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片蓝天:于果和他的大学-丰饶的苦难(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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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一、学变脸

    川剧有一绝:曰变脸,就是演员根据剧情人物的变化,将各色脸谱快速转变,红黄蓝白黑,喜怒哀乐,变幻无穷。它名扬海内外,也是川剧的“绝活”,不能外传的。

    1983年,赣剧院准备排演一场古装戏,其中有个情节,一魔鬼要变幻出各种人物来迷惑一美少女,怎么构想都难以出彩,导演觉得如能把川剧的“变脸”移植到戏中,定能使此戏生色不少。

    于是,院领导派永民到四川去学“变脸”。但遭到对方的拒绝。永民苦苦磨了10多天,仍一无所获。就这么两手空空的打道回府?永民又实在不甘心。他的脾气是,若想干什么,就一定要把这事干好。

    既然正门关闭,我就走偏门,偏门不行,我翻围墙也得接近“变脸”,直至把这绝招学到手。于是,他打听到“变脸”演员的家,一次次去登门拜访,态度极为诚恳迫切。

    但演员碍于剧团的规定,不敢把其底细告诉他,但又奈何不得永民,便答应在自家的客厅里,演一段变脸的戏给他看一看。

    永民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的双手和“亮相”,几张脸变过去后之后,他终于看出了机关秘密所在。永民欲向这位名演员进一步请教,他连连拱手道:“到此为止,到此为止,我可不敢泄露一丝底细呀。”

    见此,永民只好回到旅馆里,凭着印象与推理,他做好颇有难度的“变脸”机关,面罩便用柔滑细腻的丝绸做成。完工后,他试了试,其它都很好,就是面罩不贴肉,没有川剧“变脸”的逼真效果。

    毛病到底出在哪里呢?永民又带着自己的作品,再次登门求教。

    一则,名演员被永民锲而不舍的精神所打动;二来,他看了永民制作的“变脸”道具后,很是吃惊和佩服。

    没想到,自己随便表演一下,几乎所有的机关秘密便让他破解了。此人真是聪明绝顶啊。在当时“变脸”之机密,不亚于“闲人禁入”的军事要塞,不像后来改革开放,“变脸”之秘,也漂洋过海,大白于外国人眼皮底下。同是地方戏曲,犹不可不防。任“赣人”娓娓陈情,“蜀人”城门高悬,始终未肯让宾客尽窥其奥。

    永民左思右想,始终不得要领。这天吃罢早点,他就在集市上闲逛,鸡飞鸭叫、杀牛宰猪,好不热闹。看着看着,一个念头在他脑子里电光火石般一闪:这种东西又薄又滑又贴肉又有弹性,大可一试!

    永民赶紧买来XXX精心制作成面罩,一试,效果非常逼真,永民终于完成了领导交给的学习“变脸”任务。后因某种原因,这部戏没上演,永民偷学来的绝技“变脸”也没派上用场,但领导对他的聪明机智很是欣赏,并派了一个更艰巨的任务给他。

    团里准备排演古装戏《邯郸梦》,有场卢生梦中骑驴的戏,按传统的戏法,演员只需用一柄个鞭子虚晃几下就行了。可导演为了戏里能出新意,便决定由演员来演小毛驴。

    于是,能让演员穿戴的驴头和驴身任务,就交给了永民。

    永民是第一次接受这种任务,问其他的老师傅,他们也摇头说:“没做过,也没见过。”

    怎么办?

    从不服输的永民并不气馁,他自己动手设计,用泥巴捏、石膏倒,再用纸模做,几道工序下来,那头小驴做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当他套着这头驴给导演看时,颇为挑剔讲究的导演连声叫妙,并突发灵感,专门给这头驴子加了许多戏!

    《邯郸梦》里还有场戏,是吕洞宾送了个瓷枕给卢生,他睡着,做了一场黄粱美梦。

    为了演出梦幻仙境的效果,永民动脑筋琢磨着,用什么材料才能达到这个目的?

    于是,他巧妙地采用白色有机玻璃,把它做成拱型,表面画上古色古香的青花瓷图案,里头两端放上能闪出各种颜色的频闪灯,可以在卢生做梦时,根据音乐的频率一闪一闪,再配合旁边喷出的缕缕青烟,真是能进入连吕洞宾也大跌眼镜的梦境。

    这两个创新的道具设计,给这部戏增色不少。在江西省举办的首届戏剧节上,不仅那位扮演通人性的驴子的演员获了奖,永民也获得该节唯一的道具设计奖。

    后来,他的这个“瓷枕”,还因为含有科技含量,获得江西省科技进步奖。

    二十二、“田螺姑娘”

    小时候,永民最爱听的故事是《田螺姑娘》:有个勤劳善良的孤儿,因家穷娶不起媳妇,有次从田里劳动回来,他顺手拾了些田螺带回家养着,待日后炒着吃。

    可这以后,他家就出了怪事,每次他劳动回来,家里已有一桌香气扑鼻的饭菜等着他。是谁给他烧得呢?

