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先传
高秉坊其人
高秉坊,号春如,山东省博山县人,金陵大学农学院毕业。由于金陵大学教授凌道扬与山东鲁案督办王正廷系留美同学,高由凌道扬介绍于王正廷,在鲁案督办公署任科长,孔祥熙亦同在该署任处长:孔任青岛电报局长,高做总务科长;以后孔任实业部长,高做总务司长。高秉坊一直是孔祥熙手下的总务“人才”和亲信。
可是,在实业部总务司长任内,因孔的孩子每天上、下学校,要总务司安排汽车迎送,经常到实业部各办公室内,打骂吵闹。高自以为是孔多年部属,关系密切,摆出所谓父执的面孔,在孩子头上轻轻地拍了一下。孩子们哭着回家,向宋霭龄哭诉被高秉坊打了头。打孩子,欺老娘,属员犯长官,那还了得。经高秉坊多次赔礼请罪,事情表面上平息,实际上宋霭龄还是愤愤不平。
孔祥熙接替宋子文任财政部长时,所有部内司、处长以上人员都拟了名单,高秉坊又是名单上内定的总务司司长,正等着跟孔祥熙走马上任。谁知好梦难圆,当拟定名单提交宋霭龄审核决定时,宋对高秉坊的总务司长提出反对意见,说你(指孔祥熙)既然喜欢高春如,给高什么位置都不管,就是不能给高做总务司长。凭这几句话,高的总务司长吹了。孔祥熙在接任的前夕,临时把赋税司长与总务司长姓名用笔钩转了一下。于是高秉坊迷迷糊糊地当上了财政部赋税司司长,由赋税司长引出了直接税的一段文章。
高秉坊从政数十年,深知旧官场的风云变化,通晓旧官场的官诀。他经常私下说:“政治上就是玩钱、玩人。有钱人才兜得转,有人才捧得高。玩要玩得漂亮。要钱要做得手脚干净,要人要有用处目的。”这几句话,道出了他的为政箴言。他在直接税的主政时期就是玩钱、玩人。
高秉坊主管着财政部内重要的税收机构——直接税署。在重庆开办了“财政部财务人员训练班”,分设“税务班”与“财务班”。税务班的毕业学员分发在财政部所属各税务机构,财务班的毕业学员则分发在各银行工作,目的在于插手税务机构和金融事业。虽然,这两个目的并没有完全实现,但是高在玩“钱”上是有全局布置、野心勃勃的。
玩人,高秉坊耍尽了花招。首先,在孔祥熙左右建立宗派性的亲信集团,利用并包围孔来达到个人的名利私欲。他先拉进博山同乡李毓万(号青选)充当孔的亲信随从秘书。一切重要文件,不通过秘书李毓万,孔是不会直接看到的;而孔祥熙的批示决定,又多根据秘书的签拟办法,写上“如拟”两个字,就成为定案,甚至由秘书掌管孔的图章,在文件上盖上图章就算了事。高秉坊与李毓万既是同县小同乡,又是老朋友,利用这个关系,把住了孔祥熙的所谓“官邸”这一关。同时,高又拉进了山东同乡鲁佩璋充任财政部秘书长,所有财政部一切重要公文,都要经过“鲁麻子”的手,成为孔祥熙暨财政部的当家总管。这样,鲁佩璋又把持着财政部的政务了。
此外,在属员中尽量培植个人势力。就拿关吉玉来说吧。关吉玉系满人,改从汉姓,在东北大学毕业后,曾到德国学经济,回国后,在东北大学教书,后投在高秉坊门下,于赋税司所属“地方捐税整理委员会”任委员。适逢财政部设立“四川财政特派员公署”,代表财政部处理四川的财政事宜,高便商同鲁佩璋、李毓万等向孔祥熙力荐关吉玉担任特派员。1937年直接税在各省设立机构时,关又兼任川康所得税办事处处长。1942年以前,高系赋税司司长兼任直接税署长,一人担任两个重要职务,财政部内其他头目也就想挖出他一个职位来,高格于形势,辞去赋税司长,专任直接税署长,赋税司长一职推荐关吉玉接任,高做赋税司的太上司长。以后,关吉玉任财政部次长,粮食部次长、部长,虽是政学系的关系,但开始硬是高秉坊培植起来的。
高在直接税范围内,借所谓考训制度,即直接税的人员都要经过考试、训练,招考一批又一批的大学毕业生,总计不下千名,这批大学生都成为高的子弟兵,也是控制直接税基层机构的基本力量。高对这些考训学员,不仅在直接税部门提拔培养,还利用各种机会,向外扩充势力。例如,由该署资送直接税训练班第一期学员朱元到美国留学,以便利用留学生的招牌,猎取更重要的职位。又如安插赵佩玺到财政部人事处任科长。赵系直接税训练班第二期学员,山西省太原人,与孔祥熙算是老乡。财政部人事处是山西人的势力范围,外人不易插进去。高利用赵的山西同乡关系,插入了人事处,以后直接税要通过人事处的事,自然得到方便照顾。所有这些做法,不外是见缝插针,把个人势力逐渐地布置到各有关部门中,来完成玩人的阵法。在抗战胜利时,高的子弟兵中,如于学思任东北某省的财政厅长,吴仕汉由江西税务管理局局长而改就庐山管理局局长,这种例子很多。
把冷差事办成热场面
高秉坊谈到直接税时,总不忘提到地方捐税整理委员会的关系,说它是推动直接税的先锋力量。究竟地方捐税整理委员会与直接税有着怎样的关系呢?
