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消息-蚁大如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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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中,我去银行,拿出存进银行的蚂蚁。蚂蚁被装在草茎编制的笼子里,只有一只,已经很大了。我捧着笼子,一边走,一边想:蚁大如蝗。

    当初蚂蚁为什么会存进银行,并不清楚,也不知取出蚂蚁要做什么。梦的好处是,那里永远没有预设,没有幻想,没有前因后果,也没有过去与将来,只存现在。也就是,一切出现,稍纵即逝。这使梦成为生活这枝杈上旁逸斜出的一枚果子,而且一边结,一边落,一边又有新果子长出。它们彼此不相连,也不雷同。然而无关紧要,不论鲜美还是酸涩。

    其实在梦中,蚂蚁也没有具体出现,它只是一个概念。梦的背景一片灰暗,仿佛混沌未开,阴阳不分,方向不明。银行也是概念。我更看不到自己,只觉察自身存在不过是一些意识。唯一细节是,我捧的小笼子里,黑乎乎一团,我确定那是蚂蚁,而且那个词在脑子里确定无疑。

    蚁大如蝗,这明显是梦境生造的一个词。梦总是如此,会不合情理的创造出一些事物和词语来。我曾经梦见一只背着龟壳然后迈动八只脚在墙壁上爬行的小动物,梦里有人说,那是壁虎。醒来,一时恍惚,我弄不清那小小的爬行动物和壁虎这个词语之间的对应关系,是不是哪里出了差错,譬如,原本有那样一种八足小动物,它本该叫壁虎。事物原本存在,名词却几经杜撰,那么银行和银行里的蚂蚁呢,这两种存在与两个名词之间,会是什么关系。或者存有另外寓意,也未可知。但梦本身就是糊涂,附加的定义如果太多,梦怎能还是梦。

    假期去看女伴的母亲。那是慈祥的老人,种半院子蔬菜,半院子花。芹菜、甘蓝、胡萝卜、波斯菊、萱草、蜀葵、金丝莲,都是高原上的寻常蔬菜和花木。院墙石阶下一丛青竹,仿佛没发育的女孩。又有一丛矮的竹节梅,铜钱大的紫色花朵,花瓣边缘镶些浅粉莹白的细边,花不多,阳光将竹叶的影子投射到花瓣上,明明暗暗。花丛下,浅褐色的小蚂蚁无所事事地忙碌。老人说,这是我养的蚂蚁,去年蚂蚁太多,我撒了一些药,但是老伴说,杀蚂蚁是要折寿的,于是我开始喂今年搬来的这窝蚂蚁,每天给它们撒点馒头屑。

    地上来去的蚂蚁果真有大有小,它们也不跑到远处去,只在花丛中穿行,仿佛一些背负阳光和阴影的顽童,整日没目标的嬉戏。

    蚂蚁群搬家,像一股黑毛绳在路面上移动,这是我小时候听到的故事:老人驾马车在山路上行进,看见前面横过一条黑色粗毛绳,细看,是蚂蚁结队过路,老人于是卸下马车,坐在路旁抽烟,等蚁群过完,才又驾车上路。蚂蚁总是喜欢搬家,有时背负米粒一样白中透亮的卵。但是,蚂蚁似乎并不能将家搬到理想的地方去,不管即将到来的风雨是大还是小。因为在我看来,蚂蚁认为的高地,不过是另一处平地。后来我读卡尔维诺的《阿根廷的蚂蚁》,替结尾不满意。但是又一想,如若设身处地,我的果断和决绝说不定已被消耗殆尽,或者我是更合群的一个,于是释然。

    其实蚂蚁最常见的习惯是,它才不会勇往直前:当你将手指头挡在它前面,它总是拐个弯,绕行,再挡,再绕行。有一个下午,阳光温婉,我和一只蚂蚁玩这个游戏,我希望它能毫不畏惧地攀到我阻挡它的手指头上来,结果以失望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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