    后来他才发现,每当他出去劳动,水缸里的一只田螺便蜕壳,变成一个非常美丽贤慧的姑娘,为他烧饭补衣。

    年青的孤儿感动极了,忙央求田螺姑娘做他的妻子。田螺姑娘亦喜青年儿郎的忠厚,他们就生活在一起,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

    永民和小伙伴到田里摸到田螺后,也常放在家里养着,下意识里也期盼里面也有只田螺蜕壳,变成一个非常美丽贤慧的姑娘,为他烧饭补衣。

    直到长大后,他才明白,这只是一个美丽的梦想,一个难以企及的梦想。

    因为残疾,从小到大,他遭遇过不可胜数的白眼、轻蔑、辱骂及恶作剧,当然也有怜悯的目光、同情的叹息以及暗地里的援助之手。

    中国是一个人口大国,也是一个残疾人大国,各类残疾人有五、六千万之巨!这样庞大的一个特殊群体是可与一个中等国家的人口相匹。试想,领土面积为997万平方公里的第二世界大国加拿大,96年人口普查才为2880万,我国的残疾人总量,竟是这样一个堂堂大国的倍数,能不让人膛目结舌之余,来深深思索他们的衣食住行,他们的受教育程度,他们的婚嫁生育,还有他们的就业生存!

    不错,我们有从上到下的残疾组织——残疾人联合会,我们还有相关部分残疾人的学校、机关及福利工厂(场)。但是,以这个群体之大,加上难以克服的偏见意识,残疾人若想人人获取与正常人无异的精神与物质生活,真是遥点远点。中国残疾人联合会主席邓朴方80年代初出国考察,曾感慨于西方的某些人道主义,其实是很深刻的。那是他身为残疾人又荣膺残疾人领袖重任,对比而后的双重感受。

    就是永民日后去香港、赴欧美考察,也深感境外它邦,在厕所、商场、车站、机场等公共服务场所给残疾人留有的通道与便利,让人感念和深味。

    当一栋建筑、一条道路、一片商场,在它的兴建之初就眼中有了残疾人,这个城市的生存底线,就不可能不涂抹是浓浓的人道主义色彩。

    囿于经济基础,也囿于人文关怀的长久缺失,无庸讳言,我国的残疾人注定要比发达国家的残疾人生存得更其艰难。

    在物质与精神双重窘迫中生长的永民,非但没有将感觉磨钝,心灵磨粗,反倒更加温润、绵和,爱心如山泉,常流不断;同时又好强、认真与执拗。这种自卑让叠加的自尊、自傲,大致决定了他今后为人处世的态度和坚韧的人生志向。

    然而眼前的永民,尽管聪明、善良,已为团里男女公认,在他的“社交”圈里,仍然只见男孩,不见女孩。

    少男少女,哪个不善怀春?何况,永民又是个感情极为细腻丰富的人,心里特别渴望得到异性的爱抚温暖。可在美女靓崽如云的剧团,他就像个丑小鸭一样,那么卑微渺小。

    他从不敢奢望,能得到那一个个像天鹅一般美丽优雅的女演员的青睐。

    所以,他除了在自己的工作间埋头做事外,几乎很少和剧团的女演员来往,更别说像其他男演员一样,和她们嘻嘻哈哈、打情骂俏了。

    童年时的田螺姑娘的梦想。早在世俗的歧视冷眼中泯灭了。直到喻小梅的出现,他田螺姑娘降临人间的梦想,又在心中复活。

    刚到剧团不久,他在看团里加工资的公榜表,在一片密密麻麻的人名中,他盯住了一个与自己同姓的人:喻小梅。

    正好,她也过来看榜了,永民搭腔道:“小梅,你也姓喻啊,剧团里就咱俩同姓。”

    “是吗,你……你叫什么名字……”

    永民指了指自己的名字道:“我叫喻永民。”

    “今年多大了?”她笑问道。

    “今年17岁。”他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哟,比我小两岁呢,我做你姐姐吧,怎样?”小梅扑闪着两只秀气水灵的大眼睛,玩笑道。

    永民望着像仙女一样美的姑娘,不敢相信这话是出自她的口。

    小梅见他满脸通红,只是窘迫地看着自己一言不发,扑哧一笑道:“怎么?我不配做你的姐姐吗?”