高任财政部赋税司长,执掌监督和指导各省租税征收的行政权,并没有任何税收的实际征收权。在财政部内,盐税有盐政司和盐务总局主管,关税有关务署主管,货物税有货物税署主管,各有局长和署长,轮不上也不许高插手过问。而各省财政厅主管的租税,则以财政厅长多是地方实力派,各玩各的一套,对财政部的行政指挥并不买账。因此,赋税司算是热衙门里的冷差事。
高挖空心思,见缝插针,乃于1934年第二次全国财政会议中,由赋税司提出整理地方捐税的议案,认为各省地方捐税,名目繁多,需进行整理。议案通过,就在赋税司内设一地方捐税整理委员会,专司其事,实际上高秉坊对设立这个委员会,有两个打算:第一,利用这个委员会,借整理地方捐税的名义,对各省财政插上一手,同时与各省财政厅长取得联系。比如委员会经常派出委员到各省去,与各省财政厅长勾勾搭搭,发表一些地方捐税的调查报告,如关吉玉的江西营业税调查报告。第二,利用这个委员会,可安置一批私人力量,作为个人政治资本,相机扩大个人势力。当时,委员会内收容的官僚政客,确实不少。有下台的官僚,如毛龙章(毛为军阀刘镇华的军需处处长,做过安徽省行政督察专员,刘任安徽省政府主席时,毛任安徽省政府委员兼财政厅厅长)。有失意的政客,如梁敬錞、宁恩承等(梁曾任最高法院推事,高利用梁订立一切直接税法规;宁系东北大学毕业,由张学良资送到日本留学,回国后,在东北大学教书,后任张学良的外交秘书,参与对日外交事项)。他如各种留学生张淼(留法、浙江温州人)、关吉玉、孙超烜(江苏人,留美)等人。高秉坊收罗了这批官僚、政客、留学生,作为个人扩充政治资本的储备力量,而他们又利用高秉坊作为其升官发财的靠山,互相利用勾结,各有所图。
地方捐税整理委员会虽可安置一批人,但究竟是空架子,没有任何实际权力。高秉坊衡度情况,要进一步掌有实权的财政行政机构,还得另想办法。好在第二次全国财政会议整理地方捐税的下文,还埋下了创办新税的伏笔。高氏智囊团之一,号称谋士的宁恩承,自命对所得税有研究,在日本学租税制度,乘机提出中国要创办所得税,在财政史上打开一个新局面。高秉坊正合心意,大加赞许,委员们也随声附和,努力促成。最后由高秉坊向孔祥熙上条陈,建议创办所得税。“欲图改革我国财政,非从改革税制入手不可。而所得税之倡办,实负有此项重大之使命。”案经通过,乃由宁恩承出主意,梁敬錞写成法规条文,拟成所得税暂行条例二十二条,所得税暂行条例施行细则若干条,第一类营利事业所得税征收须知,第二类薪给报酬所得税征收须知,第三类证券存款利息所得税征收须知等法令条文,分别核准施行,所得税遂于1937年1月1日开征,为中国直接税走出了第一步。
1936年7月1日在财政部内设立直接税筹备处,负责筹备所得税的征收,所得税稽征法令的草拟订立,机构的设立,人员的安排等。处长高秉坊兼,副处长梁敬錞。由于当时所得税的征收范围,分为三大类别。第一类营利事业所得税,包括公司、行栈、商号、工厂或个人资本在两千元以上营利所得,与一时营利事业之所得。第二类薪给报酬所得,包括公务员、自由职业者及其他从事各业之所得。第三类证券存款利息之所得,包括公债及存款利息所得。因此,直接税筹备处内按税收类别,分组办事。第一组掌管第一类营利事业所得税的征收事宜,组长为宁恩承。第二组掌管薪给报酬和存款利息所得税的征收事宜,组长为张萃。第三组掌管会计统计事宜,组长为孙超烜。所有地方捐税整理委员会的全副人马,都移到直接税筹备处来了。
1936年10月直接税筹备处改称所得税事务处,处内各级主管人员仍是原班未动。同月设立所得税事物处驻沪办事处,处长由梁敬錞兼,认为上海系全国工商业者首要地区,推行顺利,其他各省自可迎刃而解。梁到上海后,衡情度势,以上海会计师为工商业大资本家的智囊,大商号、大工厂多聘会计师为常年顾问,而开征所得税又增添了会计师一桩业务项目,开辟了一条生财大道。因此,由潘序伦、徐永祚等分别在报刊上发表文章,造成舆论,继之上海市商会发表通电,表示同意开征所得税。
