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网站上,用户可以订购校内和学校周边的各种快餐外卖,还可以下单购买手纸、洗发水、香烟、暖壶、电话卡等各种生活用品,另外,网站还提供了游戏点卡充值、洗衣服务、宽带续费、代交(抄)作业、上课代点名、代为女生送花等诸多强悍的功能,并承诺在两小时内为顾客实现需求。
说起开发这个网站的动机,还要先讲讲肖骐经常来宿舍找我时,不可避免地耳濡目染到的,我的室友石磊的生活起居:
石磊每天中午十二点起床,只穿着一条三角裤衩,爬下床按下电脑开关后,点燃一支烟,利用第一支烟的工夫,等待电脑载入操作系统,启动游戏对战平台,并进入“魔兽争霸”游戏,然后就开始纵情于魔法和杀戮的世界。口渴时,会在每局游戏的间歇喝上几口饮料,因为他从不打水,我和陈大欢暖壶里的热水不允许他喝(不排除他趁我们不在屋或睡着时偷喝),他只能喝饮料。由于无暇抽出时间经常光顾楼下的超市,他购买的都是2.5L的最大包装碳酸饮料或者冰红茶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喝完了,口渴难忍时,有时还会跑到水房去喝几口自来水。石磊每天只吃一顿饭,就是在下午六点钟,鏖战了六小时后,饿到眼冒金星,拿不住鼠标时,才翻出方便面、卤蛋、火腿肠等富含防腐剂的存货。遇到家中无粮,则会央求下楼吃饭、打水的同学,帮他从食堂打些饭或者从路边游商处买个煎饼、烙饼卷肉或者山寨“土耳其烤肉”(发面馍里夹上各种来路不明的肉)带回来。由于饿得太久,他吃饭时面露凶光,大有气吞万里如虎的阵势,通常会吃掉一份盖浇饭、一套煎饼、一个“土耳其烤肉”外加两个卤蛋,或与之等量的食物。吃罢饭,吸上几支烟后,便继续投入战场,一直坚守到凌晨三四点,上床前还不忘喝上一大口可乐或美年达之类的玩意儿到嘴里,漱漱口咽下才睡去。
除去补考时,在宿舍楼外见到石磊,简直就像2月29日发生的日全食一样稀罕。他出门前,无论在三伏天还是三九天,都会偷偷挤一点我的洗发水,在水龙头前用冷水把打绺的头发洗净,再用一块塞在床缝里的、已经无法辨别颜色的,也分不清是擦脚布还是擦鞋布的毛巾擦干脑袋。如果你凭此认为他还算是个重视外表的人你就错了,他充其量是个外面光的驴粪球,除了头顶上,身上其他各处的卫生根本全不在意,从来不换洗衣服,包括内衣,都是脏得不行直接扔掉;因为袜子太臭,睡觉时被我们要求放在阳台上,那白袜子经过和石磊脚丫天长日久的亲密接触,以及风雨的历练,变成了坚硬的黑色刚体,傲然挺立在阳台的地面上。据不了解内情的外宿舍同学从他们的阳台上观察,还以为是两颗手雷呢。因为久不出门,已经不了解窗外的现实世界,石磊会在寒冬中穿着单衣和塑料凉鞋直接下楼而去。上了两年大学,有很多不太认识他的同学,看到他后会围着我问:“这就是咱们班那个传说中的隐藏人物——‘石磊’吗?”我只得不厌其烦地点头敷衍。
正是从石磊身上,肖骐获得了设计这个网站的灵感,决心造福这种窝在宿舍里,足不出户的懒人,开发出“懒虫网”,使他们变得更懒。比如,在肖骐的网站上,石磊只需用鼠标点击几下,就可以玩着游戏,连屁股都不用抬一下,便享受了快餐、饮用水、饮料、香烟、洗发水、袜子、换洗衣物等的送货上门;还可以有人帮忙上课签到、宽带续费等。肖骐说,使用他的网站,懒虫们就可以踏踏实实地在宿舍中,从开学一直玩到放假;他希望待开发完毕后,让石磊第一个免费试用,并充当“懒虫网”的形象大使——“大懒虫”。对于肖骐的蓝图,我对其在校园中的需求量表示了充分肯定,因为过着石磊这种生活的人不在少数,但对于可以从开学玩到放假的说法提出了质疑,除非是石磊这种有办法混过考试的学生,其他的用户也像这样使用的话,最多两个学期后,恐怕就会被学校扫地出门了。
肖骐夜以继日地编写程序、设计数据库,网站雏形初具后,就边测试修改,边上线试运行了,“懒虫网”随之进入到推广阶段。肖骐在校内的复印店里,以七分钱每张的价格复印了一千张“懒虫网”的小广告,到处散发,宿舍楼的橱窗、食堂餐桌上、教室课桌的抽屉里、路边的自行车筐等,都不放过。
