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大学,一直是永民未圆的梦。因腿残疾,他曾被拒之大学校门之外。但他从没放弃过学习。为了提高自己的理论文化水平,永民去报考南昌职业技术师范学院美术专业,并取得了大专文凭。
后来,剧团领导见永民很勤奋好学,特地送他到上海戏剧学院进修舞美布景设计,尔后,又去中央戏剧学院进修服装设计。
他在上海戏曲学院学习时,老师给他们布置了一个难度颇大的作业,要他们按照一张照片,去复制一个古代的青铜器,并要求他们做的与刚出土的文物一样。
因没有实物,一切得靠自己去摸索。他找来纸盒和石膏粉做青铜器皿的材料,然后用古旧的颜色涂抹上去,效果几乎可以乱真。为此,他的这件作品被上海博物馆收藏了。
后来,他又去中央戏剧学院进修服装设计,有一教授发现了他舞美、服装和制作道具上的天赋后,惊讶道:“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就门门都精通,是个难得的人才。北京很多剧团都缺乏这样的人才,一再要我向他们推荐。怎样?你要是留在北京的话,事业上一定能大展鸿图。”
可永民考虑到,小梅是个赣剧演员,北京又没这个地方戏剧团,他若调北京的话,小梅势必要改行。她的艺术事业就得牺牲。
说真的,他觉得小梅跟着他,已经牺牲很多了,一个人在家带着儿子,全力以赴地支持他去上海、北京读书,他怎能为了自己的事业而牺牲妻子的事业呢?
于是,他婉拒了那位教授的好意。当他得知其原由时,惋惜地道:“好男儿应志在四方,你为了妻子,竟舍弃到京城发展自己的事业,太可惜了。”
他笑笑道:“江西也是四方的一方呀。”
没想到,当他从北京学习回来,正欲为振兴赣剧事业大展宏图时,剧团因市场的原因,跌入了“越演越赔、少演少赔,不演不赔”的尴尬境地,团里已无戏可演,其他演职员都拿着60%的生活费,待在家里。永民,也和其他演员一样,成了南昌城里第一批“下岗人员”。
面对这种窘况,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去被动地等待别人安排自己的命运。而是琢磨重新选择一条自己的人生之路。他这时决定给自己改名为于果,意思就是:一切从新开始,这辈子要干出一番成果来。
机遇,总是成全那些有才能有准备的人。
1988年,新成立的民办赣江大学,要开设服装专业,可到处寻找授课的老师,都找不到。因公办大学没开这个专业,也就没毕业生。社会上大多是裁缝师傅,会做,但不会上课,而且,有许多老裁缝师,文化程度都不高,要他们给大学生上课,怕会贻笑大方。所以,要招一个高水平的服装系的主任,成了赣江大学迫在眉睫的难题。
这时,他们听说赣剧团有个搞服装设计的人,人年轻,可本事大得不得了,能写会画又会说,刚在上海、北京的名校深造回来,作品经常得奖。有关服装的论文,曾在《现代服装》和《中国服装》上发表,称得上是一位既有理论又懂实践的专家。
于是,他们三顾茅庐到剧团,把于果请出山,当服装系的主任。
于果懂美术,他把美术的素描色彩知识和服装设计知识有机地结合在一起讲,让同学们大开眼界,受益匪浅。如裁剪制图和服装款式的设计,运用了美术知识,就能起到非常好的效果。
由于他既有丰富的理论知识,又有自身裁剪衣服的实践,所以,他讲课不是照搬课本,而是结合裁剪的实际问题来讲,这样,学生听起来津津有味,动起手来也兴致勃勃。
一时间,来选他课的学生挤满了教室,他们都反映,这是入校以来,听到的最好的课。
这时,团市委也慕于果之名,和他合作,办了一个青工服装裁剪培训班。
白天,于果给大学生上课,晚上,就给青工上课。上完课,他还要骑一个多小时的车回家,生活过得非常紧凑和繁忙。
儿子呱呱坠地了,两口之家变成了三口之家,加之于果家庭的负担,他和小梅一直是过着捉襟肘出的日子。他到赣江大学教书后,为了省下每天挤乘公共汽车的五角钱,于果就索性骑上十几里地的车去上课。
他还特别抠门,每天身上除了带上一天的饭菜票外,多一分钱都不肯带。
小梅心细,怕他在路上车爆了胎,连修车的钱都没有。于是,天天在他的口袋里,塞上两元钱。
这天,团市委的培训班结束后,他们给了于果2000元的讲课费,当他接过这厚厚两大叠钞票时,激动的手都在发抖:从小到大,他还从没拿过这么多的钱。现在,他终于靠自己的劳动,挣取了这么一大笔钱,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把钱全部给妻子。
自打结婚以来,她不仅全心操持着这个小家,还要操心于果的几个妹妹。两人就一百来元工资,要管着一大家人的吃喝拉撒,是够难为她的。
几年里,她没添置一件新衣,还更别说穿金戴银的。剧团是个比较追赶时尚的圈子,哪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不以穿时髦的衣服、戴贵重的首饰为荣?更何况,以小梅的长相和身材,在美女如云的剧团里,也算是出类拔萃的。可是为生活所迫,她的穿戴,在剧团的女人之中,是最朴素最寒碜的。
虽然,小梅从没向他抱怨什么,可做为一个男人来讲,能将自己心爱的女人打扮得漂亮,是男人有能力的表现,也是男人的骄傲。可于果就一直骄傲不起来,打他记事起,他就感到,贫困就像一条毒蛇,紧紧缠附在他家里,窒息了他们的生活,也窒息了他们的亲情和他对一切美好事物的向往。他只能为人的最低生活层次——生存而奋斗。
现在,他终于能靠自己的智慧劳动挣取丰盈的收入了,他怎能不高兴、不激动?
