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乎纪事-老看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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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乎其实有许多闲暇的时光。乌乎人种的是懒汉庄稼,倒不是说乌乎人懒。乌乎靠天吃饭,春天,把种子播进地里,就仰面朝天等雨,老天爷要让你收,就会按时按节地下雨——雨不要多,只要下到点子上就行。老天爷要不让你收,一滴雨不落,你苦下得再多也白搭。乌乎人过日子不靠种地,靠养殖业和贩卖牛羊皮毛。乌乎俗语说:种庄稼吃肚子,养牛羊过日子。现在不行了,割资本主义尾巴,羊猪不让多养,牛驴骡马都是集体的,人也控制不让出外,连平常日子都不用自己操心了。队长就像一个家长,啥心都给你操了,一天干啥活,在喇叭上一喊,扛犁掮锄提镰撵羊,各司其职;就是吃饭,还吃过一年多食堂,备好碗筷就行了。不要说生性懒惰的人,就是有想法的勤快人,也都窝着。这么说吧,乌乎一年有半年的时光都闲晃着。

    就片椽。

    乌乎人说嘴巴三层皮,说话不费力,日子长拖拖的,不片椽做啥呢?

    “片椽”就是聊天。有人写作“谝传”,这是不准确的。“谝”有花言巧语、巧言令色、炫耀夸显欺骗的意思。《说文解字》中解释“谝”时说“便巧言也”,《尚书·泰誓》有“惟截截善谝言”之说,《论语》中也说:“友谝佞。”元朝汤氏《赠王观音奴》中也有“指山盟是谝,则不如剪发然香竟儿远”的句子。显然,“谝传”不符合乌乎人“片椽”的情趣。

    乌乎人“片椽”无主题思想,更不讨巧取悦献媚邀宠,而是想说啥就说啥,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胡谄八扯,胡吹冒料,说穿了,乌乎人片椽就是为了开心,度个时光。因此我觉得“片椽”更为恰切。《说文解字》解释“片”为“判木也,从半木”,椽就是椽子。“片椽”就是片椽子,片去椽子的皮、结,把一个满是结、刺的木棍片光溜了,片出形状,比如片个锹把,片个橛子,片个拐棍。一斧头下去,木屑四溅飞扬。片椽就像片椽子,东一斧西一斧片去,飞扬的木屑就像人们片出的话语,何等快意。

    片着片着就抬杠了。抬杠是片椽的高潮。抬杠都是往出挖别人的龌龊事、丢人事、失笑事、尴尬事,揶揄、拆台、揭老底……当然,抬杠是有底线的,不能发泄、喷人,不能戳闲话捣是非,更不能揭短——乌乎人说打人不打脸,骂仗不揭短。大一辈与小一辈是不能抬杠的,但凡遇到抬杠事,根据扎堆的人群构成情况,要么大一辈闪了,要么小一辈闪了。大两辈以上就可以抬杠了,爷爷孙子没大小。

    抬杠是乌乎最为欢娱的时刻。人是需要欢娱的,越是穷困窘迫,越是需要欢娱稀释。抬杠为人们带来不可言说的欢娱。

    典故是人们抬杠的噱头。日子漫长,哪个人身上没有几个典故呢。乌乎人的“典故”可不是文化人口中的“典故”,是指一个人身上发生的有趣的事,他们不说故事,而说典故,很有古意。

    比如“女婿来了”,这是秉义的典故。乌乎人说有个瓜女婿,没个瓜外父。秉义却做了一回瓜外父。有一次秉义在扫院子,一只公鸡跟母鸡踏蛋——乌乎人把鸡的踩蛋叫踏蛋——一扭头见女婿进来了,秉义原本是要问女婿你大你妈好着么?结果受眼前情景的影响,出口就成了你大跟你妈踏蛋了么?这话被街巷里片椽的人听到了,哪能传不开来的呢。在女婿跟前丢了这么大的人,秉义一度都活不开了,传过话去说女儿女婿不要再来家里了。这咋行呢,乌乎每逢节气,女婿女儿是要来拜节的,家里有大活还得来帮活,不来让人笑话。再说哪个女儿不恋娘家,因此,女儿女婿该来还得来。秉义只能闪躲,知道女婿要来了,就闪人了。秉义以前可是个杠头,有了这个典故,抬杠完全丧失了以前的锐气,只要说一声“女婿来了”,秉义跳起来就走。

