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正在山下收割青稞。未割的青稞穗子垂下,同时垂下匝地的金黄。他们身后,成排的青稞捆子站在地里,茬地上是红茎的荆芥和薄荷,也有棘豆,它淡紫的花朵已经萎败,成串的黑色豆荚开始饱满。偶尔有田鼠新筑的巢穴,它们如此笨拙,将松软的黑土堆积到地面,仿佛告示。荆芥和薄荷有着辛辣芳香,我弯腰采摘它们,并在抬头的瞬间,看见大雁跟着风向南飞。
天空似乎是一面流淌的静谧河水,水光闪烁清冷,大雁就是那淡荡下的一缕水草,顺着波纹漂浮起伏。我这样想着,又觉得不像。如果天空是未来,大雁是否是我可以用来栖息的一些枝杈。还不对。这样,我握着一束荆芥,站在田地中央,歪着头,听大雁鸣叫。它们只是天空中的一点淡漠写意,一阵雨,便会消去痕迹。后来,我觉察到大雁无法比拟,因为我觉得我就是它们。
大雁停驻的地方,会有怎样的屋顶,阳光怎样照耀。那里的树木,枝叶怎样朝天空伸出,那里的虫豸,怎样在夜晚躲进睡眠。那里有怎样的时光浮现,又有怎样的记忆沉淀。大雁或许正在回复,然而我不曾懂得意思,我只见得秋光散漫,却又无际。如此,我不得不将远方的想象捎在大雁身上,在一个,又一个深秋,目送它们南去。
只是远方始终模糊,因为大雁从不曾在高原停留。我因此怅惘,大雁并不是这人间的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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