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的裂变 遍地诸侯-公元九〇五年,唐哀宗天佑二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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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玄晖、柳璨大惧,连忙上疏劝天子停止郊祀之事,并召集朝官廷议朱温加九锡一事。朝中百官大多不同意,只有礼部尚书苏循扬言道:“梁王功业显大,天命有归,朝廷当速速揖让!”百官知其受朱温宠爱,个个敢怒不敢言。

    昭宣帝无奈,只得下旨,以朱温为相国,总百揆,以宣武、宣义、天平、护国、天雄、武顺、佑国、河阳、义武、昭义、保义、戎昭、武定、泰宁、平卢、忠武、匡国、镇国、武宁、忠义、荆南等二十一座藩镇为魏国,晋封朱温为魏王,加九锡。

    圣旨到达大梁后,朱温嫌其太过繁琐,坚辞不受。昭宣帝无奈,只好让蒋玄晖亲赉诏书向朱温宣示,朱温仍不受旨。

    蒋玄晖回洛阳后,向昭宣帝言道:“梁王仍是大怒不解。”

    昭宣帝两眼含泪,发愁道:“朕要如何,梁王才能满意呢?”

    柳璨奏道:“现今天下,人望早归梁王,陛下何必背此重负?不如及早禅位于梁王!”

    昭宣帝也知大势已去,当日便遣柳璨至大梁,向朱温说明传禅之事。朱温这才转怒为喜,正欲答应,猛听敬翔轻咳了一声,他内心一动,转而言道:“此事尚需从长计议!”

    柳璨告辞后,朱温问敬翔是何主意。敬翔道:“既要传禅,就必须依礼而行。再者说,柳璨杀戮朝士太多,天下之人,无不对其痛恨有加,由此人传旨禅位,天下人必定移恨于主公!”

    朱温闻听有理,他知道,天下已对大肆屠杀朝士一事议论纷纷,皆认为是他朱温的授意,此事必须得有人顶罪,显然,柳璨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了。思来想去,他终于拿定了主意,便对柳璨动了杀心。柳璨尚不自知,依然每日里与蒋玄晖、张廷范等人宴聚作乐。

    何太后知道大事已难以挽回了,便遣宫女阿秋、阿虔至蒋玄晖府,求蒋玄晖在禅位之后,能保全她和天子的性命。不想,此事被王殷、孔循探知,密告于朱温道:“蒋玄晖、柳璨、张廷范等人于积善宫大摆宴席,并与何太后焚香盟誓,共谋兴复唐祚。”朱温大怒,当即遣人将蒋玄晖与丰德库使应顼、御厨使朱建武打入河南狱中,改以王殷暂掌枢密院,孔循暂掌宣徽院。

    朱温连上三表,坚辞魏王、九锡之命,昭宣帝只得下诏改任朱温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昭宣帝不知道,朱温此时已经在大梁开始兴造宫阙了!

    朱温终于下令,将蒋玄晖斩首示众,并追削其为凶逆百姓,令河南尹将其暴尸于都门之外,聚众焚烧;应顼、朱建武则被乱棍打死。

    朱温乘机示意王殷、孔循,让他们到处宣扬蒋玄晖与何太后有染,并说是由宫女阿秋、阿虔通导往来。所谓恶事传千里,不几日,何太后与蒋玄晖通奸之事就被传得天下皆知了。朱温趁机令王殷、孔循将何太后缢死在积善宫,随后又逼迫昭宣帝下诏,追废何太后为庶人,并将阿秋、阿虔于殿前扑杀。昭宣帝不敢违拗,只得含泪下旨。

    接着,朱温又令王殷、孔循逼昭宣帝下诏,贬柳璨为登州刺史,贬张廷范为莱州司户。次日,朱温又让昭宣帝下旨,将张廷范车裂于市,将柳璨斩首于上东门。

    临行前,张廷范对王殷道:“我本优人,能出入于殿堂之上,古往今来,也堪称戏台上第一人了,不枉此生了!只是,如此死法,太过惨烈了!”

    柳璨却突然良心发现,自觉罪孽深重,已为天下人唾弃,临刑前仰天高呼道:“负国贼柳璨,死其宜矣!”

