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本充满了对生活深邃思考和洋溢着浓浓诗意的书。长篇纪实体裁,时序性地去写援藏的经历,却不是流水账,却不是自己一段生活泛泛的记录。别人极容易弄成记事簿的题材,李长河竟写得有声有色,引人入胜。不仅是陌生的西藏引起了我们的好奇和探究,而且更是读者与作品思想的交流与认同,是艺术的享受与欣赏。原因很简单,作者李长河具有作家的基本素质。这种素质在这部长篇纪实性散文里很明显地流露出来了:即理性的思考与诗性的叙述。
作家应该是思想家。我们这样的小作家,不敢说思想家,却万万不可以没有思想。对自己的一段生活经历,对社会的一种生活现象,是否进行了理性的思考而且获得了思想成果,并且在作品中将这种思想用艺术的形式表现出来,是作家与文字匠的根本区别。任何艺术形式的作品,倘若思想苍白,是谈不上艺术品的。不管你写了多少文字,不能说没有一点记录生活的意义,但从根本上说它不算艺术,这便是作家与非作家的界定。曹雪芹之所以伟大,就在于作为封建大家庭的传人,却敏锐地发现并写出了封建社会“末世”的到来,发现并写出了贾宝玉、林黛玉完全区别于封建社会才子佳人式的而是有着共同生活情趣的近代式的爱情,发现并写出了贾宝玉这个具有崭新的妇女观、人生观(当时最初的表现是仕途经济观)的民主思想的新人。《红楼梦》因而成为空前绝后的艺术瑰宝。所有世界名著都是具有这种特质的。
同样,作家都应该是艺术家。我们这些小作家不敢自称艺术家,却万万不可以没有艺术手段。画家的艺术手段是线条、色彩,戏剧家的艺术手段是唱腔、身段,作家的艺术手段则是白纸黑字,是语言。语言艺术是最难修炼的,而语言艺术不艺术,则是作家能力的主要表现。用艺术语言来描写和叙述,是对作家的基本要求。同样是记一件事,所用的语言艺术不艺术,就是作家不作家的区别和界定。《在西藏的日子》的叙述语言,其艺术的高度是显而易见的。读者很容易体味到其中的艺术含量,很容易体会到一种艺术欣赏的愉悦。比如:
“只要心是好的,我就有勇气面对人生所有的险峻。”
“是命运安排了我这么一次灵魂之旅。”
“我也相信,自己正在靠近一个成熟的收获的季节,这个季节在高原。”
……
随手拣出的这几段叙述语言,我们可以看到作者诗一般的文字叙述功力。而《人生需要寂寞》那一节,简直就是充满了哲理而又优美的散文。
从这个意义上说,李长河是个比较成熟的作家。尽管李长河可能还不承认自己是作家,尽管李长河可能此前还没发表过什么作品,但他具备了一个作家必须有的素质。我们这些发表过一定数量作品的作家们,在读了这部作品之后应该有一些自省,看看我们对生活的思考有没有李长河那样的深入?看看我们的叙述语言像不像李长河那样的精炼?这样,对提高我们的作品质量,特别是对我们正确评估自己作品的质量,都是很有好处的。
当然作品的不足之处也是有的,比如到了西藏真正开始工作后叙述便有些平直,而一些事件的交代显得简单,一些人物还缺乏形象描写。尽管不能像长篇小说那样去编织情节和塑造人物,(因而我们也没有能够看到李长河这两方面的功力,因此我们也就还不能说李长河是成熟的作家——这两种功力对作家来说也许是更重要的素质,是更需要努力攀登的高峰,就像到了三号大本营以后,还要再去攀登峰顶一样),但叙事性作品中的故事性和人物形象还是不可忽视的。
当前文学评论中多有盲目评功摆好现象,这对创作是没有一点好处的,但我对李长河这部书这样评价,是衷心的,是有感而发的。我没有参加座谈会,至今也不认识李长河,想来没有吹捧之嫌吧?
《运城日报》1999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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