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梦,百年心-风波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夜深人静,可有些地方却嘈杂得很,右丞相王希善一干人等炸开了锅,因为那份血书不见了!他连夜通知相关人员商策大计,若万不得已,就只能鱼死网破了。当时皇帝还不知情,因为通往宫中的消息已被宫慈封锁了。

    次日,皇帝神清气爽,正准备上早朝时,突听小玄子传太后口谕,命他今日无须上朝,只需呆在承阳宫休息。

    皇帝愣住,微怒道:“这是太后口谕?”

    小玄子毕恭毕敬道:“皇上息怒,太后请您今日静心修养。”

    皇帝与李公公交换眼神,都不禁迷惑了,难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惴惴不安,一冲动就要冲出承阳宫,却被禁卫军拦住了,他龙颜大怒道:“反了不成?!”

    小玄子与禁卫军纷纷下跪,强势道:“此乃太后口谕,请皇上听从。”

    皇帝差点气晕了过去,旁边的李公公使眼色提示他勿要冲动,先静观其变。皇帝强忍暴怒,乖乖被软禁在承阳宫,可早朝依旧得上。

    昀心殿内,文武百官都已到齐,不过还有三名大臣请病假,分别是刘大人,陈大人和古大人。今儿的早朝似乎有些古怪,正主儿还未到,那些个大臣们就开始诚惶诚恐了。换句话来说,有时候等死的滋味比一刀毙命的滋味还难受些。

    众臣已等得有些焦躁了,王希善更是冷汗淋漓。突听太监宣报,说皇上昨夜受了风寒,今日无法上朝,故太后代之。众臣的心底一咯噔,个个面色苍白,差点站不稳脚。

    宫慈雍容华贵地上场了,端庄地坐到帘子背后,接受众臣的朝拜。礼拜后,她懒洋洋地打量朝臣,道:“王丞相的脸色不大好。”

    王希善不动声色地擦了擦冷汗,镇定道:“承蒙太后挂牵,老臣昨夜小染风寒,已无大碍。”

    宫慈点了点头,赞叹道:“王丞相为国家操劳,带病上朝,精神可佳,实乃众臣之典范。”居然吩咐道,“赐坐。”

    王希善眼皮一跳,两腿直哆嗦,想他在朝政中身经百战,这会儿居然被一个妇人吓成这副模样,实在惭愧。他直勾勾地盯着那把椅子,坐?还是不坐?

    宫慈不动声色问:“丞相为何犹豫?”

    王希善一咬牙,一屁股坐了下去,心跳得蹦蹦响,这女人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群臣中的清明哲故意低着头,强压住想发笑的冲动,这些老头子都一大把年纪了,若宫慈再多来几个下马威,铁定会让他们散架。

    “怎没见刘大人,陈大人和古大人?”

    “回太后,三位大人都病了,感染了风寒。”

    “哦?今儿都怎么了,皇上感染了风寒,几位大人们都被传染了?”

    一片诡异的寂静,众臣缄默。宫慈吩咐道:“去,去府上把他们都请上来,若下不了床,就抬上来。”停顿了片刻,又叮嘱道,“御医随行。”

    空气中飘忽着一种古怪的气息,那种气息令人惴惴不安,仿若狂风暴雨即将来临似的前兆。宫慈的目光飘忽不定,看得人们心惊胆战,所有大臣们都耷拉着头,恨不得将脑袋缩进脖子里。

    做贼心虚,这场要命的“感染风寒”又将以怎样的结局告终?没有人能猜透她的心思,清明哲猜不透,群臣亦是如此。

    不多时太监宣报,说三位大人在御医的诊治下居然情况好转,来了。待三位大人屁颠屁颠地跪礼后,宫慈慢条斯理道:“三位大人的身子可好?”