起初,广告的效应并不是很显著,网站上一直没有接到订单,甚至连注册用户都寥寥无几。肖骐便决定,在网站试运行的两个月中,所有商品都只收成本费,免去送货费。很快,第一单生意就上门了。有一天夜里十二点,肖骐留在网站上的手机号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一位大四男生打来的,他问,不在“懒虫网”商品目录中的货物是否可以送货上门。肖骐便问是什么东西,男生答需要一盒安全套,五分钟内送到大四男生宿舍楼。肖骐想了想,觉得反正生意也一直没开张,就当积攒人气了,于是便应下了。由于宿舍楼已经锁门,他从窗子翻了出去,骑上小摩托车,疾驰到最近的药店,买了一盒十二个装的避孕套,揣在怀里,像护送一位临盆的孕妇去医院那样,以电动摩托车的极限速度,把这性命攸关的小盒子完好无损地交到了大四男生的手上。交货后,肖骐看了看通话结束的时间,刚好过去五分钟。那位男生手拿带有肖骐体温的货物,发自肺腑地和肖骐连声道谢,不断地说着:“兄弟,今天真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多亏你了!”并主动要求多给肖骐十元钱作为酬劳,但被肖骐拒绝了,肖骐告诉他,推广期间送货免费,如果方便的话,请在同学和学弟学妹间,给“懒虫网”做做广告。从这一次开始,也许是因为口口相传,也许是免运费的优惠所致,“懒虫网”接到的订单越来越多,我站在阳台上,经常能看到肖骐骑着他的小摩托车,神色匆匆地在校园内穿梭的身影。
虽然肖骐平时也不去上课,但渐渐地还是分身乏术了。有一次,我接到了肖骐的电话,他说目前送货的工作实在太多,积压了好几个订单,这会儿正在给女生宿舍送卫生巾;他请求我帮忙去取他已付过钱的两份溜肥肠盖饭和五个茶叶蛋,并将它们送到我们自己的宿舍楼里数学系的房间,订餐的家伙已经多次来电催促了。
我无奈地穿好衣服走下楼,来到“成都小吃”取了装在餐盒里的饭,又漫不经心地向收货的宿舍走去,门是开着的,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屋里大喊着:“注意门口,谁有雷?扔颗手雷!冲!冲!”紧接着便传来剧烈的爆炸声伴随着爆豆般的冲锋枪声。这把我吓得贴紧墙壁,下意识往地面上看去,确信没有滚到脚边的手雷后,才把头探进屋里,里面的几个人正在联机玩着“荣誉勋章”,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
我敲了敲门,走进了屋子,铺位在门后面的一个家伙,双眼正紧盯显示器,手里握着一卷手纸,看都没看我一眼,说:“放桌上吧,今天怎么这么慢?为了等你送饭,我都没赶上玩游戏,下回注意啊!”
这位仁兄的确是屋里唯一没进入到游戏中的,他正聚精会神地欣赏着日本爱情小电影,女主演的呻吟和浪叫,不绝于耳地从音响里传出。我懒得搭理这号人,只是接过了他递来的三十元钱,转身出门。
“等等!”订餐者叫住了我。
我转过身,看着那人。
“盖饭一份十二块,茶叶蛋一块钱一个。”他离开电脑站起身来。
“怎么?”我皱着眉问。
“总共是二十九块钱,你该找我一块钱。”数学系学生回答。
我伸手在上衣和裤子的口袋里翻了个遍,也没摸出一文钱,便也看着他,没好气地回答:“你坐在那儿看毛片,老子跑上跑下,给你把饭送到嘴边,还不值这一块钱吗?”
“你们的网站上清楚写着,推广期间免费送货的。你送得又慢,还想不找钱,我得和你们老板好好反映反映!”那人不顾全身上下只有一条三角小裤衩,义正词严地站起来训斥我,“顾客就是上帝,你懂不懂?”我看到他裤衩里面的东西也义正词严地站了起来,支着“帐篷”。
“那多耽误您锻炼右臂肌肉的时间啊,我这就回宿舍拿一块钱,送它来见上帝。”
就这样,“懒虫网”的业务越来越多,肖骐忙得不亦乐乎,他开始在学校里“招兵买马”,招聘有勤工俭学意愿的学生做帮手,按照订单数给予报酬。他还逐渐和校内外的小饭馆、小超市的业主以及卖快餐的无照游商熟络起来,并能从他们手上以优惠价格进货。有一次,中午刚下课,正值食堂的打饭高峰,我在食堂门口居然听到一个脸上布满青春痘的胖女生对同伴说,爬楼、排队太麻烦,还是上“懒虫网”方便,价格还经常有折扣,等着由帅哥打好饭直接送到宿舍楼即可,说罢拉着对方回寝室上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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