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的裂变 遍地诸侯-公元九〇五年,唐哀宗天佑二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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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一来,司空图又安然地回到了王官谷,自此之后,他便隐居深山,为诗著说,颇为自得,三年后卒于山中,享年八十一岁,留有《一鸣集》十卷,杂著八卷,碑版二卷。

    司空图好歹还接旨赴京了,韩偓则干脆不接圣旨。韩偓被贬离京后,辗转至福州,日日与避祸来此的中州名士李询、王绦、崔道融、王标、夏侯淑、王拯、杨承休、杨赞图等诗酒唱和,生活倒也安逸。朝使到达福州后,韩偓婉言力辞,并赋诗道:

    手风慵展一行书,眼暗休寻九局图。

    窗里日光飞野马,案头筠管长蒲卢。

    谋身拙为安蛇足,报国危曾捋虎须。

    举世可能无默识,未知谁拟试齐竽。

    朱温闻听韩偓不奉旨,大为恼怒,当时就想将韩偓以抗旨论处。

    敬翔劝道:“主公此时正是收取人心之时,韩偓薄有虚名,万不可因小失大。”朱温这才打消了加害韩偓的念头。

    此时,朝野都知道唐室已是有名无实了,朝中大事均由朱温决断,天子就是个摆设,但朱温又怎会满足于此呢?一有空就和敬翔、李振等人密谋篡夺帝位之事。敬翔建议:“欲成就大事,须征得各地诸侯拥戴,主公可遣使咨询各藩镇意向,然后再行定夺。”

    朱温依言,分别遣使于魏、吴越、金商、荆南、湖南、江西、福建、岭南、定、镇、幽、襄等藩镇,各镇均表示赞同或默许,唯有襄州赵匡凝明确表示反对,他对使者痛哭流涕地说道:“大唐对赵氏一门恩深似海,赵某决不敢背叛唐室,妄有他志。”

    使者告辞后,赵匡凝知道朱温绝对不会对自己善罢甘休,便东面与杨行密修好结盟,西面与王建结成婚姻,境内则增兵备防。

    朱温果然大怒,立令武宁节度使杨师厚率大军攻伐襄州。

    杨师厚率大军进入襄州境内后,一路所向披靡,连克唐、邓、复、郢、随、均、房七州。朱温亲率大军随后跟进,屯于汉水之北,命杨师厚在阴谷口建造浮桥,强渡汉水。赵匡凝率军二万于汉水之滨迎战梁军,怎奈寡不敌众,被杨师厚、张归弁、贺瑰三路大军围攻,襄军被斩杀殆尽,赵匡凝死命杀出重围,退回襄州,梁军随即直逼襄州城下。

    当晚,赵匡凝见大势已去,竟一把火烧掉牙城,率全族乘舟沿汉水而下,逃往扬州去了。

    赵匡凝到扬州后,杨行密特意设宴相待。宴上,杨行密戏言道:“君在襄州时,轻车重马,年年以金帛进奉朱全忠,现在兵败国亡,才想起本王来了。”

    赵匡凝正色道:“我家世代皆为唐臣,诸侯供奉天子乃本分,我每年进奉的是天子,岂是进奉给朱贼的?现今,我因不顺从朱贼之意而被讨伐,力尽势穷,走投无路来投奔杨公,生死但凭杨公裁决,赵某无话可讲!”杨行密听罢,连声赔罪,对其厚加礼遇。

    杨师厚进襄州不久,朱温也乘舟渡江,准备进入襄州,不想,行至江中,朱温的战船突然进水,眼看着就要沉没了。朱温看着滚滚江水,脸都吓白了,仰天叹道:“难道我朱三要葬身于此吗?我心有不甘啊!”

    敬翔急令兵士往外舀水,可是水越进越多,都齐腰深了。朱温大感绝望,深悔不该来襄州,眼看着大事将成,自己却到这儿找死……危急之时,幸好有几个会水的兵士死命背着朱温、敬翔游到了岸上,朱温、敬翔虽然灌了不少浑水,但总算躲过了这场劫难。朱温当即重奖众兵士,几个会水的兵士连跳数级,皆擢拔为大校之职。

    敬翔悄悄对朱温道:“主公乃天降真龙,自有众神护佑。敬某托主公洪福,也不该命绝于此!”

