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珠摇摇头，说：“我知道他爱我！我只希望他早点病好！”
慕容教授说：“我对你爷爷命令你回来并不同意，这是什么时代了，不该这么做！你外公就说过：你和小津恋爱，不违背宪法，不违背国家政策法令，不损害国家利益，这仅仅是普通一对年轻人的相爱，你们有这权利！爷爷的偏激让你和小津有了不可承受之重了！”他顿了一顿继续说，“本来，我可以给你出个主意，未必很好却也不坏。你不妨按照爷爷的意见再到别国去留学。在那里，让小津也去，你们在那里相会，谁管得着你们的爱情？当然——”他忽然深深叹息一声，“现在我来对你说这些，也许是晚了……”他突然又停顿了一下，说：“但也许不晚！苦难是炼金之火，什么叫失败？无路可走并非失败，失败的是不去找一条新路走！被击倒在地不算失败，失败的是不爬起来，你要重新认识生活的重要性！让悲伤与痛苦渐渐离去吧！”
慕容教授把话说得很沉重，海珠从他的脸上看到的是一种庄严但是特别的表情。慕容爷爷为什么是这样的语气和表情呢？……
慕容教授好像要结束他的话了，说：“好孩子！你遇到的当然是一场感情灾难！我只能而且应当向你说：海珠！人活着并不仅仅是为了爱情！你年轻优秀，还有广阔的天地，还有漫长的时光，还有这国家、这民族、这世界、这社会上的许多事可做！你应当心里有一个巨大的网络……”
泪水在海珠眼眶里漫起大雾，模糊了视线，海珠一字一句听着，没点头也没摇头。慕容教授的心意，使她感谢。当然，他的建议，此刻对海珠来说，也仍是一种不可承受之重。
慕容教授后来走了，海珠陪伴着爷爷直到快近黎明。她望着病房里雪白的天花板和墙壁，望着窗户外天空快由深灰变成鱼肚色的晨光，遐想着，缥缥缈缈地出神遐想。她想些什么呢？她自己想得乱糟糟的，说不尽，但她老在反复品味慕容叔叔加重语气和那种有点特别的异常表情。心里想捉摸出一个答案来。
东方露出曙光时，司马康勒来顶班，让海珠回去睡觉，并且告诉她，妈妈上班去安排工作去了。明天上午，陪她去看望外公吕平，并给邵娜外婆遗像献花鞠躬。
海珠回到空荡荡的家里，鹦鹉“一点红”寂寞地站在架上，见到了她，高叫：“珠珠！珠珠！……”此时此地，听到“一点红”的叫声，使她心里发热。
她目光哀怨，六神无主地坐在沙发上想歇一会儿就去睡觉。但心里明白未必能睡得着。以前曾经有过的睡得香甜的日子似乎从此一去不复返了。
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她拿起话筒，兰兰来的电话！兰兰从日本东京打长途来了！这是她日思夜盼的电话哟！她激动地高叫：“兰兰！兰兰！是你？……”
兰兰可能为了节省电话费，讲话飞快，但却详细如实讲了一切，她告诉海珠小津的不幸遭遇和她同小津晤面的全部情况。她将和小津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毫无遗漏地告诉了海珠，她带着轻轻的呜咽告诉海珠：“玉笛我将邮寄给你！你一定要多多保重！……”
电话断了！海珠心上流着血，全部明白了！
她连慕容教授说话为什么那么沉重，脸上表情为什么那么特别，慕容教授为什么说“说这些，也许是晚了……”一下子都明白了！
她没有再哭，泪水已经流尽了！但牙齿却咬破了嘴唇，嘴唇流出血来。
啊！啊！小津啊！
啊！啊！你在哪里！你现在怎么了！啊！啊！
后来，又有许多传说……
转眼是金风萧瑟的深秋，接着又是严寒凛冽的冬天。春季当然也会来的。因为时间总在前进，生活永远不会凝固。
最初，就有了这小说开头的那个关于钓鱼岛的传说，一个神神奇奇、若隐若现的传说。
谁都知道，海珠是很温柔、善良的，这个传说似乎有点锋利。但，水是柔弱、无形的，在高高的悬岩上，水在寒冷的条件下，它会成为愤怒的百丈冰柱，那也并不奇怪。
而且，每每传说总是被淹没在历史的长河里，常遭时光冲刷得面目全非，因此传说在人们的口头上总是多种多样，未必一致的。补充开头那个传说的，是一家出版社的某个编辑。据他说，他收到了老作家司马天雨的一本关于钓鱼岛的书稿，是由他的孙女帮着续写完的。这书已经列入选题计划，他们打算隆重出版。