    “不……不,是……是我不配……”他结结巴巴地解释。

    小梅见此,又嫣然一笑,逗道:“谁说你不配?小手都巧过上海师傅了。来,叫我声姐姐吧。”

    小梅嫣然的三笑,弄得永民心猿意马,他又羞又喜地垂下了头,蚊子似地哼哼道:“姐姐……”

    “好,从今天起,我就是你姐姐了,有什么事就告诉我,姐姐会帮你的。”小梅说完,便翩然而去,留着永民呆立在那,久久回味她那美丽难忘的三笑。

    1960年出生在一个南昌普通的工人家庭里的喻小梅,有兄妹四人,她排行老二,虽然是寻常百姓家,但父母感情极好,一家人过得和和睦睦。11岁,能歌善舞、长相俊俏的她,就被招进省赣剧院。

    由于她天赋好,加之练功能吃苦,很快就成了团里重要培养的苗子,并师从赣剧著名演员潘凤霞。

    小梅演的是刀马旦,得时常练棒弄枪的,每每枪棒弄坏了,她就得找永民修理。他总是随叫随到、随叫随修,不厌其烦。

    她渐渐地喜欢上这个心灵手巧、踏实能干的男孩。特别是得知他一岁半患小儿麻痹残疾、十四岁父母离异,他独身一人,历经坎坷,更是生出几分同情。

    与永民比较熟悉以后,看见团里有人不叫他的名字,直呼拐子,她特别气愤,就像是自己的亲弟弟被人侮辱了一般,她对永民说:“以后别人这样叫你,你就别理他们!”

    永民望了她一眼,黯然神伤道:“我从小就被人这样呼叫,已经习惯了。”

    小梅听了,心都在发疼,可她也没什么好办法,来阻止这些人这么叫唤他。她始终叫他永民,从不叫他的绰号。

    她对他的尊重和怜爱,使永民自小缺乏滋润的心灵,渐渐产生出浓郁的向往与依恋。

    自卑的他,根本不敢向她表白,她是那么的美丽、那么的善良,身后的追求者,个个都比他高大英俊有出息,小梅都婉言谢绝了。

    自己一个瘸子,家庭又贫困又不健全,她凭什么会看上我呢?永民痛苦地想着。

    晚饭后,他常常踽踽独步来到赣江边,这是唐朝诗人王勃为报答徐孺子盛情款待,吟诗作赋的地方。千载之下,人去楼空,留一江瑟瑟秋水,半天沉沉落霞。他把这无望的相思之情,撒落在堤岸上,埋藏在心田里。

    单纯的小梅,对身边正上演的一幕,浑然不觉。那时,她只想演好戏,不想过早地恋爱,所以,她一直躲避着团里其他男演员的追求。甚至很少跟他们交往,因为剧团是个容易出绯闻的是非之地,她怕惹出什么家长里短来,让人背后嚼舌头。

    跟永民在一起,她就没有这个顾虑了,不仅因为一是演员一是美工,外人看来似乎位置悬殊;更主要的,女大男小,自己和别人,都不容易往这方面去。

    所以,她还像以往一样,没事就到永民工作间来聊聊天,跟他学学制作道具。

    那时,他们是演古装剧,穿的都是高帮皂鞋。有人为了图省事,脱了鞋就乱扔。

    永民总是毫无怨言,一双双地拣回来,这些鞋子整理起来特别费事,用完之后都得一双一双拍去灰尘,刷上白粉。

    有时,小梅看永民忙不过来,她就会帮着他整理,一点也不在乎别人笑她自掉身价,去干提鞋刷粉的事情,永民很感动。觉得只有眼前这个朴实可爱的姑娘,对他最亲。

    那时,他拿学徒工资,每月只有16元,除去吃饭零用,根本没钱存。小梅工龄长,每月工资有36元,加之父母也有工作,她完全可以“独立核算”、自收自支。

    所以,相对永民来说,她可算个小富姐了。

    小梅住在父母家,离剧团有段路,她攒钱买了一辆凤凰牌女式自行车,在当时,自行车的珍贵,可不亚于现在的私家车。

    永民是制作道具的,经常要上街买东西,每次,都是瘸着腿步行去的。小梅看见,总是主动借车给他。

    起先,永民还感到不好意思,毕竟,这么贵重的东西,老去借用很不好。曾萌发了去借钱买辆旧车的念头,可一想,要是自己也买车了,找她见面说话的机会不是要少多了吗?

    于是,他不仅不买车了,相反,他找她借车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因为,他是那么渴望见到她,渴望见到她那双清澈见底的双眸,渴望听到她那带着戏腔的嗓音。

    起先,小梅没觉察,仍是慷慨大方地借车给他。

    后来,发现他借车的动机不纯,也不点破他。因为,不知不觉中,她也喜欢上了他,他是那么的聪明机灵,那么的善解人意,与他相处交流,她总能在他的身上,获得与别人不一样的感觉。

    他们真如姐弟一般,关系是那么的融洽和谐,尽管,永民对他俩关系日后的发展,从不报有什么奢望,但他非常珍惜她的友情,遇见什么事,都愿告诉她。

    有次,永民对小梅说:“医生说,只要我把腿部发育好的走肌腱和发育不好的站肌腱换一下,我就能像正常人一样站得住。”

    小梅为他高兴道:“那好啊,你快去换吧。”

    永民祈求地望着她道:“那得开刀动手术,你……你会陪我么?”