    朱温知道敬翔此言并不完全是奉承,笑道:“我若为高祖,先生乃子房,咱们君臣一体,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敬翔大感宽慰。

    朱温、敬翔进入襄州城后,襄州使衙早已被焚烧一空了,唯有西花园一座亭子,尚完好无损。朱温见这座亭子门窗密闭,门锁齐整,遂令人破锁开门,进入亭中。只见亭内有一个大柜子,密封得严严实实,打开一看,里面竟装着黄澄澄的金砖,有数百铤之多。

    朱温叹道:“乱兵既入此地,公私财货自然是抢劫一空,而这些东西必定有阴物看护,不让寻常之人得到,好让本王来取。”

    敬翔也大为称奇,再次叹道:“主公乃龙凤圣人,确有天神护佑。”

    朱温将其中百余铤金砖奖赐给了杨师厚。杨师厚一再言谢,随后即令人将赵匡凝的掌书记李珽押至朱温面前。

    朱温久知李珽之名,又见他温文尔雅、风度倜傥,不禁心内大喜。

    朱温指着李珽对诸将道:“李氏兄弟果然是乱世中的一对奇才,李珽文风稳健,实为真书记;李琪文思敏捷,实为真学士。”遂聘李珽为天平军掌书记,李琪升迁为殿中侍御史。

    朱温随即又令杨师厚乘胜攻取荆南。

    荆南节度使赵匡明心知荆南难以守御,也欲放弃江陵投奔杨行密,但其子赵承规劝道:“当年诸葛亮、诸葛谨兄弟分别仕于蜀、吴二国,才保兄弟相安。如今伯父大人已投扬州,若父亲大人也去扬州,必会引起杨王猜忌,无异于自取其祸。为今之计,不如投奔西蜀。”

    赵匡明大悟,遂率领其仅有的二万余兵士西投成都。王建大喜,厚礼相待赵匡明。

    杨师厚兵不血刃地率军进入了江陵,朱温大喜,当即表奏杨师厚为山南东道节度使,高季昌为荆南节度观察留后。

    自此,荆、襄之地就归属朱温了。一时间,梁军兵威大盛。

    负国贼

    正当众军高高兴兴地准备班师回大梁的时候,朱温却突然心血来潮,要乘胜攻伐淮南。敬翔大惊,切谏道:“主公出师不到一月,即荡平两大藩镇,拓地数千里,令远近诸侯闻之,无不倍感震慑。有此威望,实为难得,不如见好即收,赶快回洛阳谋图大事要紧。待大事定下后再伺机而动,方为上策。此时征讨淮南,时机尚不成熟,万一不顺,必会影响主公大事。”

    朱温却听不进去,说道:“先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既然我军兵威正盛,正可一举而荡平淮南。如此,一统天下之日也就不远了。”

    敬翔一再苦劝,但朱温已经铁了心,而且还赌气说道:“如果先生认为不妥,你先回大梁好了。”敬翔大惧,也就不敢再劝了。

    朱温传令,全军向光州进发。

    此时已经入冬,梁兵尚未换上冬装,行至枣阳时,又突然下起了大雨,天气变得又潮又冷。梁军兵士大多为北方人,皆不习惯南方的阴冷天气,因此,个个冻得瑟瑟发抖,再加上申州到光州的道路又窄又险,泥泞难行,不几日,梁军就人困马乏、疲劳不堪了,逃兵日渐增多。

    梁军好不容易抵达光州城下,朱温遣使对光州刺史柴再用道:“你若投降,我将以你为蔡州刺史;若不投降,一旦破城,将鸡犬不留!”

