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群星闪耀时-黄金国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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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奥·苏特尔,加利福尼亚

    1848年1月24日

    美丽的加利福尼亚土地肥沃、气候温和、物产丰富。风光旖旎的旧金山拥有享誉世界的旧金山湾区、金门大桥和渔人码头,气候冬暖夏凉、阳光充足,临近众多美国国家公园(如约塞米蒂国家公园)和加州葡萄酒产地纳帕谷,被誉为“最受美国人欢迎的城市”。然而,加利福尼亚从拓荒开发到繁荣兴盛,还不到二百年的历史,而现在的旧金山则是在1906年旧金山大地震的废墟中重建起来的。从旧金山名字的变化足可见它的历史。最早的旧金山只是个小渔村,1769年西班牙人发现此地,1976年10月,西班牙方济各会的传教士在此传教,以其创始人圣弗朗西斯科(Saint Francis of Assisi)命名此地。1848年美墨战争之际为美军所占正式加入美联邦。19世纪中叶,旧金山在淘金热中迅速发展,华侨称为“金山”,后为区别于澳大利亚的墨尔本,改称“旧金山”。所以,加利福尼亚的繁荣和圣弗朗西斯科的崛起正是1849年在加利福尼亚掀起的世界性淘金热潮的产物,但是又有谁知道,当时这片土地的主人是约翰·奥古斯特·苏特尔。可惜,黄金的发现并没有给这位主人带来幸福,而是使他家破人亡,自己沦为乞丐。

    ——译者

    厌倦欧洲,踏上征途

    1834年,一艘从法国勒阿弗尔[190]驶往美国纽约的轮船上载着数百名逃亡者,约翰·奥古斯特·苏特尔[191]便混迹其中。苏特尔那年三十一岁,是瑞士人,出生于巴塞尔[192]附近的莱茵费尔德[193],当时他已经破产,还因盗窃、伪造证券等多项罪名面临欧洲几个国家法庭的审判。为了逃脱罪责,苏特尔抛下妻子和三个孩子,在巴黎凭伪造的身份和证件骗了点钱后,便仓皇跳上这艘驶向美国的轮船,开始寻找新的人生之路。1834年7月7日,他终于抵达了纽约,在那里待了两年,为了赚钱几乎什么都干,当过打包工,做过牙医、药剂师,还开过饭店,不管行不行,他总是勇于尝试,总算勉强在纽约站稳了脚跟,还开了家旅馆。不久他就将旅馆卖掉,因为美国掀起了一股疯狂的迁徙热潮,他骨子里乐于冒险的精神驱使他随着迁徙的人流一起搬到了密苏里州,在那里当起了农夫。在他的苦心经营下,很快他就积攒了一小笔财富,又可以安稳度日了。可是,经常有些奇怪的人从他居住的地方行过,有皮货商、猎手、探险家还有士兵,他们有的从西部而来,有的又要回到西部去。“西部”这个词对苏特尔有了诱惑力,让他产生无限的向往。他对“西部”并没什么了解,只听路过的人讲,要去那里首先要穿过一大片望不到边际的茫茫草原,草原上有成群的野牛,只是人烟稀少,可能走一天、几天甚至几个星期都不见人影,偶尔会碰到红皮肤的印第安人在追逐猎物。过了草原就是几乎无法攀登的群山峻岭,山崖壁立,然后就到了“西部”。对那片土地的详情,没人知道得更多,但是却都赞颂那里神话般的富饶土地和敌国财富,说那里到处都流淌着牛奶和蜂蜜,人们可以随意取用。那个地方便是神秘的加利福尼亚,当时还未被开化,要到达那里,对当时的人们来说确实是路途遥远、艰难又危险重重。

    约翰·奥古斯特·苏特尔是天生的冒险家,远在天涯的加利福尼亚激活了他体内的冒险细胞,他再也无法忍受平庸的安稳生活,于是,在1837年的一天,他变卖了所有家产,组织了一支探险队,还装备了车辆、马匹、牛群,从独立堡[194]出发,踏上通往陌生“西部”的漫漫征程。

