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南,赤山北。其间有花人不识,绿茎碧叶好颜色。
叶六瓣,花九房。夜掩朝开多异香,
何不生彼中国兮生西方。移根在庭,媚我公堂。
耻与众草之为伍,何亭亭而独芳。何不为人之所赏兮,
深山穷谷委严霜。吾窃悲阳关道路长,曾不得献于君王。
当年诗人在新疆写这首《优钵罗花歌》之前,其实并不了解这种花。诗人仅从佛经中得知有种优钵罗花就是汉语中的雪莲花,至于到底是什么样的花,并未亲见。有一天,一个小吏献给诗人一束花,说这就是采自天山之南的雪莲花,于是诗人有感而歌。
显然有些草率了。
我见到的雪莲花到底和岑参笔下的雪莲花不一样,也许,岑参写的果真是天山上的大雪莲花,而我见到的,不过是青藏高原上雪莲花的一个变种。
记得有一年去登山,那是祁连山中的一座高峰,海拔在四千两百多米以上,山顶终年积雪。古代神话中一提昆仑山,就说昆仑山分三级,下叫樊桐,中为玄圃,上曰层城,极繁复的地方,《汉书·地理志》明确指出昆仑山乃今日之祁连山。我自小就在祁连山脚下玩,对这种说法自然赞同。且不管祁连山是否是通天堂接地狱连人间的宇宙枢纽,是否是生命与死亡的分界线,我单看着祁连山七月飞雪便过瘾。祁连山通常一山显四季,那一天当我们走过青稞田,荆棘灌丛,高山草甸,到达雪线以上时,雪莲花突然在眼前出现。说突然,是那些滚石流沙与冰雪间,除去雪莲,再无其他植物生存。我们倒是见到一种黑色小毛虫,像一截高士丢失的眉毛,盘在岩石上,一动不动。雪莲从冰雪之间的大石头缝中钻出来,小到三四寸高,褐色短茎,绿色叶子之上是淡黄色苞片,花并没有开放。
我小时候见过风干的雪莲花,它的花瓣为紫色,苞片薄如蝉翼,蒙一层淡黄。雪莲拿在手中,乍一看,不小心就会将花瓣当成花蕊,将苞片当成花瓣。很多人看不到绽放的雪莲,单看图片,或者药铺里的干雪莲,认为那淡黄色苞片就是开放的大花瓣,而将它紫色花瓣当成花蕊。谁叫雪莲的花瓣成为丝状呢,而苞片像极了花瓣。赵学敏在《本草纲目拾遗》中将雪莲比作荷花,想来也情有可原。雪莲开花,常以四五年为期,这使美好的误解来得更容易。而且雪莲生活的地方都在海拔四千多米以上的流沙和冰雪间,能见到雪莲开花,不仅有时间的难度,还有海拔的难度。
我那次见到雪莲并没多少诧异,只是在冷风中蹲下身子,摸摸它稍带革质的叶子,摸摸苞片,然后起身,继续攀岩石。在高大陡峭的山崖和冰雪间,雪莲花实在太弱小了,怪不得纪昀说观此花不能相告,只能默然探之,如惊动,花必缩入土地。想来自然是夸张了,但也有夸张的道理。
很多时候,我明知道我所见过的雪莲,它的苞片无一例外的淡黄色,花瓣碎成深紫。然而在梦中,见到匝地而开的大朵雪莲花,都是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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