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冒犯观众-《喉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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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国戏剧舞蹈节”于2004年11月12、13日在天桥剧场由英国著名的兰登舞蹈团拉开序幕之后,戏剧单元的演出则从本周开始移师北兵马司剧场。17日至20日在此上演的F/Z剧团的《喉咙》,令人震惊地展现了人类身体无限的表现力,以及在那令人目眩神迷的表象下,关于人类处境的深刻内容。作为一部优秀的舞台剧场作品,《喉咙》跨越艺术形式的界限,荣获了2002年英国创新优秀全戏剧奖和世界博览会2003年最佳当代杂技奖。英国《先驱论坛报》这样评价它:“一点绳上杂技,一点机敏的幽默,一点歌舞表演,还有神奇的最后的惊喜,在结尾处你看到约翰·保罗·扎卡里尼从一个充满了情绪矛盾、身份问题、不解的渴望的世界中冉冉升起。《喉咙》在果断的信心和人性的弱点之间聪明地徘徊……一个迷人的惊喜。”

    《喉咙》对国内观众来说,其独特性在于它的演员集戏剧、杂技和歌舞于一体的表演,打破了所有以为“杂技只是给孩子们看的”这一传统偏见。杂技(攀绳索等等)作为戏剧动作之一,表达的是形而上的精神内容,因而摆脱了“技”而近于“道”。表演艺术家约翰·保罗·扎卡里尼的情绪从欢笑变化到绝望,从脆弱到果敢——他为观众和虚拟的镜中的自己梳妆打扮,他狂歌劲舞调情,他单调无聊地揉面,他悬吊在舞台上空,他在从舞台上泼洒下的水中滑动(在11月的冷天里)……使自己成为各个层次的梦幻的混沌载体。剧中对于光、水、面粉、绳索和天幕的创造性运用,为简约的舞台创造了丰富迷离的效果。

    整部戏简短集中,长度不足一小时。台词极少,几乎全为肢体语言,戏的含混性、抽象性与多义性由此而来。不同的人对它的主题可以有不同的理解:一个性倒错男子的心理苦闷与挣扎后的战胜?孤独物化的日常生活对人的包围与伤害,以及最终的醒悟与冲决?一个人对自我的多重面具、多重幻想的展现,以及最终对真实的确认与勇敢的突围?……解释是各种各样的,然而对戏剧情绪与节奏的感知是相同的。从日常庸碌的重复,到假意的狂欢,到孤独寂静的重复,到突然真实的发现对自我的撞击,直到沉重的撞击使主体进入痛苦的挣扎与重生的升腾……在后半部分,主人公重复地揉面,揉着揉着,他把面如同婴儿般从“喉咙”处破开,那里面渗出了血,他的手里沾满了血,他陷入骇怖之中,他四处洗刷他的手,他在水里洗手,他洗不净,他全身浸入水中,他在水中打滚,他要清洗整个自己,仍是洗不净。此时舞台上空一柱净水兜头而下,绳索也缓慢下垂,他迎接那水,接住那绳索,他攀索而上,消失于我们的视野之中,寻求最后的救赎。是什么救赎了他?那绳索接引他回归上帝,还是别的什么?我们无从知晓。但是这部舞台剧的创作者处理日常生活的态度和想象力,则令人震惊。从对庸常的戏仿到将其形而上地撕裂,不着痕迹地经由“揉面”这一动作加以实现,“面中之血”是否暗含基督救赎的典故我不甚清楚,但是它对于全剧情绪、主题和动作的转折则是决定性的。不管观众对此作何理解,它都能将人引向静默与沉思。这时候,无声的沉思所表达的敬意,比欢笑和掌声更强烈。然而那也只是短暂的一刻,接着观众又笑了——因为男主人公在幕后抛下了随他挣扎过的短裤,绝望与欢笑之间,就是这样没有距离。

    2004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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