    向加利福尼亚进发

    1838年,苏特尔与两名军官、五名传教士和三名妇女一起坐着牛车,向神话般的加利福尼亚进发。路途遥远又充满艰险,他们穿过一片又一片的茫茫草原,翻过一座又一座险峻高山,向着太平洋的方向砥砺前行。他们整整跋山涉水地走了三个月,才终于在1838年10月底到达温哥华。可是,两名军官在路上就先离开苏特尔,退出了探险队,传教士也不愿再往前走,要留在温哥华,三位妇女已饿死途中。

    现在,只剩下苏特尔这个孤家寡人。有人劝他留在温哥华,并帮他谋个职位,但是被他谢绝了,因为加利福尼亚这个有魔力的名字一直诱惑着他,已经在他心里生了根,融入了血液,无论什么也不能阻止他勇敢向前。他独自驾着一条破旧的帆船驶向他梦想中的地方,辗转横渡太平洋后首先到了夏威夷群岛,然后又历尽千辛万苦沿着阿拉斯加海岸线一路漂泊,终于在圣弗朗西斯科登陆。圣弗朗西斯科当时还是一个荒凉偏僻的小渔村,与今天在大地震苦沿着阿拉斯加海岸线一路漂泊,终于在圣弗朗西斯科登陆。圣弗朗西斯科当时还是一个荒凉偏僻的小渔村,与今天在大地震[195]后高速发展,人口达数百万的三藩市[196]根本无法相提并论。这个贫穷渔村还是因方济各会[197]在此传教时才有了这个名字,还是不为人知的墨西哥的偏远小省加利福尼亚州[198]的首府,新大陆最富庶的地区,那时尚无人管理与开发,一片荒芜,渺无人烟。

    西班牙殖民者的管理杂乱无章且在当地人中缺乏权威性,致使暴乱频发、畜力贫乏、人力短缺、精神懈怠。苏特尔租了一匹马,奔向土地肥沃的萨克拉门托[199]山谷,他用了一整天时间踏遍整个渔村,然后惊喜地发现,这里的富饶辽阔别说是建个农庄、办个农场,就是建立一个王国也不是什么难事。第二天,他又骑马前往破败不堪的首府蒙特利[200],去拜会总督阿尔瓦拉多[201],坦陈自己有在这片土地上开荒种地的打算。他会从夏威夷群岛上带来一批卡拿卡人[202]进行垦荒,还准备让这些勤劳的有色人种定期搬到这里,在此定居,还会为他们建立一个移民区,最后建立一个小王国,名叫新赫尔维蒂[203]。

    总督好奇地问:“为什么要叫新赫尔维蒂?”苏特尔回答道:“因为我是瑞士人,而且崇尚共和。”

    总督也乐得坐享其成,马上就同意了。“好吧,你愿意干就去干吧!我把这片地租给你,租期十年。”

    大家看吧,交易达成得是多么迅速。在与文明远隔千山万水的地方,一个冒险者的能力会被无限放大,得到与他在家乡完全不同的报偿,荣华尽享。

    新赫尔维蒂

    1839年,苏特尔率领他的垦荒队沿着萨克拉门托河,缓缓向上流走去。他挎着枪,骑着马,很是威风地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身后跟着两三个欧洲人,接着是一百五十名身着短衫的卡拿卡人,然后是三十辆装着食物、用品、种子和弹药的牛车,再后面是五十匹马、七十五头骡子和成群的母牛和羊,最后是一支人数不多的自卫队,这就是他要去征服新赫尔维蒂的全部人马。[204]