我们的国家,在富裕等于资本主义,等于修正主义,等于亡党亡国之危的怪潭里陷入得太久,以穷为乐,以穷为荣,却忘了立党建国之初的宗旨就是使普天下的劳苦大众过上幸福日子。到所谓“文革”,神州大地到处民不聊生,啼饥号寒。古人云:“国之有奸也,犹鸟兽之有鸷猛,昆虫之有毒螫也”。那伙饫甘宴肥的国蠹却在那里叫嚷:“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卫星上天,红旗落地”。
革命,从来就是手段而非目的。但我们却把手段置换成目的太久太久。
仓禀足而知礼仪,衣食丰而知荣辱,这是真理。
于果太需要钱了。
当即,他把两叠钱塞进怀里,来不及和校长告辞,就急冲冲地骑车回家了。
到了家里,已是深夜了,与以往一样,小梅已拥着儿子,酣甜地入睡了。
可于果激动的不行,一把将妻子拖起来道:“小梅,快起来,你看,我挣大钱啦……”
说着,从怀里掏出厚厚两大叠的钞票,往小梅手里一放道:“给你,明天,我陪你上街买东西……”
小梅看着这么多的钱,忙问道:“永民,你从哪儿弄到这么多的钱啊?”
“这是我的讲课费,小梅,看来,现在只要有本事就可以挣大钱了。将来我还要挣好多好多的钱给你用。”
小梅摇摇头道:“不,你别为钱太搏命了,我只要你健康平安,这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于果拥紧妻子,一脸凝重的表情道:“小梅,你跟了我,不仅吃了很多苦,也受了很多委屈,为了你,我也要干出一番事业来,让你脸上有光,能扬眉吐气地活着。”
“不,永民,嫁给你,我从来没有委屈后悔过,因为,我爱的是你,只要你也爱我,我就是最大的富翁了!”
“……”
一晚上,他们越聊越恩爱,越聊心贴得越近了。
第二天一早起,小梅拿了这两大叠钱,不是往服装、金银首饰店去,而是到了百货商店,咬咬牙,买了一部600多元的电子琴。
因她酷爱音乐,心中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拥有一部钢琴。可因经济拮据,这个梦想没实现。现在有钱了,钢琴买不起,买个电子琴弹弹也不错,一来给儿子增加一点音乐细胞;二来,等儿子长大了,她还可以教儿子弹琴。
买完琴,小梅望着少了一厚叠的钞票,不敢再去其他柜台转了,忙出门到了银行,把剩下的钱全部存了起来。这也是他们家第一笔积蓄,她想,将来随着孩子大了,父母也老了,该花钱的地方更多了,她要精心计算家里的每一个铜板,为了可爱的儿子,为了可亲的丈夫,为了这个她好想好想付出一切的家。
二十七、分道扬镳
不久,江西省要举办一次服装大赛,学校派于果率队出征参加,学校的经费紧张,于果设计的10套衣服,都是用很廉价的布料制作,但在色彩和款式上,设计者于果匠心独运,一套套穿出来,却是那样抢眼,那样落落大方而又出手不凡。
抚州印染厂的一位女设计师也酷爱服装设计,为了参加这次比赛,她不惜拿出自己的所有存款,制作了好多套高档的服装,参加比赛。结果,她全军覆没,而于果一人,就拿了一个二等奖两个三等奖。她难过地对于果说:“你一下就得了三个奖,哪怕是匀一个给我,我心里也平衡一些啊。”
于果搔搔脑袋,不知怎么安慰她才好。
说实在,他都看过她的作品,虽然布料很高档,但款式的设计比较传统老套,全部落选,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可见,T台无情又有情,比赛温馨又残酷,它可不管你投入多少,没有新颖独特的风格,势必就要淘汰出局。竞赛如此,生活也如此。
回来后,于果更加重视学习外国和古代服装的变化,吸收其中的精华,真正做到了古为今用,洋为中用,去其糟粕,萃取精华,使自己的服装设计水平日趋完美。
91年,于果与一位朋友都有办服装学院的想法,他们通过反复论证,认为服装教育很有前途。
于果向赣江大学辞职时,校长叹一口气道:“我知道,我这小庙是留不了你这尊大菩萨的,感谢你把我的服装系,办得红红火火的,只是你一走后,我再也难物色到你这么能干的系主任了。”
于果出来,全身投入南昌服装学院的筹建,在骄阳似火的酷暑天,他和合作者各骑一辆自行车,满城转悠,最后,他们看中了三层楼的文化会堂,于是,便租下来办学校。第一届,他们就招了500名学生,学制为两年,主要是学习服装的设计和裁剪。
于果既是副院长,又是专业主讲老师,因他懂业务,为人又谦虚厚道,在师生中的威信直线上升。
本来,这是一个需要合作也鼓励合作的时代,国门一旦洞开,不仅中国人与中国人的合作成为必然,中国人与外国人的合作也是大势所趋。
然而,中国毕竟又是一个从半封建半殖民地直接过渡到社会主义的国家,即使类如上海这样的商业大都市,开埠也不过百余年,与西方发达国家三、四百年的工业文明相比较,我们的产业工人队伍实在是“后生晚辈”。
这是一道不容忽略的历史底线:近代工业文明自然娩出的大社会,大合作生产,是市场经济得以顺利运行的基础。市场经济的信用原则、诚实态度和契约精神,我们才刚刚从头学起!