    小梅侠义地道:“放心,我一定陪你。”

    不久她便陪同永民到九四医院去求医。外科医生检查以后,决定住院动手术。

    手术那天,小梅没开到陪伴证,护士要她出去,躺在手术台上的永民,突然像个孩子似地,紧紧拉住小梅的手,哭着哀求道:“不,小梅,你不要走……”

    尔后又对护士说:“让她留在这陪我吧……”

    可护士根本不理睬他,粗鲁地呵斥小梅,要她离开这。只见从没发过脾气的永民,对护士狂吼道:“我不做手术了,你们把我推回去吧。”

    医生闻知此事,批评护士道:“你怎么搞的,手术前,是不能让病人激动、受刺激的。”

    于是,破例让小梅留下来,陪伴永民。

    手术完后,永民的腿部共缝了40多针,需要24小时全天候的护理。

    小梅要上班,一个人忙不过来,回家后,她把永民的身世讲给了妈妈听,发动妈妈和她一起去医院,轮流护理永民。

    在她们母女的精心照顾护理下,永民的腿伤痊愈了,小梅却染上了相思病。情窦初开的少女情怀,第一次为一个异性而绽放。是夜,她辗转反侧,通宵不眠。她奇怪自己一向矜持、自重,怎么会为一个毛头小伙弄得心神不宁?

    扪心自问,她爱永民,爱他的聪明能干,爱他的忠厚善良,甚至连他那条受伤的瘸腿,也让她怜爱不已。

    但碍于永民的自卑和她的矜持,两人都克制着自己的感情,没去捅破这层窗户纸。

    二十三、父母的宿怨

    当年,永民的父亲离婚后,就带着两个女儿去进贤了。多年来,孤身在外的永民,特别想念两个妹妹,但想到父亲对自己的态度,他只好把满腔的思念之情强压在心里。

    到了南昌妈妈的新家,两个刚出生的小妹妹,占据了妈妈大量的精力,使她无暇顾及关照永民的生活。

    为了表白自己忠贞于新家,她便有意无意地在夫君面前冷淡永民,而把自己全部的母爱都倾注在两个年幼的女儿身上了。

    在家庭情感方面,仍属“少不更事”的永民,哪能体会理解妈妈这种复杂微妙的感情?他不由伤心失望了,觉得在这个新家里,自己是个多余的人。

    于是,他一上班就住在自己的工作间里,平日没事,他也很少回家,尽管,他母亲的家近在咫尺,可他则感觉远在天涯,是那么的陌生。

    小梅在与永民的交往中,也看出了他和母亲关系的疏远,得知其原因以后,她更同情孤独寂寞的永民,没事,就到他这里来聊聊天,家里有好吃的荤菜,自己也舍不得吃,装上一罐子,带到剧团给永民吃,以补充他营养的不足。

    那天周末,她家里改善生活,烧了一锅红烧肉。小梅在起锅前,铲了一罐子,带到剧团给永民吃。不料,他吃着吃着,竟流起眼泪来。

    小梅关切地问:“永民,你怎么啦?”

    永民抽哽道:“我……我想爸爸和妹妹,他们现在也不知过得怎样?”

    “那你回去看看呗。”

    “我……我怕妈妈知道,会生气的。”他犹豫地说,当年,父母离婚时,妈妈就对永民说过,父亲待他母子太无情无义了,要他以后永远不要再登父亲的家门。

    尽管,父亲一直待他不太好,可父子的血缘是割不断的,那份亲情,那份思念、那份牵挂,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彼此的分离,越来越浓烈了。可碍于母亲,他一直压抑住自己的感情,不去看望爸爸,但还有两个情同手足、稚年活泼的妹妹呀,做兄长的,何曾一日释怀?

    小梅知道他的为难之处,出主意道:“要么这样,我对你妈说,请你明天去我家做客,然后,我们再偷偷去看望你父亲。”

    永民一想,也觉得这主意不错。他知道,母亲和继父都很喜欢小梅,特别是他治腿住院时,看到小梅和她的妈妈那么精心照顾永民,母亲心里既酸涩又欣慰。

    因为,永民对她来说,一直是块心病。儿子的残疾和失败的婚姻,像团阴霾,深深笼罩在她的心头。

    现在,见儿子找到这么漂亮又善良的女友,她是做梦也不敢想的。所以,闻知永民去小梅家做客,她高兴地连连点头道:“去吧,看见小梅父母,代我向他们问好!”

    小梅和永民从继父家里走出来后,小梅又像变戏法一样,从办公室拿出一大包礼物道:“给,这是我送给你爸爸和妹妹的礼物。”

    永民过意不去道:“这……这怎么好意思让你破费呢?”