人生有许多片段，有许多遭遇，是不可预知和难以解决的。因此，也听到了另一个奇怪浪漫的传说，扑朔迷离。说有一个美丽动人的中国女郎，后来又回到了东京。她到过春稻田大学的校园，兜了一圈。连续几个晚上，她姗姗而来，到了新宿区，痴迷地站在她曾经住过的那幢灰楼的对街上仰望那个她曾熟悉的二楼窗户，又到离此不远原来一家公司宿舍的楼前，向二楼从右边数第三个窗户仰望。风，四处游走，她看着那窗户里亮着灯，灯光温馨而温和，似在回忆一段不能遗忘的故事。隔着悠悠岁月，恍若梦境，要找回过去了的当时的感觉。
据说，她后来去了箱根。在箱根，有人在强罗的温泉旅馆见到她那苗条动人的身影。那天夜间月下，她在那里用一支玉笛吹出了《樱花，樱花》的曲调。吹得优美悦耳。悠扬的笛声，凝重而低沉，如歌如泣，突然璀璨激越，一会儿又缠绵悱恻，但当人们闻声来围观时，她却像一位女神似的倏然隐身不见了！
类似的传说是在她离开日本东京的第二年的4月间，4月8日那天一大早，她忽然出现在东京涩谷火车站附近的忠犬八公铜像附近，那是日本青年男女喜欢约会的地点。她似乎是在等候什么人。她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达摩坐禅俑。达摩的左眼上画着一个黑圈，右眼上也画了一个黑圈。可惜，从早到晚，她等着，等着，徘徊，又徘徊，她要等的人始终没有出现。她吹起了玉笛，等的人仍没有来。
当然，也有人说：不对！那天下着雨，她打着伞等着。在另一个角落，一个英俊挺拔的日本男青年也打着伞在等候。起初，互相都未发现对方，最后，互相发现了，兴奋得两人都扔了雨伞热烈拥抱起来。
男的说：“真对不起，害你久等了！”
女的说：“不，我等得不久！”
后来，两人一起高兴地挽着手合打着一把美丽的绿雨伞不知到何处去了！
同样，有一个很美的传说，说在日本东北的岩手县著名风光诱人的海边沙滩上，夜晚月光如银，有人看到一个黑发的中国美女在那里散步，忽然她同一个也在那里散步的帅气的日本青年意外相逢。他们热烈拥抱，高兴而又伤悲地流泪痛哭，似是离散很久的一对情人的喜相逢。后来，他们并着肩离开，但买了两包当地有名的土产“月光浴铭果”才走的，因为以前他俩曾吃过这种饼，并且知道当地有过古代传下来的一对男女恋人不幸被拆散却又在月光下重逢的故事。
这些不同的传说，有的据说是东京艺术大学艺术系的一位中国女留学生兰兰讲的，她认识那对异国相爱的男女青年，女的名叫司马海珠，男的名叫小津。兰兰有绘画天才，她画有海珠和小津的素描，真是可爱的一对。兰兰有一张漂亮的娃娃脸，她给自己的好朋友讲过海珠到东京留学与小津认识并相恋的往事，引起过听者的同情和唏嘘。
关于小津，有人告诉兰兰：曾看到在东京一个体育馆内，有几千群众参加一个由几个民间团体发起召开的大会，激烈反对修改“和平宪法”中的和平条款，上台演讲的人中，有一个就是小津，他的讲话得到了热烈的掌声呼应。他戴一副黑眼镜，但仍是非常倜傥。有人则说：他没有戴黑眼镜，依然英俊，他经过了整容。……
传说每每都是容易引起争议的，相信这部小说开头那个有关钓鱼岛传说的两位浙江台州的大学生对上述多种传说都说没有根据，因为那位名叫司马海珠的爱国姑娘在勇敢豪迈地去钓鱼岛时，已经牺牲在海中。她不会又去日本的！只是不同意这种质疑的人说：有什么不可能呢？唐朝时，传说杨贵妃死在陕西马嵬坡了，但是，杨贵妃的坟在日本就有三处，那么，如今交通如此方便，中日之间民间交流人来人往这么频繁，传说海珠又到过日本，似乎也不奇怪！
包括兰兰在内讲出来的传说和故事，据说有人认为这样的故事和传说，会带给日本人和中国人很多思考。是怎样的思考？倒也没有人去深入探讨。反正，善意的思考总比恶意的思考要多要好吧！
最后有一种传说，是带有现代化和比较“另类”的，也许还有点理想化色彩，说后来海珠和小津真的在一个第三地见面了，而且幸福快乐地团聚了！这是一个第三国呢？还是就在中国？抑或是在日本？传说都未讲清楚，是在什么条件和情况下到那样一个第三地见面并团聚的，也未说清楚……
好在传说总是传说，故事带给人宽广的想象空间，带给人口头塑造的天地，使人可以唏嘘，也使人可以心中五味横流，而真正要去查考或纠正，倒是未必一定需要了！有些传说似乎只是想表明：爱是能在石缝中生长的花卉，爱的保鲜期是无限的……可爱的人儿即使在人间蒸发了，也会有人用传说惦记和议论他们。……
2004年6月6日—2006年8月
2008年5月20日—2008年7月28日修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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