毋庸讳言,《三国演义》是刘、关、张“桃园三结义”般的合作,既是腐熟的文学经典,也是仍然活跃在日常生活中的行为范式。遗憾的是,这样歃血为盟的“合作”范式,虽然可以成为小农经济田园牧歌的主演,距现代经济的“游戏规则”却遥矣远矣。
这就是我们身边大大小小的合作,每每以热情握手、觥筹交错始,以兄弟反目“不是冤家不聚头”终的大致原由。
依理推论,于果的第一次大合作,渐渐出现了不愉快、难以为继似乎也在预料之中。由于两人在教学、管理、理财方面的意见不一,他们只好分道扬镳了。
二十八、去俄罗斯
于果在家呆了两天,他就坐不住了,他不甘心,一个才30来岁的男人,就这么窝在家里虚度时光。他是属于那种“工作狂”型的人,宁愿工作累死,也不愿闲在家里歇死。
这时,一位首长要出国,来他这里做西服,闻知他的情况,略沉吟片刻,问道:“小于,你愿不愿去俄罗斯做生意?如想去的话,我介绍你去。”
去俄罗斯做生意?于果一下愣住了:这可是他想也不敢想的事啊?一时,他不知该怎么回答。
首长见此,微微一笑道:“这样吧,你回去再给妻子商量商量,这毕竟是出国的大事,可不是在国内出趟短差啊。如果同意,就回个电话给我。”
于果回来对妻子一说,她也愣住了,勾下头,半天没吭气。
于果满眼期待地问:“小梅,你的意见呢?这毕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啊。”
小梅眼圈一红道:“可你的腿、你的身体,能受得了那种气候?听讲俄罗斯一年里有半年是冰天雪地的?”
于果拍拍胸脯道:“要什么紧嘛!在农村里,那么艰苦的日子,我都能挺过来,一点雪和冰怕什么?再讲,去了俄罗斯,也能开阔一下我的眼界嘛。”
小梅仍面有忧色:“可你从来没做过生意,能行么?”
于果自信地安慰道:“能行的,人总是从不懂到懂的,边干边学呗!”
良骥思千里,青松恋山岭。小梅见此,知道于果去意已定,也深知,于果是属于那种勇于创新、对事业的追求永不满足的男人,如让他无所事事地呆在家里,比杀了他还难受。
想到这,她便殷殷地叮嘱道:“你到了那儿,如果不适应的话,马上就回来。不要像那些出国的人一样,死要面子活受罪,非得衣锦还乡不可。我可不稀罕你挣什么大钱,我只希望你平安健康……”说着,已是泪流满面了。
于果心一悸道:“小梅,你放心,我在外面,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只要挣到了钱,我马上就回来,自己去办个学校。”
就这样,他离家别子地来到千里之外的俄罗斯,在朋友的帮助下,做起了易货贸易。
他联系把俄罗斯的载重车、工程车运回国内,然后从国内换回旅游鞋、雨伞等轻工产品到俄罗斯去销售。
由于朋友的帮助和他精明的判断决策,不到半年里,他所做的三笔生意都成功了,其中一笔,他就净挣了一百多万元。
前苏联解体后分离出来的俄罗斯,依然疆域辽阔,拥有较大的消费市场。俄罗斯的文化与文学辉煌灿烂,从二三十年代始至五六十年代,对中国的作家、诗人和文化工作者产生了深远而持久的影响。
于果,其生也晚,最需要受教育的年代偏又遭遇了“文革”,这种苦难的经历使他十分崇仰苏联文豪高尔基。高尔基最具影响力的文学作品《童年》《人世间》等,正是他苦难生活的艺术写照。正是在这一点上,于果感同自受,很容易读出共同语言。
当然,还有俄罗斯古典的建筑、宽阔的街道、洁净的车站以及微笑而守秩序的人民,即便在生意繁忙之中,他依然未忘感受、汲取和学习另一个优秀民族的出色之处。
他感叹文化与教育的伟力,正是这千百年的积淀与托举,构筑了一个民族绵延不绝的伟岸风骨。
尽管从经商的外行变内行,他几乎是无师自通,也尽管在异邦的大地上稳扎稳打,不仅没有失着,而是节节胜利。静夜独眠,他依然为自己的未来感到迷惘。
再以后,来俄罗斯做贸易和旅游的中国人越来越多,可苦于语言交流的困难和对环境的陌生,惹出了很多麻烦来。他的朋友看中了这个市场,与于果商量,准备租下一栋大楼做酒店,专门接待中国人,并提供咨询和导游等服务项目。
通过几次做生意,他很看重于果的为人和能力,便邀请于果做该酒店的总经理,负责酒店的经营管理,他做董事长,利润五五分成。
于果一听,也觉得这是一个好项目,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就在他欲大展宏图,要在莫斯科打持久战的时候,妻子来电话说,她和孩子非常想念他,他们要的是丈夫和父亲,而不是钱,他们盼望着他回家,一家人能团团圆圆地生活在一起。
于果放下电话,略一踌躇,就打点行装,准备回家。
朋友知道后,很为他的决定而惋惜,说:“于果,你很有经商的头脑和天赋,而且俄罗斯现在改革开放的政策,也有利于我们在此做生意,你要是在这里再干几年的话,准能成为亿万大亨的。”
他笑笑摇头,家庭是天平的一头,金钱是天平的另一头,孰轻孰重,他心知肚明。
朋友不解地问:“你是个男人,怎么会为了家庭放弃自己的事业呢?”