    刘大人一脸哭相,另外两位大人也好不到哪里去,都一副死了爹娘的模样。宫慈懒得理他们,站起身掀开帘子走了出来。那一身暗红的奢华礼服将她衬托得雍容贵气,妩媚的脸庞上有着女人特有的柔软怜悯,可那双漆黑的眸子却暗藏着冷酷狠戾。

    与此同时,淮阳正在赶往昀心殿的路上。因为一大早她就接到皇后传来消息,说宫中出事了。皇帝被软禁,那就只有一件事,他又犯错了,上次疏忽一事,宫慈就记下一笔,如今又来了。

    昀心殿内一片沉闷的寂静,宫慈冷冷地注视群臣。小玄子呈上一张白布,上面褐色血迹,斑斑点点。王希善一干人等犹如绷断了的弦,彻底溃灭了,还有两个朝臣竟晕厥过去,不省人事。

    宫慈平静道:“王丞相,你可知这是何物?”

    王希善低垂着头,不敢说话。也在这时,殿外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母后!”

    所有人怔住,同时扭过头,都惊异地望着殿外的淮阳,表情丰富,有欣喜的,有疑惑的,还有如临大赦。王希善脑子一动,带头行礼道:“长公主千岁。”

    文武百官纷纷跪拜。

    淮阳静静地站在门口,抬了抬手,示意他们起身。从他们惊讶的眼神中,她看出了一些倪端,因为她与宫慈几乎就是同一个人。她们有着相同的容貌,一样高绾发髻,连衣衫的颜色都是暗红色的,只不过她的衣衫图案是凤,而她的则是金菊。

    “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淮阳恭敬跪拜。

    宫慈盯着她,脸色阴晴不定道:“起来吧。”

    淮阳不起身,只是大声赞美道:“太后乃大禹台柱,天下朝臣百姓以您为傲,众生因您的呕心沥血,仁慈宽恕而得以国泰民安……”声音激昂振奋,充斥着世间最诚挚的赞美。

    王希善带头跪拜道:“太后仁慈乃万民之福矣。”

    众臣齐声跪拜道:“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宫慈的太阳穴隐隐跳动,这顶高帽子扣下来差点压断了她的脖子,她郁闷,郁闷得要死。淮阳的视线落到那块白布上,问道:“这是何物?”

    小玄子毕恭毕敬道:“回长公主,此乃血盟。”

    宫慈眉毛一挑,眼神闪烁道:“淮阳,你来得正好,哀家正想着该如何处理这东西呢。”

    淮阳瞥了一眼王希善,他赶紧低下头,甚是紧张的样子。她暗暗冷哼,面无表情问:“此物是何地发现的,又是何人发现的?”

    小玄子回道:“此物是奴才发现的。”

    “你在哪里发现的?”

    “奴才的枕头下。”

    “笑话,既是这般重要的东西,又怎会跑到你的枕头下让你发现?”当即反咬他一口,咄咄逼人道,“莫不是你心怀不轨有意栽赃陷害?”

    小玄子一惊,赶紧下跪,却不知该怎么替自己辩解,好在宫慈插话问:“淮阳以为该如何处理这事?”

    “烧了。”她说得轻淡描写。

    此话一出,仿若一个霹雳雷,烧了?众臣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宫慈身上,却看不出丝毫蛛丝马迹。

    “给哀家一个烧毁的理由。”

    宫慈的声音平静,可在场的人都明白,那平静的下面隐藏着怎样的狂风暴雨。若淮阳稍有差错,这昀心殿恐怕也会被掀翻,都得陪葬。

    清明哲是非常爱惜生命的,现在他不禁有些着急了,虽然他是这场游戏的制造者,但若陪葬也太划不来了。虽有美人相伴,可还没来得急风流就去做替死鬼,怎么都不划算。

    “母后以为就凭这块破布又能证明什么呢?”

    “难不成哀家当睁眼瞎?”

    淮阳笑了,讨好道:“自古以来和为贵,既然都是一家人,又何必分你我?”

    宫慈冷哼道:“果真如此?”

