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毒俱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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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雪爱我,这我知道。可自从我去洗头屋东窗事发之后,她就不再理我了。我听小杜说,小雪还曾要死要活的。我感到愧对小雪,想跟她解释一下,请她原谅,可是她不给我机会。我上财务科办事,她的目光就躲着我,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这让我心里非常难过。

    财务科科长徐婧宜对我很友好。一开始她也不是这样,我去财务科办事,她也带理不理的,后来我出差给她带回一套高档化妆品,她喜欢得不得了。从那以后,她就对我另眼相看了。我有时把出差的天数多加个三两天,她也睁只眼闭只眼,大笔一挥,“徐婧宜”三个字就签上了。

    徐姐知道了我和小雪的事情以后,也劝过小雪,后来又劝我想开点,说小雪固执得很,坚持要跟我分手。小雪的无情让我绝望。

    徐姐真是个会体贴人的人,一天晚上,她突然邀请我吃饭,说是要给我一个惊喜。我答应了,因为在小雪不理我的这段日子里,我太需要惊喜了。

    晚饭安排在君悦酒店,不是很豪华,但绝对温馨。我坐了大约十分钟左右,徐姐带着一位学生模样的女孩进来了。徐姐介绍道:“这是赵莹,大学刚毕业。这是小周,恒润工厂办公室主任。”我当时正为小雪不理我而烦心,徐姐这时候介绍赵莹给我认识,也不知道是何用意。

    徐姐又说:“今天大家就算认识了,你们年轻人以后要多沟通、多交流。小莹有才能,有文凭。小周呢,聪敏机智,口才好,长得帅,你们在一起交往,一定有说不完的话呢!”

    那女孩挺大方的,我们聊了没几句,徐姐突然说有事先走了,嘱咐我吃完了饭别忘了送送小莹。

    路灯下的赵莹怎么也让我无法惊喜,那两个眼镜片总是反射着强烈的光,让人很恐惧:我感觉她不用我护送也绝对安全,没有人敢袭击她。我不好问她的年龄,但看起来虽没有徐姐年纪大,但却完全没有徐姐身上的活力与风骚。唉!枉费了徐姐的一片苦心。

    第二天,徐姐迫不及待地问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我没把昨天的事情放在心上。

    “赵莹呀!我跟你说,人家可是金枝玉叶,高才生!你知道她是谁吗?她老爸可是安港市检察院的副院长!”

    我心里很是为之一震!

    我说:“哦,你说她呀!很好啊,我昨晚一直把她护送到家门口呢。”

    “太好了!这下我跟老赵也有个交代了!”

    我不是不给小雪机会,可她不理我,我一个大男人,还想让我怎么样。徐姐说,你就找个女孩儿给小雪看看,将来让她后悔去吧。我觉得她的话有道理,又没道理。但将来能有检察院的人罩着,对我来说倒是实实在在的。

    我跟赵莹很快就结婚了。

    我终于不用再看小雪的脸色,可以扬眉吐气了。看见小雪,也不再像做了贼一样不自在,而是心头会隐隐升起一种复仇以后的快感。

    然而,陆东明却开始渐渐地疏远我了。

    徐婧宜因撮成了我和赵莹的婚事也受到了老陆的冷遇。不过,他们之间似乎有过什么不愉快,徐婧宜不再总往厂长办公室跑,也很久没跟陆厂长一起出差了。这让我很疑惑,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早在九十年代初期,各地中小企业的体制改革就开始轰轰烈烈地展开了。恒润工厂之所以迟迟不改,就是因为在任厂长的百般阻挠。他们清楚地知道:“有权不用,过期作废!”而企业制度改革以后,各种制度都是相当完善的。

    在恒润,历年来在任时间最长的厂长是五年,最短的只有一年。如果任职期间搞改革,且不说需要耗费许多精力,新体制下严密的监督监管机制,对自己大权独揽的优势也相当不利,所以每次省公司下达上面的改制方案时,恒润要么找出各种理由坚决反对,要么做做样子不了了之,总之最后都会宣告改制失败。