他笑道:“正因为我是个男人,就要对妻子、孩子、家庭负责任。”
朋友警告说:“可为了家庭,你放弃了如日中天的事业,将来你会后悔终身的。”
他摇头反驳说“不,如果为了事业而毁了家庭的幸福,那我才会悔恨终身的。”
朋友继续劝说道:“你呀,还是老农思想,离不开老婆的热炕头。你要知道,男人有了事业有了钱,什么样的老婆找不着啊?”
他依然笑笑摇头,心里想:“老婆是好找,但美满的家庭未必能用金钱铸造得起。再说,好男儿志在四方,有才能,到哪儿都能发展。他相信返国以后,也能找到一个事业的支点。”
也许是童年和父母的离异,留给于果的阴影太重,他特别看重妻儿,也很珍惜他现在所拥有的美满婚姻。所以,听了老婆孩子的一声召唤后,他不顾朋友的再三挽留,毅然离开俄罗斯,回到了江西。
这时,他已是拥有一百多万元的富翁了,他可以投资办实业,凭着他的聪明才干和在俄罗斯做生意的经验,事业一定能发达起来。就是什么也不做,一百多万在南昌,一家人坐着吃也够用一辈子了。
然而,他没这样做。刚过而立之年的于果,又走到了一个人生的十字路口。
贤妻、娇儿、金钱,堪成三全齐美了。如果不是改革开放,不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大潮汹涌澎湃,当代中国从思想观念到经济体制都发生了史无前例的深刻变化,那么工人农民乃至所有的贫民百姓,至多只能在温饱线上“讨生活”,冀望靠勤劳、靠知识、靠聪明才干发家致富,无异痴人说梦!
进入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中国,层封千尺的坚冰,骤然裂开一道石破天惊般的罅缝,得益于一位世纪老人力抵千钧的挥臂: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不要小瞧了这句话,它是对一个几千年来“不患寡而患不均”“杀富济贫”“有福同享、有祸同当”的农耕大国的历史性反拨。
没有这样一个时代前提,于果充其量还只能是地方戏剧团的小美工,纵有满脑子智慧,至多只能给老婆的衣橱里,多添一件衣服,给孩子的碗盏里,多添一点荤腥。
腰缠万贯,已经穷尽了一个农耕社会的奢侈想象。百万富翁肯定只属于高鼻深目的老外。可是国门一旦打开,昨天的匪夷所思,都雨后蘑菇般地在我们身边生长起来。
这时候的于果,年轻的百万富翁,其心情却平淡如水,远没有当年讲课时,一口气挣个千儿八百时的心潮澎湃。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着秋月春风。
于果还是一头青丝,一张娃娃脸,却有了“过来人”的历练和老成。
他看到过身边的朋友一旦暴发后,“扳本”一般,香车美人相伴,佳宴笙歌为邻,整日陶醉在温柔富贵乡。他也看到过一些有头脑有才干的商界大腕,“见好就收”,将企业统统“盘点”售出,从此守着一堆终生受用不尽的钱财当“寓公”,要么逗鸡遛狗,要么麻将一搓,不知东方之既白。
人各有志,人各有情,人各有逸性,人各有操守。一个“闲不住”还不能道尽于果此时的心境;“做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似乎又难逃脱唱高调之讥。
雷锋时代过去了,时代却仍在呼唤雷锋精神;不仅仅是以体力,而且是以知识、智力服务于人民,这是新时代的需求。
那些日,于果竭力不去想“前尘往事”,他要让过去的烦恼、疲惫及麻缠统统远离。但他的思维、他的目光、他的兴趣和志向,终究还是落在了令他爱恨交织、九死不悔的两个字上:
——教育!
中国是教育大国,有源远流长的教育史,有举世无双的受教育人数;中国又是教育穷国,教育投入所占国民生产总值很低,不仅低于发达国家,也低于发展中国家。
江西是老区,投入尤其有限。
每年中高考分数之高,居全国前列。老区的家长更苦,老区的孩子让人疼怜,更不要说那些考分虽高却眼巴巴望着大学校门不得入内的残疾人了。当年,自己不就是因为腿残疾,而被大学拒之门外么?
