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我不喜欢上这堂公开课的。我一直认为公开课是一种形式主义。可这节公开观摩课不同,公开课是校长到乡教办室千方百计争取过来的。听课对象主要是领导,我们校长的意思是通过公开课,使我们学校年终多分得几个优秀教师指标,从而为我们学校的老民办在每年的“转正大战”中争取一些分数。校长讲话真是能拿住人,他不说为我好,也不说为他好,而是为了我的老同事。我没有理由不答应。校长说,好好准备,争取最佳效果。
公开课不仅需要好的讲技,还需要选课技巧。比如一些比较枯燥的课讲来就有事倍功半的味道——因为教师讲得吃力,学生配合得也吃力。没办法,考虑到我们班学生的学习水平,我特地调整了我的教学进度,把最适合我们班的一课留到了公开课来讲。校长还让总务主任配合我,总务主任新做了一个小黑板,刷了黑漆,还找了一根钉子钉到我们班黑板的上方,以方便挂小黑板。另外,又找了一些彩色粉笔做线条。我还油印一份当堂的练习题。
可以这么说,为了这堂公开课,我已经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学生们知道了兴奋起来,又多了些胆怯,纷纷改说普通话,下了课他们也逼着自己说普通话。
校长对此还不放心,他先是让我面对他以及其他老教师试讲了一遍。试讲时由于没有学生(尽管校长他们每人手里一本课本,他说你就把我当作你的学生),我很紧张,几处都出了差错。校长很不满意,所以我又试讲了一遍,我那几天连梦里都在试讲,讲得慢性咽喉炎又发作了,只好拼命地泡胖大海,为了恢复得快,我几颗胖大海一起泡,结果整只茶杯里都是胖大海黑糊糊的忧虑。
我的试讲终于通过了。但领导什么时候来又成了问题。校长说,最好模拟练习一下,让学生与我一起上这堂课,真刀实枪地干。我不同意,这不符合教学规律。校长说,还是不打无准备之仗好,你还年轻,很有前途。结果,我只好来到我们班上这堂准备给外面领导讲的课。令我想不到的是,这堂课是我最成功的一节公开课。我讲得顺,学生配合得好。校长也满意,就这么讲,就这么讲。是的,我已经这么讲了。领导不来,我又不知道能不能把新课往下讲。我问校长怎么办(我已怀疑我们的校长又一次拿着鸡毛当令箭了),校长说不能往下教,那些听课的会看学生的书,新课上了,书上会有记号的,那些学生会手痒痒鬼画符的,一旦发现,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学生们不知道,他们以为开完了公开课,又恢复了顺耳的乡音。为了不泄气,我只好红着脸向学生们讲述我上次公开课是一种“演习”,真正的公开课还没到来呢。学生问什么时候到来。我用了一个外交辞令,在该来的时候来。学生们又说起了普通话。学生们直喊舌头都翘痛了。
公开课还是举行了。为了不露出破绽,校长还教了一个绝招儿,回答问题先用班上最差的学生回答。答不出来正好请好的学生答。可那堂课已经讲过了,表现最差的学生都会答问题,流畅得令我都紧张起来了,说错了几个字。精心设计的授课内容一下子讲完了。好在有一份课堂练习,只好讲练结合——竟误打误撞地成就了这堂公开课。
听着领导们的表扬,再看看孩子们,我有点愧对,我把虚伪教给了他们。校长好像知道了我的情绪,就说小先生你真是还没长大呢。我一听,委屈的泪水就流出来了,我的舌头还把泪水接住了,我满嘴的苦涩。这是我工作第一年开的第一堂公开课,在以后的多少年,我不知开了多少堂!不过每次我心里都很慌,有点虚,尤其是那么多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他们比平时上课坐得正,也聚精会神),紧张感总是抓住我。校长有点不明白,你已不是小先生了,你是老先生了,还紧张。我没有回答他,倒是总务主任说,小先生一紧张反而不显得假呢。
是不是像总务主任所说的?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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