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光寒-韶光寒(上)(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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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寒绡微笑带过,目光掠过孙传业的脸,感觉有些异样,但却不详,隧以自己不胜酒力为由放下杯子暂时离开。

    在出门时遇上迟来的楼韶华,他正系着西装的扣子,两人在门口遇上,也没人说话,杜寒绡就出门去。

    刚在外面喷泉下坐了片刻,楼韶华就走了过来,在她旁边坐下。

    “难得你费心替二姐换了身边人,可她却在这公馆住不了许久了,浪费了你一片心意。”楼韶华开口。

    “我不懂楼少爷说什么。”

    “那便不说此事了吧。告诉我,今日夜色如何?”

    杜寒绡抬头望天,天上一轮弦月,如勾,如镰,锋利而闪耀,不知道是应该欣赏于它的美,还是应该畏惧于它的锋利。

    “弦月,不太美。”杜寒绡出声。

    “看来小姐喜欢满月,那下次满月时我来邀小姐赏月。”楼韶华笑道。

    “我是你未来的大嫂,你这样不觉得失礼了吗?”

    “是吗?你即未与谁订婚,那便是自由的,便是与谁订了,那又如何,你又未嫁,便是嫁了又如何?你不还是你?”

    “楼少爷这话要是被别人听见,可要配上四个字了。”

    “哦?哪四个字?”

    “不知廉耻。”

    楼韶华听罢朗声大笑起来,之后摇头叹息,道:“也就是杜小姐你能将这四个字说得这样悦耳动听,教我大笑了。”

    “厚颜无耻。”杜寒绡白了旁边的人一眼,起身离开。

    “那即是定下了,下个满月之夜,小姐不许爽约。”身后的楼韶华笑着提醒。

    杜寒绡没回答,只是转身离去,但是脸上却不知为何不由自主地生了笑意。

    回到公馆外,杜寒绡见到孙情正微笑着与那个李公子站在一起,同人攀谈交流,一派祥和气氛。杜寒绡远远地冲孙情颔首点头,孙情就带着那个李公子走过来与杜寒绡打了招呼,一番客套寒暄,然后作罢。

    看着孙情脸上的笑容,杜寒绡却莫名地生出一些心疼,她记得那天孙马宣布要为她择婿后的恐惧与茫然,她只能希望此时的孙情是真心的微笑。

    当日的订婚宴上,除了孙情和李公子,最惹眼的就是孙玉堂了,他一身新定制的礼服,臂上挽着一位身姿高挑的金发小姐,正是早先见过的路易丝。

    孙玉堂带着路易丝来与杜寒绡打招呼,易路丝居然听过杜寒绡的名字,并告诉她,她自己对中国的香料也很感兴趣,她自己在经营一家西洋香水店,希望有机会能与杜寒绡一同交流制香的事情,同时抽出了挽着孙玉堂胳膊的手伸向杜寒绡。

    “难得路易丝小姐也是爱香之人,荣幸之至。”杜寒绡伸手,以西式的握手礼与她回应交握。

    之后,路易丝居然像全然忘记了孙玉堂的存在,与杜寒绡聊起了自己对于中国制香业的了解,讲述自己在中国各地寻找制香方法的事,也会谈及西洋香水的特点等事,杜寒绡也意外于能有一位西洋小姐有这样的见识与兴趣,两人如同相见恨晚的前世之交,聊着聊着就挽起胳膊去了室外,寻一个清静的地方坐下长谈。

    孙玉堂不久后端着杯与酒过来,在两人之间的桌上放下,路易丝说了谢谢,却并没有邀请他落座的意思,孙玉堂只能顺着情形请两位女士慢用,自己讪讪离开。

    一直到散宴,路易丝才与杜寒绡依依惜别,由她家里的司机前来接走,孙玉堂送她上了车,之后便带着楼韶华过来了,似有些埋怨。

    “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邀动了路易丝小姐来与我赴宴,话倒没说上几句,就被杜小姐你抢了去,合着一整晚还不放手,我倒是成了你们的端酒待童了。”

    “那当是我欠三少爷一个人情,我还再你一个,告诉你一个情报,如何?”杜寒绡笑言,又似是打趣他。

    “什么情报?”孙玉堂疑惑。

    “三日后齐家有私宴,路易丝小姐会去,我想凭三少爷和齐家小姐的交情,去赴宴不过也只是动动口的事。”

    “齐家?齐嫣呀,不行不行,我躲她还来不及,哪还能开这个口。”

    孙玉堂连连摆手,杜寒绡就笑了,说法子已经告诉他了,要不要把握就看他自己,然后目光扫过旁边的楼韶华,自己先行告辞离去。

    翌日,在早膳的餐桌上杜寒绡提出了搬出孙公馆的事情,绿姨出言挽留,劝她不要这样多生麻烦,反正也很快要给她与孙传业订婚了,以后就是一家人,犯不着如此见外。

    但是杜寒绡告知众人宅子已经买好,也翻新装修了,诸事都处理完毕,只等孙家两位家长同意,今日就迁出去。

    “毕竟还是未行婚姻之事的,客住太久难免易生蜚言,杜家虽然生于南地,民风较开放些,但到了海城还是按着海城的规矩来好些,不想让外人多想。以后行了婚礼,再住进公馆里也是堂堂正正,有名有理的。大少爷,您觉得呢?”杜寒绡微笑看向孙传业。