还有那个像范进中举一样的男同学熊亮,为了能挤上大学的独木桥,他悬梁刺股地日背夜读,还是一次次地以几分之差落水了。最后,为了能挤上“独木桥”,他违心地选择了一项冷门专业哲学,终于,耗费了八年的精力和时间,他才被大学录取。
毕业后,先是当政治老师,后又改行当了政工干部。后来,他碰到办学的于果,感慨地说:“当年,如果有民办大学的话,我就不用浪费8年时间,去挤公办大学的独木桥了。”
最让于果痛心的是,他们班上还有个女同学李秀臻,一连考了4年大学,都没考上,最后,因承受不了家庭的压力,精神崩溃,跳水塘自杀了。而全国,像她这样的悲剧,屡有发生,所以,有人称高考,是“黑色的七月”。
在这广大的落榜生中,有多少人才,被一考定终身,扼杀了求学深造的机会。
所以,在这种僧多粥少的教育格局下,多办民办大学,就能帮更多的孩子圆大学梦,避免更多像熊亮、李秀臻这样悲剧的发生。
此意已决,便是惊涛击不垮,高山拦不住。
有人揣测,于果是自己当年被阻挡在大学门外,今天想办所大学来“扳本”泄愤。
这话大致也不差,只不过,这扳的不是个人的事,泄的也不是私愤。他是要发动千万落榜生以及各种原因受阻深造的学生,共同来扳本。他是要为千万有志向上的学生提供一个宽阔无比的学习平台,他要帮千千万万的高考落榜生圆求学成才梦。
而且,他觉得,兴学重教是中国民族优秀传统,从周朝就有私塾学校,孔子是私学首创者。两千多年代代相传,人才辈出,创造了灿烂夺目的中华文明。兴学重教,培养人才,是千秋伟业,是太阳下最光辉的事业。
于是,他决定拿出一半钱在南昌投资办学校,另一半钱留给妻子,以弥补这些年来她所吃的苦。
当他和妻子小梅商量此事时,她不仅没拦阻他,相反,一再向他表态道:“当初,我爱的是你的人,现在我依然是爱你的人,你赚的那些钱,我一分也不要,你全部拿去办学校吧。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支持你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在妻子的大力支持下,于果将所挣的钱,全部投入办学了。招收像他这样的落榜生以及一些身有残疾、贫困的学生。
有人不解地问他:“现在很多民办学校,都是贵族学校,专为有钱人办的,你为什么反其道而行之呢?”
他沉思片刻道:“这也许跟我的经历有关,我是个残疾人,我深深懂得残疾人那种被人歧视的痛苦,也更懂得他们是多么的渴望得到学习机会,以改变自己的命运;我曾是个落榜生,我知道被高校拒之门外的痛苦;我还是个贫困生,也尝过没钱读书的痛苦。也许是我品尝了人生太多的痛苦,我想,现在我有钱了,就该为许多像我一样命运的人,伸出援助之手。”
恰好在这时,他通过朋友的介绍,认识了香港文强贸易公司的总裁张怡文,两人交谈了几天,总裁很欣赏于果的为人,对他投资办学校想法,也是很支持。
他说:“我是搞贸易的,对办教育不懂行。要么这样,我们两家合作办校,具体负责由你了。”
于是,1994年春,于果与香港文强贸易公司、美国国际管理学院合作,创办了经江西省人民政府、省教委批准的全国第一所中外合作高级学府——实行现代教育管理体制的江西省高级职业学校。
该校实行董事会领导下的校长负责制。于果出任董事长兼校长,中方高级顾问由中科院院士、南昌大学校长潘际銮教授担任;外方顾问由美国国际管理学院副院长、院士颜彼德担任。
二十九、毛仔
由于生活的贫困和婚姻破裂的摧残,于果的父亲和母亲,先后于1986年和1988年相继病逝。他们没看到儿子事业的成功,自然,更谈不上享受儿子亿万家财的福了。
为此,于果也很内疚,多希望时光能倒转,把父母的生命留住,他现在有条件,能让他们住最好的医院,请最好的大夫,把他们的病治好,并让他们吃好住好,快快乐乐地度过自己的晚年。
然而,这一切只能是假设了。为了弥补自己心里的遗憾,清明节时,他就会回老家,为父母扫墓。
每次扫墓,他都是到毛仔家落脚。他还记得童年时白米饭的友谊,记得那河里钓鱼摸虾的童趣。聊起这些往事时,他眼里总是闪出特别神往的光芒来。
只是,毛仔在生活的重压下,已过早显得苍老,脑子也变得迟钝了,他听了,一脸的茫然和憨笑:“亏你还记得那么清楚,我呀,早忘了。一碗饭,算稀哩(什么)!”