    “母亲,您德高望重乃大禹之表率,亦是天下人的典范。您的仁慈与宽容征服了大禹臣子,我们甘愿臣服于您。”又道,“如今皇上稚嫩,难免失误,可他是您的孩儿,需要您的鼎力支持。众臣都为大禹出力,呕心沥血,您乃明主,儿臣相信您的心清如明镜,也相信您的判断会给皇上拨开迷雾,引导他成熟。”

    宫慈盯着她,静默不语。底下群臣亦是毕恭毕敬,大气不敢出。气氛顿时紧张起来,究竟是大事化小,还是腥风血雨全在这一刻。

    双方对峙了茶盏功夫后,宫慈才转身走向了帘子,妥协道:“何来明路?”

    小玄子心底一咯噔,“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冷汗淋漓。淮阳弯下腰捡起那块白布,笑盈盈道:“母后圣明,这东西纯属小人之计,又怎瞒得过母后的慧眼?”

    帘子后的宫慈死盯着她,指关节隐隐发白,显然正努力压制怒火。半晌后,她恢复了镇定,道:“依你便是。”

    淮阳抬手示意,一个太监端了个火盆来,她把那血书盟誓丢进了火盆。瞬间,那要人脑袋的东西便化为了一堆灰烬,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儿。

    那一瞬,她能明显感觉到王希善等人松口气的声音,再偷偷地看了一眼帘子背后的人影,却看不出异常。视线最后落到了小玄子的身上,问道:“母后,此宦官心思歹毒,欲陷害忠良,罪不可恕,该如何处置?”

    宫慈揉了揉太阳穴,不耐烦道:“交由刑部处理便是。”

    淮阳点了点头,儿戏道:“就打他十大板子吧。”话刚说完,王希善便阻止道,“长公主轻饶了。”他已心生斩尽杀绝之意。

    淮阳不禁暗自一恼,死老头还嫌惹祸不够?那小玄子乃宫慈宠臣,今儿这事她已经退步了,倘若再逼下去,谁也别想活了。

    “轻饶,丞相此话怎讲?”她歪着头盯着他,眼神狠厉。

    王希善仿佛被她恶毒的眼神吓着了,赶紧低下头,静默不语,他自知理亏。待小玄子被拖下去后,淮阳才冠冕堂皇道:“众爱卿,今日之事可轻可重,承蒙太后宽恕,尔等勿要辜负太后圣恩才是。”

    众臣纷纷呼道:“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场要命风波总算以宫慈的妥协大事化了解决了。退朝后,昀心殿就只有母女二人。宫慈背对着她,塑造起来的威严仿佛被戳穿了一个洞。淮阳咬了咬唇,讷讷喊她:“母亲。”

    “滚!”声音冷冽,犹如一头狂暴的狮子。她生气了,非常生气,可她还得去撒盐,“母亲,若此事闹大,对谁都没有好处。”

    宫慈转过身,盯着那张熟悉得再熟悉不过的脸庞,阴霾道:“淮阳,你可知你今天在干什么吗?”

    淮阳低下头,没脸看她,但她看她的眼神很奇怪,仿佛她的脑袋上多长了两只耳朵出来似的。双方沉默了许久,宫慈才疲乏道:“你回去吧,我想静一静。”

    淮阳咬了咬唇,温吞吞地走了。

    宫慈盯着她远去的背影,第二次感到了迷惑。因为她忽然想起了她自断青丝时的场景,而她今日所展现出来的气魄与那日颇为相似,她不禁困惑了,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儿?

    显然不止宫慈看不透,清明哲同样如此。今日淮阳此举确实令他吃惊不小,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面对朝臣所展现出来的气势。先给宫慈戴高帽子让她下不了台,再以“仁慈”的名义逼迫宫慈不好对皇帝下手,倒是小玄子活该成了替死鬼。

    这不,左丞相薛元义回去后也苦思冥想,薛雁林迷惑道:“爹,今日这长公主又怎会来昀心殿?”