    孙传业微有沉呤,自上次匣子失踪后在餐桌上的争锋之事,他对杜寒绡就生有好感,将她归划到了自己一边,心中自信这杜寒绡已经认定了自己是她将来的丈夫,也事事会顺着她。在他看来,杜寒绡也许是顾忌女儿家名声,而提出要迁出去住,无伤大雅,没有理由拒绝,同时也有了一种想要在她面前表现自己地位与发言权的欲望。

    “我觉得是件小事,杜小姐觉得可行,便可以的,回头我把我的司机留下来给小姐用,也省得外面的车给小姐搬东西不方便。”孙传业随口应下。

    “那就多谢大少爷了。”杜寒绡微笑,之后稍显羞涩地低下头。

    “原本还想请你帮我在大婚那日当姐妹呢,你这一迁出去,我真是舍不得。”孙情在旁边微有叹息。

    “二小姐不必担心,我也还是在城中的,随时可以过来,大婚的事我一定陪你办。”

    “那就好。”孙情伸手,拍了拍杜寒绡放在膝头上的手背。

    而此时,坐在席中央的孙马一直沉默不语,吃着早膳像是不闻不问,但心里却有自己的想法。这杜寒绡先斩后奏,孙马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但他还没来及得开口说些什么,孙传业就答应了杜寒绡的事,此时他再去说什么只是打自己孙家人的脸,让人觉得难堪。

    再仔细一权衡,此时没有必要在这种小事情上与杜寒绡尴尬,孙马就当是默认同意了,也只这样同意。孙马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孙传业,看到他眼神里透着自信,冲杜寒绡笑着,而杜寒绡则像是娇羞地微微低头,这本是再正常不过的情景,但却让孙马不自觉地皱眉。

    早膳过后,杜寒绡带着茉莉上楼收拾东西搬家,孙马由管家送去洋行,在门外孙马要管家去查一查杜寒绡在海城最近都见了什么人,有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

    “老爷是觉得这个杜小姐可疑?”

    “她就用了这半月不到的时间就将大少爷吃死了,三言两语的工夫也将二小姐收为自己的好友,玉堂也和她亲近,更好巧不巧的是韶华还与她在前来海城的路上相遇,一件事是巧合,两件也算她人缘好,但件件都如此,你不觉得怪得很?好像这孙家上上下下,她全摸了个透,但我们孙家的人除了知道她是杜家来的小姐,又知道些什么?”

    管家略有沉呤,似是懂了孙马的意思,应下后拉开车门让孙马上车离去。

    杜寒绡与茉莉由孙公馆的车送往新居,原意茉莉是要定个匾额挂到门楣上的,但杜寒绡拒绝了。

    “这宅子是我的,又不是置办给杜家上下来住的,真要杜家上下要在海城置办产业,也不会是这样的小门小户。”

    杜寒绡走在修葺一新的宅院里,满意地四下打量,再去湖边绕行,后冲在旁边布置厢室的茉莉喊话,告诉她回头置办一套桌凳在这里,夏季快来了,以后有空时可以在这里赏月品茗。

    “宅子雅致得很,配得上小姐。”楼韶华负着手信步自廊下出现。

    “你又看不见,哪里知晓雅致不雅致。”

    “我可闻,这里有什么样的绿植,什么样的花,有多少,在哪里等等。我看不见,但我可以感受到它们。”

    孙玉堂承后进来,手里拿着两只礼盒,交给走过来的茉莉,说明那是他给杜寒绡的乔迁之礼,也是之前让戴里克挑出来的精品红酒。

    之后孙玉堂就感叹这院子漂亮,提出来过几日要在这里摆酒,大家一起畅饮庆祝。杜寒绡皱眉,这孙玉堂还真是不见外,自己这个主人没说话,他倒已经计划张罗上了,但是也没好当成驳他,只说届时再谈。

    当晚,杜寒绡有些不好安睡,因为是迁了新地方,不习惯新床,就左右辗转,最后所性披衣起身,恰巧这时候外面的大门被人扣响,她就走过去问是谁,回答的声音居然是孙玉堂。

    开门后,孙玉堂立即闪身进来,随后关上门,靠在门后喘气,像是在逃避谁。

    “这是怎么了,被人追杀了不成?”杜寒绡调侃。

    “要是被她找到,我真是比死还惨。”孙玉堂拭掉额头上的汗,也不客气,一边脱着西装外套一边冲进厅内,自己端起已经不知泡了多久的茶水一饮而尽。

    之后坐下,经杜寒绡一问,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

    原来,孙玉堂果然还是向齐嫣开了口表示自己想去赴齐家的宴,齐嫣自然乐意带他见自己的家人赴宴,孙玉堂也在宴上再遇了路易丝,攀谈上话,之后有意邀请路易丝择日再与自己见面。

    而这一切,在被齐嫣听到后立即翻了脸,要孙玉堂给自己一个说法。孙玉堂又哪里能有什么说法,被逼得急了,心里也是怒气上头,就说出自己来赴宴就是想见路易丝的话,气得齐嫣当场摔了酒杯,大发雷霆地将孙玉堂赶出府,之后又自己追着要孙玉堂向自己道歉。

    “你本就是辜负了人家一片心意,是应该道歉的。”杜寒绡给他再泡了一壶茶,放下说到。

    “道歉自然是简单,我还能备些致歉的礼,但是依着我对那位大小姐脾性的了解,这事儿绝对没有这样简单,必定又会提些刁钻的事情来让我做。”

    “比如?”

