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光寒-韶光寒(下)(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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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为你会在明日才来找我的,想不到你对我的在意,比我想的还要多一些,今日就来了。”

    杜寒绡没理会楼韶华的调侃,走进室内顺手关上门,自腰后取出他送自己的枪放到桌上,道:“我是把这个还给你,我用不上。”

    “我也用不上,我看不见,唯一的用途大约就是用他来自杀了。”楼韶华笑着转身,像是玩笑。

    “他们要什么?若是要钱,要财,你全都给了,不会这样麻烦。”杜寒绡问。

    “你不是猜到了吗?否则,你怎么会来。”

    杜寒绡沉默了,她早就在楼韶华被扣留时就想到了,此时只不过是确认了。洋人和孙传业联手,所要的,从来不是钱,不是财,而是一个人,楼韶华这个人。

    “他们要我去英国给他们制香,东方的神秘香术,可以让他们富可敌国。我呢,大约就是他们眼里的摇钱树了。”楼韶华在沙发上坐下,以一个舒适的姿态撑起头,显得有点俏皮的愉悦。

    “还有呢?”

    “还有什么?要是想制香,逼你写方子就是,但他们没有这样做。是还有什么东西更重要?”

    楼韶华没有回答她,只是笑着伸出手来冲杜寒绡招一招,示意她过去,道:“你来见我,便是想我了,记挂我了,不要总是提问我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过来陪我坐一坐。”

    “是与楼家有关的,对吗?”杜寒绡问。

    “你一直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当年为何要顶替我,我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你的眼睛是怎么瞎的,们到底在隐瞒什么秘密?”

    楼韶华的脸上还是挂着微笑,但却没有回答,半晌后还是那一句,道:“我无话可说。”

    楼下响起了脚步骚动,显然是门口守卫被迷昏的事情已经暴露,马上就有人要冲上来了。

    “快走吧。”楼韶华挥挥手,又有些叹息地开口,道:“你不应该来的,这是个圈套。”

    杜寒绡站着没有动,楼韶华就有些叹息,道:“来不及了。”

    不时,门被推开,在两个看起来像是守卫的陪同下,孙传业进门来。孙传业见到杜寒绡就满意地笑了,抬手击掌。

    “杜小姐,我说过我们很快会再见的,你看,这不就见着了。你果然对制香有天赋,我应该留着你,带你一道去英国的,你会很有用。”

    “是呀,孙少爷,所以孙少爷是要上茶招待我吗?”

    “哈哈,茶是没有的,不过这大晚上的,杜小姐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吧。”

    “我要走,你拦得住?”杜寒绡笑着反问。

    “小姐要走我不拦,不过……你舍得丢下他?”孙传业指向楼韶华。

    “所以,你要什么?”杜寒绡笑着反问。

    “那个匣子,楼家的那个。”

    “一只空匣子,楼家的制香秘籍已经没了,你要何用。”

    “这么说来,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什么?”

    孙传业笑了,目光瞟向楼韶华,道:“你果然护着她,这么大的事都没有告诉她。”

    转而,孙传业挥挥手,示意身后的人退出屋子,在屋内走动着,道:“什么楼氏秘籍,都是幌子而已,是忽悠天下人的,那匣子里真正装的是一张地图,掌控天下的地图。楼家人守着这个秘密到最后,弄得家破人亡,如今就余下一个楼韶华了,不如识实务些,交出来吧保条命吧。”

    杜寒绡听得茫然,他看向楼韶华,楼韶华还坐在沙发上,表情上还似带着些许微笑,但却不再轻松。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天啊,你作为一切的主角,居然不知道这这秘密,真不知道你是幸运的,还是不幸的。楼家最大的秘密,根本没有什么制香秘籍,那个匣子装着秘籍根本就是个幌子,你真以为如果单纯就是制香,楼家有什么特别的?那匣子那么有价值?那匣子里真正装着的,是一份最后一个汉家皇帝留下的准备用以复国的大宝藏。”

    “你的意思是,那匣子里装着宝藏,你要拿着那些东西走私到国外,这才是你做这么多事,这么久以来的真正目的。”

    “可以这么说吧,待我拿到那些宝藏,就再不会回到这个国家。不过不重要了,我不管你们谁是真的楼家后人,交出匣子,我得到我想要的,我也许还会放过你们。否则,今天没一个人能活着走出去……”

    楼韶华缓缓自沙发上站了起来,不动声色地走向杜寒绡,在她身侧站定,一边听着孙传业继续说着事情,一边伸手捂上了杜寒绡的耳朵,将其拉着靠向自己的胸口,贴紧耳朵,同时在不动声色之间握住了杜寒绡放在腰后的枪,抽出来对住对面的孙传业,冷静地扣动了扳机。