接着在同年12月设立苏(兼辖南京市)、皖、浙、赣、湘、鄂、粤、川、康、滇、黔、陕、甘、宁、青、新等省办事处。12月21日后,又设福建办事处。正当派定人员,兴高采烈,预备走马上任时,发生了西安事件,南京政权摇摇欲坠,派定各省人员又都垂头丧气,虑成画饼,最后,高秉坊得到孔祥熙的指示,按原计划进行。
1940年开征遗产税后,直接税体系的所得税与遗产税两大主干已完全具备。征收机构也做相应的扩充改组。1941年1月1日起,财政部直接税处改组为直接税署。署长高秉坊,副署长孙超烜。
省局以下,则多以行政专署所在地设立直接税分局,各县则设查征所。税收繁苛,搜刮聚敛,遍及偏僻角落,无所逃于“赤足税”(抗战时,社会上称直接税为赤足税,因其搜刮之苛,可剥得光身赤足)。当时,直接税署主管稽征的税收项目有所得税,非常时期过份利得税、遗产税、印花税、营业税五大项,直接税署相应地成为财政部内重要而庞大的热烘烘的衙门了。
一场争夺战
如上所述,由于直接税署主管的征收范围不断扩大,顿时成为财政部内油水多的肥缺。部内重要头目谁不眼红心动,都想染指分尝。但直接税在高秉坊的控制下,耍了一些花招,人事上提出考训制度,缚住了各方想插进来的手,封住了各方想荐人的嘴。同时,只有高秉坊的徒子徒孙,才能在直接税充当大大小小的官儿,建立与巩固高秉坊在直接税的独立王国。
于是财政部内重要大头目间,装出一副关心税收的假惺惺姿态,产生这样的议论:财政部内有直接税署,又有货物税署,各省有直接税局,又有货物税局,征收机构,层次重叠,人员繁多,开支浩大,得想法节约国库开支;而商人把同一种商货,既要到直接税局完直接税,又要到货物税局完货物税,手续繁复,辗转需时,货不畅流。于是有人建议,把直接税署与货物税署合并为国税署,各省把直、货两税局合并为国税局,则机构单纯,开支节省,便国利民。在堂皇的说法中,隐藏着钩心斗角、争权夺利的勾当。由财政部的内部议论,逐步向外发展,取得立法院财政委员会的赞成,成为政治上的压力。高秉坊看到大势不妙,寡不敌众,要挖他的墙脚了。直接税的局面,高秉坊认为是他打出来的,别人染指禁脔,心何能甘。
当时情况,货物税署署长张静愚(张任货物税署前,曾任财政部禁烟总局局长,所谓禁烟局,实际上就是贩卖鸦片毒品的公开专设机构,这个机构名义上隶属财政部,实际上是隶属蒋介石的侍从室)素与蒋介石的侍从室有关系。高秉坊虽系孔祥熙的红人,但张静愚通过侍从室下一张条子,孔祥熙也抵挡不了,国税署长就要落到张静愚手里。高从政多年,宦海风波,几曾遭遇,于是与亲信智囊人物商讨熟筹之下,遂向孔祥熙进言,直接税有一套独立完整的考训人事制度,业务人员尽是青年学生,不易驾驭,如骤然合并,恐生纠纷,不若处之以渐,逐步推进,较为适宜。办法是直、货两署暂维现状,分别单独设立,各省先把直、货两局合并,看合并以后效果如何,再做处理。鲁佩璋、李毓万辈亦从旁力促孔祥熙采纳,以保住高秉坊直接税署长的座位。
1943年2月,各省直、货两税局正式合并为税务管理局。各省管理局局长由直、货两税二一添作五,平分秋色。事实上高秉坊利用与孔祥熙的关系,在定名单时,把出身于直接税的人,算作直税局长名额分内,其他非直接税出身,而原任直接税局长者(如由各地方权势保举的直税局长),即算作货物税应占局长名额分下。因此,直接税仍占着局长名额分配的上风。名单发表,张静愚只有忍气吞声地认输,下一回合再做较量。