    陆东明也不会例外。他上任以后,省公司就指望他继续推进改革。为了对上面有个交代,陆东明还专门成立了“改制办”,自己亲任主任,工作人员包括财务科长、人事科长、办公室主任等,结果改制工作没什么进展,以徐婧宜为代表的保守派坚决反对企业改制。工人们本来就不想砸掉自己的铁饭碗,再经过保守派代表的蛊惑,更是极力反对改制。

    改制工作没什么进展,省公司便开始督促陆东明,要他尽快把改制方案送交省公司。老陆没办法,就把具体工作交给了徐婧宜。

    徐婧宜可不是肯白白为谁出力的人,她也不会像其他人那样,跟厂长磨磨唧唧地要几个加班费,她没那么傻。她利用权力之便,虚开了工厂购煤的发票。报销发票是要经办人签字的,徐姐就找到我,让我在发票上签字,我看到报销票据单上已经赫然签上了陆东明的大名,况且徐婧宜答应事后我们的利益三三三分成,就毫不犹豫地在经办人一栏签了字。

    我从此卷入了徐婧宜和陆东明的利益关系中。徐姐在处理许多账务时都需要经办人签个字,我就常常是那个签字的经办人。

    徐婧宜跟陆东明的关系,厂里的人怎么说的都有。有人说,早在陆东明当办公室主任时,和徐婧宜关系就很暧昧了,一起去省城出差,两人晚上在车里开始云雨,结果因为没打双跳灯而被当地的交警罚了款。也有人说,他们完全是被利益拴在一起的,一个管圈钱,一个管报销,珠联璧合,想不好都难!还有人说,陆东明最近在外面包养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这话不管是真是假,都让徐婧宜无法接受。徐婧宜凭借自己与陆东明的暧昧关系,明的暗的得到了不少的好处。现在,一旦大家知道了老陆另有新欢,徐婧宜这样的女人,心理会产生巨大的不平衡。

    省公司审计部在对恒润工厂进行内部审计的时候,发现了财务处理上的漏洞。实际上,我经手的发票不光是购煤发票。我是办公室主任,工厂需要购买的东西太多了,除了设备、工具等需要物资科采购以外,其他的都要由办公室购买,包括招待所、食堂的日用品,这些事情我和徐婧宜心里都清楚,陆东明知道的,只是一部分。

    审计部的审计报告已经打到了省公司,省公司企业部来人了,不是查账,而是来推进改制的。要求工厂先自查账目,摸清家底,然后拟出改制方案。

    很快,改制方案出来了,工人们一听说每年工龄才拿到六百元的补偿金,纷纷起来反对。武厂长从前所管辖的部门,不但反对改制,还翻出了许多陈年旧账,什么拖欠的加班费啦,什么应得未得的奖金啦,等等,扬言这些遗留问题不解决,改制休想进行!

    工人们反对改制的呼声越来越高,一些趁火打劫的人也开始站出来起哄,我也终于从风言风语中听到关于工厂用煤数量、日用品、食堂设备等等账物不符的质疑声。

    我问徐姐怎么办?

    徐姐镇定自若:“你慌什么,难道你要不打自招吗?”

    那段时间,我对徐婧宜特依赖。说真的,在陆东明面前,我是不敢随便说话的,在徐姐面前就不同了,她总是能把我的担心及时化解掉,让我看到的是美好的未来。

    一天,山东的两位客户来给恒润厂送打包带的样品,陆厂长、物资科的杨科长、财务科徐科长都在招待所作陪。由于双方谈得很融洽,陆东明嘱咐我晚上备下一桌好酒好菜招待两位客人。

    那天在座的都没少喝,包括我。后来陆厂长和杨科长先走了,临走时陆厂长嘱咐我多陪一会儿两位客人。令我惊喜的是,这次徐姐居然没跟陆东明一起走。吃饭的时候,由于她也喝了酒,所以脸上微微泛起的红晕,给她本来就姣好的面容增添了几分妩媚。我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她就向我微笑。

    等我安置好客人,自己回到房间时,便一头扎在了床上——我喝多了。正当我迷迷糊糊似睡非睡时,徐姐敲门进来了。

    我立刻坐了起来,不知怎么,我忽然有些紧张,顺口说了句:“徐姐,还没睡啊!”