    比如“老大叫你”,这是老二的典故。老二名唐彦章。唐彦章爷父(父子)俩长得特别像,连耳碗上的拴马桩、脑顶的双旋和脸上的瘊子都是一样的,他们说是唐彦章进去领出来的。他们就把唐彦章叫老二,把儿子叫了老大。儿子喊老子吃饭时,人们就说老二,老大叫你回去吃奶哩。久了就成了外号。我刚到乌乎,并不知其中缘由,有一次叫了唐彦章老二,他盯着我看了半天说,跟我抬杠啊。

    比如“狗睡着了”,这是秉义的典故。一天正晌午,秉义外甥来家里,秉义正睡午觉。醒过来一看,外甥坐在炕上。秉义说,这娃,你进来狗咋没咬你?外甥说,我进来狗睡得着着的。

    残疾也是抬杠的噱头,当然以残疾做噱头抬杠,只能是中老年人,千万不可拿青少年的残疾抬杠说事,那就像揭短,是忌讳的。乌乎人说人老了, [求]势了,一切都认下了,就是认命的意思。比如瘸子,一条腿小儿麻痹,抬杠时他们说睡觉长短不齐,站下儿马歇蹄,蹲下猴子偷梨,走路日天戳地,死了用石板压直。比如独眼龙,追猪时撞到树上,正好碰在树结上,扎瞎了一只眼睛,抬杠时他们就说你是将军的料么,不用闭眼睛,能百发百中,就给取了“将军”这个外号。

    外号也是抬杠的噱头,大家有外号,许多外号就是抬杠时抬出来的。

    抬杠时笑话当然是不可少的,比如唐三儿。唐三儿是个羊把式,他们说唐三儿揽羊被白雨浇了落汤鸡,感冒难受,就跑到卫生院去,要打针。唐三儿穿的是大裆裤,裤腰是紧裹在腰上的,解裤带时,手冻拙了,没抓住裤腰,裤子直落脚面,护士怒骂:畜牲。护士用的是普通话,唐三儿听成了出身,忙说贫家。护士愈发恼怒,连酒精也没抹,一针扎去,唐三儿疼得大叫,说亏当曹是贫家,要是地主,还不让你一针攮死。

    当然更多的是荤笑话。他们把笑话都编在具体的人的身上。

    他们讲了一个城里人的笑话诱我抬杠。说一个婆娘早上起来锻炼,路过一国营菜店门口,看见牌子上写着:“今日剩余西红柿出售不要票。”这真是天大的好事,于是就挤进去,把剩下的十几斤西红柿全买了,可没有东西装,她把裙子往起一撩,人哗地都围了过来,她以为人要抢西红柿,兜着就跑,人们跟了一路跑,是公安把她拦下的,她才知道自己没穿裤衩,光着屁股。

    他们要让我讲个笑话听听。笑话我记得不多,不过也有。我说一个在外地工作的人,一月回来一趟,于是急惶惶地想干那事……赵憨子打断我的话说,你就说咥实活,这种事还说得文绉绉的,不好听。我笑笑继续说,儿子就是想和他们玩,不睡,男人就想出个办法,给了孩子酱油票让去打酱油回来蘸猪蹄子吃……老憨插话说,打酱油还要票?我说,要呀,柴米油盐酱醋茶,买啥都要票。老憨说,啧啧啧,啥都拿票吃,看公家把你们给惯得,婆娘也是拿票娶的吧?我接着说男人把碗翻过来说打一碗底酱油,剩下的钱就是你的。两个人咥完(我用他们的话说),还不见儿子回来,出门一看,儿子还双手端着倒扣的碗,一步一步往回挪哩。

