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异常清楚地明白，不管我怎样努力，结局已经不能改变。眼前并未发生变化的院落，我知道，早已潜藏危险。某一时终将来临，某些变故无法避免。如此肯定，仿佛事情早已发生。但是，我怎能放弃。我抱住母亲：我要改变这一天的所有程序，我要让直线弯曲，让细节膨大，我要让墙头的风落到路口，要让下一句话，成为上句。

    母亲安静如同熟睡的婴孩，她隐隐传递过来的体温，我那般熟悉，那不仅仅是一种体温，那是独有的我熟悉的母亲气息，落雨的夜晚那样，让人感觉安全和安宁。母亲并没穿她一成不变的蓝色衣衫，她的短发因为过短，遮不住耳垂。她的笑容并不清晰，或者也不是笑容，只是后来时间给予她的哀痛。气氛里布满紧张，因为一些变故即将发生。这使得整个庭院，连同天空，笼罩一层黑褐的雾气。

    我抱住母亲，因为母亲将要在即将到来的变故中消失。我瞅见一只黑猫从院外跃上墙头，轻捷如同魅影，我厉声要它出去，它跳下时的身影如同扔下一截焦枯的木柴棍。大狗扭身，似乎要回窝睡觉，我说，你去看好门户。花园里，一些低矮的褐色草木，正在摇曳，我怕它们发出声响，于是我屏住自己的呼吸。我不知哪一丝风吹草动将成为导火索，我得时刻警惕。以至于，当我看见父亲阴沉的脸时，我低声安慰：过几天，我会领到一笔奖金，我将它全部给你，你不再发愁。

    我竭尽全力，小心谨慎，我试图让每一分钟都按部就班，没有旁逸斜出。但我一直清楚，一过此时，那场变故就要发生，也就是，从那一时起，我将与母亲天涯隔绝，以至永无止境。我不知那将是一场怎样的变故，它或许平淡如同雨打花落，或许激烈如同地动山摇。它隐伏，并且蠕动，它的身形如同爬虫。它和时间相向而行，吞噬距离，我却无法筑土为墙。我一边徒然地努力，一边因为无可奈何而感心痛。

    一个深秋的梦，类似于电影《时间机器》。

    梦并没有惨烈到我亲眼看见变故发生，因为过早醒来。这个深秋的早晨，一场雨或许刚刚飘过，因为我听得几声鸦叫，那是萧条和凄冷的声音。扭头看纱帘外的天空，昏暗一片。尽管醒来，人依旧在梦里迁延：如果梦境和现实可以置换，如果所有的好梦都成为现实，而所有不如意的现实不过是一场色调暗淡的梦，如若如此，我们的时日是不是会成为一杯白糖水，但是，如果所有的噩梦都成为现实，而所有愉悦的日子，不过一场梦境，我们又该怎样应对。

    然而，尽管梦和现实存有距离，一些事情，还是来来去去，在它们之间游弋。在那里，它们似乎总是意犹未尽，需要此起彼落，辗转承接。结果是，一些能够避免的事，反复发生，一些已经发生的变故，变本加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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