    小梅娇嗔道:“什么你呀你的,今天是我们一起看你爸爸,我买礼物,不一样的吗?”

    永民闻此,心一颤,顿时,一股异样的情愫充满他的心间,他多想拉着她的手说:“不,我们是一起去看望我们的爸爸。”

    可他胆怯,怕她听了生气,画虎不成反类犬,那就连朋友也做不成。

    要知道,他虽然身处省城,人又在热闹喧哗的剧团工作,但他依然被挥之不去的寂寞包裹。

    残疾和贫寒的家境,他在帅哥靓妹云集的剧团里,就像一只卑微可怜的丑小鸭一样,不被人们所关注。只有这个像天仙一样漂亮善良的姑娘,不歧视他,并像大姐姐一样,处处关照他。使他感受到那久违的母性之爱。

    他非常珍惜他们的友谊,像爱护眼睛一样,不让半点不快的杂质掺入他们的关系之中。

    小梅呢,也特喜欢这个聪明过人、心地善良的永民,她知道他刚参加工作,工资低,为了报答继父的恩情,他每月的工资都交回去,甚至连每月5、6元的加班津贴,他都一分不剩全给了家里。

    因此,小梅清楚地知道,永民身上是没有余钱去买礼物。而他父子兄妹是多年不见,他头次去看他们,如空着两手去,面子上不好看,情感上也说不过去。

    于是,为了成全永民的一片孝心,心细如发的小梅,便掏出自己的积蓄,给永民的爸爸和妹妹买去一大堆的礼物。

    当他们坐车辗转找到永民父亲的住宅,但见屋里简陋而凌乱,老人家依然过得落魄。也难怪,工资原本就低,加之酗酒脾气丑,又带着两个女儿,一直很难再婚。

    目睹这一切,永民的心在发痛,虽然,对于那个已经解体的家庭,为父者该检讨自己未尽责处甚多,但看到父亲白发苍苍、未老先衰的模样,他心里情感如涌,特别不好受。

    永民的父亲,见儿子不计前嫌地来看他,心里很是羞愧不安。

    过去,他嫌儿子残疾,是个累赘和包袱,对他非打即骂,从没一个笑脸,更别说给他一腔父爱。

    离婚后,他带着两个女儿艰难地度日,也顾不上去看望儿子。特别是闻知永民妈妈改嫁他人了,他更是心灰意冷,过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

    这会,闻知永民工作很好,又见他带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来看他,心里蓦然涌上一股复杂难言的滋味: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被自己当成包袱抛弃的儿子,不但能自食其力了,还工作生活得这么好。

    临别时,他握了握永民的手,满眼期待地道:“阿平,没事,就常来走走啊。”

    永民点头道:“好的,爸,妹妹,你们多保重啊,有空,我就来看你们。”

    没想到,永民和小梅去进贤的事被永民妈妈知道了,等他们回来后,她满脸不悦地道:“阿平,你明明是去进贤看你爸爸,却骗我说去小梅家做客?你……你为什么要这样?难道你忘了。你父亲是怎么对你的?为了你,我挨过他多少骂?受过多少气?”

    见温柔的母亲第一次冲他发这么大的火,永民懵了,忙解释道:“妈,他再怎么不是,也是我的亲生父亲啊,再说,他现在过得很不好,我去看看他,也是应该的……”

    没等他的话说完,母亲恨恨道:“他过不好,也是他自找的。当初,不是他酗酒打人,我哪里要跟他离婚?弄得你们兄妹分离、家破人散。阿平,你也不小了,也该知道,我们为你付出了多少心血……”

    面对亲生父母的宿怨积仇,永民一下陷入左右为难的地步,但为了不使母亲为难伤心,他只好违心地向母亲保证,以后再也不去看望父亲了,也决不跟他有任何来往。

    母亲走后,永民的心,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忍不住,他伏在被子上哭泣起来。这时,小梅端着一茶缸红烧肉进来道:“永民,这是我妈烧的红烧肉,你来尝尝吧……”

    她见永民满脸的泪水,惊问道:“永民,你怎么啦?”

    在她的印象中,他是个很内向要强的人,为什么事哭成这样呢?