    “当然是雁儿通知的。”又叹道,“看来长公主倒是个宝,或许值得押注。”

    薛雁林皱眉,不大明白他的意思,倒也未追问,而是直言道:“我还有一点想不明白。”

    “太后之举?”

    “今日太后的举动不大像她平时的作风。”

    “你可知那烧掉的是何物?”

    “听闻是王希善等人为绊倒太后联名签下的盟誓。”

    “若你是太后,你又当如何?”

    “也可借机除掉王希善一党,如此一来,皇上就孤立无援,更容易操控。”

    薛元义摇了摇手,睿智道:“非也,太后可是精明的女人,她又怎会在这件事上犯糊涂?”

    薛雁林还是不大明白,薛元义解释道:“倘若太后今日把皇上的脸皮撕破,定会逼虎跳墙,到时鱼死网破,谁来收拾残局?更何况,今日长公主此举亦表明了身份,她的到来正巧给太后一个台阶下,也给王希善一党来了个下马威。这个下马威可比太后亲自下手来得更猛烈些。”

    薛雁林点头,表示理解了。姜毕竟是老的辣,他看问题当然没有老子看得透彻。不过薛元义对此又有了新的领悟,看来长公主才是重头戏,而更巧妙的是南哲郡王也可以与她挂钩,岂不更加有趣?

    汝宁宫,小玄子趴在软榻上被抬了进来。宫慈静静地盯着他,问道:“你埋怨哀家?”

    “奴才不敢。”

    “委屈你了,哀家相信你能明白哀家的意思。”

    “太后为大局着想,奴才死不足惜。”小玄子带着哭腔,着实委屈不已,宫慈平静道,“你放心,这板子可不能白挨。”

    小玄子一喜,但转瞬又疼得龇牙咧嘴,哆嗦道:“谢太后仁慈。”

    当皇帝知晓整件事过程后震骇不已,总算明白了宫慈为何软禁他,无非是装傻护着他罢了。当下不禁有些气短,实在怀疑自己能否斗得过老娘。

    血盟事件的风波还没完,或许说正是开始。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长公主的身上,他们似乎对她非常感兴趣。

    在往后的几天祠堂变得热闹起来,几位王爷和大人们居然都来拜访她,说了些感激的话,还有些钦佩的言语。淮阳暗自厌恶,这些老东西打起官腔来倒也虚伪得很,可她还得应付他们,表面上端庄得体,稳重又不失大家风范,令朝臣对她又增加了几分好感。

    也在那时,薛元义不准备静观其变了,他给皇后一个提示,长公主。皇后心中有了底,故意怂恿皇帝多到祠堂走走,试图拉拢淮阳为己用。

    皇帝是非常赞同的,因为他始终觉得淮阳比较好说话些,更重要的是从小到大她都一直都维护他,这让他有点得寸进尺了。

    这日,皇帝又往祠堂去了,二人坐在一起下围棋厮杀。待厮杀得差不多时,淮阳道:“皇上,您的威风也该杀杀了。”说完便落下了一粒黑子。

    皇帝愣住,一来因为她的话,二来因为棋局,他全军覆没。他眉毛一挑,一把抓住她的手,嬉皮笑脸道:“好姐姐,不是有你撑腰嘛。”

    “你怎么还长不大?”

    “那是因为母后太强大了,朕只是她羽翼下的一只小蚂蚁。”

    “借口!”

    皇帝呆了呆,见她一脸严肃,似乎被吓到了,因为她从来不会这样。淮阳板着脸道:“上次水利一事本就是你成长的机会,可你却依赖母亲,如果那时候你能拿出你的干练来,母亲还有机会如此嚣张?”又道,“还有什么血盟一事,简直荒谬,若非母亲顾全大局,我给她台阶下,看你如何收拾残局。”她不禁有些恨了,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她如此护着他,可他的表现实在令她担忧。

    皇帝撇了撇嘴,讨好道:“皇姐,朕不是在努力学习嘛,给朕一些时间。”

    “可母后不会给你太多的时间。”

    皇帝垂下眼睑,不出声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淮阳心知话说得太重了,无奈道:“我也是为你好,往后做事稳重点,别让我担忧,知道吗?”