    “我知道你喝了不少酒,特意来看看你!瞧瞧,喝多了吧?我去打盆水来。”说着,徐姐就真的给我打来一盆温水,蹲下来,给我洗脚。

    我坐在床沿上,低头看着徐姐那美丽的面庞,享受着她双手温柔的抚摸,心想,赵莹怎么就没有这么一次呢?也许小雪会有?可小雪他妈的不理我!眼下,这个女人,给我关心,给我爱抚,给我温暖的这个女人,是最最真实的。我相信,我想要的,她都能给我!

    是的,我想要的,她都能给我!她把我的双脚用雪白的毛巾擦干,然后把它们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胸前,“傻孩子,喝了那么多酒,脚还是这么凉,姐给你热热。”她说。

    我的双脚,幸福地触到了那两团柔软的海绵,霎时间,一股热流由脚底而生,迅速传遍我的全身,热流转而变成了一股能量,像火山一样在寻找一个可以迸发的突破口,我被这能量灼着、烤着,心在燃烧,嘴唇也在燃烧,眼睛里像要冒火,我只想把眼前这片柔软的海绵彻底融化,来冷却我这灼热难耐的身心!

    这个柔软得像海绵一样的女人,温顺得让我怜爱,让我激动。我性格外向,脾气暴躁。我喜欢温顺的女人,喜欢在她面前威风凛凛的大男人的感觉。我不喜欢赵莹那副严肃的学者面孔,讨厌陆雪在我面前桀骜不驯。此时此刻,我只喜欢怀里的这个女人,她能给我温柔、体贴和理解,她说出来的话句句像甘露一样滋润着我的心田。一种强烈的冲动促使我要把她占为己有,她说的话,她做的事,以及她的人,都应该是属于我的!

    火山终于爆发了,我的能量得以释放,一切又都归于平静。

    小雪开始用忧郁的眼神看我,我开始逃避她的目光。同时,我每次看见她,以前有过的那种感觉还是隐约地出现,那就是,仿佛有一种复仇以后的快感。

    我和徐姐缠绵了一段时间以后,有一天,她躺在我的怀里,忽然对我说:“老陆知道了我和你在账目上做了很多手脚。他一开始想把这些账目查清楚,但又害怕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就没有采取行动。”

    “我觉得老陆迟早会采取行动的。”“为什么?”

    “我娶的是赵莹,而不是他的女儿!”

    徐婧宜不以为然:“这算什么,又不是你不想娶,是她不想嫁!我知道他们父女俩现在都恨我,但这怪我吗?我有什么错?”

    “你是没有错,可我也不明白,当初你跟陆东明关系那么好,可你不但不帮助他成全女儿的婚事,还公然给我介绍新的女人。你这不是跟老陆过不去嘛!”

    “我就是要跟他过不去!”

    看见徐婧宜那忿忿不平的样子,我认为那些关于她的传言大概都是真的。

    徐婧宜又认真地跟我说:“工人们现在趁改革之机生出许多是非来,老陆的位置恐怕也坐不稳了。”她看了我一眼,犹豫了一下,然后接着说:“周强,现在工厂挺乱的,老陆的上告信,公司有,咱当地的检察院也有。这种时候,你和我,表面上都必须跟陆东明站在同一个立场上。”

    “表面?”

