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角亭下,墨衍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惬意地品茶。不多时,公子苏来了,淡然的脸孔下隐匿着气急败坏。墨衍眯缝着眼,调侃道:“你怎一副衰相?难道是吃了孟小姐的亏?”
公子苏盯着他那张玩世不恭的脸,皮笑肉不笑道:“我今儿有事要与你商量。”
“何事?”
公子苏清了清喉咙,平静道:“按理来说,淮阳公主恐怕早就该到达墨城了才是。”
墨衍挑了挑眉,痞气道:“恐怕来不成了。”
“为何?”
“这大禹想要与墨尔默和亲,北辽和葛尔伐定然会从中作梗,加以破坏。”
“那又如何?”
墨衍抬起头,黑眸里闪烁着精明狡猾,算计道:“若他们杀了公主,大禹定会仇视。”
公子苏点头表示赞同,他又道:“这公主是在来墨尔默的路上被杀的,与墨尔默何干?若大禹与北辽和葛尔伐对立,我岂不是坐收渔利?”他居然还厚脸皮道,“而且我还可以趁机讨伐北辽和葛尔伐,要知道我可是大禹的女婿,名正言顺。”
公子苏的嘴角微微抽搐,叹道:“你这招棋果然走得妙哉,可如果公主在墨尔默出事呢?”
“她若还活着就不可能会在墨尔默出事。”这点他非常清楚,若在他的地盘上出事,那到时墨尔默定会腹背受敌,吃不了兜着走。
公子苏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奈道:“公主已经来了。”
墨衍顿住,一口茶呛在喉咙里被他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吃惊道:“她来了?”
“而且我还娶了她。”
墨衍呆住,一脸古怪问:“她还活着?”
公子苏点了点头,叹道:“人算不如天算。”
墨衍瞬间傻眼,恼火地揉了揉太阳穴,她居然还活着?他不禁困惑了,北辽和葛尔伐人居然没把她弄死?
想不明白,实在想不明白。
没过多久,淮阳被仆人带了上来。墨衍瞥了她一眼,压根就没把她放眼里,面无表情道:“长公主远到而来,可委屈了。”
淮阳努力镇定道:“为两地和平,淮阳又岂会委屈?”
墨衍挑了挑眉,一眼便看穿了她的伪装,不过是只纸老虎罢了,不耐烦道:“燕七,把她带到西厢素陵楼。”
燕七道:“公主,请。”
淮阳眉毛一挑,一把抓住公子苏的手臂,赖皮道:“我已与他拜堂成亲,理应跟随他才是。”
公子苏脸一黑,墨衍面色一冷,沉声道:“公主是否忘记了你的使命?”
淮阳愣住,蛮不讲理道:“可我已与公子拜堂成亲,而且还有媒妁之言,怎能不算数?”
墨衍的太阳穴隐隐跳动,嘴角微微抽搐道:“你确定?”
“根据大禹朝纲,我才嫁与公子,休妻也得……”话还未说完,公子苏忍俊不禁,墨衍恼怒道,“把她拖下去!”
燕七死活地把她拖走了,她厚脸皮喊:“公子,淮阳才与你成亲,你就不要我了么?”燕七偏过头失笑出声,因为墨衍的脸很臭,颜面扫地,要知道他是最爱面子的。
长公主安全抵达墨尔默的消息很快就放了出去。直到多日后,大禹皇室才稍微安下心来。接下来皇室要做的便是整顿军队,清理朝纲,安抚臣民。当然,还得提防墨尔默偷袭。
清明府。
凉亭下,一名四十多岁的青衣男子静静地坐在石凳上,国字脸显得沉稳睿智。他正是轩辕绍,负责打理清明府产业的大总管。
片刻后,一道优雅的白影朝他走来,他怔怔地望着那道身影,微微失神儿。清明哲对他作揖行礼,温文道:“绍叔近来可安好?”
轩辕绍感叹道:“时如梭,公子已长大成人,绍深感欣慰。”
清明哲微微颔首,慎重道:“请绍叔放心,哲明白该怎么做。”
轩辕绍恢复了平静,正色道:“郡王旗下的产业还需公子主持大局才是。”
“烦请绍叔替哲将所有产业细细分划,归结,如何?”
