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毛这几天看牌老是输。长毛有心事了。长毛的心事还不小，脸上呆呆的，像猪肝一样，眉头常皱跟卵皮似的。长毛的心事，就像这天，昏昏暗暗，阴阴沉沉，能拧下水来。长毛有心事，注意力就不能集中，输钱就像水淌一样。
输了钱的长毛，并不冤自己手气背，他知道自己的心事是什么。
长毛是在更深夜静的时候，敲开三巴家的门的。
三巴见是长毛，喜形于色地说，你狗日的这会来做什么？
长毛说，别说话，把灯灭掉。
长毛拉了灯绳，屋子里就黑漆漆的了。
三巴说，神神鬼鬼的，偷狗啦？
长毛说，偷什么狗，没多大意思。
三巴有些紧张地说，我知道了，那个事，你想好了。
长毛说，我想好了，要玩就玩大的，敲他狗日的一把。
三巴又紧张又兴奋地说，我说呢，该搞一把了，不搞他狗日的搞谁！
长毛说，就要搞他狗日的！
三巴说，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你看我，早就准备好了。
三巴摸出手电，亮一下，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串钥匙，足有五十把，三巴说，一把一把投，总能开开来，这事我干过。
长毛说，用不着那玩意，太费事。你看，用这个。
长毛从腰里拔出一根钢筋。一尺多长、大拇指粗的螺纹钢筋，一头是尖的，另一头是扁的，显然，这是一根特制的工具。长毛说，撬锁，再撬门，三分钟也不要，我就把门搞开来。
三巴把螺纹钢筋拿在手里，掂量掂量，满意地说，还行。三巴又从什么地方抽出一把刀，说，这是杀狗用的，你带上，我有这个。三巴举起一把斧头。
长毛说，别急，咱们再合计合计。
长毛和三巴，在黑夜里小声说话。长毛和三巴，就像黑夜里出来偷东西的老鼠，眼睛亮闪闪的，说话沙沙沙的。
约莫半个小时后，就是凌晨两点的时候，一高一矮两个头上蒙着女人长筒丝袜子、戴着手套的男人，鬼魅一样撬开富有超市的门，钻进了富有超市。头上蒙着黑丝袜子的高个子是三巴，蒙着肉色丝袜子的矮个子是长毛。长毛和三巴，熟门熟路，一直摸到床边。三巴按亮了手电，手电光照着床上的富有。富有连头带腚蒙在被窝里。
长毛用手里的钢筋捣他一下，说，起来。
富有掀开了被子。
三巴的手电晃在一张脸上。三巴和长毛傻眼了，这哪里是富有啊，这富有怎么变成了小霞啊。
睡在富有床上的，不是富有，是小霞。小霞穿着粉色的内衣，胳膊和大腿都露出来一截，在手电光里白花花的。小霞已经睡熟了，她爬起来，揉揉眼，娇气地说，人家眼睛叫你照花了，你死到哪里疯的啊？是不是钻到香草的被窝啦？怎么没留在香草那里过夜啊？到现在才回，人家早就来了，人家都睡一觉了！
长毛大吃一惊之后，醋意就上来了，用手电在她眼上画画。
干什么呀富有，你还让不让我睁眼啊！小霞嗲着声音，舌头都要掉了。
少废话，富有呢？长毛气不打一处来，他变着腔，说起了沭阳话，这也是长毛和三巴事先商量好的。
小霞这才模模糊糊看到，来者不是富有，而是两个蒙面鬼。小霞啊地叫了。
三巴明晃晃的斧头架到她脖子上。三巴尖着嗓门，学着灌南话，说，富有呢？
小霞说，不不不不不不不知道……
你敢说不知道！
真真真真真真真不知道……你们饶饶饶饶饶……
三巴斧头又一晃，说，你是怎么进来的？你是来偷东西的吧？
不不不不……我有有有……钥匙……我我我我……常常常常……
噢，我知道了，你是来跟富有操X的。
三巴一把扯开小霞身上的内衣，小霞的乳房哧溜滚出来了。
长毛说，三……
长毛差点说漏了嘴，叫出三巴的名字。长毛立即改口说，三点了，都快三点了，少跟这女人罗嗦，跟她要保险柜钥匙。
