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记得早先跟了谁去做这件事情。要说这是一项劳作,也非如此,我始终带着玩乐的兴致,要说这是游戏,我又时常想着要有收获才能罢休。在我能回忆起的清晰片段中,我总是一个人拿着小铲子,蹲在田埂,或者空旷的野地,仔细挖掘着藏在土壤之中的蕨麻。那个时候,天气似乎总是晴朗,云在高天翻卷,还有雀鹰盘旋。太阳光仿佛金色河水,始终流淌。春天的风在山尖,也在河谷,凌厉,又带点柔软。原野总是空旷寂静,云杉黑色的身影罩着山腰。找到蕨麻枯萎的旧年叶子,挖下去。那时冰冻刚刚消融,土壤潮湿。挖出的深褐色蕨麻裹着湿泥,需要擦拭。
那时已有经验积累。向阳的土地干燥松散,那里的蕨麻通常膨大结成球形,甜味充足。靠南阴湿地方的土壤,土质粘连,多为黑色,那里的蕨麻,更容易长得细长,药味较浓。花半天时间,通常也只能挖一两把。将它们拿回家,洗净,大铁勺烤红,倒点菜籽油,烧热,放入蕨麻,加点盐,清炒。熟了的蕨麻通体油亮,口感绵密清香,总是舍不得将它们一一吞下。
青藏高原的冬季,气温并不是很低,降到零下二十多度,已是极限,但是土壤总要冻成冰坨。在此之前,秋天野果太多,我们的时间就匆促,挖蕨麻的事情顾及不到。之后一个漫长冬季,总是遥遥无期。等到开春,人已按捺不住。
那时并不知晓“环保”一词。对蕨麻的挖掘,也只是几个孩子在进行。农历三月一到,蕨麻探出灰绿色叶子,挤满河滩山坡。这些对生的小叶子渐渐长大,开出豌豆大小的黄色花朵,五个单花瓣聚在一起,简单清爽。花开着开着,叶子底下又会冒出暗红色线状细茎,触手一般顺着地面匍匐交替,成为网状,并且随时扎下根去。
我时常俯身在春天的地面上寻找蕨麻,也寻找一些名字稀奇古怪的根茎和虫子。时间久了,我想如果将自己的足迹连起线来,也定是网格模样。然而谁能将自己的足迹一点点描画出形状呢,又能在哪里描画。展开的地图总是太小,行进过的道路又总是太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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