轩辕绍笑了,欣慰道:“好,绍这就去做,若公子有不明之处,尽管提问便是。”
清明哲点了点头,浅笑道:“那就有劳绍叔了。”待轩辕绍离去后,管家钟崇匆匆而来,说太后召见。清明哲应了一声,连忙去换衣衫入宫觐见。
宫慈高坐在凤榻上,一身华服将她衬托得贵气优雅,更显雍容大度。她细细打量清明哲,淡淡道:“南哲郡王可知哀家为何召见于你吗?”
清明哲恭敬地跪在地上,郡王服饰洗去了平时的优雅淡然,反而增添了一股沉稳霸气。他收敛心神,不紧不慢道:“太后之意,臣又岂敢不明?”
宫慈垂下眼帘,刺探道:“淮阳和亲,整个朝中大臣倒乐得安闲,你对此有何看法?”
“依臣之见,这只是表面上的平静罢了。”
“你且说说何谓表面平静?”
“大禹以和亲之计来稳住墨尔默,墨尔默亦可以利用和亲之计来暗渡陈仓。”
“那你说说大禹又该如何应对?”
“太后乃英明之人,微臣不敢擅自乱言。”
宫慈微微一怔,心道:好一个狡猾的人儿。她心知此人内敛,规矩本分惯了,从不做出格的事,只道:“罢了,哀家的心思你也明白,日后你得全力以赴才是。”
“臣听从太后吩咐。”
清明哲恭敬回话,仍旧一副好脾气温顺的样子,宫慈抬手道:“你退下吧。”
“臣告退。”依然温文有礼,小心翼翼,不露丝毫痕迹。
宫慈默默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她把淮阳远嫁,毁了他的婚约,可他并未表现出不满或愤怒,言谈举止仍旧彬彬有礼,看不出丝毫怨憎的迹象。
清明哲,他与淮阳都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可她却对他产生了怀疑。因为从小到大他就表现出一副老沉稳重的样子,说话从不逾越,做事中规中矩,是他们眼中的好孩子。可当一个孩子“好”到了极致时,就危险了,若他没有一番玲珑心思,又岂能讨得所有人欢愉?
与此同时,墨家堡西厢素陵楼内,淮阳站在窗前眼巴巴地望着窗外。她在这里已经有好一段时日了,墨衍禁止出堡,令她倍感失落无聊。难过时想起了哲,想起小时候她经常逼他爬树掏鸟窝,捉虫子吓他,又想起了先生的话,眼睛一亮,呼道:“清儿。”
清儿是墨衍指给她的贴身丫头,虽才相处几日,但感情甚好。她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问:“主子有事儿?”
“你给我弄些竹片来。”
“拿竹片来做什么?”
“编蚂蚱。”
长廊上,两道清丽的人影坐在河边兴奋地讨论着什么。路过长廊的墨衍见此情形微微顿身,旁边的燕七顺着他的视线落到了二人身上。墨衍一时起兴,摸下巴道:“去备晚宴,今晚得与众人乐上一乐。”
燕七应了一声,知道他要戏弄丫头了,欲离去时,他又叮嘱道:“记得问太夫人是否愿同往。”
傍晚时分,淮阳坐在梳妆台旁,直愣愣地望着那套轻纱华服,不解问:“这是作甚?”
清儿兴奋道:“今晚公子要与主子行成婚大礼。”
淮阳瞬间傻眼,一脸抽搐道:“又成婚?那我岂不是嫁二次?!”说着把衣裳扔了,狡辩道,“我已与公子苏成亲,墨衍那贼人怎可抢别人的夫人?”
清儿摇了摇食指,正色道:“那不算,公子是头儿,他说了才算。”见她面色不善,讨好道,“小祖宗,您可别为难丫头了,公子要怪罪下来,奴婢定然少不了嬷嬷一顿罚。”
淮阳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脱口道:“砧板上的肥肉。”
谁知那丫头幽默接道:“肥没关系,只要公子不嫌腻就成。”
此话一出,淮阳差点一口气憋了过去,恼火地掐了她一把,青儿吃吃地笑了起来。
露天酒宴,火光闪耀,美酒佳肴,丝竹悦耳,觥筹交错。墨尔默本就是大禹迁徙出来的小国,故除了民风比较开放外,几乎与大禹并无区别。不过喜宴礼庆的规矩就因人而异了,墨衍生性豁达,对那些繁文缛节漠视,故这婚礼也怪异得紧。
众人聚在一起饮酒作乐,墨衍一身大红喜服,刺目的鲜红将他的深邃冷酷掩盖得天衣无缝,言谈举止彬彬有礼,倒有几分斯文败类的魅惑相。
没过多久,燕七来报,说太夫人不喜嘈杂,叫他明早把公主带过去看看。墨衍抬手表示知道了,又吩咐他去请公主入场。
约茶盏功夫后,淮阳才一脸蛮横地来了。没有盖头,也没有奢华的装束,头上简单地绑了两条麻绳辫子,艳红衣裳衬托出白皙肌肤,黑白分明的大眼里写满了挑衅,倒显得脆生生的娇俏。
墨衍饶有趣味地盯着她打量,轻佻道:“啧啧,看来公主对她的夫君非常不满意呢。”旁边的清儿识时务地退下了,他理所当然地走过去牵她,怎知她挽起衣袖,叫嚣道,“且慢!”