    在她的追问下,永民和盘端出了这件事,小梅也感到棘手:一头是永民的亲生母亲,一头是亲生父亲,劝他向着哪一头,都不妥,便安慰他说:“永民,你别难过,你妈的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她有了新家,顾虑的地方也多些。你别想那么多了,有些事,只能慢慢来调和,否则,只会使矛盾越弄越大的。”

    永民点点头,长长叹了一口气,脸上满是落寞的忧伤。

    小梅见此,心里顿时涌上一股怜爱之情,永民太孤单、太需要家庭的温暖和爱了,可现实生活,偏偏剥夺了这一切。不由,她心里暗暗道:永民,你还有姐姐我呢,我会对你好,会让你不再孤独寂寞。

    从这以后,小梅来看他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几乎一有空暇时间,她就会来他的工作间,帮他做做事、聊聊天。

    星期天,也常会叫永民到自己家里去吃饭。对此,小梅的父母和剧团的同事,都没朝男女恋爱的关系上去想,只当是要好的结拜姐弟,因为,他们的条件悬殊太大,按世俗的眼光,即使男方有想法,那也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殊不知,一对条件在外人看来很般配的男女,其结合的红丝线未必是爱情,可一对差别较大的男女结合,其原由却多半是为了爱情。七仙女和董永如此,永民和小梅也如此。

    二十四、初恋

    时光飞速,一晃到了1981年。

    一次,剧团接到去弋阳演出的通知,在搬运道具时,一个滑轮下坠,不幸砸到了永民的腰部,他很快被送进了县医院。

    小梅得知后,心如刀绞。她随同事们来医院看完永民后,又偷偷跑到菜场,买了些鸡蛋,借别人的酒精炉烧好,悄悄给他送来,并红着眼圈说:“快趁热把它吃了吧,本想炖只鸡,弄点肉饼汤给你补补身子,可又没条件弄……”

    闻此言,永民眼圈红了,多少年了,他一直是在人们歧视冷漠的眼光中长大的,加之父母的离异,母亲的改嫁,他的情感世界几乎是一片空白,多少年了,他渴望的不就是这种关心体贴的情感吗?

    不由,声音哽咽地对她道:“不,小梅,只要有你这句话,我比吃什么东西都强……”

    当他们的目光相碰时,不由电触一般,小梅害羞地低下了头,一下由一个温柔体贴的大姐姐变得像个拘谨忸怩的小妹妹,永民呢,心里也陡然升起一种莫名慌乱甜蜜的情感,一时,怔怔地望着那热乎乎的鸡蛋,竟不知说什么好。

    几天后,永民腰伤好了一点,便出院了,这时,他们剧团又要转移到乐平演出,永民上车时,小梅招呼他道:“永民,来,坐姐姐这里。”

    永民听话地坐到她的身边,一路上,他们说说笑笑,很是开心。

    一路上风和日丽,蓝天如洗,农民在田里耘禾除草,忽见山坡上耸立着几个坟墓,永民心生一计,玩笑地试探道:“小梅,将来我们死后,会不会也像梁山泊与祝英台一样,葬到一起啊?”

    小梅娇嗔道:“你别瞎说,咱们可是坐在汽车上啊。”

    到了乐平,小梅可能因为暴晒了太阳,皮肤发炎。因医院离他们的驻地较远,她人地生疏,一个人去医院,永民很不放心,便要陪她去医院打针。起先她答应了,说等其他演员午睡时,他们两点钟在火车站广场碰面一起去。

    小梅答应完永民一起上医院后,又觉得不妥,一个大姑娘屁股打针,让一个小伙子看见,是多么的难为情啊。于是,她就想一人先去医院,打完了针,再到广场来见永民。

    没想,永民因是第一次偷偷约会,情绪紧张亢奋得怎么也睡不着,于是,一点钟他就偷偷爬起来,往女同志的住地迎去。

    未料,半路上竟碰到小梅,她一看见永民,吃惊道:“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不是说好两点钟的吗?”

    永民不知情,喜滋滋地道:“你不是也提前来了吗?可见,我们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她尴尬地道:“我……我还以为你来不了这么早呢……”

    到了医院后,永民一直站在门外,等她打完针出来,再陪她回去。

    这时,他们心里都深深爱恋着对方,也体贴关心着对方,可永民碍于自卑心理,迟迟不敢向她表白自己的感情。她呢,也因女孩的矜持害羞,不好意思向他诉说。

    直到去乐平煤矿演出时,小梅闻知一个瞎子按摩师的技艺很好,白天不演出,她就陪永民去那儿按摩腰部。

    第三次时,盲人玩笑地问道:“小师傅,天天陪你来的女同志是谁啊?”

    他瞟了她一眼道:“是我姐姐。”

    盲人诡秘地笑笑说:“姐姐?未必吧,我看是女朋友呐。”

    盲人的话,一下捅破了隔在他俩中间的窗户纸,一时,两人都羞得不敢看对方。

    待永民走出按摩室时,已是傍晚时分,嫣红的夕阳,把西边的云彩浸染得绚丽灿烂,他的心情也如这晚霞一般灿烂,他的自卑没了,他的顾虑没了,他的犹豫也没了,有的是满腔对爱情的渴望,是激情的燃烧,是对未来的憧憬。

    他,终于鼓足勇气对小梅说:“时间还早,我们出去走走吧。”

    小梅娇羞地望了望他,点了点头。他们沿着蜿蜒的小路,默默地走了一里多路,永民心里有千言万语的话想对小梅说,可又害怕不知说哪句好?

