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我感到像下岗了那样。他说：儿子在家，你忙得跟洗衣工一样，现在，你乐得清闲。
电话响了，她冲出卫生间，操起听筒。是儿子。
儿子：妈。我问你一件事儿。她说：啥事？你说。儿子说：我的内衣内裤泡在脸盆里了，要放多少洗衣粉，泡多长时间？洗几道？
她说：你吓我一跳，以为出啥事儿了，别慌。
她仿佛重新“上岗”，细细地回答了儿子的疑问。她关照，往后有事，可别慌，别把小事弄得大事一样。放下电话，她耳边仍响着大学宿舍嘈杂的话音，那个背景里，儿子似乎陷入窘境。
她有个习惯，每天六点五十五分，准时收看本市电视台的气象预报。现在，她调换了个频道，盯住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专看末尾的气象预报，那是一个遥远城市的气象预报——什么事都干扰不了她锁定那个时段的气象预报。
看罢，气温高了，她发愁；有雷阵雨了，她担心；气温下降了，她焦虑。甚至，她还将这座遥远的城市和她所在的地方的气象比较分析，替在那座城市上大学的儿子担忧。于是，她就打电话，细细交代该穿什么衣裤了。
周六，下午三点一刻，儿子打来电话，仍是慌里慌张不知所措的口气，说：妈，我那辆自行车丢了。
她说：在哪丢的？他说：我们一帮同学去景点游玩，自行车放在停车场，我找不到了。
她说：你锁住了吗？他说：钥匙在我兜里呢。她说：怎么会找不到呢？他说：很多自行车，有上千辆呢。她说：你摆在什么地方？想想看。他说：那么多自行车，都差不多，我看不出哪辆是我的。
她说：你连自己的车也不认识了。他说：都一样，看看都像，可钥匙开起来都不是。她说：你再去你停车的那一片看。他说：那有小偷的嫌疑，你说怎么办？我肚子饿了。
她说：饿了先买面包垫垫肚子，这样吧，你等着。他说：等着干啥？你还赶过来吗？她说：等着别人把自己的车都推走了，剩下的不就是你的吗？不要急，耐心等。
五点半，她守在电话机的旁边。她期待的声音响了，她抓起听筒。儿子说：妈，找着了，你的点子真灵，剩下没几辆的时候，我的钥匙找对了车锁。
她准备烧晚饭，电话响起。她第一感觉，是儿子的电话。
儿子说：妈，我明天要植树。
她说：有什么不舒服？
儿子说：没有。
她说：你是大学生了，碰上事儿别慌，是你一个人去？
儿子说：郊区的林场。
她说：阳帽、手套有吗？
儿子说：妈，植半天树呢。
她说：妈离你这么远，植树的时候要当心，别铲着脚了。
儿子说：妈，我们班里，有两个同学派保姆去代替植树。
她说：你已是大人了，该学会自立了，在家里，还可叫个钟点工。
儿子说：妈，我们这里家政服务公司很兴旺，一个电话就行了。
她说：你知道电话号码吗？
儿子说：我这儿有电话号码。
她说：你就叫一个吧。
儿子说：妈，你得拨专项经费。
她说：多少？
儿子说：来去的时间算上，六个小时吧。
她说：一个钟头多少？
儿子说：大行市价，50元一个钟头，我那张卡已透支了。
她说：不是上一个星期给你的卡里打进过一笔款吗？
儿子说：我出资请同学的保姆帮我整理寝室内务。
她说：这个月你的开销比我的工资还高呢，哎呀，我这边锅里的菜烧焦了，明天我会往卡里打钱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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