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要跳舞,我要歌唱-风落残花满地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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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乡的草花,你们诗意而又高贵的名字何时根植于我的心中?那些花儿不知何时已经退出了历史的舞台,怀念它们,就像怀念遗失已久的童年。今生今世,就算我的生活贫瘠而又荒芜,也总会有不弃的花儿,一季一季绽放艳丽的生命。

    【有一种爱情,相忘于江湖】

    云水谣

    1

    刚忙完新书签售会,我疲惫不堪的回到家里,洗了个热水澡后,打开电脑,进入加拿大华人社区论坛。刚打开,便看到有封站内信跳入眼帘。是一个叫Anny的男子,他说很喜欢我那些细水长流的文字,他好久都没有受到心灵的震撼了。接着他洋洋洒洒地跟我提了一大串意见,最后他说,他是我的老乡,都来自湖南益阳。也许是欣赏他对文字的不同见解或者因为老乡的关系,我头一次回了一个陌生人的信。很快他又回过来,我再回去……

    我们就这样开始了交流,通过网络,开始彼此接触和熟悉。Anny说话风趣幽默,不管我多么郁闷,只要他知道,几分钟内就能把我弄得眉开眼笑。Anny最喜欢旅游,他在海外留学的三年里,基本上已经把半个美洲跑遍了。当听说我最向往尼加瓜拉大瀑布时,他马上说:“那我明年圣诞节在大瀑布旁的尼家酒店等你。”我微微一笑。虽然我们从没提到见面,但在内心里,我早把他当成自己生活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2

    母校要举行百年校庆。同学都接到了邀请函。一天,一个同学突然带了我的新书来找我。“也不把详细地址告诉我,害我到处找。”

    见我沉默不语。他又说:“袁老师想见见你。住院的这几天,他连在梦里也念着你,我们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过来找你了,回去吧。再不去,也许永远都没机会了。”

    我的心一抖,连忙问:“他没事吧。”

    他说了两个字:“晚期。”

    我忽然觉得眼前发黑,身体一阵踉跄,几乎跌倒在书桌上。没有多说话,匆匆收拾完,我跟同学一起去了机场。同学突然问起秋子硕的消息:“听说他现在在加拿大的一所大学里教书,混得很不错,你没和他联系么?他可是在到处找你呢。”

    我的心微微一惊,却没说话。因为秋子硕,是如此让我仇恨的一个人。

    3

    袁老师的病房就在5楼。我们跑上去的时候,走廊里已经围了很多人。看到我的出现,大家都兴奋得叫起来,却有一个人迅速的转过头去。秋子硕。我装作没看见,风一般飘过他的身体,我明显感觉到了他身体的颤抖。

    我和秋子硕青梅竹马。从小学到高中,他都是我的跟屁虫,我到哪儿他就到哪儿。我说我要考北京某大学,那是我从小的梦,他说他要跟着我考,他不会让我孤单一人去北京。十六岁生日,他信誓旦旦地告诉我:“我已经大人了,我能履行我的承诺了,相信我,我会让你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高三,因为大病一场,他缺了一个月的课。我天天放学后去给他补课。有时他看我太累了,就劝我不要来了。我固执地坚持着,我不想他的人生留下遗憾。

    最后一次摸底考试,我出乎意料地排在了班上二十多名。而他却跃到了班级第一。为此,班主任把我狠狠批评了一顿。本来就为他补课弄得自己心力憔悴,再加上过大的心理压力,我病了。那个时候正是高考最紧张的时候,各科老师都在押题,秋子硕答应我,他一定把这一周多的上课笔记给我带过来。但他最终没有过来。我在无奈和失望中,走进了考场。

    我发挥失常,最终以560分的总分仅仅排在学校第二十名,他比我少一分。虽然考得不太如意,但我还是毫不犹豫的报考了北京那个学校。出乎意料的是,他如愿以偿的去了北京,而我却以一分之差名落孙山。后来我才知道,他的父母早替他打通了关系,在最后一次模拟考试,拿到了本校唯一一个保送生的名额。据说,那个保送生的名额本来是属于我的,但因为他家送了厚礼,我的保送名额才被抢走了。

    同学又告诉我,任课老师猜中了很多题,光历史一科,就押中了一道15分的综合题,而我答得并不理想。最让我痛恨的是,那个口口声声说爱我给我幸福的人,在最关键的时候却背我而去。

    因为第二志愿没填,还是在袁老师的帮助下,我才进了一所二本院校,但这并不能消除我对学校的怨愤,对袁老师的恨。

    上大学后,秋子硕曾经来找过我,却被我用扫把赶走了。我想,我和秋子硕之间是彻底结束了。

    4

    袁老师在里面喊我的名字。很轻。同学们推推我,我犹豫了片刻,低着头走进去。袁老师的头发基本上已经掉光了。人也瘦了一大圈。他指着床边,示意我坐下。

    “还对那件事耿耿于怀吧。说实话,我也能理解,一分之差,换成谁都难以接受。只是谁都没有想……。我知道你不想听,但你确实误会秋子硕了,他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至少他父母帮他搞定保送生的事情,他压根就不知情。”

    我静静地听着。袁老师教了我六年,我曾经对他非常敬佩,可那件事的发生,彻底改变了我他的看法。

    “我也有错,在重大问题上没能坚持住自己的原则,牺牲了本来属于你的利益。这些年来想起这件事,我一直感到很惭愧。如果我的恨能成为你前进的动力,那么我愿意担负起这个责任。”

    我的心忽地一震。我没说话,默默走出去。那两天,我的心一直都在纠缠着。说实话,我并不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即使年少时恨过,怨过,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练,也早已烟消云散了。现在回想起来,就算保送生的名额给了我,去了北京,又能怎么样?能保证比现在的我幸福吗?我想不会,至少有一点,我一直对我现在的作家生活非常满意,或许在某种程度上,我还应该感谢他们。想到这,我立即给袁老师发了短信,我说现在,我不再恨他了,真的。放下电话,我笑了。

    5

    出版社突然来电话,说让我过去一趟。因为催得很急,我只好打电话跟袁老师告辞。袁老师说,有一个人也和你一起走,你一定要等他。半个小时后,忽然有人敲门。我一惊:是秋子硕。想不到,五年后我们居然会以这种方式见面。

    他背对着我,显得很激动:“我知道你一直恨着我。我没有阻止父母抢走本来属于你的保送名额,也没有及时到医院给你上课笔记。大一时,我到你们学校,本来想给你解释,但你没有给我机会。我父母替我走关系的事我高考前一周才知道,他们深知我们的关系,一直瞒着,你也误会袁老师了,他在保送生问题上一直在为你据理力争。

    那天,我本来是给你带资料的,却不想路上遇到车祸了,我被车撞了一下。到了医院,缝了几针,我本想挣扎着去找你,父母死活不肯,还把资料给撕了。高考的那一周,父母一直守在我,他们怕你跟我抢名额。这些年来,对你我一直心存内疚,我时常梦到你在梦中诅咒我。是的,我知道我该死,但这几年来我吃没吃好,睡没睡好,如果上天要惩罚我,我想也够了。

    你知道吗?很多人都问我为什么不找女朋友,都整整五年了,不是没机会,而是没人能替代你在我心中的地位。

    原谅我吧,为了你自己,也为了我们……”

    他缓缓地转过身子,而此时的我早已是泪水涟涟,秋子硕抱我入怀,我竟没反抗。我内心里彻底原谅了这个爱我又伤我的男人。

    6

    Anny在社区里给我发了一封站内信,他说思询良久,他决定告诉我真相,他就是我恨了五年的那个秋子硕,并希望我不要介意他以这样的方式来接近我,他还说希望能在今年的圣诞节能和我相约在尼加瓜拉大瀑的尼家酒店。我给他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事实上在很久以前,我就怀疑他是秋子硕了。

    2008年圣诞节,我飞到了加拿大。秋子硕也遵守他的诺言,特意请假来陪我。跪在耶稣的神像下,我忽然想,难道爱情真的可以卷土重来?

    7

    我以为我能融进他的生活。但事实上,我错了。他邀请我去他的学校,但当看到很多学生投来的异样眼光,我忽然无比的尴尬,尽管他一次又一次地给别人解释,但那只能徒增我的难过。我开始想离开这里了。秋子硕试图挽留我,我们为此还争执了好几回。

    “子硕,我知道你的好,但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内心挣扎了良久,我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我不再是以前的我,你也不再是以前的你,我们之间相隔的五年,是一段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我想得很清楚,我不适合你。真的。”

    “可是这几年,我心里装的一直是你。”

    “你那不是爱,你一直都觉得你对不起我,所以你想赎罪。这样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称的。子硕,作为朋友,我希望你能找到真正属于你的幸福。”

    我决定去我最好的朋友那里。登上火车,我看见秋子硕拼命地追赶着,忍不住泪水涌了下来。子硕,你知道吗?也许从此我和我们的爱情将相忘于江湖,但我一直都会记得,曾经有一个女生为你活了八年,并且将会一直想念你,为你祈福,为你喝彩!