    这是他的初恋,也是她的初恋,面对爱神的突然降临,俩人就像中了魔似的,一下变得沉默寡言。万物屏息,天籁无声,不仅因为永民和小梅成长的时代属于“被爱情遗忘”的过去,还因为他俩受着古典戏曲的熏陶,脉脉含情却欲言又止,山盟海誓而一诺千金,那是怎样的情感担当,怎样的良知叩闪,怎样的精神洗礼啊!

    一直走到一栋新盖的楼房里,他们坐在门坎上休息时,望着尚未装好门窗的新房,永民玩笑道:“小梅,这要是咱们的新房就好啦。”

    小梅含羞带笑地瞥了他一眼道:“你呀,做梦娶媳妇,尽想美事。”

    他大胆地握住她的手道:“是的,小梅,我做梦都想娶你,你……你愿嫁给我么?”

    小梅像蚊子似地哼哼道:“我愿意。”

    他又紧张地问道:“我家里很穷,我的工资比你还低,你……你不会嫌我一无所有吧?”

    小梅美目闪闪道:“我们有了爱,一切都会有的。”

    他捶打着瘸拐的左腿,把自己最担心的话也说了出来:“我是个残疾人,你家里知道了,肯定会反对的。”

    她坚定地表白道:“不,我认为你比任何人都聪明能干,只要我们彼此真心相爱,相信父母最后也能理解我的选择。”

    面对如此纯真美好的爱情,永民握紧她的手,发誓道:“小梅,我会爱你一辈子,也会尽我的所能,让你幸福一辈子的。”

    二十五、爱的风波

    当永民和小梅向外宣布他们恋爱后,不仅遭到小梅父母的强烈反对,连剧团的领导和同事也惊诧莫名,尽管,他们也觉得永民聪明手巧,为人善良厚道,但毕竟是个拐子,而且,家里又那么穷,以小梅的条件,找永民做男朋友,是太不明智了。

    后来,头儿还专门找永民谈话,说:“小梅是个非常优秀的女孩,也是团里重点培养的尖子演员,她日后的前程不可估量,说实在,你们在一起很不般配,即使以后结婚成了家,你们也不会幸福的。永民,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如何去选择自己的爱情婚姻。我这是为你好,也是为小梅好。”

    小梅母亲也找到永民说:“原先,你和小梅结拜姐弟关系,我并没反对,可你们要发展成恋爱关系,我觉得是很不妥的。你要知道,小梅比你大两岁,女人将来容易衰老,以后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

    小梅的父亲则一口咬定道:“我是坚决反对小梅跟你谈朋友,希望你能知趣而退。”

    最后,见小梅仍跟永民好,她父亲便要小梅辞掉剧团工作回家,他说,宁肯自己养小梅一辈子,也不要她嫁给一个残疾人,让人背后取笑。

    她母亲,则四处托人,帮小梅找对象,以此让她摆脱永民。

    家里和单位同事的反对压力,弄得小梅神思恍惚,人也瘦掉一圈。但她还是坚定地向父母表白道:“即使你们反对我跟永民结婚,我也要和他好一辈子!”

    就在永民为爱情遇阻苦恼不堪时,他的鼻子又因鼻中颚歪曲,需要开刀住院,他的心情一下坠入异常悲观痛苦中,性格也变得乖戾暴躁了。

    住院那天,正好是小梅的生日,他送了她一枝高级钢笔和一封信道:“小梅,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从来不要男人礼物的小梅,见此,忙推辞道:“不,钢笔你拿着自己用吧……”

    谁知,话还没说完,永民的脸色勃然一变,“啪”地一下,他就将钢笔扔出了窗外,然后,把手中的信也撕得粉碎,痛苦地道:“你走吧,我哪配得上你呢……”

    小梅这才意会到,自己一个无意的举止,深深伤害了他的自尊心,忙哭着解释道:“永民,我……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你……你为什么到现在不相信我呢……”

    见她泪如泉涌,永民心疼愧疚了,忙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为她揩摸去脸上的泪水,自己却又流满了一脸的泪。

    小梅见此,也心疼了,又夺过他手中的手帕,为他揩摸脸上的泪,就这样,手帕在两张脸上揩来揩去,最后竟湿漉漉地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后来,等小梅醒悟地下楼去拣钢笔时,它早不见踪影了。

    有一次,小梅因剧团里有事,晚了半个小时来看他,只见他躺在床上,桌上的饭菜,一动也没动。小梅诧异道:“永民,你怎么不吃饭啊?”

    旁边的病友道:“咳,你不知道啊,你弟弟每天都在这窗口守望着你,看见你了,他才吃饭,今天一直看见你没来,他饭也不吃了。”

    小梅看着他,娇嗔道:“你干吗这样啊?”