由于省局、分局都是直、货两税合并组织的,因此,争吵哄闹,丑态百出。如果某局的主管人是直接税的,货物税人员必遇事反对,反之亦然。直、货两税人员同在一处办公,彼此视如路人,不通往来,不交言笑,俨然冤家对头,而高秉坊与张静愚各怀鬼胎,带头制造摩擦。
在争吵声中,1945年3月,高秉坊因贪污案送法院,直接税署长由李锐接充(李系湖南人,原任货物税署副署长,1946年由直接税署长转任湖南财政厅长),张静愚也兔死狐悲,销声匿迹,一场肉搏争夺战就此告终。
轰动全国的贪污案
1945年3月高秉坊因贪污案革职,移送法院处理,为轰动全国的一大贪污案件。时孔祥熙因黄金舞弊案,在“国人皆曰可杀”声中,被轰下台来,由原任财政部政务次长的政学系俞鸿钧接长。案发日,高用毕早餐,正拟到直接税署去。俞鸿钧派来专人召唤,云有要事商量,嘱立即到俞办公室去。高随来员前往,至则俞鸿钧以革职令文和法院拘票示高,俞未发一言,即走出办公室,高则由法院来人拘往。直接税署人员闻讯,惊惶万状,莫知所措。而原任货物税署副署长的李锐即时到直接税署接署长职。
送法院后,初判死刑,法院对当时官场现实,自是揣摩功深,死刑是奉命判了,自有人出来转弯说项,因此,仅止于判,而未言及执行,留有余地,好看风使舵。果然,孔祥熙自美回国,想办法为亲信属员说情了。自己出面说话,实在难以启齿,也不一定有效果,于是由孔祥熙托当时美国驻华大使赫尔利向蒋介石说项,婉言罪只贪污,而判死刑有欠民主法度。蒋介石外表责孔以家事不当告诸外使,内心不敢不从赫尔利的说法。高遂由赫尔利的一言,由死刑而改判无期徒刑了。
从此,高在重庆监狱度其超级狱犯的生活,教同狱犯人识字,出资在狱内自建住房。1949年,重庆解放后,高释放出狱。
孔祥熙与盛升颐
恽慰甘
盛升颐是孔祥熙和宋霭龄手下的红人,这儿,有必要说说他的出身:盛升颐,字苹臣,江苏常州人,是前清邮传部尚书盛宣怀的第七子。他是官僚买办家庭出身的贵公子,生长在当时的十里洋场上海,他还参加了青红帮,成了个辈分较高的头面人物。我认识盛以后,经常看到他不是歪戴着帽子,就是跷着两个大拇指,挽起两只袖口,俨然是一个十足的大流氓。关于盛和孔祥熙的关系,据传说:宋霭龄的母亲宋老太太曾在盛家做过养娘,这是专门请来看管孩子的,身份不同于乳娘和佣仆,因此,盛和宋家的一些人都很熟,后来宋霭龄和孔祥熙结婚,盛就成了宋的干儿子。
当1940年孔做行政院长时,盛名义上是苏浙皖区税务局局长,却从未到任。盛长期住在重庆,做着院长官邸第二组组长。盛表面上虽是一个区的税务局长,但在国民党统治力量所能达到的区域内,要想钻营一个税务局长,如果不走他的门路,是不会发表的。例如我的叔叔恽宝懿,先后做了安徽省和浙江省的区税务局局长,我的弟弟的岳父洪怀祖,由财政部某一个部门的委员外调安徽省区税务局局长,都是走了盛的门路才得到手的,可见他同孔家关系之深了。
盛在中央信托局任职的时候,为了能在政治上更好地控制金融工作,还搞了一个特务组织,叫作中信经济调查研究所,凡是中央信托局系统下各级机构的头头,几乎没有一个不参加这个组织的。我的堂弟恽恩也是由于参加了这个组织,才做了成都中央信托局经理。他到了成都以后,按日报告当地商业行情,甚至纸烟价格也在报告之列。盛就是这样多方面地猎取经济情报,以利于孔家和他的投机倒把活动。
1939年,我当财政部贸易委员会运输股股长,由于办理桐油出口业务,雇用商家汽车比较多。有人检举说我和商车相互勾结,从中贪污,并且层层上告,一直告到了孔祥熙处。由于我的叔叔恽宝懿的介绍,盛主动地找我去谈(这里还应当说明一下我们的亲戚关系:我的高祖母是盛的祖姑母,因而他是我的表叔公)。盛在询问这事的详细情况后,便说:“控告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好好做事吧,以后没有事常来走走。”盛当时住在重庆两路口金城别墅,从此,我便成了这个别墅中的座上客。