    【爱,在时光里柔韧穿行】

    王国民

    1

    我是在姨妈家认识谢小勉的。那一年,为了躲避计划生育,妈妈带着我和仅三个月大的弟弟,来到姨妈家躲难。她却站在门口拦住我们,我张口就嚷:“哪里的野孩子,快让开。”姨妈闻声出来,妈妈连忙说:“孩子还小不懂事,你莫见怪。”姨妈却怜悯地摸着我的头说:“这孩子三年不见,还是那个脾气。不过,也好,有个性的孩子必有大出息。”我不敢反驳,一张脸却涨得通红。

    她忽然抢走了我手中的娃娃,那可是我最心爱的礼物啊,今年生日时,我苦苦哀求父亲多日,才答应给我买的。我连忙去追,被妈妈用眼神制止了:“你是哥哥,要让妹妹。”她站在楼梯口得意地说:“就是嘛。一个男孩子,抱什么娃娃,也不害羞,送给我好了,就这样定了,好哥哥。”

    我自然不会轻易答应,为了不被妈妈批,我跟她约法两章:娃娃可以借给你,但你保证要爱护它;还有在别人面前,你得喊我哥。看着她点头如捣蒜,我暗庆自己奸计得逞。

    谁知第二天,她突然用棍子打我的屁股,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摸着迷迷糊糊的眼睛,说:“现在才几点,你催命啊。”她优雅地坐在凳子上:“徐天浩,有你这么懒的人么。你可是天下绝种。”我不理她,我说:“姨妈呢?你吃早餐了么?”我跑进厨房,发现餐桌上只剩下一堆蛋壳,我冲出来嚷:“谢小勉,你也太过份了吧,什么都不给我留。”她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想吃,就不要睡懒觉。”我心里恨得只咬牙,却拿她没半点办法。

    2

    其实,谢小勉也不是让我讨厌的人。不疯不闹的时候,她就在坐在那看书,静如天山上的一株雪莲。谢小勉并不是姨妈的亲戚,她父亲是一名海军军官,母亲是医生,因为太忙,她平常就被托付给姨妈照顾。姨妈的儿女都在外,她非常高兴地答应了。这一照顾就是整整八年。

    但我天生不是读书的料,看着她面前的那些书,我的头就晕了。初一的第一次期中考试,我是班上的倒数第一,她是顺数第一。于是,我跟她开玩笑:“我们都是第一,中间只隔着78个名次。”谢小勉就过来拿我的手:“去看书,去看书。”才坐了一会,我起身:“累了,我去打会儿篮球。”说着,抱着墙角的篮球就跑,谢小勉想来抓我,我从她的身边滑过去,气得她在背后大喊:“徐天浩,你这么不爱学习,将来怎么办?”我朝她做鬼脸:“我们家出一个秀才就够了。出两个,那是浪费啊。”

    15岁的谢小勉已经出落得如出水芙蓉般清新靓丽,在学校里,她是公认的校花,自然,追她的人排成了长龙。但她总摆出拒人千里的冷漠。有些人不死心,来纠缠她,我只好用拳头帮她解围。中考的前一周,为了她,我被几个小混混打断了一根肋骨,躺在病床上,我突然问她:“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呢?”她托着下巴,严肃起来:“一米七,魁梧,让我有安全感。英语好,将来能帮助我出国。”我突然不说话,尽管我从没对她有过非分之想,但还是感觉心里很难过,毕竟我离他的要求相差十万八千里。

    3

    高一,我回到了自己的城市,没想到谢小勉也跟着我过来了,我有些惊讶,她却耍娇似地说:“我不跟你,跟谁?谁叫你是我哥啊。”有一天,她突然很认真地问我:“你会不会照顾我一辈子?”我摸她额头:“你是不是发烧了?”她甩开我的手,背过身去。望着她不停颤抖的双肩,我的心突然有种莫名的伤感。

    高二。我依然在玩我的篮球,而她正忙着市里的演讲比赛,不久后,她突然带了一个男生来找我,她让男生在外面等着,然后进来问我:“你觉得这男生怎么样?”我头也不抬:“不行。”就爬到床上,不再说话。谢小勉注视了我半天,恨恨地说:“徐天浩,你是个大混蛋。”然后快步离去。

    几天后,谢小勉又来找我:“浩哥哥,要不你也好好读书,我们一起考大学。”我眯着眼看着她,她清纯的脸在晨阳里晶莹剔透。她就站在我身边,那么近,我的心柔成了一汪水:“好。”谢小勉说:“徐天浩,我可不是跟你开玩笑。谁考不上,谁就是乌龟。”说着,便和我拉钩。

    结果高考结束,我真的做了“乌龟”,以十分之差,我与大学失之交臂。谢小勉以全市文科状元的身份,踏进了北京大学的校门。我和几个落榜的同学一起去读职专,刚交了钱,我就后悔了,我对妈妈说:“我去读补习,我希望重来。”父母当然对我的决定十分支持,我去找谢小勉,到了她家门口,我又折了回来。我忽然发现,我要是再不努力,我就只能以仰视的姿势和她对话了。

    我不再是那个只懂得玩篮球的小伙子,年少的心在失败的耻辱中瞬间成熟,我开始静静地在房间里看书。谢小勉撂着一大堆复习资料,来找我,她说:“哥,你这样做就对了。这个月我给你补课吧,不过我可是要收费的哦。”我一脸委屈地说道:“先欠着吧,等我有钱了,双倍奉还。”谢小勉用铅笔敲我的头,笑:“别那么铜臭,这样吧,你今天欠我人情,将来答应我一件事。”

    4

    我开始没日没夜的看书。谢小勉也会一周准时给我寄一封信过来,她说她整天忙得要死,不是图书馆,就是社团活动,她又说,她接了两份家教,周末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信的这头,我看得哈哈大笑。谢小勉的信摆满了一桌子,我却从来没回过,只因离别的那一天,谢小勉附在我耳边说:“哥哥,你要是学习忙,就不用回我。让我知道你平安就好了。”

    寒假,谢小勉突然气势汹汹的来找我:“徐天浩,你为什么不给我回信啊?”我嬉皮笑脸地说:“是你说的,不用回的啊。”她连哦了几声,忽然用粉拳打我:“叫你不回你就真不回了啊。”我愣住了,谢小勉的眼光有些湿润。

    高考结束后,我终于如愿以偿的考上了省里的一所体育院系。国庆节的时候,谢小勉突然带了一个又高又帅的男同学来见我,看着男生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我想,这就是谢小勉电话里多次提到的那个喜欢他的好男人吧。

    照例,谢小勉让男生呆在外面,跑进来小声问我:“这个应该不错吧。”我望了望在外面等得焦急的男生,忽然心生不舍,我很认真地说:“小妹,人生的路上难得遇上几个真正对你好的人,你要珍惜。”却在心里说:“谢小勉,你一定要好好的,别让我担心你。”谢小勉蹦蹦跳跳地走出去,看着他们手挽着手的离去,我的心,忽然一冷。

    大三,大家都在各自忙着事情,我很少和谢小勉再联系。那年七月,谢小勉突然告诉我一个好消息。她考上我们学校的研究生了,我忍不住骂她:“好好的,不呆北京,回小地方,有什么出息。”她一脸委屈:“这儿不是没有你嘛,我想你了,想回去了。我不管,我是你妹,你这辈子就得好好照顾我。”我有些哭笑不得:“疯丫头,你不是有男朋友了么?再说,我们又不是亲生的,我能照顾你多久。”谢小勉在电话里哭了:“不是亲生的又怎样,谁还像我们一样亲密无间?”

    我的心,呆住了。我想,她是说对了。

    还有,我觉得,我对谢小勉其实是有感觉的,要不然,当得知她有男朋友的时候,心怎么那么痛呢。

    5

    导师接了一个国家级的课题,我几乎每天都是泡图书馆,平常很少能看到谢小勉,只是在短信里彼此寒暄几句。那年的长沙,到处都是雪,我忽然担心她的身体,连忙买了台取暖器去看她。

    她正在床上,发着烧,不清醒。我赶紧抱着她去附近的诊所,又是吊水,又是喂药。忙活了大半天,我也迷迷糊糊地睡去,醒来时,我忽然觉得手臂凉凉的,抬头,她看着我,眼睛肿肿的。见我醒来,谢小勉说:“徐天浩,你是存心要让我感动吧?”我没说话,只傻傻地笑。忽然记起母亲说过的,在南美洲有一种鸟,自从出生起,就相互依靠,互偎取暖,直至生命消失的一天。难道,这也是我和她的宿命?