    “比如让我向她提亲,已经吵吵了许久了。”

    杜寒绡咿了一声,没再接话,给不出什么更好的建议,只能笑道:“那看来,这位小姐是真心喜欢三少爷了,一心想要嫁你。”

    “才不要呢,脾气差,人又凶,不要不要,我才不要。”孙玉堂连连摆手,接着又道:“我猜今夜她定会先去孙公馆,之后再去二哥那里,我是断断不能回去的,也不能住客栈酒店,她都查得到。杜小姐,你能不能行行好,腾挪间客房间给我栖身一晚?”

    孙玉堂故意露出一副委屈的脸,杜寒绡被她逗笑,答应让他在这里的厢房住下,只是这里现在还没什么佣人,没有人伺候,若是有什么需要的,要自己动手。

    孙玉堂去厢房休息了,杜寒绡也返回院子打算去将大门上栓,就在合上门缝的一瞬间,她看到门外人影一闪而过,她立即后退贴到门背面,之后侧头朝外看去,见到一人正快步离开。

    当夜,管家向孙马禀报了杜寒绡在海城来之后的行程,除了上街闲逛,购置物件,或是去码头处理一些杜家的小批量货物,她没有任何特别的行程,做着所有一个身处外地的富家小姐所合理的事情,有钱有闲,没有目的的打发时日。

    “杜家的人,又怎么会真这样省油,真是来海城安安心心过日子,嫁进孙家当大少奶奶?你太大意了。现在北边一片混乱,如同废地,杜家从前做北边的生意现在全没了,而那云南以南就是高山穷地,无以开拓。唯一能让杜家再开扩生意版图的就只有朝海城这一片的南方之地了,这么多年这里的生意都是由孙家掌控,杜家只能看着。早在当年孙家还在北平时向杜家提过亲,但杜家拒绝了,如今杜家主动提亲要将女儿嫁过来,你真当是杜家忽然念及我孙马的好,要攀亲戚了?”孙马冷笑。

    “您的意思是,杜家派来这个小姐,其实是来打探的,为的是要在日后将生意做进西南?”

    “这是一定的,现在称得上繁荣平安的天下也就那一亩三分地了,要钱要利,就得争,杜家不想待在云南那个破石头地方等死,就一定会出手来夺南边的这片市场。你看看杜家从前只做香和织纺,自持它家出来的者是皇家钦定的特贡之物,门庭鼎盛,如今呢?”

    孙马随手抽出一纸信笺递给旁边的管家来看,站起身边在房内负走手动,边道:“现在,油粮药材,衣布杂物什么的买卖这类从前他们看不上的营生也都做,可见是真的缺钱了。”

    “这是老你在云南那边的人送来和信息吗,可准确?杜家真已到了这种地步?”管家皱眉,有些怀疑。

    “百分之百的准确,来源可靠。”挥挥手示意管家退下。

    “老爷对孙家不放心,那怎么还会同意她搬出去?住在公馆里,不是更好控制?”

    “我是有此意,多亏我那好出风头的大少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今被人拿捏得死死的,丝毫不曾察觉,成就了别人的一件美事。不过,也罢,顺水推舟吧,让人以后盯着点她的行踪,也能看看她到底要干点什么。”

    “是,老爷。”

    “还有,和李家的婚事加紧了办,拿到了船才安心。”孙马叫住管家提醒。

    “是。”

    管家走后,孙马独自在书房内走动几步,来到墙边的书柜处,打开柜子后摸到最角落的位置按下一处暗门,那书柜内即伸出一个暗格来,孙马打开暗格扭动上面的一块小小的石膏材质的罗盘,左右不同的圈数对应,随后书柜向两侧打开露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孙马取了一盏灯走进通道,绕着窄小的梯道一路向下,最后落在地面,那里放着一张书桌,他在桌前坐下拉开抽屉,露出里面的一些杂物,用旧的毛笔,残掉的砚台,已经裉色了的女子银钗,还有半片像是女子衣袖的布料,碧绿的底料丝绸,上面织绣着梅花,下底处绣着一个娟秀的小字,婷。

    最后,他伸手取出了杂物中间的一只盒子,打开盒子,里面露出一块钥匙模样的碧玉,玉上镌刻着繁琐的花纹,凹凸有致。

    “是你定给我的命运,终于要来了吗?”

    孙马拿着那玉钥匙轻声叹息,之后又重新将东西放回去盖好,合好抽屉离去,灯光渐行远走,那方书桌也再重归于黑暗中,再不可见,如同沉进墨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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