抗战初期,一些边远省份如云南、新疆等省的地方军阀,依然保持着割据称雄的地方势力。这些省份,不独在军事上各自为政,就是财政方面的用人行政也并不例外,当时所谓的中央政权是无权过问的。云南省的财政大权掌握在财政厅长陆子安手里,陆是龙云手下的大将之一,极得龙的宠信。当时的行政院长孔祥熙为了争权夺利,企图把中央财政力量打进云南,就派了盛前往昆明和陆联系。由于陆也是帮会中的人物,两人一拍即合,十分融洽,从此,中央财政政令通过盛和陆的关系,才得以在云南省内顺利推行。1943年,我转到交通部公路总局当专员。有一次我因公到昆明,和盛同机返渝,在机场上,我看到陆子安亲来送盛,两人一路同行,又说又笑,亲昵非凡。盛在机舱中对我说:“我正有事找你,到了重庆,你就到我那里来。”我回渝后立刻去看盛,盛说:他要做运输生意,由他出资,叫我去办,接着决定由我先到昆明购妥卡车,随即举办。
当时交通部公路总局副局长龚学遂,由于派系不同和其他一些原因,与交通部长曾养甫不能密切合作,相反,龚在公路总局内还受到了排挤。龚心中苦闷,想要进一步爬上交通次长的位置,俾今后在政治舞台上钩心斗角时,加大自己的本钱。我和龚的关系是密切的,在了解了这一情况后,就向龚建议:可以和盛升颐拉上关系,由盛向孔祥熙进言,来满足龚要当次长的愿望,龚同意了。这时,正当盛要搞运输生意,需在公路方面有人合作的时候,经过我的说合,盛也同意了。经过这次撮合,因而我在为盛买车这件事上,龚以副局长的身份,曾给了我很大便利。
我到昆明后,共买了卡车五辆,车价是由昆明某银行代为支付的。这个银行的经理林南园,是陆子安手下的大将。我是拿了盛的一封信和林接洽的,而林居然见信付款,毫不迟疑,于此一端,也可窥见盛、陆二人关系的密切了。我买了卡车回到重庆,向盛报告经过,盛大为高兴,立即开办了福和商行,办理公路运输业务。盛为了使我对他效忠,按月由中央信托局发给我津贴费两千元。
当时盛在重庆还办了一个华福烟草公司,自任董事长,总经理是他的表弟柳哲铭。这个烟草公司,由于盛利用孔祥熙的关系,大赚其钱。他除了按月给我津贴费之外,还叫烟草公司不时地送给我一箱纸烟。事实上他送给我的并不是真的一箱纸烟,而是一纸取烟的条据,更简单地说,就是变相地送给我钱。
1945年夏,日本军国主义者向湘桂进兵,并长驱直入,占领都匀。都匀距贵阳只有几十公里,因此,不但贵阳局势异常紧张,就是陪都重庆也大受震动,从而又有迁都西康之议。当时重庆的达官贵人,纷纷控制车辆,做逃难的准备。盛也对我说:“福和的生意不要做了。把卡车好好修理一下,准备逃难。”其后,局面将趋稳定,福和商行在大获其利的情况下,就此收场。盛在卡车卖掉了之后,送给我二十两金子,作为酬劳。这时正值财政部发行美金公债,有一天,盛把我找了去,让我拿金子去买公债,并说:“最好明天就去办。”我当时虽然答应去买,却不能领会他的真意所在,正好第二天我因事去成都,也就把这件事搁下了。我在成都耽搁了一个星期之后,回到重庆才知道,就在我走后的第二天,美金公债停止了发行。我去看他,他大为生气,并狠狠地说了我一顿。原来美金公债牌价很低,在公债停止发行后,市价立刻上涨了一倍,他是预先知道了公债将停止发行这一内幕消息的,所以叫我“明天就去办”。至于盛自己,自然更不会失去这个发财的大好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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