    研究生毕业,谢小勉去了深圳,她在电话里告诉我,深圳是如何好,如何好。然后让我毕业后一定过去。

    6

    一年后,我在去深圳的汽车上,发生了车祸,从医院里醒来,我发现自己少了一只手,撕心裂肺的痛,却又无法逃避。出院后,我回到了老家。

    谢小勉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她十五岁说的话,我一直都深深记得。我给谢小勉发短信,我说我有女朋友了,我不过来了。之后,电话一直不停地响,我不敢接。我怕我在她面前无法做到狠心。母亲责怪我:“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跟她说,害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向她撒谎。”我没说话,眼前,却一片泪眼朦胧。

    一周后,谢小勉突然一脸沧桑地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惊住了,爬起来就跑,谢小勉在后面喊:“徐天浩,你这混蛋,你还欠我一个承诺,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追回来。”

    那晚,谢小勉喝得一塌糊涂,她说:“徐天浩,我一直喜欢你,从八岁喜欢到二十五岁。现在我辞职回来陪你,你不可以对我这么残忍,知道吗?”我无助地用一只手抱着她,我说:“对不起,我不知道,在你面前,我一直很自卑。我既没身高,也不魁梧,现在又少了一只手,我离你的要求十万八千里。”她突然狠狠咬了我一口:“徐天浩,那些年少轻狂的话,你还记得啊。”她又说,其实她一直没男朋友,那些她带来见我的,只是她的死党,目的只是想试探她在我心中有多重要。她还说:“徐天浩,你怎么这么讨厌,总将我的心霸占得满满的,让别人一直都没插足的空间。”

    我平静而幸福地听着,脸上却是一片汪洋大海,从九岁到二十六岁,我整整守护了她二十年。现在我终于知道,我是爱她的,那些爱一直都在时光里柔韧穿行。现在我累了,需要一个依靠,所以上帝就策划了那场车祸,让我小小的心,在爱的温暖里,饱满而有力的绽放……

    【20美元的回家路】

    沈岳明

    丹尼斯成长于一个单亲家庭,母亲病故后,父亲更忙了,他似乎永远都在工作,有时几天才回一次家,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除了呼呼大睡,就是指责丹尼斯。

    他常常冲丹尼斯大吼:“你为什么又没考好!”或者是:“丹尼斯,贪玩能出好成绩吗!”长此以往,邻居都知道丹尼斯是个顽劣的差等生。为此,丹尼斯痛恨父亲,他觉得父亲根本就不爱他,丹尼斯好想一夜长大,然后尽快逃离这个家。

    14岁那年,他终于等到了机会。趁父亲熟睡,他从父亲的钱包里偷走了200美元,然后爬上一辆不知开往何处的货车。等货车停下来,他才知道自己到了旧金山,于他而言,这是一座相当陌生的城市。

    他在旧金山闲逛了好几天,身上的钱很快所剩无几。当他意识到自己只剩20美元,而这点钱只够买几个面包圈时,他开始想家了。夜幕降临,他趴在烤鸡店门口流起了口水,这时他突然想起了父亲。离家出走前,他曾买了一整只烤鸡给他吃。

    “我要回家!”这念头一旦冒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他跑到的士站,想乘车回家。他一辆辆地敲开车窗,可司机们仿佛对他视而不见,他们都不吭声,只是不屑地摇摇头,懒得搭理他。走到最后一辆车前,他几乎绝望了。

    司机是一个满脸胡须的大汉,看起来凶神恶煞般。他的脑海中马上浮现出电影里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所以犹豫了很久,迟迟不敢走过去。就在他徘徊不定的当儿,大汉却主动和他打起了招呼。

    得知他要回加州,大汉不吭声了。当丹尼斯识趣地转身离开,他突然喊住了丹尼斯:“喂,小伙子,你肯出多少钱?”

    丹尼斯知道自己还剩20美元,于是他说:“15美元怎么样?”即使归心似箭,丹尼斯也得给自己留下5美元买个热狗当晚饭。

    大汉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说:“不行,最少得25美元!”丹尼斯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还价:“18美元,再多一个子儿我也不会给的!”

    没想到,大汉竟然叹了一口气,他说“那就20美元吧,要知道,我可是今天的最后一辆车了。”

    夜色渐浓,丹尼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上他的车:“快送我回家吧!”

    车一启动,丹尼斯就开始想心事。等回到家,父亲肯定要狠狠揍他一顿,这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大汉主动跟他说话:“喂,小伙子,你喜欢读书吗?”

    这真不是一个好话题,他没好气地回答:“不喜欢!”

    “哈哈哈!”大汉爽朗的笑声,在狭小的空间里令丹尼斯毛骨悚然,他紧张地问:“你笑什么?”大汉说:“没想到我们还挺有缘,和你一样,我从小就不喜欢读书!”丹尼斯没觉得这有什么可笑的,更不认为这是缘分,于是保持沉默。

    “喂,小伙子,你喜欢打棒球吗?”大汉肯定很无聊,他又挑起了另一个话题。可丹尼斯实在没心情和他聊天,于是没好气地说:“不喜欢!”“那你肯定喜欢钓鱼!”大汉并未察觉他的低落情绪,饶有兴致地继续发问。

    “钓鱼?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钓鱼?”说起钓鱼,那还真是丹尼斯的最爱,他有很丰富的经验愿意和别人分享,虽然此时他的内心忐忑不安。

    “哈哈哈,我说吧,我们还真是有缘!”大汉得意地笑了起来。“难道你也喜欢钓鱼?”丹尼斯好奇地问。“当然了,我可是远近闻名的钓鱼高手呢!”

    这句话激起了丹尼斯的强烈兴趣,他睁大眼睛问他,“真的吗?你钓的鱼最大有多少斤?”

    “30斤!”他向丹尼斯眨了眨眼睛。丹尼斯惊讶地张开嘴巴,虽然他不喜欢眼前这个凶巴巴的大汉,可他却是一位钓鱼高手。很快他们就聊得热火朝天,丹尼斯像遇到了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甚至将他离家出走的事、他和父亲的名字都告诉了他。以至于到了目的地,他们都感到意犹未尽。

    下车前,丹尼斯递给他20美元:“再见了,大叔!”大汉接过钱,冲丹尼斯做了个鬼脸:“记得有时间来我家玩,我带你去钓鱼!再见了,丹尼斯,祝你和你父亲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看到丹尼斯突然出现在家门口,父亲又惊又喜。他不顾一切地抱住丹尼斯,他发觉父亲的身体在颤抖。父亲声音哽咽地说:“孩子,你终于回来了!”这时丹尼斯才知道,为了找他,父亲已经连续几天没合眼,他的眼里布满了血丝,整个人非常憔悴。

    丹尼斯将自己的遭遇告诉父亲,他惊讶地问:“什么,从旧金山到这里有上百公里远,搭的士起码也要两百美元!孩子,你遇上了好人啊!”

    很多年后,每当丹尼斯驾车前往旧金山,都会想起这件往事。那位大汉肯定早就看出他是离家出走的孩子,所以故意和他讨价还价,怕他不信任他不敢上车。丹尼斯想,当时的他肯定也有一个与丹尼斯同龄的孩子,看见丹尼斯漂泊在路上,他想起了自己的孩子。

    也许,天下父亲的心都是相通的,而孩子们少不更事,只有经历过才能懂得这一切。

    【灵性翡翠】

    刘笑虹

    那年去边境出差,他带回来一对翡翠玉镯子。

    回来后,本想给母亲和妻子一人一只,可母亲说啥都不要。说是戴着这玩意做事不方便,让外人看见了还会说俗。最后就把这只给了老家家,也就是母亲的母亲。其实他内心知道,母亲也喜欢那玲珑剔透的什件,只是她心里还有一个八十几岁老母亲,而镯子却只有两个。

    小的时候他就听老人说过,佩个亲人给买得玉件能祛病消灾、辟邪生财、保佑平安。这样的一份亲情谁会愿意拒绝呢?