    柴再用密令兵士严设守备,他自己则一身戎服地登上了城头,对朱温谦恭地说道:“光州城小兵弱,不足以辱没大王之兵威,大王何不去取寿州?一旦大王攻下寿州,柴某一定听命于大王。”

    朱温犹豫再三,一直在光州城东逗留了十来天,方才拿定主意先攻取寿州,便下令大军发往寿州。

    不想,在去寿州的路上,梁军走错了路,多走了上百里地!等明白过来时,阴雨又连绵下开了,道路变得更加泥泞,行军也越来越艰难,又走了二十多天,才抵达寿州城下。

    朱温不知道,此时的寿州早就得到柴再用兵报,正坚壁清野、以逸待劳地等着他呢。寿州城本就壁垒坚厚、城壕深阔,再加上十多天的整备,因而梁军一连攻了十多天,寿州城都毫发未损,而梁军却死伤惨重。朱温无奈,只得下令扎营围城。不想,寿州周遭的林木早已被淮南兵砍伐殆尽,梁军根本就无法找到林木做围栅。

    敬翔再次请求回军,朱温仍不死心,引兵退屯正阳,以待战机。此后,梁军又多次攻袭寿州,但手段都用尽了,仍是丝毫无功,士气变得更加低落,逃兵也越来越多。

    恰在此时,滑州有噩耗传来:谢瞳因病逝世了。朱温大为哀痛,这才令刘捍率军在淮河之上架设浮桥,准备率大军北撤。

    大军终于渡过了淮水,疲惫不堪的军士们眼见得就要回家了,无不欢喜雀跃。不曾想,柴再用早已在此埋伏下了重兵,兜住梁军就是一顿猛杀。此时的梁军既无准备,又无斗志,被柴再用杀了个措手不及,整个梁军后队几乎全军覆没,不但死伤三千多人,而且全军辎重也全被淮南军抢走了。

    朱温这才后悔没有听从敬翔的劝告,使得梁军军威大减。一回到大梁,他即密令蒋玄晖、张廷范、柳璨等人加紧谋划禅位事宜。

    蒋玄晖与柳璨商议,决定依照魏晋故事,先封朱温大国,加九锡,然后再受禅,这样次第而行,方可名正言顺。于是,便奏请昭宣帝先升任朱温为诸道兵马元帅,以表示有别于其他诸侯。昭宣帝怎敢不照办?当即下诏,以刑部尚书裴迪为宫告使。

    朱温却嫌如此做法太过拖沓,对蒋玄晖、柳璨大为恼怒,竟坚不受旨。

    孔循此时刚过二十岁,却已官至宣徽副使,他与王殷一向交好,但对蒋玄晖心生嫉妒,一直觊觎其权位。此时,孔、王二人见朱温恼怒蒋玄晖、柳璨,便趁机火上浇油,对朱温言道:“蒋玄晖、柳璨等人内心一直希望延长唐室寿命,他们如此拖沓行事,就是在等待机变!”朱温由此暗自生疑。

    蒋玄晖听说后,心内大惧,亲至大梁向朱温备述衷曲和自己的良苦用心,一再表明“只有名正方可令天下畏服”的想法。朱温却不耐烦地说道:“你等巧言这些闲杂之事来阻止我,是何居心?假使我不受九锡,难道就不能做天子了吗?”

    蒋玄晖声泪俱下,泣道:“我等即便再愚笨,也知道大唐气数已尽,天命归于主公了。属下与柳璨等人决不敢忘记主公恩德,更不敢逆天命而行事。但是,眼下尚有晋、燕、岐、蜀等诸侯,皆为我之劲敌,我王如果贸然受禅,他们必定不服。我等只有按照古之义理,循序而取,才能为我王创下万代基业!”

    朱温大声呵斥道:“如此看来,你这老奴果然是不听我的了!”

    蒋玄晖吓得浑身冷汗淋淋,连称加速办理,慌忙拜辞回到洛阳,与柳璨商议提前为朱温加九锡。

    次日,昭宣帝对蒋玄晖、柳璨言道:“朕即位以来,尚未祭告昊天大帝,朕想举行郊祀,不知可否?”

    蒋、柳二人也未多想,当时就同意了。昭宣帝当即下旨令百官准备郊祀,朝中百官大多为新进之人,并不懂得郊祀礼仪,只好预加演习。裴迪知道后,连夜赶往大梁,对朱温言道:“柳璨、蒋玄晖等人实在可疑,眼下朝中百官正在准备郊祀,听说这是蒋、柳二人的主意,此举显然是想延长唐祚。”

    朱温大怒,当即遣人对蒋、柳二人大加申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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