    他们哈哈大笑说:“你们城里人真缺德,看把娃折磨得。”

    支书看看我说:“这故事你套到谁身上就是抬杠了。”

    修全说:“那算啥,长生狗日的才叫会折磨娃哩,那年从外面回来,急惶惶的,使大儿子去老姨家借一根针,使二儿子去小舅家借一根线,使小丫头去二姨家借块布,大丫头他竟使到山里寻她爷,看羊羔子下下没,哪个娃不得走十几里路。”

    抬杠中一个人被大家咬住,那是很难脱身的,要想突围,你得把战火引到别人身上。比如你说张庄的窖,李庄的庙,双沟的婆娘会喊叫。这就把话头扯向了老眯,老眯婆娘是双沟的。比如你说长山梦小姨子,这就把抬杠引向了长山。长山的小姨子嫁了当兵的,当兵的转业到县上,小姨子也进了县城,有了工作,成了个不受苦的城里人。小姨子有姐夫的半个小肚子,长山这半个小肚子便没了妄想,抬杠就抬出了“长山梦小姨子——自己被窝里耍家伙”的歇后语。比如大卵子咥实活——把门把了。这样就把抬杠引向了大卵子。乌乎人把气卵子人叫大卵子。狗娃奶奶经常用艾给大卵子灸,往上提卵子。我建议他到医院做个手术,小手术。他说,这能算啥病,花那钱?你别听他们说,啥活都不影响,你看我儿子不在地上跑着哩。他说得很认真。

    当然,抬杠也有抬齁的时候,一两句话说冒了,脸红脖子粗地斗气,骂仗打架的事也是有的。多数到快要骂起来打起来的时候,就会有人出来和稀泥,或把抬杠引到他人身上,或干脆一声“不识耍,散[求]了”,大家就都散了,斗气的也觉得没意思,也散了。也有不散的,骂起来,甚至打一捶,这多数是年轻气壮脾性不好的人。

    抬杠中,乌乎人的语言创造力和运用是惊人的精彩,而且越荤越精彩:

    说给人挖坑的人就说涝坝边铡葱花,你给鳖上汤呢!说脾气大的人,就说你还是娃娃的牛牛(乌乎人把娃娃的鸡鸡叫牛牛),一拨还就乍下了。说那些装货,就说公鸡脖子戴铃——假装大牲口,野狐子坐在崾岘上——装狼。说人走运,就说婆娘裤裆里的棉花做帽子哩——红到顶上了。说日子过得恓惶,就说寡妇尿尿只出不进。小量人,就说你就是老鼠尾巴肿了能有多壮(粗)。说能说会道的人,就说你长了个好东西,横竖都能说。抬杠中谁要是插话帮别人,就会说[求]打喷嚏,卵子(睾丸)鼓了好大的劲。

    抬杠有杠头。乌乎有好几个杠头,都是脑子好使、尖牙利齿之人,他们总能敏锐地从人的身上找到噱头,挑起抬杠。倘若有外队的人在,那就一致对外了。众口难敌,外队的人就走了,他们就开心地说:“抬得狗日的跑哩。”