    第二年,老家家在新装修过的客厅玻化瓷砖地上跌倒了,不幸的是那只翡翠镯子和她的手骨一起跌碎了。这也叫他领略了什么是玉碎。原来,这摩氏硬度本是7度的翡翠玉,平常连刀子在上面都划不出印子来,一旦受到重力碰撞,就会像玻璃一样摔得粉碎。

    卧床不起的老家家一年后去世了。人说:玉随人走,人随玉全。这块美玉的结局似乎暗示了老人家生命的终结。

    他妻戴着那镯子可就细心多了。本来买得时候就没有对着手腕去买,因为怕小了,就特意买大了一号。可回来一戴,就发现它有些“进出自由”。为此,妻只得常常捋上捋下的关照着它,有时他都看烦了,说:“你就把它摘了,包起来放着得了”。可妻坚决不同意:“玉可跟金银饰品不同,它有灵性,就得天天戴着,要不怎么能灵验呢”。

    夏天里,妻就将玉镯缠上一圈彩色的胶丝,就像小时候,看见什么珍贵的东西都喜欢缠上彩布或胶丝一样。这样既缩小了镯子的内径,也同样还是好看,且不会叮叮当当的碰着乱响。

    到了冬天,妻就常常将玉镯套在毛衣袖子外面,紧凑又方便,还不影响镯子的美观。

    可事情就出在这毛衣上。

    这是老家家去世两年后的那个春天,这年春天也是来得早了些。一天,妻觉得天气有些燥热,就顺手麻利的脱了件毛衣。可当这件钻脖的毛衣刚从她身上撸下来的同时,就听见清晰的“铛”一声,这声音现在让他想起来还是那么刺耳,还是那么惊心。在听见了妻低低的尖叫同时,坐在里屋里的他心也凉了,他知道,完了。

    跟前一只一样,它也是落到地上就粉身碎骨。

    两年后,他跟妻离了婚。

    为什么离?谁也说不清,是不是翡翠有灵性?但有做医生的朋友中肯的跟他说:“你们这么好的绝配都能离了,这都是更年期犯的错,跟什么碎玉没任何关系。更年期,是婚姻的富雷区啊。”

    可他和妻都觉得那玉碎的声音才是地雷的爆炸声,也是他们生活所不能再承载的。

    几年后又有一个翡翠玉镯子进入了他的生活。

    他跟现在的妻在一起生活也已经快有两年了,生活除了平淡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内涵,但有一点是两人都很忌讳的,那就是二次婚姻阴影。两人都怕新的婚姻会产生的危机。

    她也常听他讲起以前那两个镯子的故事。所以当他把这只翡翠玉镯子拿到她面前时,她是死活都不想沾它的。

    听他说是在参观了地质大学的矿物研究室,而且是经过专家推荐给买的、是真正的“A货”后,她仍然避之不及的坚持说:“还是给你老母亲吧,我不敢要。”

    冥冥中他有感觉,他的确不敢冒这个风险,永远不会再给已经风烛残年的老母送什么镯子之类的玉件。但对现在的妻,他心却有所不甘,他下意识里就是想知道,这玉有这么灵验吗?

    他对妻花言巧语说:我们都是曾有过婚姻的人,哪会在乎这种迷信说法,再说了,一个好得婚姻是需要吉祥物来保佑的,如果你保护得好,它不就可以保佑我们生活平安吉祥吗?

    终于,妻在他诱导下,小心翼翼的收下了这颗“地雷”。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并没在意,妻先头并没有佩戴这玉镯子,而是小心翼翼的将它包裹好后,收藏在柜子里。可近来他却发现,妻会时不时的将那翡翠镯子拿出来,有时戴戴,有时看看,并经常随意的就放在一旁了。

    他终于忍不住说:“你还是小心点,这可是“A”货,不便宜啊!”

    妻有些诡异的笑笑:“你真得相信它是什么“A”货啊?你拿去仔细瞧瞧,能看出它有啥问题吗?”

    他调侃:“它有裂缝吗?它断了、有瑕疵吗?”拿过镯子对着灯光看起来,可看了半天,并看不出任何异样。

    妻将镯子拿过去,重新用绸布包上,说:“其实一个东西好坏不是你这样就能看出来的,这取决于它好在什么地方和坏在哪里。就像这个镯子,它其实是一个有裂隙的镯子,只是你不会在意罢了。”

    看着妻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他有些慌张,从她手里抢过了玉镯,重新对着灯光查寻起来,可看了N久还是没有看出任何破绽来,“不会,你开玩笑,这可是经过专家鉴定的东西,不可能有像你说得那种情况。”他坦然的交回镯子给妻。

    妻没有正视他,轻描淡写得说:“这个镯子我找人到玉器公司鉴定过了,它不是什么“A”,货,而是一种残次翡翠经过填充、着色后的“B”货,可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只要是你送我的,它有现在这个样子我就很满足了,我想,我们的生活不会因为一个玉镯子的质量好坏而改变。”

    事后他才慢慢弄清楚,妻子因为太喜欢这个翡翠手镯了,而她更怕现在得来不易的安定生活因为一个镯子而改变,所以她想找人鉴定一下这个他从“专家”手里打过折买回来“水头十足”的上等翡翠到底价值几何。可没想到,却被真正的专家发现了其中的猫腻。

    原来,现在玉器行业里已经有了极其高超的修补、仿真、填充、着色技术,破损的玉能粘好,次品能仿造珍品,假货能做得跟真的一模一样。他之所以买回了一个炸不响的“地雷”,那是因为他对玉单单只有一种情份而没有具备品玉的知识。他只是在浅意识里想看看翡翠玉的灵性,而没有注重品质与灵性的内在关系。

    是啊,我们的生活本身就不会是那样的完整,大家也都不可能全是什么“A”货,也就不要老惦记着它有没有什么灵性了。人们现在都能将一只玉镯的裂隙、瑕疵修补的天衣无缝,何况我们人自己呢?婚姻不也是如此,他和妻都像是曾有过裂隙的玉石,难倒就不能粘合的像原玉一样完美吗?

    【等待爱情的花期】

    郭超群

    1.

    陌小北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直到她牵着高寒的手迈出医院大门的那一瞬间,她才确信这一切都是真的,站在她旁边的也的的确确是高寒。尽管四月的北京还是春意料峭,但她知道此刻自己爱情的花期已经到了,花园里的花儿也正开得争奇斗艳。

    事情还要从两年前说起,也就是陌小北读大二的八月份。

    2.

    那年暑假,陌小北没有回家,而是参加了全国大学生支教团,一起去贵州山区支教。

    到达贵州山区的第一天,当地的中学就为他们特意举办了一场欢迎晚会。晚会上,陌小北第一次遇见了高寒,他总是那么地出众。晚会中,高寒被邀请上台即兴表演一个舞蹈。他优美的舞姿、轻快的步伐赢得了现场阵阵掌声,不知折服多少少女的心。陌小北内心深处那片最冰冷的境地似乎也被他的热情所慢慢融化了一般,脸上也泛起阵阵红晕。

    第二天,校长在会议室里公布志愿者的授课班级,陌小北一边慢慢不经心地听着,一边低着头看小说。“陌小北、高寒,初二8班。”校长念完这句的时候,陌小北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一样,大脑里也是一片空白,手中的小说不觉滑到了地上。片刻才缓过神来,冒失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我书掉地上了。”

    会后,陌小北匆忙赶上高寒:“你好,我叫陌小北。很高兴能和你一起教一个班的学生。”

    “你很喜欢文学吧,刚才我看见你在看《百年孤独》。”高寒淡淡地回道。

    陌小北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说:“刚才真不好意思,在开会的时候把书掉在了地上。我十分喜欢文学,是我们学校文学社的副社长。你昨天在晚会上的舞蹈很精彩,你能教我跳舞吗?”

    高寒点了点头,爽快的答应了。

    那以后,两个年轻的志愿者在教完孩子们的功课后,经常会在办公室里练舞。也常常引得不安分的学生躲在门外偷看。

    看着孩子们的学习成绩以一天天的进步,自己的舞步也在慢慢提升,陌小北的心中乐开了花。

    短短一个月的支教生活就要结束了,告别山里孩子们的那天,学校也举行了一场欢送晚会,只不过这次是以志愿者为主角。陌小北第一次和高寒在台上表演了一出双人舞。舞台上,两个人配合默契,陌小北甚至能感觉到高寒的心跳,直到此刻,她才发现自己原来已经喜欢上了这个脸上时常挂着干净笑容的男孩。

    3.

    支教结束后,陌小北回到南方小城继续读书,只是现在她的生活中已经不能缺少一个人了,他就是高寒,虽然高寒在支教结束后也回到了北京的学校。

    每天晚上的电话,是他们之间无言的约定。每次在收到杂志社寄来的样刊后,陌小北总是又会把它们寄给在北京的高寒;高寒每次也总会把在跳舞比赛中获奖的照片第一个发给陌小北。虽然少了校园情侣里花前月下的甜言蜜语,但是陌小北一点也不羡慕他们,因为说不定哪天高寒就会给她带来一个惊喜,这反倒令室友们羡慕。

    4.

    情人节那天,室友们都早早地打扮好和男朋友去约会了,只留下陌小北一个人呆在宿舍。陌小北也不闲着,把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后就坐在了电脑前,等着高寒的QQ头像亮起来的时候就给他一个惊喜。

    然而室友都和男朋友约完会,兴高采烈地回宿舍了,高寒的QQ头像还是没有亮,依旧是那么地灰暗,比天空还暗。看着陌小北呆呆的表情,室友开玩笑说:“今天高大才子又给我们漂亮的公主来了一个什么惊喜呢?”

    陌小北话也不说,把电脑一关,就躺在床上,口中还不住地念叨着:“好你个高寒,情人节你竟然不理我。那我也不理你,哼,气死你。”

    然而令陌小北没有想到的是,三天过去了,高寒竟然还没有给她打电话,甚至连一条短信也没发。陌小北实在忍不住给高寒打个电话,原以为他会慌忙地解释原因,没想到电话那头却是出奇的安静,安静得像冬天里的一抹云。聊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再打过去的时候,电话已经关机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就再也没有高寒的消息了。再打电话过去,电话里总是提示“您拨打的用户已停机”。看着陌小北整天魂不守舍、郁郁寡欢的样子,室友好心地劝她:“要不你再给高寒写封信吧?看看他到底怎么啦?”

