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鹿岙还是荒山野岭，稀稀拉拉居住着十几户人家，有一位老弱的寡妇，领养了一个孤儿，孤儿名叫山子。
母子俩相依为命。寡妇患了气结病，整日卧床不起。山子年仅十二岁，过早懂事，他曾奔到三十公里外小镇的药铺，抓了药贴，终不见效。听药铺先生讲：鹿奶可以养身治气结病。他替母亲备了七日的饭食，悄悄进山，溯河而行。他听老人讲雪山脚下有片湖，那里是梅花鹿聚集的地方。
越过重重山岭，涉过道道河水，穿过密密松林，果然，一面镜子般的湖展现在眼前。而且，他望见了悠然饮水的鹿群。
可是，他刚一露脸，机敏的鹿群撒腿疾奔，一片云一样飘然而过。别提挤奶了，只要挨近些，鹿群就惊跑了。他试了两次，而且，学着鹿鸣，可鹿群发现是他，又一哄而散。他几乎流泪了。他哪里追得上鹿呢？渐渐，他发现了鹿群活动的规律，每到那时，小鹿都调皮地离开母鹿，自顾自戏耍。
他攀上树，悄悄地等候着。小鹿果真追逐着来到树下，他飞身落在一只小鹿的背上，小鹿压瘫在地，不一会儿，竟断了气。
于是，他拔出小刀，剥下小鹿的皮。试着披起来，可是，鹿皮遮不严他，他索性脱光了衣裤，一丝不挂，裹了鹿皮，正好！鹿皮热气呼呼的挺暖和。
他两手着他，竟学起小鹿鸣叫了。他得意地在松林的草地上蹦跳起来，像撒欢淘气的小鹿。一夜，他跟着小鹿奔跑，他的两手已和两脚配合得相当协调了，俨然成了一只小鹿，而且鹿皮抵御了刺骨的雪山脚下的寒气。
黎明，鹿群又出现在湖畔的平坦的草地里。仿佛孤鹿觅着了母亲，他鸣叫了几声，慢慢地靠近了一只母鹿。他佯装吮奶的模样，确实，他饿了，吮了几口，他想起了卧床的母亲。他取出插在胸口鹿皮内的瓶子，一只手轻轻地挤奶，一只手握着瓶子接奶，还不时地瞅瞅饮水的母鹿。母鹿竟一点儿也没察觉，他心里乐了。
只呆了两天，三瓶奶已盛满，他便沿着河边顺流而走。他试着直立起来，无奈那一身皮紧紧地裹着他，似乎强迫他两手着地。况且，似乎四肢着地行走更轻松。
母亲喝了他取来的鹿奶，精神发生了转变，竟能下床了。她看见山子这一身披挂，吓了一跳。
故事的结局是，村里人发现寡妇家出现一只鹿，不断地探听她的儿子的去向，她只是不吐露。山子那一身鹿皮已经牢牢地粘着肉体，他伴随着母亲度过她生命的最后七年。
母亲去世了，村里十几户人家都前来，他们发现梅花鹿眼眶有泪花，说：鹿通人性呢。
安葬妥当，当天下午，那只鹿消失了。
我常常久久地凝望着山岭，河边的鹿影，我揣想，它们之中，一定有一个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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