    皇帝“嗯”了一声,犹豫了很久,才道:“如果没有母亲左右朕呢?”

    淮阳浑身一颤,失声道:“你,你想除掉她?!”

    皇帝笑了笑,露出一副顽皮的样子。

    这次二人的谈话非常不愉快,因为她发现他太顽劣了。她处心积虑地维护他,怎知他不求上进,只顾着先铲除敌人。若外强中干,没有实力,就算铲除了宫慈,还会有下一个政敌,她总不能护着他一辈子。

    血盟事件令小玄子成了替死鬼,可宫慈不会善罢甘休。待小玄子的伤好了些后,她便下旨大量封赏提拔。此举令朝臣极度不满,却没人敢吭声,大家都心知肚明,若有人敢较真,恐怕也得去做太监。

    不过宫慈的举动正中某些人所想,因为那事本就是清明哲捅出来的篓子,册封小玄子才是他的目的。他就是要让小玄子招惹王希善一党,让宫慈和皇帝斗个你死我活。

    小玄子一跃成为了宫中的大总管,他们都尊称他荣公公,职位仅次于皇帝身边的李公公。李公公在皇城中呆了几十年,伺候了两朝皇帝,颇得宫慈敬重。还有一点就是他会做人,懂得在任何场合不出错,这也是讨得皇帝与宫慈喜欢的原因,也是淮阳称帝后为何还留在她身边的原因。

    冬,已悄悄地来了。

    淮阳静静地站在院子里,默默地望着漫天乌云,陷入了沉思。下午清明哲来了趟,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打趣道:“长公主气色不大好。”细细端详她一番,正儿八经道,“我那里有新进的当归什么的,补女人血还不错。”

    淮阳二话没说,随手拿起一个杯子砸向了他的面门。清明哲险险接住,嬉皮笑脸道:“哎哟,姑奶奶,别拉长着一张脸,我还以为你气血不畅呢。”

    淮阳双手抱胸,试探问:“那血盟到底是怎么回事?”

    清明哲装傻道:“那些个老头子笨,倘若是我,定然光做不说。”

    淮阳半眯着眼,细细揣摩他的表情,他溜到了她的身后,附耳诱惑道:“我给你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淮阳正准备扭过头,他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把头埋入她的颈项,闷声道:“不准动,若不然我就不给你了。”

    淮阳乖乖不动,心下不禁想笑,他倒有点像孩子了,似乎总喜欢索取她的一切。良久,清明哲轻吻她的耳朵,柔声道:“淮阳啊,我可是天天都在想你呢,你有没有想我?”

    淮阳呆了呆,只得苦笑道:“没有。”

    “过分,你连哄都不愿哄我。”他搂着她的腰,吸取她身上的馨香,愈发贪婪了。她动了动,伸手在他身上乱摸,他怕痒,连忙道,“你别乱摸了,要不然我告你败我名节。”

    话语刚落,淮阳就勾住了他的脖子,主动献吻。清明哲受宠若惊,立刻回应,怎知她的手不动声色地伸入了他的衣襟,摸出了一条链子,一条用小石头串起来的项链。

    得手后,她立刻停止了暧昧,若不然定会星火燎原,因为清明哲的眼底隐约地浮现出了欲罢不能的情欲。

    淮阳不露痕迹地脱离了他的怀抱,细细观察那条石头链子。小石头圆润光滑,颜色各异,小巧却别致,想不到念城的手也巧得很。她欣慰道:“这小东西好有趣。”一脸爱不释手的样子。

    清明哲不满冷哼,她碰了碰他,问:“好不好看?”

    “不好看。”

    那家伙正生闷气呢,她居然敢用美人计,麻烦的是他还克制不住自己。许是觉得烦躁,警告道:“淮阳,若你这出美人计用到别的男人身上,我定会把你吃了。”

    淮阳挑了挑眉,嗤鼻道:“霸道。”

    “我就霸道,你怎么着?”