众人哗然,连墨衍都不禁乖乖顿住。他们都好奇地站起身来观望,淮阳眼珠一转,故作豪气干云道:“不都说墨尔默的男儿热情好客嘛?”
人群中已有人高呼道:“那当然!”
淮阳嫣然一笑,对墨衍行宫廷大礼道:“夫君,请问好客之道用何物代替?”
墨衍理所当然道:“当然是酒。”
淮阳笑了,露出两个酒窝,更显天真可爱,她对众人豪爽宣布:“从今日开始我便是墨尔默的人,既是墨尔默的人,自然就得敬自己的夫君,你们的主子了,是否?”
众人齐声叫好,“啪”地一声,一大坛酒拎到了桌上,淮阳拍了拍手,直爽道:“夫君,请。”
墨衍盯着桌上的一大坛酒,狐疑问:“用坛子喝?”
淮阳清了清喉咙,大声道:“小女子用酒坛敬酒,难道夫君要以酒杯还酒?”她望着他笑了,仿若六月的骄阳般灿烂。
先生曾说过,要对症下药,据她所知,这墨衍的酒量实在不怎么样呢。
果不其然,众人见她如此豪爽,都不禁大呼过瘾,怂恿道:“公子,咱可不能示弱才是。”
“是啊,公子,她一个丫头,何须惧她?!”
墨衍脸上的笑容已有些绷不住了,嘴角微微抽搐,旁边的燕七担忧道:“公子……”
淮阳直勾勾地盯着他,愈发笑得甜腻。墨衍一副头疼的样子,要知道他虽能饮酒,却也只是小酌,这整整一大坛,非得让他躺上半个月不可。
饮,身子吃不消;不饮,面子过不去,该如何是好?他犯难了,进退皆不是。好在是燕七心思灵巧,用眼色示意他先拖住她。他干咳两声,故意把桌上那坛酒拍开封泥,彬彬有礼地推给淮阳,笑盈盈道:“公主远道而来,哪有客人伺候主子的道理?您请。”
淮阳鄙视了他一眼,把碍事的衣袖挽起,抱起酒坛子就开灌。她琴棋书画不行,就拼酒和逃跑最拿手,也最在行。见她一副行家的模样,墨衍的太阳穴隐隐跳动,不禁有些傻眼。
酒,是上等的好酒。半坛子酒下肚后,淮阳仍旧面不改色,墨衍只得硬着头皮上阵。也不知燕七使了什么法子,递给他的酒坛子半坛是实心的,只装了小半坛。他稍微放下心来,若真喝上一坛,非得躺上半个月才行,那也太没面子了。
直到许久之时,淮阳把酒坛子反扣过来,一副大家风范的模样。众人齐声叫好,视线纷纷转移到墨衍身上,他倒是不紧不慢的,装得卖力。
半坛子酒喝下肚后,头有些晕晕的。燕七见他脸色不对,偷偷地递给他一粒解酒丸,他不动声色地服下,装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故意道:“夫人果然好酒量。”
众人齐声夸赞,淮阳不禁冷哼,那家伙怕是要醉了。司仪也怕他撑不住场面,狡猾道:“这酒也喝了,闹也闹够了,是不是该入洞房了?”
一干人等又开始哄闹起来,他们心知墨衍不胜酒力,若再闹下去恐怕真得出事儿了。淮阳柳眉一横,欺负她是外来人不是,清声道:“小女子听闻这墨尔默还有追妻一说,可有这回事?”