    “对,表面。陆东明一旦把这个位置给丢了,那只有你来接任,才最稳妥。否则的话,谁上来都会翻旧账的。”

    我的思路开始清晰了。

    徐婧宜是咽不下老陆在外面包养女人这口气,所以当年才把赵莹介绍给我的。如今她又想在“表面”的掩护下向检察院举报陆东明。

    徐婧宜因为激动而略带红晕的面颊着实好看,她见我终于与她心有灵犀了,就鼓励我去为争取接任这个厂长做准备。

    说句心里话,对于这个厂长,我已经觊觎很久了,只不过是没逮着机会而已。陆东明对我还算不坏,要说有什么对不住我的地方,那就是他明知道我跃跃欲试,却始终没有让位于我的意思。还有,他不应该跟徐婧宜好过。况且,按徐婧宜的分析,如果不早日把老陆扳倒,对我和徐婧宜都是不安全的。

    我不得不付诸行动了。

    我做梦都想有一天能坐上这头把交椅,当一回真正的老大,但光靠等是什么也等不来的。

    我和徐姐拟好了一封匿名信,把陆东明怎么样利用职务之便贪污公款,怎么样在外面包养女人,怎么样为一己私利而阻止工厂改制,等等,多加渲染以后,由徐婧宜找人抄写一遍,向安港市检察院和省公司各寄去一份。

    我觉得我也没什么过分的,历史总会重演。当初老陆想当厂长时是怎么对付武德全的?我的目标也是想当恒润工厂的厂长,至于路上的绊脚石,不管是谁,只要有可能,我都要一脚把它踢开!

    我开始亲自去省公司跑官,同时将自己的“改革大计”向省公司的谭总做了详细的阐释。

    恒润工厂改革引起的风波,让谭总的政绩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审计部的审计报告让他不能不重视,工厂关于陆东明贪污腐败的上告信雪片似的飞到他的办公桌上——他渐渐地对陆东明失去了信心。

    与此同时,安港市检察院也开始介入对陆东明的调查。陆东明在工厂里的威信,已经不足以维持日常的工作了。

    我瞅准了机会,把那些当年经常与我在一起行侠仗义的小混混们全部召集到工厂,负责管理装卸工人,或者,说他们行使保安的权力也不为过。不但工厂装卸这块业务他们包下了,就连其他部门的临时工也得看他们的脸色,谁得罪了他们,谁就很快会被清除出厂。

    我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来虚张我的声势。工厂有什么情况,我及时向省公司谭总汇报,谭总就会把许多管理上的权力下放给我。我打着谭总的旗号,逐步树立自己的威信,加上我的那些“狐朋狗友”,甩着纹了花纹的膀子整天在工厂院子里晃,也给我壮了不少胆子。

    我向来是敢想敢做,从不畏手畏脚。这样维持了大约三个月的时间,谭总决定召集恒润工厂的班子成员和人事部门的人员,去省公司与他一起商讨任命新厂长。

    那天谭总有意识地让我也留在了会议现场。大家轮流表态。实际上,由我来接任这个厂长,已经是十有八九,就差会上宣布了。副厂长也好,书记也罢,都明白没有机会和能力与我抗衡,所以在他们表态时,也当着我的面说了我不少的好话。省公司人事部的经理与恒润工厂人事科科长也象征性地做了下沟通,最后谭总做了总结:

    “既然你们大家都推荐周强,那我也不反对。但你们一定要支持他的工作。周强呢,也要马上进入状态,把全厂的工作抓紧抓好。现在你就当着大家的面表个态吧!”

    说心里话,在这种场合,我是说不出什么的,但为了表示我能够胜任这个厂长,我就竭尽全力地粉饰我的语言,把我上任后怎么不辜负省公司领导的期望,继续推进改制,怎么样能加强车间管理,提高产品质量,怎么样任人唯贤等等说了很多。但我自己感觉还是像小学生念决心书一样,不过,这丝毫不影响我坐上厂长的宝座。

    我上任以后,徐姐常常在我面前邀功请赏,我也没亏待她。如今恒润是我的天下,想怎么样,当然是我说了算。

    夕阳西下了,那一缕残阳,血一样挂在天空。尽管肚子里已经空空的了,但我还是不想吃东西,何况现在也没有什么可吃的东西,别忘了,这不是在家。我抽出了第四根烟,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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