    清明哲一脸赖皮,淮阳没好气地捶了他一拳,他闷哼一声,她歪着脑袋,似想起了什么,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欸,清明哲,如果有一天我也像宫慈那样利用你,你又当如何?”

    “那也得我乐意啊。”说着笑了,一脸坏痞邪气,“不过,如果你色诱的话,估计我会上钩。”

    “我呸,你想得美!”

    清明哲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见他那种小狗眼神她不由得笑了,意外发现他好像越来越有趣了。

    稍待之时,一仆人来找他,说轩辕绍回府了,找他有事要处理,清明哲应了一声,跟仆人去了。淮阳把那条石头链子带在颈项上,喜红惊讶道:“公主,这佩饰很特别呢。”又暧昧道,“是郡王送的?”

    淮阳挑了挑眉,笑而不答,神情喜悦得很。

    这段时间京城草木皆兵,因为刑部新上任了一个官吏,名鲁吏。此人乃小玄子同乡,经他引荐给宫慈,在刑部谋了一官半职,可那人的逼刑手段甚为残忍,令人心惊胆战。

    王希善一党的多名官员都栽在他的手里,逼出的罪名则是意图叛乱之罪,令皇帝忌恨不已。可这明摆着,宫慈就要拿这些人开刀,你皇帝又能奈她何?

    这还不算糟糕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宫慈又费尽心机地颁布了一道新的懿旨,说要让郁陪政。

    这道懿旨炸得众臣惊慌失措。

    皇帝着急了,朝臣也着急,郁更着急。他只担心他会小命不保,因为清明哲曾给他分析过的,若真走到了这一步,那么皇帝定然会灭了他,以除后患。

    汝宁宫。

    郁如坐针毡,额上冷汗淋漓,皇帝不动声色地盯着他,仿佛想将他弄个窟窿出来。旁边的宫慈则一脸沉稳地盯着二人,平静的脸庞上看不出丝毫情绪。直到许久之后,她才道:“皇上国事操劳,哀家让郁早日接触朝政,也好日后能替皇上分忧。”

    皇帝毕恭毕敬道:“母后顾虑得周到,儿臣别无他心。”

    宫慈点了点头,满意道:“这样就好。”

    接着又闲话家常了阵儿,三人各怀心思,郁一脸心惊胆颤,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宫慈的提问,早就失了耐性,看来清明哲说得不错,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一回府郁就听老管家来报,说南哲郡王来了,清明哲见他受惊不小,调侃道:“啧啧,莫非被吓坏了?”

    郁无精打采地躺在椅子上,两条腿都泛软了,哭丧道:“皇上恨不得把我吃了,我该如何是好?”

    清明哲笑了笑,严肃告诫道:“最近小心行事,特别是在饮食上,切莫疏忽。”

    郁一脸阴霾之色,自言自语道:“该来的始终躲不了。”

    “你也不必太过忧虑,明儿我叫个人到你府上,有他护着你我也放心些。”

    “这人一定要会识毒,还得功夫不弱。”

    “我办事,你放心。”

    次日早朝,郁小心翼翼地陪同宫慈站在帘子背后听政。他很紧张,非常紧张,因为他总觉得朝臣的眼睛都若有若无地飘向了帘子背后,令他无从适应。

    退朝后,宫慈询问他朝臣上奏之事的情况,郁一脸迷惘之色,只顾着摇头,明显一无所知。宫慈笑着安慰他道:“慢慢来。”

    她非常满意他的表现,这才是她想要的皇帝。郁虚弱地笑了笑,像木偶似的任人摆布,心下不禁暗自哀叹,这可怕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回府的路上清明哲又传授了他一招,告诫他要集中精神倾听朝中大臣上奏之事,并且还得听进去。倘若宫慈问起,就装傻,但也不能太傻,懵懵懂懂为好。

    这句话被他谨慎地记下了,因为他还想活命。

    宫慈颁布郁陪政一事的动静是皇后透露给淮阳的。上次她通知她宫中出事时,她不以为然,那时她只认为皇后是着急罢了,可后来仔细斟酌,恐怕没这般简单,皇后为何事事让她了如指掌?但现在她还无暇顾及,只担心郁的安危,前有虎,后有狼,又该如何应对?