众人愣住,顿时鸦雀无声,她扭头对墨衍道:“淮阳初来乍到,夫君可得陪我玩玩才是。”说着笑了,像小狐狸似的奸猾得很。因为先生曾对她说过,女子要多笑才好,特别是对男人。
这不,墨衍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头疼道:“夫人想怎么玩?”
“据闻这墨尔默所谓的追妻好像是限制在住宅内的?”
众人暗自哀呼,已有人不满道:“堡内如此之大,那公子岂不得追到天亮?”
噗嗤一声,旁边的一些丫头们不禁掩嘴偷笑。淮阳眨了眨眼,拍马屁道:“夫君岂是那些莽撞的凡夫俗子?”
这顶高帽子扣下来,谁能说不?
墨衍阴晴不定地向她走去,她的心底一咯噔,他要做甚?他眯起眼,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暧昧地附到她的耳边,警告道:“你确定要玩?”
淮阳眨巴着眼睛,笑得天真烂漫,可她的话却带着几分顽劣卑鄙,“玩死你。”
墨衍深深地吸了口气,放到她腰上的手猛然收紧,二人的身子亲密地贴在一起。她的心都悬到嗓子眼上了,生怕他会有不轨举动。好在是他依旧保持君子风范,抬起她的下巴道:“如果在下把夫人捉到了,夫人是不是就得听我的?”
淮阳嘿嘿干笑两声,信誓旦旦道:“那当然。”
墨衍松开她,转过背道:“现在可以开始了。”又假好心提醒道,“夫人可得跑快些才是。”
话语刚落,淮阳拔腿就跑。众人都瞪大眼睛,好半天才缓过神儿来,因为她跑得太快了!墨衍扭过头,调侃道:“众将士以为我能追得到么?”
一片寂静,众人都表示同情地摇头。墨衍忍不住笑了,刚喝的半坛子酒估计掺了水的,现在脑袋虽有些晕,但还不至于走路困难。他笑眯眯道:“燕七,拿酒来。”
燕七愣住,狐疑问:“公子要酒?”
“当然要酒,若不然这交杯酒怎么喝?”
此话一出,众人哄堂失笑。一壶小酒,一道修长挺拔的潇洒背影,墨衍悠闲地离去,念道:“今昔何夕,佳人在怀,岂能不醉乎?”
众人都呆呆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一时间难以回神儿。燕七道:“诸位,公子说了,今夜尽情畅饮狂欢!”
紧接着又是一片觥筹交错的祝酒声。
今夜堡内狂欢,防守定然疏忽,这无疑是逃跑的好机会。淮阳机警地穿梭在花草丛中,借灌木遮掩身子,偷偷地摸到后门去了。
后门的情形如她所料,守门侍卫确实在猜拳拼酒,玩得正起兴呢。她暗暗得意,随手捡起几块石头,准备声东击西。
眼见离后门守卫越来越近,一道大红身影突然蹿了出来。侍卫见墨衍来了,酒顿时醒了大半,立马毕恭毕敬道:“公子。”
墨衍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侍卫的肩膀,叮嘱道:“叫你们的头儿再换批人来守。”
侍卫连连点头,他晃晃悠悠地走了。躲在暗处的淮阳恼火地诅咒了一句,迫不得已倒了回去。谁知刚从灌木中钻出头来,就愣住了,墨衍双手抱胸,一副微醺的样子。
淮阳脑门一热,脱口道:“你怎么在这里?”
墨衍笑嘻嘻道:“如今佳人在怀,夫人可不能反悔才是。”说着拦腰抱起,往楼阁走去。淮阳奋力挣扎,又怎敌得过堂堂男儿。
没过多久,二人便到了小渲雅阁,那里正是喜房。侍候的丫头们见墨衍上楼,都不禁掩嘴偷笑,备好一切后,便不动声色地退下了。
墨衍把她摔到床上,她赶紧戒备起来,脑子里冒出了一大堆疑问。先生曾说过,不懂就问,想不明白的也要问,她一口气问了几个问题,“你不是醉了么?你怎知我在那里?你……”
墨衍狡猾道:“夫妻同心嘛,夫人的心思我又怎能不知?”当即饮了口酒,把她按到床上,吻住了她。
酒,流入她的咽喉,呛得她似要窒息。灼热的气息令她惶恐心悸,待他稍微松开时,她使出吃奶的劲儿推开了他,往门口冲去。但转瞬她就呆住了,桌上的银筷受到掌力操控迅猛地向她刺了过来,精准地封住了她的穴,动弹不得。
淮阳哭丧着脸,感觉到他的气息越来越近,近得贴到了她的身上。她顿觉头皮发麻,哆嗦道:“你,你若敢碰我,我定要把你剁了!”