    陌小北狐疑着给高寒写了封信。然而半个月后,陌小北收到的却是一封装有高寒和另外一个女孩亲密的照片和一封分手书。

    小北:

    我知道你很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你。但是异地恋真的很辛苦,有时候我想像其他情侣一样牵着你的手走在大街上都不能。除了你的声音,一切都是陌生的。照片中的女孩是我的新女朋友,她叫李涵,是我们学校艺术学院的。我相信你以后也会找到一个真正疼你的男朋友的。

    高寒

    3月28日晚

    看完信,陌小北眼里的晶莹再也忍不住了,趴在桌子上放声大哭起来。顿时,就把那封信和高寒的照片撕得粉碎。

    那天晚上,破天荒的陌小北决定请所有室友出去海吃一顿。饭桌上,陌小北第一次喝起了啤酒,口中还不住地念道:“高寒,我到你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室友都安慰陌小北:“小北,没事的。你没有做错,是高寒那小子对不起你。总有一天他会后悔的。你别太伤心了……”

    陌小北喝得醉醺醺地回到宿舍,把高寒的照片全撕了、信也全部烧了,连高寒送给她最心爱的多啦A梦的洋娃娃也扔到了楼下。

    那段日子,陌小北像丢了魂似的,上课老师说的内容一句也听不进去,社团活动也不参加,连编辑的约稿也不理不踩。

    5.

    半个月后,在室友、朋友的帮助下,陌小北决定放下这段感情的时候,却又接到一个陌生女孩打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女孩急切地说:“小北,你还记得上次高寒写给你的那封信吗?”

    陌小北本以为自己会大发雷霆,没想到却只是平淡的说了一句:“记得。”

    “我就是照片中的那个女孩,我叫李涵。

    其实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的。

    我根本不是高寒他们学校的,是他们隔壁师范学校的学生,更不是他的女朋友。

    情人节的前一个周末,高寒去街上给你挑礼物,我那时也正在逛街。当时一个小偷趁我不注意,想要偷我的钱包。恰巧被高寒看见了,他就帮我去追小偷。后来小偷随手捡起路边的一块砖头就扔向高寒,正好击中他的头部。后来小偷被抓住了,高寒被送到医院检查后,却被告知,由于脑颅受损引起内耳神经受到严重压迫,可能这辈子他都不能再跳舞了。而我也就是在那时才开始认识他的。

    一想到自己以后的生活,高寒就觉得对不住你,认为自己是你的累赘。所以才叫我冒充他的新女朋友来骗你的,还要我一直帮他保守这个秘密。

    但是高寒真的很爱你,和你分手以后,他一直很痛苦,整天也不说话,有时候甚至拒绝治疗。半个月下来,人也消瘦了许多,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才瞒着他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的。

    你要是还喜欢高寒,请你过来看看他吧,他现在真的很需要你。”电话那头耐心地解释着。

    6.

    挂断电话,陌小北立刻去火车站买了去北京的火车票。

    到了医院,看到消瘦的高寒,陌小北含着眼泪说:“你怎么这么傻啊。爱情从来就是两个人的事,我不要你一个人来承担。”

    高寒像个犯了错的小孩似的点点头道:“小北,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我怕以后我会成为你的累赘啊。”

    陌小北破涕为笑:“不会的,你从来就不是我的累赘,你一直都是我的骄傲。以前是,现在是,以后永远也是。”

    直到此刻,握住高寒的手,陌小北才真切地感受到春天的温暖。爱情的花期虽然来得有点晚,但此刻爱情的花儿正在两个人的心中开得姹紫嫣红。

    【给我三天时间让我做个好老婆】

    流冰

    1.

    男人牵着女人的手小心翼翼地下了火车,踏上苏州城地面的时候,2008年的雪刚刚收尾。

    男人说,要不是娘去世,咋样也不让你跟着我受苦。

    女人嗔怪着掐了男人一下:说啥呢?

    男人又说,我得赚钱,赚多多的钱,亏了娘亏了你,咱再不能亏了孩子。

    女人摩挲着肚皮可着劲儿点头。

    2.

    男人靠手艺在一家建筑装饰公司谋到了一份木工活计,中、晚都管饭。活虽紧,却很稳定,一天能赚90块薪水,按每月30天计算,一个月就有2700元的收入,到了孩子出生的那天,除七除八,他们应该有1万多的积蓄了。

    男人格外珍惜,早去晚归,甚至披星戴月。

    女人每天呆在十几平方的出租屋里,守着那台17英寸的黑白电视,日复一日看一个又一个韩剧故事里的恩恩爱爱。随着日深一日的寂寞,女人的肚子也一天天的大了起来。

    累了一天的男人话语越来越短。晚上下工回来洗洗弄弄一贴上床板就沉沉地睡去。

    女人心疼,有一天晚上洗过衣服之后,实在忍不住就把男人揉醒,说:明天你别在工地吃饭了,回家吃,我做好吃的等你。

    男人说:吃饭只有30分钟时间,跑到家就过点了。

    那我做好送到工地去可好?女人说。

    男人笑笑:折腾啥?挺个大肚子来回跑,还让工友们笑话我。

    女人不高兴了,说,那你以后每月休息三天。

    男人瞪大着眼睛说:你疯啦!一天90块你还想歇着?找人顶班每天要出100块,说不准还丢了这饭碗。

    来苏州你就没吃过几顿我做的饭菜,总是这样起早摸黑地干,太辛苦。

    工地上的伙食好着哩,不辛苦。

    可是我辛苦。女人说着眼睛就红了。

    你辛苦啥?男人坐起来,你身子重,多吃多歇着别操那心。

    男人好一会又明白过来,接着安慰女人说,等孩子生下来,等工地的活轻了,我每月休息三天专门陪你,现在得抓紧赚钱。

    女人转过身子没再吱声,伴随着男人的鼾声,她的泪水悄悄打湿了枕巾。

    3.

    男人上工去了。女人收拾收拾就跑到大街上找事做,但隆起的肚皮却让她连连碰壁。

    女人垂头丧气往回走,路过住处附近的妇幼保健站时停下来,推门走了进去例行检查,却没想到意外地获得到了一份工作:清洗保健站病房里所有的被套和床单。6个病房24个床铺,每三天更换一次。当时有个妇女正在为这事跟站长讨价还价,女人就在一旁插了一句:我只要300元。说话的俩人都吃惊地望着她。女人担心因为她的“肚子”站长不同意,所以又补充一句,我就这操劳命,一闲就憋得慌,反正是用洗衣机洗不费事,300元之外你补贴40元水电费,啥事都好讲。站长想都没想,行,360元,你明天就来顶班,按月结帐。

    女人脸上有了笑容。等男人上工去了,女人就欢快地去保健站讨来脏被单,拿一小凳在门前自来水龙头下坐着,开始清洗,开始晾晒。等男人下工回来,女人的这一切已忙停当。

    男人看了看坐在床上的女人,发现女人的精神头明显好转起来,但气色却一天不如一天。男人就安慰女人说,别急啊,闷得慌就常出去走走,等孩子出世了,我跟老板说说,每个月休息三天陪你娘俩。

    你明天就跟老板说,从下个月头就开始。

    那每个月就少了300多收入。男人心疼。

    我省着用。不必要的开支我们省掉。

    那不行,为了你为了孩子省不得。

    女人又说,那我出300块买你三天可好?

    男人扭过头:说啥呢?

    4.

    雪停了多日,天,依旧干冷干冷的。出租屋门前的水池边结了厚厚的一层冰。

    这一天是男人结薪的日子。

    男人上工时就给女人丢了话,晚上回家吃,让女人搞两好菜好好喝一杯。

    这是女人来苏州后最开心的日子。为了赶时间,女人一大早就到菜市买了些菜,忙活了好一会,想起保健站今天要换床套和垫单,随便吃了口就转了去。

    中午,天放晴了,太阳从天边微微露了些脸。女人端着盆子边走边唱着往自来水龙头那儿走,脚下一滑,盆子扔得老远。

    女人重重地摔在冰地上,整个腰部横担在水池的水泥护栏上。

    须臾,冰地上一片殷红。

    女人清醒地意识到自己闯祸了,却一时喊不到邻居,忍着巨疼爬起来扶着墙壁摸进里屋,然后平躺下去,一动也不敢动……

    5.

    男人回到家的时候,女人的脸像纸一样苍白。

    女人气若游丝,说,米淘好了,菜也洗干净了,可是,可是……

    男人打断女人的话,说啥哩,赶紧去医院。

    男人去抱女人时,发现女人手里紧紧地攥着三张红色的100元钱。

    女人在男人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两遍:给我三天时间让我做个好老婆……

    因为失血过多,耽搁的时间太久,医院也无回天之力。实质上女人在去医院的途中就已经“去”了。

    “要那么多钱干啥呢要那么多钱干啥呢干啥呢?”男人坐在医院走廊的排椅上,手里捏着下午刚领到的一叠薪水。

    他的面孔像石膏一样僵硬,只有嘴唇颤动着,泪水丰饶地流过他的脸,落在他长久没有清理的浓密的胡须里,于是眼泪变成黑色的水滴,滴脏了他的白衬衫。

    6.