    不过郁显然比她想象中要聪明得多,他发现只要是清明哲教给他的招数总会管用。陪政时,他倾心记下,当宫慈问起时,就懵懵懂懂回答。不过宫慈并不是一般的狐狸,阴阳怪气问:“哀家看你的样子挺认真的。”

    郁心底一咯噔,脑筋一转,机敏道:“趟若孩儿不装出认真的模样,母后定会说孩儿不认真了。”

    此话一出,宫慈愣住,那张高深莫测的脸庞总算松懈了下来,连眼底都有了笑意。郁暗暗松了口气,手心里全是冷汗,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果真不假。

    许是一直受清明哲的影响,二人的处事手腕颇有相似之处。在郁陪同宫慈听政后的几日内,竟也摸出了些门道儿,并且还有自己的一套看法,私底下也时常跟清明哲讨论,颇得清明哲赞赏。不过他是聪明人,当然不会傻得去宫慈面前卖弄他的才华,因为他还想多活两天。

    这天下午郁来祠堂找淮阳诉苦,也不知是多日未见还是其他原因,淮阳叹道:“郁,你好像又长大了些。”

    “烦恼也多了些。”

    郁一副恹恹的样子,淮阳哭笑不得,思索了片刻,叮嘱道:“若遇到麻烦就多去问问清明哲,他总有法子保你平安。”

    郁点头,讨好道:“可到万不得已时,还是你出面合适些。”

    “你这臭小子,莫不是也想拖我下水不成?”

    “哎哟,好姐姐,我还指望你把我拖上岸呢。”

    “母后那里好应付吗?”

    “马马虎虎的,伴君如伴虎,你懂的。”

    接着姐弟二人聊了阵儿当今时局,正谈得起兴时,宫人来报,说太后召见。郁不耐烦道:“这就过去。”他露出一副无趣的样子,淮阳安慰了几句,他才进宫去了。

    刚把郁送走,皇后就来探望了,淮阳颇为吃惊,这还是皇后头回来祠堂。显然此人也不是盏省油的灯,与她谈话倒也得体,说话的技巧很是有分寸,天南海北什么话题都能聊。

    淮阳素来以和为贵,倒也没有多心眼儿,同她聊起了八卦,居然侃侃而谈到傍晚时分。晚上入睡前,淮阳若有所思问喜红:“丫头,你觉得皇后这人儿如何?”

    喜红为人老实,说话也直,一本正经道:“公主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各占一半吧。”

    喜红直言道:“多面。”

    简单的两个字就说到淮阳的心坎上去了,看来喜红倒也了解她。其实她一直都觉得皇后没这般简单,却不愿意相信。

    宫中有宫慈一个女人就够得头疼了,若再来个女人,她实在不知如何是好。所以对于皇后,她是以逃避的心态来面对的。

    初春时,郁正式封亲王,赏赐住宅锦缎财物等。此举宣布着郁亲王开始享有属于自己的地盘了,可他还真就希望做一个无所事事的挂牌亲王算了。但宫慈并未打算让他溜走,他被套住了,她牵着那根绳子,皇帝就围着那根绳子转,想办法下手。而郁呢,就围着宫慈转,想办法躲开。

    郁正式封王后,便开始上朝。他虽是新手,可在清明哲的指导下倒也学得有模有样,因为清明哲再三警告他,该当哑巴时就当哑巴,该你一脸惶恐时就得装出心惊胆颤,不但要会装,而且还要装得像。

    有些时候,清明哲的忠告确实有用。可有些时候,也得相信命运这回事。因为紧接着,三月十五那天晚上,郁就出事了。

    那天晚上入睡前他一如往常地喝参汤,这是他的习惯,多年的老习惯。就在他准备端碗时,一只小小的苍蝇飞了过来,他本能地去驱赶它,可它非得围着那碗参汤转,垂涎不已。

    仿佛想起了什么,郁猛敲脑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前段时间清明哲考他一个谜语,据闻是坊间孩子们的乐子。那句谜底是这样的:头戴红缨帽,身穿绿罗袍,背上生双翅,爱脏腿长毛——不就是苍蝇嘛!