    永民痴痴地望着她道:“我怕你再也不来了……”

    病友们见此,羡慕道:“你们姐弟的感情真好啊!”

    小梅不便说明真相,命令永民道:“听话,快起来吃饭吧。”

    永民这才起来,大口地把饭菜吃了。见此,小梅心里溢上一股浓浓的母爱来:这辈子,我不能丢下这个傻孩子……

    没想到,第二天她准时去医院时,他人没在,桌上的饭菜也没吃,上面压着一信封,她抽出来一看,信笺上写道:

    小梅:

    你见到此条后,不要去找我,我去了我该去的地方,我对不起妈妈,也对不起你。此生不能相报,等来生吧……

    永民 即日

    怎么?他要自杀了?小梅手握这张条子,直感到天旋地转,心顿时就被掏空了一般。她问同房的病友,永民什么时候走的?

    病友道:“走了有半个多小时了,从昨晚起,他就一人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吭声,也不知什么原因?问他,也不说。”

    小梅听到这,吓得浑身直冒冷汗了:难道他又听到什么谣传?对他们的未来失去信心,而走上了绝路?

    她欲追到火车站去,但一想,他要真是去进贤父亲家,她赶到火车站,他也早坐车跑了。

    冥冥中,她感到有股力量在推着她往赣江边的八一桥上走。一路上,她感到自己的世界一片空白,这时,她才意识到,永民在她心中的份量该有多重!

    “永民,我不能没有你!你听到了吗?要是你自杀了,我也不会一人孤独地活在这个世界的!永民,你……你到底在哪儿呀……”她心里在苦苦哀号。

    也许是焦虑过度,她眼前出现了幻觉,看见桥上每一个男人,都像是永民,等她叫着追上前一看,才知又看走了眼,弄得那些男人诧异地望着这个年轻漂亮、神思恍惚的女人,还以为她是从神经病院跑出来的。

    突然,她看见前面的桥墩上,站着永民,他正俯身望着下面滔滔的江水。她怕又是自己脑中的幻觉,不敢乱喊叫了。

    她向他走近,使劲地揉了揉眼,没错,真是永民。她一下扑上前,失声痛哭道:“永民,你这是干什么啊?……”

    永民看着从天而降的小梅,大吃一惊:“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原来,昨天下午,他们剧团也有一个演员住进了永民隔壁的病房。晚上,永民送小梅出来时,病友们说,这姐姐对弟弟真好!每天三趟,一趟也不少。

    那演员听了道:“什么姐弟呀,他们是恋爱关系。”

    其他人大吃一惊,摇头道:“不可能!这女孩又漂亮又机灵,两人太不相称,也太不般配了。”

    “可她偏偏选了她,也不知那个拐子使了什么手段,让她迷得神魂颠倒,放着大把的好男人不要,偏挑着这么一个人……”

    “……”

    正好永民回来,听到这些人刻薄嫉妒的议论,他心一悸,走进房间,只见众人都用一种鄙夷嫉恨的目光看着他,好像他就是那个恶巫婆,用了什么咒法,把这白雪公主一般的小梅骗到手了。

    永民太害怕这种目光了,在他们的眼中,自己只是一个可怜的残疾人,充其量,也只能扮个小矮人或是小丑的角色,怎能去充当王子,得到白雪公主的一颗芳心呢?

    永民一下明白了自己和小梅的恋爱,为什么会遭到这么大的阻力和非议,就因为小梅太出众了,而他是个残疾人,就不配拥有这段爱情,否则,就会触犯众怒,而变成众人口诛笔伐的靶子。

    这对一向自卑敏感、情感执著的永民来说是太残酷了。可让他放弃小梅爱情,他宁肯去死。

    整整一晚上,他的思想都在激烈地斗争着,终于,他为了不让小梅因跟他而落个众叛亲离的地步,决定选择去死。

    听到这,小梅紧紧搂住他道:“不,只要有你在我身旁,我不怕众叛亲离。”

    永民鼻子一酸,哭着对小梅道:“算了,为了你的前途和幸福,我们还是一刀两断吧。”

    小梅也哭着说:“不,没有你的爱,我一辈子也不会幸福的。你不是答应过我,要爱我一辈子,让我幸福一辈子么?”

    面对如此痴情女人,永民感动地拥紧了她:这真是个值得我一生去爱去疼的女人,为了她,我也不应该软弱退缩啊。

    于是,他回去后,坚定地向所有的人表示:“我爱小梅,我愿付出我的一生去爱她。但我也很尊重小梅的意愿,如果她不爱我,我也决不强求她。”

    小梅则向父母表示道:“非永民不嫁!”

    1985年3月6日,一个明媚晴朗的天气,他们没请一个客,也没办一桌酒席,自己贴了一幅对联,打了一挂鞭炮,炒了两个菜,两人在一起举办了一个既简单又冷清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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