    初到乌乎时,我以为支书不抬杠,老冯说:“那是个杠头,抬杠的祖师爷来了都未必抬得过他。”我问抬杠也有祖师爷?老冯说:“有啊,赵匡胤么。”我问赵匡胤是谁,哪个队的?老冯眼睛绷得牛眼睛大说:“你真不知道还是跟我抬杠?”我说真不知道。老冯说:“赵匡胤你不知道?宋朝的皇上啊!”我一拍脑袋笑了,说,我还当是咱们队上人哩。老冯拍着大腿嘎嘎嘎地笑说:“咱乌乎要出个赵匡胤了得?你这是跟咱乌乎抬杠呢么。”我说重名重姓的也有呢。老冯说:“谁敢重这个名?起了背得起?”我问赵匡胤咋是抬杠的祖师爷?老冯说:“有句话赵匡胤卖华山,用手一指。华山是卖的?可不是抬杠么,赵匡胤是个大杠头哩。”我又问赵匡胤卖华山咋说的?老冯说:“华山自古不纳粮,这句话你也不知道?”我说,你还别说,这我真的不知道。老冯说:“日怪了,你们右派都是文肚子,古往今来天文地理无所不知,还有让曹们考住的时候?”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一个很有名的传说。说的是华山老祖陈抟与赵匡胤赌棋的故事。说赵匡胤未做皇帝之前有一次到了华山,与华山老祖陈抟赌棋,几盘棋下来,输了个精光,还要赌,陈抟老祖问用什么作赌注,赵匡胤说我赌华山。陈抟老祖说空口无凭,立字为据。陈抟老祖写好文约,赵匡胤押了指印。赵匡胤又输了,陈抟老祖说华山属我道家了。赵匡胤耍赖,指着一棵小柿树说华山是你的了,但此树不卖。陈抟老祖连忙说谢主龙恩!陈抟老祖早看透天机,知道赵匡胤是将来的皇上。后来赵匡胤做了皇上,华山也就成了纯属道教的一座山,也不再纳粮了,自此便流传:山是道家山,树是皇王树。华山不纳粮,不得乱伐树。

    老冯说:“赵匡胤不但是个杠头,还是个赖沟子,整座山都输了,还揪着小树不放,你说赖不赖,皇帝里也啥人都有哩。”

    不久,我就见识了支书抬杠的水平,他像相声演员,会抖包袱。

    那天,大家蹴在街巷片椽,支书咬着烟锅过来,扑到驴脸跟前说:“驴脸,你狗日的是人不是人?”

    驴脸名叫修成,脸并不长,甚至有些圆,不知咋就落了这么个外号。

    支书的脸黑得像锅底,大家不说话,盯着支书看。

    修成说:“曹咋了,走路没长眼睛踩着你的尾巴了?”

    支书说:“扣你狗日的工分哩,我叫你狗日的不知人情礼义。”

    修成脸子也黑下来了:“你说,曹咋了,凭啥扣我工分?”

    支书说:“自己想去!”

    修成说:“曹想不明白。”

    支书说:“在小姨子身边装睡着啊。”

    修成说:“曹笨么,人笨世上磨。”

    支书说:“就是啊,你不是长不高,是磨短了。”

    支书一直黑着脸,大家就不敢说啥,我忙说:“消消气,气大了伤身。”

    会计说:“到底是咋了,真要扣他工分?”

    支书说:“扣!”

    支书说着就要走,修成挡在前面说:“你说,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就扣人工分?当昏君啊。”

    “还有脸问曹?”支书蹴下了,长叹一声,只是吃烟。

    人们都劝:“说说,说说,说出来大家评评理么。”

    支书说,“你说曹好歹也是个支书是不?唉,不说了,丢人得我都说不出来。”

    “说噻,说说,别把话夹住噻。”人们这样说。

    支书说:“今年上面控制人口外出,昨天曹去他家……”

    修成说:“你昨天啥时去我家?”

    会计说:“夹住你喔一绺子,听支书说。”

    支书说:“曹推门进去,大天白日的两个人咥实活,给了曹个难看。这曹不能说啥,你一直在外面搞副业,急惶惶的馋呢么,人之常情,再说又是闲月么,地里没啥活儿,曹再是支书,你就是整个人钻进去,曹也管不了你是不,可你总得把门上(闩)了,你是狗看着肉咧,猪看着屎咧,连门也顾不上闩了?”