    这一意外发现激起了他的孩子心性,参汤也不喝了,就好奇地盯着那只苍蝇打量,越想越觉得那句谜底有趣。

    不幸的是,苍蝇却因他的孩子心性暴毙而亡。他没驱赶它,它自然落到了碗弦上,贪吃导致后果很严重,才片刻的功夫,那只倒霉的苍蝇突然就死了。它一头栽进了参汤里,狼狈地扑腾了几下,小细腿抽搐地动了动,没过多久便一命呜呼。

    郁的嘴角微微抽搐,脸比苍蝇还绿,他死死地盯着那碗汤,五官完全扭曲。许是惊恐到了极致,失措惊呼:“杀人了!”

    他的声音非常响亮,比上早朝时呼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还要洪亮。好在是他还未失去理智,赶紧命人将府里的消息封锁,并叫清明哲安排的那人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负责保护他的人叫袁彪,经他检验后才知道,那毒并不是下在参汤里的,而是下在碗的边缘上,只要一沾上立刻毙命。

    那只倒霉的苍蝇便是血淋淋的例子。

    郁听完后闭上眼,握紧了拳头,青筋暴露。这几个月的折腾令他寝食难安,再也忍不住泄恨道:“我真他娘的窝囊!”遂立刻下令,“备马车,本王要出府。”

    袁彪正色道:“王爷不可,若此时出府定会打草惊蛇。”

    郁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平静下来,指尖颤抖道:“那你替本王安排,一定要去祠堂,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属下这就去办。”

    夜深人静,淮阳睡得正香,突听外面好像有丝声响,立刻警觉起来。可她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叫喜红,就被人点了穴道,她暗自一恼,什么人如此大胆?

    一盏灯缓缓地点燃,当她看清来人时,瞌睡顿时醒了一大半,“郁?”

    郁跪在地上,满面泪痕,旁边那男人恭敬道:“请长公主息怒,小人不敬。”说着解开了她的穴道,然后退下了,想必是去把门。

    淮阳赶紧拉被子挡住身体,惊异问:“郁?你这是做甚?”

    郁痛哭道:“有人要杀我。”

    淮阳一惊,大骇道:“你可别胡说。”

    郁委屈道:“淮阳,连你也不信我了?”

    淮阳顿时慌了神儿,握住他的手,安慰道:“你冷静些,得让我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才知道该如何帮你。”

    郁赶紧坐到床沿,把情况细细叙说,淮阳认真倾听,一句话都没有说。待她了解了缘由后,呆呆地望着烛火,陷入了沉思。

    外面的冷风拍打着窗户,令人不安,屋内一片沉寂,挣扎了许久,淮阳才握住他的手,呢喃道:“郁,得委屈你了。”

    郁哭丧道:“淮阳,你可得救我,我实在忍受够了。”

    淮阳叹了口气,温柔地擦净他脸上的泪痕,轻声道:“若要上岸,就只能让他们认为你没有利用价值才行。”

    郁点头,困惑问:“可要怎样才能没有利用价值?”淮阳指了指脑袋,郁天性聪慧,瞪大眼睛道,“装疯?”

    “不但要疯,还得乱咬人,因为这样母后才无法掌控你,皇上也会认为你对他没有威胁了,唯有这样才能保你平安。”

    郁呆了呆,神情变得木然下来,久久不语。半晌后,才唏嘘感叹道:“想我堂堂亲王居然也会落到这般田地。”当即咬牙道,“依你,我装疯狗!”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