须刀,双手交给潘成焕。

    潘成焕摇着头说:

    “不行,不行!这是纪律!新四军、游击队有铁的纪律,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对俘虏也不允许搜腰包,对盟军更应该如此!”

    瓦特想到,坠落到这里的当天晚上吃饭的情景,游击队对打火机很感兴趣,随即掏出来,送给潘成焕,说:

    “留作纪念,留作纪念!”

    潘成焕指着自己的心房说:

    “心意已记在心上!”

    瓦特的心完全被折服了,他无限地钦佩起这支游击队来。

    瓦特也指着自己的心房说:

    “我要将这友谊永远记在心上!”

    是的,不要看他们是普通的中国老百姓,可是他们非常懂得团结的力量,相互友爱,相互支持,相互帮助。在这个国度里,只要有一个人有危难,哪怕是素不相识的人,在这个土地上遇了危险,就会有许许多多素不相识的人,语言不通的人,热情地伸出手来,不遗余力地帮助你。

    这是一个多么神圣而美好的国度呵!

    瓦特知道再说什么都是多余,只好默默地收拾起自己的物品。

    为了沿途的安全,白天潘成焕已派了两名侦察员探明了路途。由这两名侦察员在前,又派了四名游击队员在后保护瓦特。他们都已来到了。潘成焕一再催促瓦特上路,瓦特还是不愿动步。潘成焕无奈,只得让游击队员拉瓦特上路。

    瓦特急了,猛地挣脱开,跑到潘成焕面前,情不自禁地用力握着他的手,摇了又摇。

    感情啊,有时需要用力量来表达。

    潘成焕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拉着瓦特的手,使劲地摇起来。

    月儿已经东升,淮北大平原上一片宁静。在洁净、晴朗的夜空里,瓦特一点也不急于赶路,他不时停住脚步,回眸这片英雄的土地、英雄的人民。

    八

    天空有月亮,也有散碎的小星星,月亮常被乌云吞没。

    这样的月夜,对于宿南游击队完成护送任务是再有利不过了。加上他们熟悉路线和沿途情况,顺利地通过了津浦铁路,于午夜到达淮北。新四军第四师的一个骑兵排,早已在这里等候他们。游击队向四师司令部的一名科长介绍了营救的经过和瓦特的情况后,由骑兵排将瓦特接到新四军四师司令部。

    瓦特来到了一个生气勃勃的地方。

    新四军第四师由皖东北西征返回皖北后,不长时间,就开辟了豫皖苏边的广大地区,收复淮北4万平方公里失地,成立了抗日民主政府淮北第二行政公署,广大青壮年踊跃参加了新四军,许多热血青年集聚在这里,他们有理想,有抱负,天真,活泼。对待盟军朋友,他们更加热情。瓦特在这里找到了新的伙伴。

    青年们十分喜欢同瓦特谈话。通过谈话,使青年们了解国际上反法西斯战争的许多消息。用英语会话,又能提高英语水平。瓦特了解这个情况后,也减恳帮助,说得好的,瓦特就点着头答话:说得不准确的,瓦特笑着摇头帮助纠正。会话中,交流了思想,增加了友谊。

    为了不使瓦特生活寂寞,青年们一有空就邀请瓦特打篮球、做游戏。篮球场上,瓦特成了一个突出的人物,他的球艺显然并不高超,但拼抢积极,因而成为了双方争取的优选对象,这使瓦特感到非常荣幸。

    在做游戏时,有一种名叫“丢手绢”的游戏,方法是参加游戏的人围成一个圈子,面朝圈子内,由一人拿一条手绢在圈子外跑动,要把手绢悄悄丢在一个人的背后,从丢下起,如果跑了一圈,这个人还没有发现身后的手绢,就要受“罚”,通常是“罚”唱歌。大家都想听瓦特唱美国歌曲,总是爱朝瓦特背后丢,而且用一些巧妙办法,使瓦特不注意,十分奏效。瓦特明白人们的心意后,也乐于受“罚”。

    生活过得愉快,时间就不觉得长。瓦特在淮北抗日根据地一晃就过去了10天。在此期间,新四军第四师已同援华抗战的美军航空队取得联系,他们要求帮助将瓦特送回美军航空队去。

    在瓦特离开淮北抗日根据地前,新四军第四师新任师长张爱萍、政委邓子恢接见了瓦特。

    张爱萍,是新四军的一名著名将领。他1925年参加学生运动和农民运动,1926年加人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1928年加人中国共产党,先后在四川、上海从事党的秘密工作,1929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任红十四军大队长,共青团苏区中央局秘书长,红三军团师政治部主任,军委骑兵团政委等职,参加了中央苏区历次反“围剿”和长征。抗日战争爆发,来皖北参加抗日工作,先任中共豫皖苏省委书记,后任新四军第六支队第四总队总队长兼政委,苏皖纵队政委,新四军第三师第九旅旅长,第三师副师长兼苏北军区副司令员。不久前,调任新四军第四师师长兼淮北军区司令员。

    邓子恢,也是新四军的一名著名将领。他1925年参加中国的大革命,192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任闽西苏维埃政府主席,中国工农红军第十二军政委。1934年10月中央红军主力长征后,任闽西南军政委员会副主席,领导了闽西三年游击战争。抗日战争爆发,参与领导了新四军的组建、整编、展开和扩大工作,与张云逸、罗炳辉一起,开创了津浦路东抗日根据地,并当选为津浦路东人民抗日联防办事处主任和参议会议长,这是华中地区第一个由中共领导的抗日民主政权。后任新四军第四师政委,并兼任中共淮北区党委书记。

    瓦特受到张爱萍、邓子恢的接见,感到莫大的欣慰。

    张爱萍个儿高大,方脸盘,两只深邃的眼睛光彩有神。他体态稳健,红光满面,态度和蔼地问道:

    “在这里过得怎么样,生活习惯不习惯?”

    瓦特用刚刚学会的还不太流利的中国话说:

    “彳艮好!很好!”

    张师长又问瓦特:有什么要求?

    瓦特含着热泪说.:他非常感谢抗日游击队对他的救护,没有游击队的营救,他早死在日军的屠刀下了。为了救护他,游击队作出了牺牲。他说:“我要永远记住他们,他们是我的救命恩人!”

    张师长说:“也要感谢盟军,感谢你们,盟军派飞机来支援中国的抗战,我们也忘不了你们!”

    张爱萍、邓子恢还同瓦特一起合影留念。

    会见后,由新四军四师司令部护送,尔后瓦特安全回到美军航空队。

    抗日战争胜利后,瓦特回到美国,特意给张爱萍师长写来一封信,再次感谢新四军对他的营救,并让张师长转告宿南游击队及王国蕃的夫人,饱含深隋地致意致谢,表示永远不会忘记用鲜血和生命救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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