墨衍一手揽住她的腰,轻咬她的耳朵,暧昧道:“你要如何剁我?”
淮阳一时语塞,脑子迅速转动起来,又想起了先生曾说过的怀柔政策,以柔克刚,眼睛一亮,故意娇声道:“夫君不嫌麻烦么,我替夫君宽衣可好?”
墨衍呆了呆,似乎想看她玩什么花样,便不动声色地解了她的穴道。她的视线落到了桌上的烛台上,心中微微一动,嫣然道:“夫君,咱们是不是得喝交杯酒?”
墨衍眼神闪烁,邪气道:“不喝酒。”说罢吻住了她。
这回她并未挣扎,而是热情回应,连整个人都向他压了去。因为她又想起了先生曾说过的美人计。她生涩地勾引他,挑逗他,撩拨他,手段虽稚嫩,却产生了微妙的效果。墨衍的手开始不安分了,指尖巧妙地解开了她的衣襟,她暗暗皱眉,只要能敲晕他,豁出去了。
一步,两步,她的热情烧晕了他的防备。他后退了一步,再后退,她不动声色地伸手,就差一点,还差一点点……
就在她快要抓到烛台时,墨衍突然一把将她按到桌上,奸佞道:“想敲晕我?”见意图被他拆穿,淮阳的坏脾气彻底爆发了出来,对他一阵拳打脚踢。
这夜,终归在她的嘶声呐喊和诅咒声中漫长地消逝了,她鬼哭狼嚎,“母后,先生,救我,救我!”
“哲,带我走,带我走!”
“墨衍,龟孙子的,杀千刀……”她诅咒他断子绝孙,可最终谁也未能帮到她,她的处子之身终究被他霸占了去。
次日清晨,一线阳光偷偷地从窗外钻了进来。淮阳疲惫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秀脸庞。散乱青丝落在枕上,睡得安稳祥和,她困乏地动了动身子,还当自己是在做梦,又闭眼眯了阵儿。
许久后,猛然睁眼,四目相对,墨衍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她一把推开他,意外发现她竟像蜘蛛似的趴在他的身上,这令她羞恼不已,而为了掩饰自己的羞愧,“啪”地一声,他挨了她一耳光。
墨衍无辜被揍,怒了,恨不得扭断她的脖子。淮阳暗呼不妙,赶紧爬起来逃了,谁知刚伸出一条腿来,又慌忙缩了回去。于是,又一场轰轰烈烈的战争开始上演了。
为何?
抢被子。
为何抢被子?
光的。
折腾了许久,二人终于妥协和商。待衣着整齐后,墨衍才冷着脸走了,走到门口又倒了回来,居高临下道:“等会儿跟我去见太夫人。”十足的命令语气。他的命令刺伤了她,一想到昨晚的事她便发飚了,任性道,“我不去!”
墨衍眯起眼来,双手抱胸道:“你再说一次?”
淮阳瞪着他,两条眉毛恨不得飞到天上去,“我就不去!”
墨衍脸一沉,向她逼迫而来。她心底一咯噔,怕他揍人,连忙退到了窗台边,灵机一动,慌忙爬到窗户上,威胁道:“你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墨衍冷哼,还真就不信她有这个胆儿。可就在他向她逼近时,她真就转身跳了下去,他大惊,赶紧冲了上去。
小渲雅阁共有两层,楼阁都比较高,若淮阳从二楼跳下去定会摔得半死。不过她虽跳了下去,却并未摔伤,因为底下种了棵树,那棵树的高度刚好就在二楼的窗户下。她这一跳非但没有摔倒地上,反而陷入了上不上,下不下的窘境。她被卡在了树丫上,动弹不得,墨衍双手抱胸,坏痞道:“活该。”
淮阳一脸衰相,这叫做动作优美,姿势难看。
迫于淫威之下,她只得老老实实地去了趟黔阳楼。她规规矩矩地站在正厅,犹如惊弓之鸟。
这时,传说中的太夫人出来了。
太夫人在墨尔默可算风云人物,想当年她与墨衍的祖父本是大禹人,后二人联合分裂了大禹,故才有今天的墨尔默。她偷眼一瞧,老人长得慈眉善目,顿感亲切,想来应该好说话些。
太夫好奇问:“你就是淮阳?”