    大街上依旧人流如织,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旮旮旯旯到处都晃动着忙碌的人影。

    【难舍那幢吊脚楼】

    龙玉纯

    在那绵亘几十里的群山之中,藏着一个毫不起眼至今还只有一百来户人家的小村落。村落虽小但也有名----杨柳村,一个让人立即联想起杨柳依依山青水秀的名字。杨柳村里少见杨柳,村落名的得来并不是由于山里多杨柳树的缘故。小时候我曾听一位教过私塾的老先生讲,村名取自于《诗经》佳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前人希望这个有出处的名字能带来村落的兴旺。

    村落里一百来户人家的房屋,大都零零星星地散落在山坡上、山坳里,站在山顶往下俯瞰,这些房屋就象那夏天雨后草丛中突然冒出的蘑菇,东一个西一个,高高低低大大小小各不相同。十多年前,这里的房屋青一色的都是土砖木梁芭茅顶,很少有瓦顶的,让人一看就知道贫穷还是这里的主人。现在,通了电通了水泥公路有了电话能看到有线电视,茅草房屋也就随之告别了历史舞台,红砖水泥砌的二层或三层的小洋楼便成了这里房屋的主旋律。今天,整个村落里也只有一幢砖木结构的房子了,那就是我家的老屋。

    这是一幢与众不同的房子。它那湘西吊脚楼风格与村落里其它房子的差别如此之大,简直可以说是另类,让人一看便觉得房屋的主人肯定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确实不错,小时候听爷爷说,这房子是他在解放前躲国民党抓壮丁从湘西逃来这里几年后,在亲朋好友邻居们的支持下建起来的。它刚好建在一个山湾里,左边是山右边是山后面也是山,远看好象房屋正被山怀抱。房子整个成工字型,前面是一排四间住人卧室,分上下两层,上层铺木地板,下层放柴草等杂物,外观跟现在电视里常见的吊脚楼一样;中间是两间过道平房,同时也兼作家具室;后面是一排四间大平房,分别是厨房、农具杂物间、粮仓屋、牲畜圈房,其中厨房里有一个灶台,有一方火塘。

    这也是一幢让人羡慕的房子。在大山深处建这样一幢房子,虽然不算是太难的事,但对于当时还只能给地主家当长工的爷爷来说也确非易事。通过他领着家人们几年的辛勤劳动,再加上亲戚朋友邻居们的大力支持,房子最后还是建起来了。无疑,这幢房子当时在我们大山深处的小村落里应该还算是很不错的,有人羡慕当然也就在所难免了。房子建好了,爷爷也为此累得落下了一身的病,可病归病,他一点也不觉得遗憾。听爸爸讲,爷爷在去世之前的那几天逢人就说,这一生他最后悔的是当年没有跟贺龙去闹革命,最自豪的是建了这一幢房子。后来更让村里人们羡慕不已的是,爷爷奶奶的十个儿子一个女儿,也就是我的八个伯伯、一个姑姑和一个叔叔,他们在解放后都纷纷走出了这幢房子,走出了这个山村,成为了建设新中国的工人、老师、干部、军人……只有我爸爸在家务农,现在还在与这幢吊脚楼为伴。其实我爸爸也曾有过走出山村的机会,可每次一想到渐渐年老的爷爷奶奶身边只剩一个儿子了,便最终下不了决心,只好收回总想迈出家门的脚。

    这还是一幢让人从情感上难以割舍的房子。改革开放的春风同样也给山村带来了巨大的实惠,前后仅两年时间,乡村公路就通到了每家每户,祖祖辈辈用的油灯也被明亮的电灯所代替,电话电视等过去被认为是城里人的用品也走进了农家。乡亲们大胆引进优良农作物和经济作物品种,并结合山区特点大力发展畜牧业……山村渐渐地富起来了。腰包慢慢鼓胀起来的乡亲们,首先想到的就是改变居住条件,于是,一栋栋茅草屋纷纷倒下,一幢幢小洋楼拔地而起。“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过去书本上可望不可及的理想今天成了描写山村的现实。看到别的人家个个住进了小洋楼,我爸爸的心里也一阵阵痒痒,是不是也该把老房子推倒建座小洋楼?面对这住了几十年的老屋,究竟是新建,还是不新建呢?一股难以割舍的情感一涌而上,他想来想去想了好久也作不了决定。于是他想到了打电话征求大家的意见,除了我的伯伯姑姑叔叔外,就连小字辈我的意见也洗耳恭听。至今我还记得很清楚,当时我刚刚调入北京工作,我告诉了他我的真实想法:老房子住的舒适程度并不比人家的小洋楼差多少,为什么要推倒新建呢?还不如把那份钱投入你的蔬菜大棚扩大生产。要把爷爷费尽心血建得这么好的房子推倒,我真舍不得,毕竟我在这幢房子里出生并长到十七岁。没想到伯伯叔叔姑姑他们的意见和我的想法相差无几,爸爸也就最终打消了想推倒老屋新建的念头。其实从内心上讲,他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更舍不得,他在这幢房屋里生活的时间最长(屈指算来就快六十年了),自然感情也最深,这幢房子实际上已经成为了他心中永远的家。

    今年春节,伯伯叔叔姑姑他们从四面八方不约而同都回到山上过年,我也特地从北京赶了回来,顿时老屋里出现了久别的热闹与分外的喜庆。由于现在天各一方,每人有每人的事业与家庭,象这样一个不缺的大家庭相聚,机会实在难得。诉不完的亲情,讲不完的事情,你说我说他说,大家说个不停。出乎意料的是,大家彼此间说得最多的只有两个话题,一个是改革开放特别是近几年以来,全国各地各行各业发生的日新月异的变化;一个是想家,想念山上这个有着湘西风格老房子所代表的家,想念一辈子为人正直聪明能干的爷爷,想念善良贤慧家教严格的奶奶……

    真的,要是现在爷爷奶奶还在世,他们看到今天这个景象肯定会笑得合不拢嘴。

    【书院芬芳逾千年】

    龙玉纯

    金秋丽日,丹桂飘香,我在弟弟的陪同下,踏进了瀚墨流香弦歌相继已逾千年的我国四大古书院之一的湖南岳麓书院。

    一近正门,便见黑底醒目的头门匾“千年学府”。她仿佛在悄悄地告诉我们,书院是由北宋潭州太守朱洞,采纳刘鳌的建议,于宋太祖开宝九年(公元976年)正式创建,至今已逾千年。头门匾下挂一幅木板镌刻楹联,右为“千百年楚材导源于此”,左为“近世纪湘学与日争光”。概括地介绍了岳麓书院千百年来在培育人才和发展学术方面的重要地位与作用,同时也表达了作者对书院的由衷赞美和寄托了他对三湘学子的殷切期望。

    登上赫曦台,右壁上那个龙蛇盘绕、刚劲有力的大“寿”字顿时象一股无形的磁力吸引住了我。弟弟见我痴迷的样子,便微笑着讲了此字的一番来历:相传嘉庆十二年,也就是公元一千八百零柒年,有一天书院举行一个盛大集会,一个身穿青布道袍,脚穿麻鞋草履的老道人,也赶来凑热闹,他说自己能诗善对。学子们见其相貌平平有些不相信,叫他先写几个字看一看。老道人就地捡起一个扫帚,蘸着黄泥水,在赫曦台的右壁上,唰唰潇洒一涂,写成一个一丈多高的“寿”字,气势非凡,学子们赞叹不已。然而,这们老道人写完便飘然而去,不知所终,于是被传为仙笔。后来为了两壁对称,主持书院的著名学者、山长(即书院院长)罗典就在左壁上,补写了一个“福”字。台的中央有一座木格屏风,屏风的正面绘有修复后的岳麓书院平面图,背面抄录了王守仁、朱熹、张栻、毛泽东的题诗,使这座古台焕发出新的光彩。

    走下赫曦台,我的眼前顿时一亮。大门匾“岳麓书院”四字遒劲凝重,金光灼人,向游人暗示着此非俗人所写。是朱熹写的,还是别的名人雅士?弟弟似乎看出了我的疑问,于是便娓娓说来:北宋咸平四年(公元1002年),潭州知府为书院报请朝廷备案。祥符八年(公元1015年),宋真宗召见山长周式,赐对衣鞍马、内府经籍,御书“岳麓书院”匾额,从此名闻天下,声誉大振。南宋时,著名理学家、教育家张栻主持书院教事,朱熹曾两次来此讲学,当时听者如堵,享有“潇湘洙泗”之美誉。门联“惟楚有材,于斯为盛”,向人们展示着楚地的文武先贤数不胜数。大门门厅悬一长联,“治无古今,育才是急,莫漫观四海潮流,千秋讲院;学有因革,通变为雄,试忖度朱张意气,毛蔡风神”。此联告诉我们要对培育人才有紧迫感,切不可忽视世界的历史潮流和千年学府的作用,还教导我们既要重继承,又要有革新,要顺时度势,融会变通,学习宋代的朱熹、张栻和近代的毛泽东、蔡和森他们的治学方法。

