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风动地，秋草萋绿，我骑着瘦驴在荒草古道独行。一直走，白杨反复萧萧，黑夜反复降临，霜露沾衣。道旁人家是否露豆丁星光，远山密林是否藏孤鸟悲鸣，与我并无关联。包袱如果干瘪，不如弃之不用，衣袖如果褴褛，不如露腕赤臂。前方永昼还是苦夜，我都策马而过。饥不从猛虎食，暮不从野雀栖。
有时，我坐在黄昏的山头，看落日熔金，想象自己可以一步越一个山头。山峰连绵，从未中断。有时我坐公交车，看站牌一一晃过，我便想象这路途没有终点。
在熙攘的人群，半闭的门后，我不前瞻，也不回顾。不到达，不停顿，不趋近，不远逝。我枯朽不影响你青葱，我哀吟不影响你远游。
午后，西风刮起碎雪，檐上枯草凄惶。我偷出哥哥的冰车去河道。河道早已冻结成冰，光滑冰面坚硬结实，一缕风过便是一缕白光。有些凸起的冰骨朵，膨大如早春芍药。有些小孩子蹲在上面，让另一个小孩子从背后往下推，滑下时仿佛花瓣上滚落露珠。我曾经从冰骨朵上站着向下滑，脚底溜得太快，身体后仰，后脑勺砸在冰面上哐当一声响。响完后站起来继续玩，没出过大事。拎着冰车，藏藏掖掖，走到离村子更远的河道。回顾不见来路，才安心坐上冰车。
冰车制作简单，五块木板三横两竖钉起，接触冰面的两块木板缠上铁丝，大号铁钉按上木头把手成为冰车杆，一手一只。我盘腿在上，如同青蛙在荷叶上。然而青蛙不用自己弹跳，自有风过荷摆。我轮番挥手，让铁钉在冰面上碰出火花，冰车飞驰而下。
西风呼啸，身边寒林如岁云。转瞬，眼前白色换作凝练，一抖就是波涌三千。如此，不抵达，不抵达，我这样思谋，暮色已堆满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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