淮阳点头,见她轻言好语动了心思。先生曾说要先下手为强,以前她经常欺负哲,何不用这招对付墨衍?主意一定后,便哭喊着朝她扑去。众人一惊,都不知所措,她抱住太夫人的腿,呼天抢地道:“祖母啊,您得替淮阳做主!”
太夫人被突如其来的转变吓得不轻,见她一脸楚楚可怜,关切道:“淮阳乃大禹公主,谁敢欺负?”
淮阳毫不犹豫地指向墨衍,叫嚣道:“就他,就他欺负我!”
墨衍的脸隐隐泛青,露出一副牙疼相。果不其然,还未等他替自己辩解,太夫人就厉声道:“墨衍,可有此事?”
“孙儿不敢。”
这话淮阳不爱听,直率道:“祖母可要替我做主。”说着挽起衣袖指着手臂上的淤青道,“这是罪证。”怕她不信,又道,“他昨晚还咬我。”
此话一出,丫头们不禁暧昧地掩嘴偷笑,都讶异于她的直率,居然把房事也拿来说。太夫人哭笑不得,揉了揉她的发,轻声道:“傻丫头。”似乎欣喜于她的率真与单纯,赶紧把她扶起来,笑呵呵道,“丫头放心,以后这墨家堡啊,我替你做主。”
淮阳喜道:“真的?祖母可不能反悔。”
太夫人正色道:“我怎会欺骗丫头?”
淮阳喜笑开颜,把昨晚的不愉快抛到了九霄云外。墨衍见她挤眉弄眼,更是恨不得扭断她的脖子。而见过太夫人后,她便打定主意缠着她,倘若日后墨衍敢对她使坏,便拿太夫人来压他,看他能奈她何?
有些人仿佛天生就有亲和力,淮阳生性散懒任性,又贪玩没有束缚,堡里的丫头们也都是年轻人,故与她合得来,经常打闹成一片,倒也逍遥自在。不过她命令她们不许称她夫人,因为她嫌老,故也都叫淮阳小主。
在这里,她的直率顽皮很快就博得了堡里人的欢喜,但只有墨衍例外。他就是看不惯她,因为他觉得她狡猾,而且还泼皮,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任性的大小姐,而她恰恰就是这种人。
墨衍,他终究不会明白一个十六岁孩子离乡背井的孤独寂寞。在外人眼里她天真烂漫,不拘小节,可一旦安静下来,满脑子都是思念。她想念汴阳,想念她的家,想念她的亲人,疯了似的想念。
从远嫁之初到现在已经有好一段时日了,刚开始她还以为这是场梦,梦醒了她就能平安回去了。可待“梦”渐渐被现实戳穿后,她才清醒过来,她已经嫁人了,离乡背井,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扎根生存。
一个人,没有亲人,没有依靠,只是仅凭责任在墨尔默的土地上重新扎根。可笑的是,她的丈夫还是间接害死她父亲的凶手。更可笑的是,对于这样一个敌人,母亲却亲手把她推到了他的手中,不容她有任何反抗犹豫。
这便是责任,生为皇族儿女的责任。
许是内心孤独失落,淮阳日渐消沉,刚开始的新鲜劲儿逐渐被黯然取代,整日茶饭不思,日渐消瘦。
身子骨差了,一点风寒就烧得迷迷糊糊,伺候的丫头们手忙脚乱,赶紧请大夫诊脉。大夫说是水土不服,故而生病。可她这一病,竟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淮阳极度羸弱,夜里时常惊梦,总是在梦里看到思念的亲人。可无论她怎么呼喊他们,他们都不理她,她只得追上去,拼命地追。但无论如何,她永远都追不上,哪怕是哲,看她的眼神也冷冷冰冰的,不带分毫感情。
仿佛恐惧,她在梦中挣扎,想去抓他的手,却被他甩开了,拂袖而去。她还不甘心,奋力追他,可他的身影突然蜕变,变成了惠帝的模样。那一刻,她彻底崩溃了,嘶声呼喊:“哲,别走,别走……”
一道微弱的光线刺入眼帘,淮阳被人摇醒,迷迷糊糊地睁眼,是墨衍那张万年不变的臭脸。泪水浸湿了枕头,她木然地闭上眼,不想见他。
墨衍起身离去了,她猛然睁眼,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向他冲去,一把抱住他的腿,苦苦哀求道:“放我回去,墨衍,求你放了我,求你放我回去,求你……”她死死地抱住他的腿,眼巴巴地望着他,卑微渴求。
墨衍背脊一僵,低头盯着她,面无表情。良久,唇畔浮现出一抹残酷的笑来,他弯腰捏住她的下巴,歹毒道:“淮阳,你只是一颗棋子,从宫慈提出和亲之时,她便已经把你抛弃了。”
这句话狠狠地刺入了她的心脏,她慌乱摇头,狡辩道:“没有,没有,母后不会抛弃我,她不会,她不会!”
