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经典的家庭剧模式:在一个经营奇幻魔床的按摩院里,发生着三个姐妹和她们的丈夫/情夫/恋人,外加一个富二代男孩之间的感情纠葛。“60后”大姐的丈夫被“80后”三姐“偷”了,冤冤相报,三姐的恋人后来又差点为大姐所偷。疯疯癫癫的“70后”二姐在戏里看起来最无辜,既没偷大姐的丈夫也没偷三姐的恋人,却偷了别人的丈夫。戏里被叫作“二姐夫”的整容师只是她的包养者,结果冤冤相报,俩人生了一个金鱼式的怪胎,二姐将婴儿放进鱼缸里溺死。这是她发疯的原因,最后也因此自尽。富二代是个薛蟠式的人物,身上也带着父母的原罪。也就是说,剧中人除了三姐的恋人——那个一直为找不到写作的终极目的而苦恼的作家之外,都不干净,都很“不伦”,相生相克,彼此报应,但是,每个人却都在这不伦的生活中安之若素、深情款款、肆无忌惮、干劲冲天,只有“冤冤相报”的宇宙法则沉默地支配着冥顽者的命运。在一个无聊无耻的时代,一群无聊无耻之人,做着无聊无耻之事,灵魂如此病入膏肓——这是这部戏的幽暗主题。这种浑然无觉的沉沦,这种时代精神的癌症,看起来却是漂亮的、可爱的、活色生香的、兴高采烈的,诚可谓“红肿之处,艳若桃花;溃烂之时,美如乳酪”(鲁迅语),剧中人如此,时代亦如此。
与剧作的古典结构相比,舞台呈现更有当下戏剧的流行特征。比如极度简化和虚拟的舞美——我一直期待能看到一个空旷的舞台,舞台上有一张黑暗中闪着幽光的魔床,但实际上给我们看到的是可以随意排列的七张椅子,它们时而是椅子,时而是躺上去的魔床,虽够简约和灵活,却缺一点美感和诗意。由于剧作给出了充分的表演空间,年轻的演员们有了不少挥洒的余地,尤其三姐的扮演者张晔子,将“80后”辣妹“豁得出去”的劲头儿演得痛快淋漓。但疯子二姐的可笑化处理有些失当,按我的理解,二姐是个既不洁又无辜、既灵性又软弱的悲剧角色,她的疯应该有些奥菲利亚式的悲哀。
这部戏给人印象最深刻的是人物的鲜活和台词的聪慧,以及创作者呈现精神之癌的那种勇气。也就是说,创作者已表现为一个清晰生动地表述病情的患者。但对一个卓越的创作家来说,也许他/她还需要同时是一个灵魂的医生,他不见得拥有治病的良方,但他必有爱的源泉与救治的渴望。这种真切逼人的精神光亮是这个时代的艺术普遍缺少的,到底为什么会是这样,倒是个值得深究的谜团。
2011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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