    不过也不少了,因为他们有比砍伐更好地获得土地的办法——用火烧。燃烧的火海在风的作用下在他们面前卷起红色的巨浪,滚滚向前的火舌顷刻间便将一片森林吞没,苍茫大地上到处是熊熊的火焰和漫卷的浓烟。火未灭,烟未尽,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工作了。建造仓库,挖掘水井,在无需犁地的土地上撒下种子,为大群大群的牲畜搭厩围栏。他们也不用担心人手不够,邻近更偏僻的地方有许多教士建的居民点,大批的人们愿意迁移而来。

    收获的时候到了,他们取得了巨大成功。同样的种子,在这块土地上的产量是别的地方的五倍,粮食满仓,牲口满栏数以千计。拓荒过程中会遇到许多困难,还要经常讨伐当地的土著,他们总是不断侵扰这日益繁荣的殖民地。但是,新赫尔维蒂还是极速地扩大了规模,拓展了疆域,成了有名的城镇。修筑沟渠、开设磨坊、兴建商店,船只在河面上繁忙地往来不断,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苏特尔不仅给温哥华和夏威夷群岛供应粮食和所需物资,还给在加利福尼亚停泊的船只供应补给。他还种植果树,加利福尼亚的水果今天仍闻名天下,深受人们喜爱。看吧,到处都有生长茂盛的果园,他不远万里引进法国和莱茵省[205]的葡萄藤种在这里,不出几年,果实累累的葡萄藤便爬得到处都是,到处都是一片繁荣景象。他建造起一排排气派的房屋,办起兴旺发达的农场。他不计劳力,花了大价钱,用了一百八十天时间,从巴黎运来一架普莱耶尔[206]牌钢琴;他还大费周章地用六十头牛,横跨整个美洲大陆,从纽约运回一台当时比较先进的蒸汽机。他同英国和法国的大银行都有业务关系,并存有大笔钱财,可以随时贷款。只有四十五岁的苏特尔,已成功实现梦想,达到了人生的巅峰。这时,他想起了十四年前被自己抛弃的妻子和三个孩子,他马上给他们写信,请他们回到他的身旁,来到他的王国。因为他现在不同了,他是新赫尔维蒂的主人,他是一个大富翁,现在是,以后也肯定是这个世上最有钱的富豪中的一个。战争结束了,美利坚合众国终于夺取了墨西哥人放任不管的这块荒凉的土地,成了它众多州的一员。现在一切都有了保障,安全无虞,后盾可靠。没过几年,苏特尔果真成了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之一。

    一铲之祸

    1848年1月24日,约翰·奥古斯特·苏特尔锯木厂的一个木匠詹姆斯·威尔逊·马歇尔[207]突然兴奋激动地冲进他的家,还神神秘秘地一定要同他当面谈。苏特尔有些诧异,昨天他刚派马歇尔去科洛马[208]他的农场去,他打算在那里新建一个锯木厂,怎么未经他的允许就回来了呢?站在他面前的马歇尔因为激动浑身都在颤抖。他把苏特尔推进一个房间,锁好房门,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沙子,里面有些许黄澄澄的颗粒在微微泛着光。他说,昨天他在挖地时突然发现了这种特殊的金属,他觉得一定是黄金,工友们都取笑他异想天开。苏特尔听了,神情顿时严肃起来,他嘱咐马歇尔千万不要将此事声张,然后将这些金黄的颗粒拿去做了检验,果然这就是黄金,他于是决定第二天和马歇尔一起去农场看看究竟。可是,得到确切回答的木匠已经不能再保持镇定,他成了被之后震惊世界的淘金热潮卷走的第一人,他连夜便迫不及待地骑着马,顶着狂风冒着暴雨赶回了农场。