墨衍冷笑,轻蔑道:“她若爱你,又怎会把你拱手送人?”
泪,模糊了双眼。淮阳死死地咬住唇,倔强地哭了。一丝鲜血沁出,可她却不觉得疼痛。墨衍微微蹙眉,沉声道:“松口。”她不松,他伸手掰她的嘴巴,怎知她一口咬了下去,他面无表情,就让她咬。
舌间的腥甜令她松口,她眼巴巴地望着他,被泪水浸染过的眸子支离破碎,“我想家,我想他们,我想母后,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墨衍呆了呆,心底的某个地方莫名泛起了一阵心疼。见他没有反应,她卑微地给他磕头,此刻她已不再是大禹公主,只是一个盼着回家的孩子。可她的举动并未打动他的铁石心肠,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走了。
翌日,西厢素陵楼里多了些大禹的佩饰,还有大禹的特色小菜。太夫人来了,淮阳一见她就哭,她柔声道:“淮阳不哭。”
淮阳泣声道:“我想家了,我想家……”
太夫人小心地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痕,轻声道:“这里就是你的家。”
淮阳摇头,任性道:“祖母,放我回去好不好,我会感激你的,一辈子感激你。”
太夫人轻声道:“傻孩子,若你回大禹,将会有更多的人没有家。”
这句话令淮阳顿住,停止了哭泣。因为她突然想起了母亲曾对她说过的话,这就是皇室儿女的命运。她不禁反问自己,和亲又如何?客死异乡又如何?就在他们把她拱手相让时她就已经不存在了,她只是他们手中的一枚棋子,权力下的祭品而已。
家,她的家在哪里?大禹?不,不是的,若她回去他们定然会重新把她送回来,可她还有回去的机会吗?
两日后,墨衍居然来看她了,淮阳懒得理他,他自顾饮茶道:“如果你的身子太虚弱,又如何能回去?”
一听这话她顿时来了精神,狐疑问:“你会放我回去?”
墨衍斜睨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待你的身子养好了就放你回去,不过你必须得回皇宫。”
淮阳惊喜道:“当真,你可不能耍赖?”
“我说话算话。”
淮阳一脸兴奋之色,又疑惑道:“你为何要放我回去?”
“你不是想回家么?”
“倘若我离开,你攻打大禹……”
“我以人头作保,绝不掀起战事,如何?”
“当真?”
墨衍帅气地笑了,“信不信由你。”说着从桌上拣了个梨,边啃梨边晃晃悠悠地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淮阳神清气爽,心情好了,吃好睡好自然恢复得快。就在她要离开墨尔默的前一天夜里,公子苏终于忍不住问:“公子,你真打算把淮阳送回大禹?”
墨衍半躺在太师椅上,吊儿郎当道:“不妥?”
“我想不明白。”
“如果我把淮阳护送回大禹,那宫慈又会怎样?”
“必定会着急才是,定然是怕我们攻打大禹。”
“可淮阳不会这样想。”
公子苏愣住,讷讷道:“不明白。”
墨衍眯起眼来,俊逸的脸庞上渲染着奸猾,“若我把淮阳送回,宫慈定然又会把她押送回来才是。”
公子苏点头道:“这是必然。”
“你猜到时淮阳又会怎么想?”
公子苏不说话了,他奸诈道:“她定会恨她,而她的恨便是宫慈心底的一根刺,到时我再利用这颗棋子去威胁宫慈,岂不更有加趣?”
公子苏露出一副汗颜的模样,他现在是完全服了,这人儿太阴毒了,什么歪门邪道都想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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