    打钟槌

    田颙叛乱平息后,杨行密仍以淮南行军司马李神福为鄂岳招讨使,令其率军继续攻取鄂州。不曾想,大军一到鄂州,李神福即突染重病,杨行密只得以舒州团练使刘存换回李神福。两个月后,鄂州终于被攻陷,杜洪父子被斩,淮南遂拥有鄂州之地。

    李神福回到扬州不久,就病重身亡了。没过几天,宣州观察使台蒙也染病身亡。杨行密连失两员宿将,心中悲痛过度,也病倒了。

    杨行密长子牙内诸军使杨渥为人轻浮,经常残害无辜百姓,大失人望。淮南节度判官周隐为人忠厚,对杨渥一直不满,便想将其调离扬州,遂趁着探病之机对杨行密道:“宣州重镇,须得至亲至重之人方可镇守。”

    杨行密问道:“依周公看,何人可以胜任?”

    周隐道:“非长公子莫属。”

    杨行密并未多想,当即任命杨渥为宣州观察使。

    杨渥临行,徐温密对杨渥道:“主公染病在床,却让嫡长子外出,这定是有奸人进谗言了。公子到宣州后,万望收敛性情,专心于军政,除非是徐温使者或大王亲笔书信召公子回扬州,否则,千万不要轻来扬州。”杨渥涕泣相谢,拜辞而去。

    此时,王茂章围攻润州已一年多了,却一直无法攻克。

    淮南军中公推朱瑾善于使槊,米志诚善于射箭,而安仁义也以善射自负,曾对人言道:“志诚的十张弓,抵不上朱瑾的一杆槊;朱瑾的十杆槊,抵不上安某的一张弓。”故而,淮南军士都对他极为敬畏,一直不敢紧逼。杨行密爱惜其才,想要招降安仁义,特意遣使对安仁义道:“安公的功绩,本王从未曾忘记,只要安公束身回归,杨某定当以安公为行军副使。”但安仁义一直没有回复。

    王茂章最后以挖掘地道的办法,终于攻入了城内。安仁义犹自率领全族登楼对敌。众人惧其箭术,皆不敢靠近。

    此前,前来攻城的诸将,一见安仁义就破口大骂,唯有李德诚自始至终不曾有污言相辱。此时,安仁义自知已到了绝路,特意让李德诚上楼叙话。李德诚毫不犹豫,只身上楼。安仁义说道:“李公对安某一直以礼相待,安某无以为报,只能将这份功劳送给你了。另外,安某尚有一爱妾,名叫元如,也一并赠送于你。”说罢,将劲弓掷于地上,李德诚扶着他走下楼来……

    次日,安仁义与其子一道被斩于扬州街市。

    杨行密日渐病重,自知时日无多,该安排后事了,便命周隐召杨渥速回扬州。不想,周隐心无城府,竟直言劝杨行密道:“长公子为人不重,易信谗言,又喜欢击球饮酒,贪图享乐,绝非保家之主。我王其他公子又皆年幼,难以驾驭诸将。庐州刺史刘威,与大王共同起事,肝胆相照,决不会有负我王,不如先让他暂领军府之事,以待诸公子成人,再择贤而立。”

    杨行密闻听此言,默不作声。待周隐离去后,忙命人将左、右牙指挥使徐温、张颢召至榻前,并将周隐所言告诉了二人,问他们是何想法。

    徐温、张颢皆道:“大王出生入死,不就是为子孙建立基业吗?怎可将江山轻托他人?”

    杨行密道:“有二公此言,我可以瞑目了。”

    次日,诸将至榻前看望杨行密,杨行密眼望着严可求暗示他留下。严可求待诸将离去后,问道:“万一我王有所不测,军府之事当托何人?”

    杨行密道:“我已命周隐召还渥儿,我之所以忍着不死,就是等着见渥儿一面!”

    严可求含泪而出,当即约徐温一同造访周隐。就在严、徐二人在客厅等候周隐之时,徐温恰好看见杨行密召杨渥回扬州的文牒仍在书案之上,二人当即将文牒取走,遣使者火速赶往宣州,令杨渥速回扬州,宣州观察使一职暂由润州团练使王茂章代领。

    杨渥接到文牒后,意欲率领众幕僚与亲兵同往扬州。王茂章见文牒上只有令杨渥速回扬州的指令,便没有答应他带领将吏和亲兵的要求。杨渥大为恼怒,手指着王茂章的脑门道:“一旦我为淮南之主,必先取下你的首级!”