    过了二门,我们便直奔讲堂。过去的讲堂,在今天来说就是课堂,老师授业解惑的地方。讲堂的左右两壁嵌有朱熹于宋乾道三年(公元1167年)来院讲学时手书的“忠孝廉节”四字石碑。堂内两廊置放着清乾隆二十二年(公元1757年)山长欧阳正焕所写的“整齐严肃”四字石刻。另外还有《岳麓书院学规》石刻等嵌于墙壁。厅中悬挂有两块金字匾:“学达性天”,“道南正脉”,分别为清圣祖康熙廿六年(公元1687年)和清高宗乾隆九年(公元1744年)御书颁发。讲堂上摆放着两把古木椅,显然循的是宋代的规矩:朱熹和张栻同台讲学,听者千众,盛极一时。

    现在每所学院都有自己的图书馆,当时的岳麓书院也不例外。御书楼就是书院的藏书之所。弟弟告诉我,书楼其址曾多次迁移,名称也多次变更,因此也叫“藏经阁”、“尊经阁”。楼前静悄悄的,我们兄弟俩的声音显得十分多余。弟弟触景生情摇头晃脑地诵起了明人吴愉的《尊经阁诗》:

    空中楼阁蔽松棂,此日谁人问六经。

    尽在水声山色里,年年芳草逼人青。

    百泉轩是书院的绝佳之境,朱熹、张栻等名人山长都曾寓居于此。张有诗为证:流泉自清泻,触石短长鸣,穷年竹根底,和我读书声。佳境留人,我建议弟弟在此休息一会。弟弟点头同意,并开玩笑说:“莫非兄长有意接过朱张衣钵?”我忙挥手作答:“为兄愚拙无知,只怕当二老的侍僮也不够格。”兄弟俩大笑。弟弟接着又向我发难,指着悬联“教同化雨绵绵远,泉似文澜汩汩来”说:“想听听兄长对上联的见解,我说下联。”我回答说:教育工作只有如同春风化雨一般绵绵不断,才能影响深远。弟弟首肯,接着他说下联是描写轩内的文泉,汩汩不尽似学海文澜源远流长。

    走出百泉轩,弟弟便宣告我们的书院之旅到此结束。还在古迹楹联匾额碑刻中神游的我的思绪,难免有些恋恋不舍。弟弟拍拍我的肩膀说,书院占地面积21000余平方米,建筑面积7200余平方米,院内楹联满目,匾额成堆,碑刻如林,要想仔细欣赏并考注溯源,那非一日一时之事。今天我们走马观花,就等于是第一次拜认了这位名师,要想学到他的学问还须来日方长。

    【乡村的花儿在开放】

    卢海娟

    在乡下,竹篱茅舍之间,春风一吹,花儿们就耐不住了,不必播种,就会有一片绿意拱出地面。那种举着两片厚实而又水灵的小叶子,像两瓣圆圆的指甲的,就是芨芨草,它们成片地覆盖在地面上,拥挤而又热闹;颜色深绿,见缝插针地点缀其中,并且早早地长出带掌纹的叶子的是波波花,它们寂寂地、在芨芨草的群体中一枝独秀;喇叭花有好大的子叶,从出生的那天开始,它们就在虚张声势——先谋一块地盘再说;匍匐在地面,伸出两瓣锯齿形的叶子的是大烟花,好在没有人把它们当成罪不可赦的毒物,它们也喜欢聚族而居,占领一大片土地;胭粉豆是天生的胖丫,一出生,它的枝叶就很肥壮,因为有足够的信心,它独立风中,在细弱的群体中鹤立鸡群;江西腊也会伸出锯齿形的叶子,但比起大烟花来,它的颜色要温馨明朗很多……

    芍药和荷包是领军人物,是花儿中的排头兵,几天的功夫,它们就长出高高的个子,尽管料峭的春风吹红了它们原本娇绿的脸,但它们仍然努力长大,长得风姿绰约。农历四月,芍药和荷包已经绽放出灿烂的水粉和红艳,浓郁的芍药香伴着幽幽的李花香让乡村一下子变成了香艳的丽春院,蜜蜂和蝴蝶,鸟兽虫蚁,村姑和小伙儿,全都因此而迷情,害起了相思。

    懵懂的少女还不知情为何物,尽管如此,看到芍药花下满地的落红,也会黯然伤魂,好在东北女孩不会沉迷太久,更不会凤箫声动,吹出一曲“葬花吟”来。用衣襟兜了花瓣,再采些柳蒿的叶子来,回家后跪在窗前,蘸着口水,把粉红的花瓣贴在窗玻璃上,搭配上柳蒿的叶子,这就是她们心中富丽堂皇的牡丹。那时,教室和草屋的玻璃窗常常被花朵们点缀得异常美丽。

    不久,芨芨草也开花了,红的、粉的,白的、紫的……长满整个花茎。最初圆指甲样的叶子不过是子叶,它真正的叶片其实更像柳叶,不过胖大些罢了。芨芨草的花色洋红居多,两片娇嫩的花瓣,配一个茶壶嘴似的花萼,成串的小花包围了整个植株,引来成群的蜜蜂蝴蝶。孩子们把蜜蜂赶跑,掐几朵花儿,再掐去茶壶嘴上小小的一部分,用嘴一吸,就能吸到甜甜的花蜜。

    沿着植株的生长方向,芨芨草不停地长出花蕾,开花、结出果实,没有人可以摘得完所有的花朵、吸干所有的花蜜,只要它还扎根在土里,还有枝叉,它就会努力结出果实来。

    芨芨草果实翠绿,长覆白色的绒毛,像一个微小的核桃。女孩子们常常摘下即将成熟的果实,轻轻一捏,绿色果皮就会急急地爆裂,两头瞬间蜷缩起来,种子却跳下地,只等春风的轻声呼唤,为此乡里人也叫它“急性子”。

    翠绿的果皮是女孩子的爱物:把蜷曲的两头打开,让它们轻扣在耳垂上,就成了小小的大自然馈赠的绿色耳环。

    波波花已经长得枝繁叶茂,开出紫色的小花来,可惜的是,它的花实在太过小巧玲珑,不太讨人喜欢。好在波波花不计较这些,兀自开着,直到严酷的秋霜把它冻死为止。

    喇叭花攀上了高枝,有的粉白,有的蓝紫,在早晨和晚上没有太阳的时候大吹喇叭,把花儿开得娇俏玲珑。那一半白色,一半蓝紫的花骨朵常常被孩子们摘下来,当做彩色画笔在纸上任意涂鸦。

    大烟花的个子最高,相互偎依着蓬蓬勃勃地生长起来,顶着四片小蒲扇一样的花瓣,微风一吹,花瓣就跌落尘埃,露出好大一个烟桃来,多年之后,才知道那就是罂粟,当年,也曾用小刀轻刮了烟桃让它乳白色的汁液流淌到小玻璃片上,晒干,捏成米粒大的药丸,牙痛或是肚子痛的时候,可以用来止痛。

    胭粉豆小喇叭型的玫粉的花儿在阳光下闭目养神,养足了精神后,在晚上开得精神飒爽。采下几十朵小花握在手中,簇成一朵大花,小女孩总是梦想着这种乡下的小花有朝一日可以开得硕大而又富丽堂皇。

    不必播种,没有人侍弄,每一年春天花儿们都会如期而至,那么任性地开出一季繁华来。尽管土地干硬,风剥雨蚀,孩子们不停地把它们摘下,并且随手丢弃,花儿们都不曾在意,那些身微命贱的花儿,就像一茬一茬的农家孩子,不在乎别人的攀折,不在意掠夺和践踏,没有什么,可以阻止它们开花结果的信念。

    如今,坐在有竹子和兰花的书房,在诗里咏唱凤仙、风信子、锦葵、牵牛花……我那故乡的草花,你们诗意而又高贵的名字何时根植于我的心中?那些花儿不知何时已经退出了历史的舞台,怀念它们,就像怀念遗失已久的童年。今生今世,就算我的生活贫瘠而又荒芜,也总会有不弃的花儿,一季一季绽放艳丽的生命。

    【弯路添景致,艺多不压身】

    李红都

    那时,她还在技术类高职院校攻读磨加工专业。

    临近毕业,传来消息:一家生产重大型轴承的公司将来学校招聘尖子生。据说,有幸到那里工作的人,收入都很丰厚。一时间,大家都更加努力地复习迎考,希望有机会应聘上这个资产雄厚的公司。

