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是小康哥哥呀。你啥时候回来的？我快好了，马上让你用噢。”
“不急，不急，你慢慢用吧。”小康回答说：“我前天就回来了，看见你走进走出，不理睬人的。”
“对不起，我没看见你。你能出去等我一下吗？”
小康答应着退出门外，不出一分钟又折回来。他背靠着门框，两只眼睛不停地在阿眉身上转悠：“阿眉真是越来越漂亮了，男朋友要有一个排了吧？让我这个老阿哥眼热傻了。”
阿眉听得难为情，后悔刚才没把卫生间的门锁上，于是拿起毛巾包住湿漉漉的头发，将洗头用具装进脸盆，说道：“还是你先用吧，我等一下回来过头发。”
“哟，阿眉现在架子大唻，跟阿哥讲几句话都不可以啦？哎哟，你毛巾落下来了。”小康从地上拾起毛巾，抖了抖披到阿眉肩上。阿眉身上散发的淡淡香气让他心醉神迷，他嗅了嗅鼻子，凑近阿眉说：“当心点，你穿得这么单薄，要着冷的。”
“不要你动，我自己来。”阿眉闪身躲避，却被小康一把抱住。
阿眉又羞又恼，忙说：“你要做啥？好好说话呀。”
“阿眉，我欢喜你，从小就欢喜你，我想跟你要好。”小康粗重的气息直喷到阿眉脸上。
阿眉用力推了小康一下：“快放开我，我要回去了。”
“阿眉，不要怕难为情，这是开心事体呀。”
阿眉挣扎着说：“不，你快放手！”
“阿眉，我是真心欢喜你，我保证让你开心噢。”
阿眉正要说话，嘴被小康堵住了。正在这时，卫生间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周家姆妈走进门，大喝一声：“小康你这小赤佬，热昏头啦！”
小康被这一喝惊得震住了，松手之际，阿眉已经抽出身子，哭哭啼啼地跑进自己家，砰地一下关上房门。
周家姆妈气急败坏地教训了小康一顿，心内忐忑不安，便去敲阿眉家的房门，里面毫无动静。她屏气静息，将耳朵贴在门上，隐约听见阿眉发出的抽泣声。周家姆妈沉吟了半晌，倒底不放心，忙打电话让阿眉姆妈回来。
阿眉姆妈急步冲冲地赶回家，在弄堂口劈面看见周家姆妈。周家姆妈扶着她的胳膊，低声说：“阿眉姆妈你不要急，我刚刚在电话里讲的含糊，其实没什么啦，是小康不好惹了阿眉，阿眉受委屈了。姑娘家面皮薄，看她难过我也心不定，真正对不起呀。你回来就好，快去看看阿眉，我们等一下再交换意见好吗？”
阿眉姆妈一声不响，掏钥匙开了门，只见阿眉披头散发坐在床沿，双臂抱胸，目光呆滞，身体不时地抽搐一下。阿眉姆妈心痛得一阵痉挛，张开双臂抱住女儿冰冷的肩膀。
阿眉哆嗦着嘴唇，憋出一声“姆妈呀！”将头埋进母亲怀里放声大哭。
“乖囡，不要哭。”阿眉姆妈抱着女儿，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肩背，细语呢喃。阿眉渐渐地安静下来，逐对姆妈讲述了她被小康非礼的经过。阿眉姆妈默默地听着，站起身绞了一把热毛巾为女儿擦了脸，又蘸上一抹雪花膏，掺入一点珍珠粉，在手心揉磨得均匀了，轻轻地涂抹在阿眉脸上。
这时候天色已黑，阴气飕飕，阿眉发烧似的昏昏默默。阿眉姆妈冲了一杯麦乳精让女儿喝下，又伺候她睡着了，这才蹑手蹑脚地走进厨房。
周家姆妈正在烧菜，看见阿眉姆妈便说：“夜饭你不要烧了，我刚刚烧好，正要给你送去。”
“不用。”阿眉姆妈冷淡地说。
“你不要客气，我是顺便的，不过是家常便饭呀，推来推去难为情呀。”
“真的不用，我随便烧一点吃的，很快就好了。”
两人正推让着，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是三楼娟娟姆妈下班回来了。三个女人互相打着招呼，厨房的灯也“啪”地一下被娟娟姆妈打开了。霎时间，一缕鹅黄色的灯光倾泻而下，柔和的光晕将女人们的脸庞映得温润如玉。周家姆妈悄悄地向阿眉姆妈使了个眼色，阿眉姆妈沉吟片刻，跟在她身后走进周家。
周家屋里没有人，一盏壁灯透过绿色玻璃灯罩，散发出幽谧的光亮，静静地陪伴着两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这天晚上，两个姆妈有了相识以来第一次推心置腹的交谈。
周家姆妈一脸诚意，掏心兜肺地说道：“阿眉姆妈，是小康不好惹了阿眉，虽然啥事都没有，姑娘家面皮簿，阿眉总归受委屈了，真正对不起呀。小康这小赤佬一向欢喜阿眉，男小孩急吼吼起来多么讨厌呀。我刚才辣辣哗哗地教训了他一顿，他已经知错后悔了，但我还是叫他住到我弟弟家去，过两天就让他回农村，惩罚他提前去种田吃苦，唉。”
“这……”阿眉姆妈欲言又止，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你放心，这件事到此为止，弄堂里的人绝对不会晓得。”周家姆妈目光坚定地看着阿眉姆妈。
阿眉姆妈对这话的含义自然心领神会。弄堂里总有一些人喜好搬弄是非，散布谣言，周家姆妈平时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这次她倒像是真心为阿眉考虑呢。女孩子在弄堂里做人，名声清誉第一重要。阿眉身世尴尬，为人行事更不可越雷池一步，才不致遭人诟病，影响前程。
阿眉姆妈点头称善，这场风波暂且偃息，搁过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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