    随着一声响动,孙传业带着还未说完的半句话和不敢置信的表情缓慢回对,之后仰面倒下。

    “你知道的太多了,也说得太多。”楼韶华冷冷地道出一句话,脸上平静无波,之后抽出自己胸口的方巾,冷静地擦试过枪口后重新放回到杜寒绡的腰后。

    楼下门外响起了枪声,不一会儿有人上来,是老材带着一些人到了门外,老材告诉楼韶华一切安排好了,楼韶华点点头,接过老材递过来的西装外套穿上,调整胸口的方巾,随着安排出门,同时不由分说地侧拦着杜寒绡的腰一道下楼,坐上备好的汽车。

    在车上,杜寒绡一直带着惊慌与陌生的眼神看着楼韶华,这是她从未见过的一面,那么冷漠,冷静,毫不犹豫地杀掉一个人。

    “抱歉,我不应该让你看到这一幕的。”楼韶华终于开口,微微侧头,车窗外的月光自他侧脸上晃过,显得他的颧骨与平日似乎锋利突起了许多。

    杜寒绡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她看着楼韶华微垂着眼睛,伸手自衣袋里取出一只小瓶,用方巾捂住了小瓶打开的瓶口轻轻摇晃,她就后退摇头,下意识的手握上了腰后防身的武器。

    “不要对我这样,不要这样做。”

    楼韶华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停止任何动作,行云流水般地进行着,向杜寒绡伸手,之后微微侧头,揽上杜寒绡的肩,将那方巾轻轻覆上了她的口鼻。

    “好好睡一觉,醒来都会忘记的。”

    伴随着杜寒绡嘴里的半句不要,她昏昏睡去,楼韶华顺势揽住她,在额头轻轻一吻,将她一直握在后腰枪上,但却始终没有真的抽出来对准他的手取下来放到膝上。

    “嘴硬心软,可真是教人怎么办。”

    待杜寒绡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午后了,茉莉守着她,她扶着额头起床,茫然地赤脚下床走出去,只记得自己进入了房子见到楼韶华,余下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茉莉走出来询问她饿不饿,她摇头,之后忽然转身飞快地朝书房跑,然后打开柜子,翻找着东西,最后取出一个瓶子,倒出一些药丸服下。

    再叫茉莉去给自己倒水来,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去让这些药在自己的体内消化,直到第五杯水杯下,她脑子里那些空白的东西渐渐显露出来,她手中的杯子滑落,在地上发出碎响后成为数片。

    茉莉紧张地问这是怎么了,杜寒绡也不回复,光着脚就要朝外冲,却不料在院子里被阿达拉下,阿达说这是杜西凤提前安排的,如果她不紧不慢的走出来就算了,但如果急冲冲的要出门,就拦住她。

    “让我出去,现在。”杜寒绡顺手抽出枪对准阿达。

    “太小姐说了,要是你今日出去了,就必须是踏着我的尸体出去的。”阿达不妥协。

    “你是听我的还是听她的。”

    “我听小姐的,但是大小姐说,这一次我必须听她的,是为了你好,保你的性命。”

    杜寒绡还要说话,杜西凤自回廊下出现,旁边跟着茉莉,想来是茉莉去通风报信了。

    杜西凤让杜寒绡先回来,杜寒绡不肯,两人就隔着几步台阶僵持着。

    “你不要去,去了你也改变不了任何事了。”

    “我如果不去,又怎么会知道没有机会。”

    “不要去了,三妹。”

    “不,我要去,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是不是?”

    杜寒绡紧紧地盯着杜西凤,不肯退让。

    “让她走。”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来,来自于大门之外,杜寒绡侧过头去,见到是许久不见的七月半。

    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种俊秀的模样,有了胡茬,头发有些凌乱,一只手上拿着一只弩箭对准了阿达,之后又缓缓移向杜西凤。

    “她不会对你们动手,但是我可就不一样了。”

    杜西凤妥协了,挥动手指,阿达自杜寒绡的面前退开,但是在杜寒绡立即就要冲出去之前又被她唤住。杜西凤就走过去,轻轻地挪动双脚,将自己的鞋子退下来。

    “穿上鞋子再去,早些回来。”

    杜寒绡穿上杜西凤的鞋,顺手拉过茉莉递上来的防风斗篷罩到身上,然后迅速跑出门外。

    杜寒绡去楼韶华的宅子,那里已经人去楼空,守在那里的秦妈告诉她,楼韶华被督统接去会面从北边来的所谓“钦差”,现在住在督统的官邸里。

    楼韶华去督统的官邸,见到的是一列马车正在离开,那些穿着旧式的兵服,剃头,看起来就是所谓的北方东洋人扶持的伪旧政府所派来的人。督统一如从前那样笑眯眯的,带着自己的人站在门外,似乎是在送那些人离开。

    杜寒绡冲上去拦下来,立即被人用刀架上了脖子,前面一辆马车掀起帘子,走下一个穿着旧式官服的人出现在马车后,询问她是谁,要做什么。

    “我要找楼韶华。”杜寒绡开口。

    “楼少爷,这是怎么回事?”那人回头,询问马车内的人。

    车帘徐徐掀起,楼韶华出现在帘后,他换掉了平时总穿着的西装与马甲,穿上了旧式的对襟服,脸上带着漠然。那一刻,杜寒绡忽然明白了,楼韶华这个身份的背后,或者不仅仅楼家传人和所谓的富贵这么简单,这一个名字背后,是她从未触及的真正真相,她尚不能看清全貌,但却知道那不是简单的一趟北归。