    第二天一早,苏特尔也急切地赶到了科洛马。他和人们一起拦截水渠,淘沙检验。很简单,用筛子装些沙子,然后来回晃几下,橙黄的小颗粒便留在黑色的筛网上,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这么容易就能得到黄金让大伙都震惊不已,苏特尔忙将旁边的几个白人召集在一起,叫他们发誓,锯木厂建成以前,对于发现金沙这件事一定要守口如瓶,不能透露半句。然后,他又骑马回到自己居住的农场,虽然神情还是那么严肃,行动也还是那么果决,但是却难免心潮难平、兴奋不已,据他所知,黄金从来都不会裸露在地面,让人这么轻易得到,而现在在他的农场里,黄金唾手可得,遍地黄金的宝地是他苏特尔的财产。这一夜似乎胜过了他之前十年的奋斗,这一夜过后他将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

    疯狂的人群

    他成了世界上最富有的人吗?不,天意弄人,他成了这个世界上最贫穷、最可怜、最绝望的乞丐。八天以后,秘密被泄露了。泄密的是个女人,有些女人总是坏事啊!这个女人将发现金子的事讲给一个过路人听,为了证明她所言不虚,她还送给了他几粒金沙。消息很快传开,接着便发生了空前绝后、震惊世界的一幕。苏特尔手下的所有人都丢下了自己的工作,铁匠离开锻铁房,牧羊人抛下畜群,种葡萄的工人从葡萄园逃走,士兵们扔掉武器,大家都中了邪一样,匆匆忙忙抄起筛子和锅奔到锯木厂去淘金,没有理智,不受控制,全都着了魔。一夜之间,大片的土地被弃之不管,再度荒芜;奶牛因无人挤奶痛苦地“哞哞”大叫,有的倒地死亡;牛群因无人喂食,饥饿之下冲破牛栏,践踏田地;庄稼成熟没有人收割,就那样腐烂在了田里;奶酪作坊停了工,谷仓也倒塌了;工场里机器的联运装置无人运转。但是,电报的电波却没有停止工作,如潮的讯息穿过陆地、越过海洋将发现黄金的佳音传向美洲各地。人们从各个城市和码头发疯似的赶来,水手离开舰只上岸,政府的公务员擅离职守逃跑。他们从东西两方潮水般奔涌而来,有的步行,有的骑马,有的乘车,汇成漫无边际的滚滚洪流,一窝蜂冲向新兴的殖民地。这些淘金者像一群群蝗虫,肆无忌惮、不受管束、蛮横无理,将原本的繁荣破坏殆尽,萧条尽显。他们不相信法律,不遵守秩序,只认得拳头和手枪,他们根本就是冷酷、野蛮的强盗,在殖民地里到处横冲直撞。在他们看来,这里的一切都是天然形成,没有主人,他们可以肆意妄为,谁也不敢站出来反对他们,因为这群亡命之徒动辄会让他们送命。他们随意屠宰苏特尔的牛,拆掉他的谷仓去建造自己的房子;他们肆意践踏苏特尔的田地,盗走他工场里的机器,仅一夜之间,约翰·奥古斯特·苏特尔被洗劫一空,一文不名,成了悲惨的乞丐。他像神话里的迈达斯国王[209],在自己点化的黄金里窒息而死。

    这股疯狂的淘金热潮愈演愈烈,发现黄金的消息插翅而飞,传遍世界,引起了更猛烈的风暴。从纽约启航的船只就有一百艘。1848年、1849年、1850年、1851年,每年都有大批冒险家从德国、英国、法国、西班牙万里迢迢蜂拥而至。在当时,船的正常航线应该绕合恩角[210]到美洲大陆,但这条航线对急不可耐要获得黄金的人来说还是太过漫长,于是他们选择冒险穿越巴拿马地峡[211]以节省时间,但许多人也因此丢了性命。一家公司于是认准商机,果断决定在地峡上迅速铺设一条铁路,为了让那些心急的人提前三四个星期到达他们梦寐以求、遍地黄金的宝地,数千名筑路工人死于热病。无数浩浩荡荡的队伍穿越大陆,源源而至,各色皮肤的人们操着各种各样的语言都涌到这个神奇的地方。他们在这里淘金、挖掘、交易、圈地,好像这块土地原本属于他们,没人记得约翰·奥古斯特·苏特尔才是这块土地真正的主人,这块土地是他的财产,他有政府签署的公文证明。新赫尔维蒂,苏特尔建立的王国,永远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以神话般的速度崛起的一座新的城市,它的名字叫黄金国,也就是加利福尼亚。苏特尔眼睁睁地看着外来的陌生人改了土地的名字,还肆意买卖、出售、践踏他的土地,却毫无办法。[212]