于果摇摇头道:“不,那时对我来说,这碗饭可是救命饭啊,如果不是它,我的身体早饿垮了。”
毛仔摆摆手道:“小事一桩,不值一提。那时读书,你对我帮助可大啊,可惜,我不是读书的料,你回城后,我也没读书,就回家作田了。可现在你看,你多么有出息,我呢,就没法跟你比了,唉……”他深深叹了口气道。
毛仔一直在农村种田,娶妻,生了三个孩子。
没有其他的手艺,光种着几亩薄田,日子自然是过得很清苦的。
也许是很少吃到水果,于果送去的两箱苹果梨子一打开,毛仔的孩子一哄而上,一人抓了好几个。
看看他家简陋的房屋和破旧的家具,于果就知道他家是过得很拮据。他询问了村里的一些情况,便开导毛仔道:“你不要光种田,这样是富不了的,想想其它的门路,搞一些养殖业或适销对路的农产品。”
毛仔叹气道:“也想过,可哪有钱投资啊?”
于果道:“钱不要紧,我可以借给你。”
说着,他把自己家的地址和电话抄给毛仔道:“以后找到了好项目,就来找我。”
毛仔感激地接过名片,目送他离去的背影,心里感慨道:常言哇,穷在闹市没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于果啊,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心眼善,喜欢帮衬人。
两个月后,他来到南昌找于果,因是谈借钱的事,他嚅动着嘴,几次想开口说,又咽了回去。
聪明的于果见此,笑问道:“是不是找到了好项目?说吧,需要多少钱?”
见于果这么一说,他红着脸道:“我想买一部旧面包车,跑运输拉客,可能要借两万多块钱。不过,我一挣到了钱,马上就还你。”他急巴巴地表示道。
“钱什么时候还都行,只是,你在买车以前,一定要做好市场调查,这条线路的车有多少,每天的乘客是多少?这些,你都得弄清楚,不然,竞争太激烈,是很难挣到钱的。”于果将自己在生意场上的经验告诉他。
毛仔点头道:“我会的,别人都说了,干这个,挣钱很快的。”
“你不能听别人说,一定得自己去摸清情况,这样,才会尽量减少判断错误。”于果仍谆谆地告诫他。
毛仔连连点头道:“我会的。”
借了钱回去后,求富心切的毛仔,急于想买车赚钱,也没把于果的话当回事。
结果,买了车后,才发现,这条线乘客是比较多,但车也多,竞争很激烈。加上买的又是辆二手车,三天两头出毛病,每天挣的钱,基本上都花在修车上了。
清明节到了,于果在为父扫墓时,又买了几箱水果去看毛仔,得知他的窘况后,忙安慰说:“别急,那些钱,随你什么时候还。你不妨再看看其他的线路,有必要时,就换一条线路试试。不要把自己吊在一棵树上。”
毛仔内疚地叹道:“好的,唉,要是早听你的,就不会这样罗。”
“做生意嘛,都这样,吃一堑,长一智。”于果继续鼓励他道。
除了毛仔外,于果还有一挚友,他叫杨小华,是于果的中学同学。他也和于果一样,因小儿麻痹,双腿残疾。
他也像于果一样,人极聪明,个性也很要强,从不因双腿残疾,而自暴自弃。他总是对于果说:“我们的腿残了,但精神上不能残,否则,我们就更会被别人看不起。”
他很爱读书,知识面也极宽,于果很喜欢和他在一起聊天,从他那里记取知识和精神上的力量。
杨小华的母亲,是教他们的物理老师,她也很喜欢聪明乖巧的于果,待他像自己的儿子一样,家里弄了什么好吃的,都忘不了留一份给于果吃。
看着他们踟躇满志地畅谈未来的理想,她在一边,总是伤感地叹道:“可惜两个多么聪明的孩子,如果不是腿残疾,将来真是能有一番作为的。”
可两个不谙世事的年轻人,根本不知未来道路的坎坷,还沉浸在自己的理想中:于果希望自己考上医学院,做一个技术精湛的外科大夫。杨小华的理想则是像华罗庚一样,做一个举世闻名的科学家。
然而,考大学时,两人都因腿残疾,而被关在大学校门之外。
而后,于果进了省赣剧院当美工,杨小华被安排在学校图书馆当外文编辑。在这期间,他仍不肯放弃自己的理想,国内大学读不成,他就联系美国的大学,当他把自己的资料和论文寄给美国一所大学时,他们被他的才华和精神所感动,不仅接纳他为该校的学生,还提供奖学金,供他读大学之用。
由于他成绩特别优秀,毕业后,他留校任教。
只是因双腿残疾的原因,他个人问题,迟迟没有解决,这也成了于果的一块心病,特别是自己有了一个贤惠的妻子和可爱的儿子后,他更希望好友也应该拥有这一切。毕竟,在人的一生中,事业重要,可妻子孩子也一样的重要,缺了哪一边,都是人生的一大遗憾。
十几年来,于果是一如既往地爱着妻子。尽管,他当校长了,又是全国人大代表,身上还同时兼任着社会上十几种职务,学校的事务和繁忙的社会活动,几乎占去他所有的时间。但他还见缝插针地挤时间,给妻子设计缝制新衣,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说实在,论他的财富,他给太太买再贵的名牌衣服也买得起,可于果说:“这一针一线里,都缝制着我对她的感情,而且,我做的衣服式样,世上仅独此一件,不会有重复的。”
妻子呢,每次穿上“于果牌”的时装出门,总会招来一片羡慕的目光。
而于果的儿子呢,是86年生的,与于果一样同属虎,他呢,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于果每每与人谈起儿子,眼里总是充满着自豪和欣慰。儿子性格如他一样,聪明好钻研,自打父亲给他了买了台电脑后,他就迷上了它,并无师自通地成了一个电脑小专家。学校的电脑出了问题,老师解决不了,还得向他求教。
现在,他不但迷上了上网,还经常帮学校做“课件”,帮别人做主页,于果戏称他是“网上飞”。
孩子学电脑灵动,于果时常拉着妻子一起,老老实实地坐在家里,听儿子上电脑课。
现在,儿子通过互联网已沟通美国、加拿大等国家。他很自豪地对父母道,他现在只要有一台电脑,就能养活自己。他的理想,是要去美国留学,做比尔·盖茨那样的知识英雄。
有个这样的儿子,于果怎能不骄傲呢?有个这样幸福的家庭,于果又怎么会不珍惜呢?