    人们笑开了,会计说:“狗日的伤风败俗哩。”

    支书说:“曹掉头就走,狗日跳下炕来把曹一把扯住了,按到板凳上坐下,把一盒纸烟塞到曹手里说,你先吃烟等着,快了。曹老老实实吃着烟等着,还当他完了让曹呢,这就像赶到饭口上了,你吃饭不还得让人?曹吃了两根烟,狗日的才咥完了,跳下炕来点了根烟吃起来,说支书你啥事?把曹问了个大张嘴,曹一看他婆娘已经穿上了。你们说说有这样的人?让人是个礼么,你让曹了,曹还有个咥不咥。再说有挣死的牛,没犁坏的地,怕把你那地犁坏了,地么越犁越壮哩。”

    人们“哗”地笑成一片。

    支书说:“狗日的就你这还想打介绍信去外面搞副业,给曹回来老老实实劳动,上工给女人工分。”

    “驴脸,你咋能这么做事,支书呢么,让淌涎水、闻骚气,该扣狗日的工分。”

    “驴脸,还不请支书到家里去,让婆娘好好给支书下个活?”

    支书说:“噢,曹就那么没出息?错过这个门,没有那个店。”

    “支书,介绍信你给打了去,他一出门,让他婆娘把你奶上么,那两个大奶头,还不把你奶得像刘文彩。你不给打介绍信,驴脸出不了门,你不还是淌涎水、闻骚气么?”

    修成缓过一口气来了,说:“雨天里行路,前车碾开路,后车不沾泥么,你大方过?上次曹去你家打介绍信,你搂着婆娘吃奶,你让曹咧?两个呢么,让曹一个怕曹揣走了?你婆娘那奶头吊得面袋子一样,一个你不定吃得了,霸着一个你吃得了?”

    “支书是领导,一天日理万机地忙活,饭量大,又爱占势,哪能让你哩,没个掌握。”

    “支书不光吃,还耍呢,吃一个,耍一个,没有闲的。”

    “支书也是好心,怕人家婆娘的奶你无福消受,吃上跑后(跑肚),耽误抓革命促生产。”

    女人也抬杠。生上两三个娃,过了三十岁,就成老婆娘了,抬杠嘴头有时比男人还疯,精彩着哩。她们比男人好斗,抬着抬着互相追打,扒衣褪裤的,常常会把麻子、衣子、痒草互相灌进脖领、裤裆,那可是咬人得很。有些男人骚轻,语言张狂,用女人的话说像疯狗,谁都想咬一口,这会招致几个女人围攻整治,她们最常用的一招是给男人来个老看瓜。

    “老”就是老头,“瓜”就是男人自己的生殖器。老看瓜就是把男人的裤子褪到脚脖子上,把男人脑袋使劲窝蜷塞到裤裆里,双手捆起来,放在膝盖下边,用一根棍子横穿在胳膊窝和腿窝里,自己想挣开是没有可能,只能央求他人来帮忙。那时候乌乎男女都穿大裤裆,很适合搞老看瓜。因此乌乎的男人跟女人抬杠,轻易不敢同时招惹几个女人。

    先我到乌乎改造的老走(走资派,乌乎人叫老走),在乌乎改造几年,留下了好几个典故,在抬杠中经常被人提起。其中一个典故就是“咥实活”(多指男女性事)。老走改造了一年就成了个地道的乌乎人了,抬杠更是个杠头,干活时常招惹女人,招惹一个也罢了,他是招惹了这个招惹那个,女人常常联合起来整他。有一回,老走被几个婆娘撂倒,要给他来老看瓜,玩缠跌绊时秉清婆娘的衫子扣子挣开了,奶头甩出来,老走疯狂了,一翻身把秉清婆娘压住,那婆娘着慌了,一把薅住了老走的蛋,老走一疼清醒过来,撒手跳起来,秉清婆娘跳起来嘎嘎嘎地笑说:“耍的个么,你还想咥实活,哈(吓)人死了。”

    那回老走给羞着了,多日不闪面。

    人们还会时不时说起老走。

    有一次说起来,支书说:“你们这些人,唉,说风光也风光过,说恓惶也恓惶啊,老走跟你一般年纪,三十来岁,也一肚子文化,一改造几年,家不得回,婆娘又不在身边……”

    支书看看我,又说:“来信说他又给改造了,想来咱乌乎,没来成,给发配到别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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