    约翰·奥古斯特·苏特尔又一次破产了,变得同没来美洲大陆前一样一无所有。他不可思议于这些不讲道理的人公然用暴力疯狂劫掠他的财产。起初,他想反抗,他想同自己的仆人和伙伴们联合起来,一起淘金,甚至想同他们一起分享财富,但是,巨大的诱惑让大家都各不相让,最后都弃他于不顾。于是他毅然决定离开这个他一手建立的王国,离开这个金沙遍地的地方,去到偏僻的山麓农庄隐居,远离那条引起无边祸端的河流和河里含有黄金的沙子。他的妻子和三个已长大成人的儿子终于来到这里与他重聚,但是很不幸,他的妻子本就身体虚弱,不堪旅途劳顿,到了不久后就病逝了。不过,幸好,他现在有三个儿子在身旁相助,八条臂膀重又挥锄挖地,这块土地如此肥沃,只要辛勤劳作,肯定会再次赚来同样的财富,苏特尔充满信心。苏特尔带领儿子们又开始在这块神奇的土地上默默耕耘、顽强奋斗,同时,他的心里正酝酿着一项宏伟的计划。

    漫漫诉讼路

    1850年,加利福尼亚正式纳入美利坚合众国的版图,成了它的一个州。政府开始在此施行严格的法律制度,有了制度的约束,这个无人管辖的混乱地方终于开始恢复了秩序,并且随着黄金带来的财富增长越来越井然,无政府状态已经结束,法律又有了权威。

    于是,约翰·奥古斯特·苏特尔突然向政府提出了自己的诉讼,请求收回属于他的合法财产。他在诉讼中说,他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建立圣弗朗西斯科城的全部土地都归他所有;政府有责任赔偿他在淘金热潮中因遭到抢劫、盗窃所蒙受的财产损失;所有从他的土地上挖到和淘到的黄金,他都要求收回应属于他的部分。诉讼开始了,场面异常壮观,这场诉讼涉及人之多、影响面之广,简直闻所未闻。约翰·奥古斯特·苏特尔控告居住在他种植区的一万七千二百二十一个农户强占他的土地,要求他们立即搬离。他向加利福尼亚州政府索赔两千五百万美元,作为赎回他私人建造的道路、水渠、桥梁、堤坝、磨坊等公共设施的赎金。他向联邦政府索赔两千五百万美元,作为他遭到破坏的财产的赔偿。他还要求提取在他的土地上挖到的黄金的合理份额。为了打赢这场浩大的官司,他让自己的次子埃米尔到华盛顿上大学,专攻法律,他将自己新农场的巨额收入全部用来支付这场耗资巨大的诉讼。他坚持不懈地用了四年的时间,跑遍所有的政府机构,终于完成了相关法律规定的所有要求。

    1855年3月15日,法庭终于做出了判决。加利福尼亚的最高行政长官,廉洁公正的法官汤普森最终裁定,承认约翰·奥古斯特·苏特尔对这块土地的所有权,他的权益要求完全合法且不可侵犯。