    楼韶华同那官员道了一句什么,之后自车内走出来,落到地上,穿越过重重刀锋走到杜寒绡面前站定。

    “杜寒绡,你输了就要认输,不论你再怎么宣称你是我,你也不会真的成为我,我才是楼韶华。你该学会放手的,放我离开,也放你自己自由,以后的人生还那么长,你该去享受大好余生的。”

    杜寒绡侧过手,将枪的口对准了楼韶华,道:“闭嘴。你不该这样做的,你不许去。”

    “你阻止不了。”

    “我偏要阻止呢。你还没给我交待清楚过,你还没有认真的给我解释过任何事,我还没有原谅你,你不可能就这样挥挥手就走了。你调的那点破药,对我用得了一次,第二次我就有了防备,这次我全记得。孙传业说的每个字,我全都记得。”

    “唉……有时候在想,你太聪明了,也真是麻烦。”楼韶华似有微笑,缓缓摇头叹息。

    “别再勉强了,阿韶。”楼韶华的语气里出现了恳求。

    “我偏要勉强呢。”

    楼韶华徐徐摇头,之后转身重新朝马车走去,再度登上马车坐进去。

    “楼韶华,你站住,我不许你去,你给我回来。”杜寒绡大吼着,再次要冲上前去,却被人架住胳膊,不许再前进。

    “我是楼韶华,我才是楼韶华,你们不是在找我吗?带我走,你们要找的人是我,不是他!”杜寒绡向前挣扎着,不惧怕身边架着的刀锋。

    “一派胡言,楼少爷就坐在我身后的车里,哪里来的疯子。”

    “我不是疯子,我才是真的楼韶华,你把他放了,带我走。”杜寒绡大吼。

    “她是个疯子,全海城的人都知道,她与我比香失败了,于是便疯了,逢人便说她才是我。”楼韶华坐在车内,冷淡淡漠地开口,目光徐徐掠过杜寒绡无波无惊。

    那官员侧头问旁边的人楼韶华说的事是不是属实,旁边的人点头,说全城都知道,杜家的三小姐因为比香失败而疯了,逢人便说自己才是楼韶华,同时,后边站着的督统也走过来补充,说的确如此。

    “原来是个疯子,那将她挡开就是了。”官员不奈烦地挥手。

    “我不是疯子,我是楼韶华,我才是楼韶华,你们要找的是我。”杜寒绡挣开一只胳膊,一把握住了指自己自己的刀锋,狠狠挥开手再次冲上前去,一把抓住那马车的一侧窗口,紧紧攀住,想要以此阻止那马车的离去。

    车内的楼韶华看着这一切,没有任何反应,倒是那官员害怕地后缩了脖子,大叫着赶紧把她拉开。

    “疯了,疯了,真的是疯了,若不是看她是个女子,定要打折她的腿才作罢。”

    杜寒绡被人架住推到一边,车帘缓缓放下,楼韶华平静无波的脸消失在帘后,队伍继续要前行,她被人再一次狠狠摔到地上,当她再次爬起来想要去追时,一只手紧紧拉住了她。

    七月半用仅余的一只手拉着她,冲她摇头,道:“你不想现在就害死他,就忍下来。”

    杜寒绡咬着牙看他,旁边那官邸外的督统众人也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入内,好像真的就只当她是个疯子在闹事,不足挂齿。

    七月半一直拉着杜寒绡,杜寒绡就那么定定地立在街口,望着那一行人渐行渐远,街上的行人恢复了正常,来来往往占据了街道,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人们都继续着自己的生活。

    渐渐的,杜寒绡松开了一直紧握着的拳头,七月半也松开了拉着她的手,被划破的掌心还在一点点湛着血,她也不去在意,独自缓缓转身回头离去。

    才走出几步,她又似乎是不甘心地回头,朝着已经离去了很远的车队追去,飞快地拨开人群,一路朝前追,朝前追,追到城外,站到城外的山坡上,着远处那一条逶逶细线般的人群消失在可见的视线之内,她站在高坡之上,迎风眺望,耳边是风声作响,就如同她此时心底的声音一样。

    忽然间,她才幡然明白,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

    当夜,杜寒绡回到杜宅时,七月半与杜西凤相对坐在院内的石桌前,桌上烹着一壶已经沸腾许久的茶水,她走过去,将茶水取下放到一侧,那沸腾的水就消停下来,她盯着那小炉内的炭火出神。

    “你们谁能告诉我,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又是缘于什么?什么时候,你们所有人达成了一致战线?”

    没有人回答,杜寒绡忽然站起身来,扬起伤口还在隐隐作通的手,狠狠挥下去,将桌上的茶具与炉火全部打翻在地,火炭在地上洒落,火星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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