    杨渥到扬州后,杨行密即请李俨承制朝廷诏书,暂以杨渥为淮南留后,代杨行密执掌淮南军政府事宜。

    一个月后,杨行密就薨世了,享年五十四岁。

    淮南将佐共请李俨承制,授杨渥为淮南节度使、东南诸道行营都统,兼侍中,袭爵吴王。

    杨渥袭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遣马步都指挥使李简捉拿王茂章。李简虽然心中不愿,但也不敢违命,只得率军向宣州进发。王茂章既不想与杨渥为敌,也知杨渥心胸狭隘不会放过他,思来想去,最后只好离开宣州,率众投奔钱镠。

    钱镠素知王茂章之名,见其来投,不禁大喜过望,当即拜王茂章为镇东节度副使,更名为王景仁。不久,钱镠又上表奏请以王茂章领宣州节度使。奏表到达洛阳,朱温心内窃喜,当即遣人去杭州密见王茂章,并以高位诱劝他来大梁。王茂章几经思量,终于寻机离开了杭州,绕道江西抵达大梁。

    朱温大喜,当即授王茂章为宁国军节度使,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杨渥刚一袭位就逼走了淮南名将王茂章,淮南军民皆议论纷纷。杨渥为稳定人心,决意主动出兵,以武功博取威望,遂令心腹将先锋指挥使陈知新率军攻袭湖南。

    陈知新不负所望,趁湖南军不备,突然攻袭岳州。岳州守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用半日,岳州就被攻陷了。捷报报至扬州,杨渥大喜,即以陈知新为岳州刺史。

    马殷大怒,欲请张佶率军二万收复岳州,高郁却道:“湖南正逢大汛,眼下灾民满目,实不宜用兵。”马殷这才平复怒气,专心救灾,但心里暗自发誓,一旦灾情稳定,必将报此大仇。

    自此,湖南、淮南遂成敌对。

    正在杨渥为夺得岳州而喜不自胜之时,一件意想不到的喜事又落到了他的头上:江州刺史钟匡范竟举郡来投淮南!淮南平白地多了一个大州,杨渥自是喜出望外,忙问事情缘由。

    原来,洪州镇南节度使钟传新近去世了,州人共立其子钟匡时为江西留后。钟传养子江州刺史钟匡范却愤愤不平,一气之下,竟举江州投靠了淮南。

    杨渥听罢钟匡范使者之言,脑子就动开了:既然江西有大丧,内部又不和,何不趁此良机夺取整个江西呢?遂令升州刺史秦裴为西南行营都招讨使,率军攻伐钟匡时。

    秦裴率军至洪州后,屯军于蓼州。诸将皆请秦裴立寨于赣水之滨,秦裴不听。不久,钟匡时即遣大将刘楚占据了此地。诸将闻讯,颇有怨言,深怪秦裴错失要地。秦裴却面有喜色,对诸将道:“你等有所不知,钟匡时骁将唯有刘楚一人而已,若刘楚率军守城,我军将很难攻克,所以我才以要害之地引诱他来据守。如今,刘楚依水扎寨,我军破寨就容易多了。”诸将将信将疑。果然,刘楚占据赣水之滨后不到五天,刘楚大寨就被李承嗣、史俨率领的骑军攻破了,刘楚本人也被李承嗣当阵生擒。秦裴大喜,乘胜将洪州团团围了起来。两个月之后,秦裴终于攻占了洪州,生擒钟匡时及属下五千多人凯旋。

    洪州失陷后,有人曾想起一件事情:去年,上蓝和尚病重,钟传前往探视,并对上蓝道:“老夫与和尚可谓相交无间了,假如和尚一病不起,难道就没有一句话留给钟传吗?”上蓝闻听此话,只好强自起身,索笔作偈以授钟传,偈末道:

    但看来年二三月,柳条堪作打钟槌。

    上蓝偈终而卒。钟传当时不明其意,洪州失陷后,人们这才领悟上蓝此偈之意。

    至此,吴国已尽有鄂州、岳州、江西之地,杨渥自是大为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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