所以,好友杨小华一直未婚的事,对他也是个心病,每次跟他通电话时,于果总是关心地询问他个人的生活,而他总是叹道:“唉,这里的女人实际的很,哪会把自己的一生,交给一个残疾人啊……”
没等他的话说完,于果反驳道:“关键是你要有信心,要敢于去追求啊。”
“咳,我哪有你那么好的福气啊,还是一辈子当个王老五吧。”
于果却不气馁,一直想帮杨小华找个能相依相伴过一生的人,但回回希望总落空。
谈及此事,他总是满脸的忧戚之色:“小华也是快四十的人了,孤身一人在美国,会有多寂寞啊,我在俄罗斯做生意的时候,也尝过这种孤独的滋味,很不好受。要是他能尽早解决这个问题,那该多好啊……”
于果就是这样的人,心胸仁慈宽厚,他事业富有、家庭幸福了,也希望自己的朋友,也能拥有这一切。
无论是在乡村作田的毛仔,还是在美国当教授的杨小华,于果对他们,始终保持着童年时代的真诚友谊。
三十、办学的艰辛
学校被批准后,于果为了让每一笔钱能发挥最大的效益,能盖更多的校舍,他可是吃尽了苦头。为了不让中间商盘剥他的建筑费,亲自去购买建筑材料。
在炎热的骄阳下,他瘸着腿,一身汗一脸灰地穿梭在建筑工地和建材市场上。以至做事的民工看了都说,这哪像个百万富翁,比我们还苦还累。
他把材料买好运回去,又遇到了新的麻烦。因他征了农民的地,依当地的惯例,他的建筑材料必须由当地农民承包下来,这样一来的话,他想节约成本的设想就要落空。
于是,他对农民说:“我是来办学校的,不是住宅开发商,我的每一分每一厘钱都得用在学校的盖房上,请你们通融一下,把眼光放远一些,等我的学校发展壮大了,就会有挣钱的市场。”
可一些农民只看眼下的利益,不听于果谈未来的前景。他们聚众在工地上闹事,打拖货的司机。结果,吓得司机不敢开车了。好脾气的于果闻此,怒火三丈道:“我来押车,看他们敢把我怎样?”
于果押车到现场时,几个年轻的农民欲冲上来打司机,残疾的于果不顾自己的安危,挺身而出道:“我是于果,你们想干什么?今天,你们要敢动我一个手指头,就算你们厉害!”
他的义正严词震慑住这几个农民,一个说:“哟,这就是于校长呀,他怎么亲自押车,一点也不像老板。”
另一个人低声对同伴说:“他是人大代表,打了要吃官司的。”
其他人闻此,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就这样,他又成了押运员,每天颠簸在汽车上。
在他的努力下,他学校房子的造价比预算节约了三分之一。1994年1月份,江西高级职业学校正式挂牌招生时,同学们走进那宽敞明亮的宿舍和教室,却不知道这房子的一砖一瓦,浸透了于果校长的心血和汗水。
谈及办学与农民打交道之事,于果更是记忆犹新。当时,学校去征地,要动迁一农民的兔子棚,于果见当地的农民不富裕,加倍给了他一笔拆迁费。
可这农民竟漫天要价、无理取闹,说于果影响了他喂养兔子,不然,他的这批兔子可以生出一大群小兔子来,小兔子又能繁衍一大批小小兔子来,算出的天价,让人根本无法承受。
直到村支书来呵斥道:“你哪能这样要钱不要脸?如果村里人都像你,谁还敢来这里投资?”