    苏特尔赢了官司,也达到了目的,他再一次成了世界上最富有的人。

    悲惨结局

    苏特尔真的就此再一次成了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之一吗?不,当然没有,可怜的苏特尔没有逃脱命运的捉弄,再一次沦为最贫穷的乞丐,这一次的打击太过沉重,让苏特尔从此一蹶不振。法庭判决的消息在整个圣弗朗西斯科,甚至整个加利福尼亚州都引起了轩然大波,谁也不愿意将自己的既得利益拱手相让,一时间暴乱四起,达到不可控制的地步。诉讼牵扯的人闹事可以理解,与诉讼无关的人也浑水摸鱼。诉讼涉及的农场主、街上的流氓恶棍、凶残成性的暴徒聚在一起,他们攻入司法大厦,抢劫财物后将之烧毁,还到处寻找法官汤普森,企图对他用私刑。这些强盗还丧心病狂地再次抢劫了苏特尔的所有财产,逼得他的长子饮弹自尽,杀死他的次子,三儿子虽侥幸逃脱,却在逃亡途中溺毙。新赫尔维蒂成了一片火海,苏特尔的家被洗劫一空后又被焚烧殆尽,辛苦累积的财富顷刻间化为乌有。葡萄园被毁,收藏和钱财都被抢光,田地一片荒芜,只有苏特尔本人幸免于难,可是这对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家人都死于非命,十几年的辛苦打拼的事业毁于一旦,命运再一次将他残忍地推进了深渊。苏特尔无法承受这个打击,他开始有些心神恍惚,思维也有些混乱,只有一件事在他已日渐迟钝的脑子里挥之不去、坚定不移:打官司,寻求法律的保护。这成了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此后的二十五年,一个衣衫褴褛、神情呆滞的老人总是在华盛顿国会大厦的门口踯躅徘徊。大厦里的人都认识他,因为这个穿着破外套、脚拖破皮鞋的老乞丐,竟然向法庭索要十亿美元的赔偿,他们笑称他为“将军”。一再有骗子,还有所谓的律师、冒险家来怂恿他拿出最后一点养老金重新起诉。他现在潦倒贫穷,但是钱却并不是他的目的,事实上,他憎恨金钱,更憎恨黄金,是黄金让他一无所有,是黄金害死了他的三个孩子,是黄金毁了他一生的事业。他只要求得到自己的权利,他成了一个偏执的妄想症患者,满腔悲愤、没完没了地唠叨,坚持不懈地要求捍卫自己的权益。他不断地去参议院申诉,去国会申诉,他信赖那些形形色色的要帮助他的人,但是往往被骗得更惨。这些人为了利益将他的官司大肆渲染,他们还给他穿上滑稽可笑的将军制服,把他像个傀儡木偶一样牵着,从一个政府机关拖到另一个政府机关,从一个国会议员到另一个国会议员。从1860年到1880年,可怜的苏特尔就这样团团转着,如同乞丐一样度过了二十个春秋。寒来暑往,他日复一日地在国会大厦周围徘徊,被官员嘲讽,被街头少年戏弄,被全世界抛弃,但是他从不气馁,始终心存渴望,但他等到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圣弗朗西斯科发展迅速,日日都在壮大,很快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富裕国家的第二大城市,而这座大都市矗立的那片土地是属于他的。他,约翰·奥古斯特·苏特尔,是这片富饶、辽阔的土地的主人,多么值得骄傲。终于,这个遭人唾弃的可怜虫,这个让人讨厌的乞丐于1880年7月17日下午,因心脏病发猝死在国会大厦的台阶上,闭上他渴求的双眼,得到了彻底的解脱。人们将这个意外死亡的乞丐抬走,却在他的口袋里发现了一份申辩书,上面写着,要求按世间的所有法律赔偿给他的继承人一笔世界上最大的财产。

    直到今天,还没有人要求获得过这笔赔偿,苏特尔的后裔也没有过这样的要求。圣弗朗西斯科依然屹立在那片土地上,日益繁荣昌盛,依然属于别人,再也没人谈到土地归属权的问题,约翰·奥古斯特·苏特尔显然已被忘记。只有法国作家布莱斯·桑德拉[213]曾对苏特尔的传奇一生有所记述,赋予了他一点权利,这也是伟大命运赋予他的唯一权利,就是让后世思考他跌宕起伏的一生,然后悲喜交加、惊诧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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