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站在这样的风景前：一截残破的黄土墙，断断续续，环绕着同样残破的一座坟冢，生死默契的模样。墙面布满小小孔洞，想那定是许久以来风雨摸爬滚打的痕迹。仔细看去，见那孔洞四壁的光滑中，小虫袖珍的影子在跃动。一些荒草，在墙头，或者坟顶，瑟瑟抖动。也有一些苔藓，不再温润油绿，想必许久不曾落雨。风微弱，草却有着敏感神经，不停抖擞。偶尔有燕子靠近，又离开。正午的阳光铺坠，金黄色花瓣舒展在墙面，温暖，仿佛锦缎，又仿佛滚烫的话语。

    静谧的存在。以前，这里一定是一川烟草，羊肥马壮。有笑语欢歌，襟飘带舞。是自然极和谐的一部分，大而同之。但在后来，时间冲刷出许多不平等。一组组反义词，比如高低、贵贱，比如是非、黑白。词组连缀，终于又铺成一马茫然平川，覆盖原先的一切。

    青草黄土，概莫能外。

    认为过去很久，故事繁衍，其实也只是弹指一挥间。偌大景致，若干庭榭，突然萍飘叶落，鸟散人亡。“宝鼎茶闲烟尚绿，幽窗棋罢指犹凉”。当年歌舞场，如今枯草衰杨，只剩得晨夕风露，断井残墙。

    站着，贴着墙，成为墙的一部分，一同呼吸。再伸手过去，轻抚斑驳。

    也许很久以后，夜晚会像遥远的未来，终将来临。黑衣飘拂。土墙鸟般遁去，轻捷，以至无处可寻。没有方向可以辨别，没有颗粒可以触摸，没有声音可以聆听，但是，你分明看见遁去的风景无处不在，它在夜的温床上酣睡，并始终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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