这农民受到村支书的呵斥后,才不敢继续胡搅蛮缠。
不想,这事刚完,又有个农民鱼塘里的鱼死了,责怪是学校生活污水所至,公然将死鱼泼在于果的办公桌上。并狮子大开口地要求给予赔偿。
更令人气愤的是,有的村民是公然上门来敲诈勒索。一次,他们组织学生植树绿化校园时,几个年轻的村民阻绕道:“这个树洞我们来挖,一个50元。”
他们的无理要求被于果拒绝后,便恶狠狠地骂道:“死拐子,你别太神气风光了,总有一天,我们要敲断你另一条腿。”
有些农民的文化素质低,做出这种见利忘义的事,还有情可谅。
更让人百思不解的是,个别主管部门的负责人,为了小集团的利益,制定土政策,要收民办学校的2%的管理费。
第一年,于果上交了管理费。第二年7月,国务院颁发了《社会力量办学条例》,指明不能收取民办学校的管理费。其他地方都停止了向民办学校收管理费,有些省还将以前收的管理费退还给学校。可某些主管部门的头儿拒不执行,仍发文要收取,并还将这列为学校考核检查的指标。
见此,于果只好以人大代表的身份,向省人大写信,反映他们乱收费的问题。省人大很重视,立刻找到他们协商。他们口头答应不再收费了,但实际上,仍在收受其他学校的管理费。
于果得知此事后,他想,我是人大代表,就要敢于讲正气。如果对这种有意违反政策的事不闻不问的话,我还怎么对得起人民赋予我的权力。于是,他向省长上书,反映他们不依法行政。结果,三个省级领导过问此事后,才得以纠正。
一次,一个叫杨辉的学生,在校外被一群人拦路抢劫,受了重伤,于果得知此消息后,马上带巨款把他送进医院,并对医生说:“无论花多大的代价,都希望你们把他救活来。”
整整一夜,他都守护在杨辉的身边。当医生护士得知他是一校之长时,感动地说:“为了一个普通的学生,校长亲自守夜,可真少见啊。”
因杨辉的伤势过重,第二天下午不幸去世了。于果非常难过,他几天没合眼没回家,全力以赴地协助警方调查侦破此案,因作案的是外地来的流窜犯,警方也一时难以抓获他们。
学生不幸出事,固然有经验教训要总结,但也有人捕风捉影,信口开河,颇有些诬指不实之词。这些委屈,对于果来说,已是家常便饭的事了。
更气人的是,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经常给他家打勒索恐吓电话。
于果的妻子对笔者讲起恐吓电话的事来,是充满了无奈与痛苦:“我们家自从于果办学出名后,这类的骚扰恐吓电话是经常不断。起先,有人打电话说,于果在外面包了二奶,与歌厅小姐鬼混等等,说得有名有姓、有鼻子有眼的。我和于果是十几年的夫妻了,深知他的为人和品质,根本就不听这一套。这套离间计不成,他们又打来勒索要钱的恐吓电话,并说,我们如果不照他们的指示办,他们就要对我的儿子下手了。”
说到这,喻小梅眼圈都红了,声音哽咽道:“这些年来,于果将全部的智慧和精力全部投入给学校,他每月只交足够的生活费。我至今还在单位上班,拿一份工资。我们的家,就像千万个普普通通的家庭一样,是靠工资吃饭的。我理解于果的志向和抱负,所以,对他想做的事,我总是全力以赴地支持他。甚至包括他那几个亿资产的学校,我的家人和孩子都认为是国家的,是他们集体智慧创造的。”
“因为,我相信我儿子的能力,会超过他的爸爸,我们没必要去为他敛财。我呢,也是个很实际很容易满足的人,从不想过什么奢华舒适的阔太太生活,我只希望家庭和睦,生活有爱,即使是粗茶淡饭也是香的。有时,我真的不想于果把事业干得那么大,那么的招人眼目,因为,这不仅破坏了我们家庭安宁的生活,也让我时常为孩子为于果的生命担忧……”
说到这,她呜咽地说不下去了。
的确,对一个女人来说,还有什么比丈夫、孩子更重要的呢?喻小梅,这个温柔贤惠、与世无争的善良女人,在顶着“名人”妻子的光环下,过的是最简单朴实的平民生活,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担忧与恐惧。
当笔者面对于果,把他妻子的感受对他说时,他面色凝重地道:“是的,为了学校,我和我的家人,都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有人就说我傻,赚了那么多的钱,自己一点也不享受,还让一家人为你担忧受怕,真不值!”
“你听了这些话,后悔吗?”
于果摇摇头道:“不,我从不后悔!因为每个人对人生的追求是不一样的。我此生唯一的追求和希望,就是要把这所学校建成全国一流的民办大学。”
电话的恐吓,匿名的骚扰,无理的纠缠和莫名的压力,都阻挡不住于果办好学校的决心。
有年春节,又有两个彪形大汉闯到他家,索要巨款。幸得公安及时赶到,抓住了这两个人。但他们的同伙仍不甘心,还打电话威胁于果,说要对他的家庭和孩子报复。缘于此,他怕自己有什么不测,便写下了一份遗书:
一个人总有一天要死去,就和生一样,不知时辰。如果有一天我不幸了,请按照我的意见办:
请允许将我亲手创办的学校无偿捐献给国家,转交给省人民政府,任何人不得私分这份本属于国家的财产。
于果 99、7、17
这份于果亲笔写的遗嘱,现在还存放在蓝天职业技术学院的校办档案柜里。
有人关心地问于果:“你怕吗?想过什么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吗?”
于果摇摇头道:“不,我不能满足助长他们这种丑恶贪婪的欲望,我也跟他们说了,我生时,他们敲不到我一分钱;死了,我这笔财产也交给国家,他们也休想得到一分钱!”
于果,不仅是事业上的强者,也是生活中的强者,更是精神道德上的强者!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