不过，长毛的沭阳话还是走了调。
三巴说，我不杀你，也不操你，你要是不交出保险柜钥匙，我把你操了以后，还要给你一斧头，让你尸首分家！钥匙呢？
我真真真真没有……
三巴把头转向长毛，意思是说，怎么办？
长毛对小霞说，你知道钱在哪里？
小霞喘喘气，平静一点点，说，不知道，我哪里知道啊……
三巴又转头看看长毛。
长毛说，你看紧她。
长毛接过三巴的手电，在保险柜前蹲下来。长毛用手里的螺纹钢筋，在保险柜上敲敲。长毛试图撬开保险柜，可是没有地方下手。长毛又用手拧保险柜上的密码器。长毛就像一条饿极了的流浪狗面对一只刺猬，无从下口。
三巴说，干脆，把它抬走！
长毛试图搬动一下保险柜，试试保险柜的斤重，可保险柜丝毫不动。
就在长毛对着保险柜一筹莫展的时候，就在长毛和三巴一句沭阳话一句灌南话对话的时候，小霞听他俩说话，看他俩动作，小霞看出纰漏来了。小霞先是认出了长毛，后又认出了三巴。小霞看看长毛，看看三巴，知道他俩并不是来捉奸，也不是来杀她，而是抢钱来的。小霞觉得这两个人脸上蒙着袜子，戴着手套，仄着腔调，干这种勾当，很好笑。小霞就咯咯笑了。
你笑什么？三巴斧头又架到她脖子上，手一扒拉，又把她抱在胸前遮住乳房的衣服扒拉下来。
小霞抢过衣服，又笑一声，很有把握地说，我知道你们两个是谁了。
长毛听到小霞的话，站起来了。长毛的手电照在小霞的脸上。小霞眯着眼，脸上还遗留着笑意。长毛望一眼三巴，三巴也望着长毛。
小霞得意地说，你是长毛，你是三巴，还敢跟我装鬼，还猪鼻子插大葱，装象，你们就是剥了皮，我都认出来，你们赶快走吧，富有一会就回来了。你们现在就走，我只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富有要是回来，要是让富有看到你们俩，看你们怎么办！
三巴和长毛都没有说话。
小霞又说，长毛，你把手电灭掉，我眼睛叫你照花了，我什么都看不到了。三巴你也把斧头拿开，我脖子动都不能动了，你拿着斧头装什么英雄，就是借一百个胆子给你，你也不敢杀我。
三巴说，小霞，本来我不想杀你，可你不识好歹，就不能怪我了。
三巴说罢，拿眼睛望长毛，他看长毛点头了，手起斧落。
小霞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趴下去了，脑壳上缩下去一块。
三巴又连着给她几斧头，小霞的脑浆就流到了床上。
长毛和三巴，杀了小霞后，没有立即走开。他们都看过很多电视剧，知道如何破坏现场。他们在现场收拾了十几分钟，临走时，两人都穿上了富有的鞋子，把自己的鞋子拎在手里，跑了。跑到路上，又换上自己的鞋子，把富有的鞋子拎在手上。
长毛没有回家，而是跟到三巴家。
长毛在三巴家坐下来，说，我们都犯死罪了。
怎么办？三巴还是很慌。
长毛说，这事，就当没发生，知道吗？走露一点风声，咱俩都没命了。
接着他们又商量了几句。
长毛临走时，又对三巴说，明早，你做饭时，一定要把富有这两双鞋烧掉，一定要把斧头埋好，一定要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跟以往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往超市去，找人看小牌。还有，不要再偷狗了，要是叫人抓住，一拷打，你什么都交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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