    她很幸运,毕业考试名列前茅,作为仅被选中的三名女生之一,走进了这家向往又久的大厂。

    可是,喜悦还没过,她便感到了来自工作中的巨大压力。

    这家公司生产的都是轧机轴承类的特大型轴承,之前那个车间是清一色的男性职工,这次虽然招进了三名女同志,却并没有特设适合女同学工作的岗位,她们三位还不到20岁的小姑娘,被分到磨工生产线上,看着面前足有几米高的苏联产的大型立式磨床,隐隐有一种忧虑,悄然涌上心头。

    每次换活,都是最令她紧张的时刻:不说其他备件,仅一只卡爪就有几十斤,用天车晃悠悠地吊起安装,绝对是力量的考验。看到别的男同志使使劲,推拉之间,很快就装好了,而她拼尽了全身的力气,还没安装到位,她急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常常搞得筋疲力尽,工装上沾满汗水和机床上的油污,才勉强安装到位。

    顶着压力干了一年多,一同分去的另两位女生,调走的调走,转岗的转岗,车间只剩下她一个女孩子在那儿硬撑着。想想之前很多同学还没她考得好,工作却远比她轻松愉悦,她委屈得直想掉泪。

    三年后,她终于有了机会,另一家生产小型滚动轴承的工厂需要工序抽检员,她调了过去。这家厂也很大、很正规,繁多的工序,让她又兴奋又好奇。

    她似乎天生就是干检测工作的料儿,无论师傅教她什么,教一次,她就能学会,干起来得心应手。喜得师傅人前人后地夸她聪明。

    有人悄悄“点拨”她:“有机会,就直接调个环境好些的工序,固定一个岗位,不用杂七杂八学一大堆,少而精,省时省力,不走弯路。”

    看到好几位资深的质检员都是一个岗位一干就是十几年,她也暗暗地希望能固定在后道工序上干终检。

    可是,领导却要求她一道一道工序地学,必须从前到后把全流程的检测技能都学会。

    她被分到噪音最大的冲压工序当抽检,刚学会这道工序抽检要求,她又被调到软磨工序,后来,又去干基面工序的抽检……她的脑子几乎没有闲的时候,总是一样新工艺学会了,又被调到另一个工序学习新技能。看到其他资格老的抽检人员舒舒服服地固定在一道工序上,不必被要求着学这学那,她暗自叹息自己的路如何不顺。

    师傅开导她:“你走的路有点弯,但是,你懂的也比别人也多一些啊。”她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几年后,公司传来报考技师的消息,那时,她已取得了检测专业高级工的资格,就想试试运气。

    听说技师考试考得范围很广,不仅限于她所熟悉的那类产品的工序抽检,为了顺利通过考试,业余时间她便到其他单位拜师学习。考上技师,工资并没有同步涨起来,别人都觉得她费了那么多时间去学习,还交了几百元的报名费,实在不值。她也有些失落——是不是又走了弯路?

    单位派她参加行业检查工大赛,比赛时遇到了特大型轴承检测方面的知识,好多选手因为没干过,不熟悉,在这个关上卡了壳,唯独她很快就检测出了结果,毕竟她有过三年生产重大型轴承的经验,知道大型的轴承是把仪器拿到机床上测量,这与其他的小型轴承产品的测量方法截然不同。

    更令她惊喜的是,检查工大赛实践操作涉及的范围很广,以前她所羡慕的那些固定在一道工序上一干就是十几年的资深检查工,在测量不熟悉的工序产品时面面相觑,而她就知道这个活该怎么测量?塞尺怎么塞那个游隙?还有理论试卷,她也答得相当顺利:什么是轴向?什么是径向?桥尺如何使用?游隙如何测量……这些知识,报考技师时,她都学到了。

    那一天,她欣喜地发现,原来,之前走的“弯路”让她看到了更多的风景。原来,多一份经历,就多一份经验;多学一点技能,就多一份优势!那一次,她从来自全国机械行业的七、八十个选手当中脱颖而出,以理论成绩第一,实作排名第二,总分第一的好成绩荣获全国机械行业首届轴承检查工技能竞赛“机械行业技能标兵”的称号,并被评为公司第一批“首席员工”,她学习和钻研技能的劲头更足了。没过多久,凭着丰富的技术经验,她顺利地荣获市级“优秀专家”光荣称号,成为公司第一位当选专家的女工。

    这位可敬的女工,就是洛阳LYC公司的技术专家王慧丽。如今,她已是一位深受众人尊敬的技术权感,那些被她抱怨过的“弯路”,在她看来,都成了一笔笔宝贵的财富。

    原来,每一条弯路都是为了让我们看到更加开阔的景色,让我们励练出更开阔的胸怀和更有价值的人生。

    【当天使很忙很忙】

    张军霞

    一

    5岁之前,他和别的小朋友没什么两样。早晨,妈妈热好香喷喷的牛奶,然后送他去上幼儿园。晚上,爸爸接他回去的路上,时常会买一堆他喜欢的零食。

    然而,一场意外的车祸,父母双双去了另一个世界,他虽然活了过来,却落下了右脚微跛的毛病。从此,只能住在姑妈家里,尽管,他们对他很好,他却时常有寄人篱下的感觉。

    埋头苦读,终于考取了理想的大学,大二那年,他鼓足勇气,给一直暗恋的女生写了一张纸条。岂料,那女生不但公开嘲笑他自不量力,还将纸条贴出来展览。

    他感觉颜面扫地,从此一心扑在学习上,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毕业时,同学们都忙着四处找工作,他也应聘到了一家公司,以为只要付出汗水,就会获得丰厚的回报。不料,自己辛苦收集来的资料,被同事据为己有,还跑到上司面前打小报告,害他差一点儿丢掉工作。

    “也许,只有另一个世界里,才有公平和温暖……”周末的下午,他独自喝了一通闷酒,醉醺醺跑到楼顶,想到天堂里的父母,不禁泪水盈眶,真想纵身一跃,结束所有的烦恼。

    “哥哥,你也是来看枙子花的吗?”忽然,有个清脆的声音响起,他这才注意到,有个八、九岁模样的小女孩,正守着一盆生机盎然的枙子。她甜甜地笑着说:“这是我用压岁钱买来的,偷偷藏在这里。明天,奶奶就要过生日了,我想送给她一份惊喜!”

    他被小女孩的天真感动了。蹲下身子,和她一起守着含苞待放的枙子花,仿佛在守护一个纯净而美好的梦。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姑妈。其实,她一直对他那么好,所有好吃的,好玩的,总要先留给他,剩下的才分给表弟。还有,正是因为那个女生的嘲笑,才让他把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至于那个同事,她老公失业了,公婆有病,孩子要上学,所以才急于得到更多的奖金吧?

    这样换个角度一想,所有的烦恼,居然都可以烟消云散。终于,第一朵枙子花绽放了,小女孩兴奋地说:“谢谢哥哥陪我守着它,奶奶一定会喜欢这份礼物!”

    他笑笑,心里却在想:我要谢谢你,用洁白的枙子花,唤醒了我心里的阳光。

    二

    上学的路上,她的书包又一次被抢。课本,文具盒,全都散落了一地,母亲辛苦准备的盒饭,也全都撒了出来。那个带头闹事的李小斐,看到她的饭盒里仅有一份白米饭,一根胡萝卜,更是忍不住大声嘲笑起来:“这简直就是猪食!”

    她打不过她们,也不屑于多说一句话。慢慢站起来,捡起书包,把课本和文具盒,一样样放回去。但那盒白米饭,已经沾满了尘土,无论如何也不能吃了,捏着那根胡萝卜,她忍了很久的泪水,终于潸然而下。

    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人家都有爸有妈,而她从来没见过爸爸,也曾追着问,却看到一向坚强的妈妈,满脸都淌着泪。

    继续续续,从外婆的口中,她知道了事情的梗概:当年,妈妈在城里打工时,和一个男子相恋,结婚的日子都已经订好了,他却突然失踪了……

    为了抚养她,妈妈一定吃过很多苦。因为,她看过妈妈年轻时的照片,一条漂亮的连衣裙,如瀑布一般的黑发。如今,她四处打短工,去夜市摆小摊,送快递,卖水果,只要能赚钱,什么活都干,整个人变得又黑又瘦,看起来比同龄人都要苍老。

    她很懂事,心疼妈妈,于是拼命学习,每次考试都会得第一。因为,每逢那时,母亲脸上的笑容总是那么欣慰。

    在她转学到这个班之前,李小斐一直是第一名,这个骄傲的女孩,不允许别人夺走属于她的桂冠。于是,经常在上学的路上,再三羞辱她。

    如果将这件事告诉老师,学校一定会要求双方叫家长来。想到上次开家长会,妈妈因为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而非常窘迫的情形,她决定要忍下去。那样,妈妈就不必到学校来。

    但,这一次,李小斐太过分,居然扯坏了她的裙子,那可是妈妈用了好几天才精心缝制而成,是当成生日礼物送给她的。

    那天回到家里,妈妈发现了裙子上的洞,居然顺手给了她两个耳光。

    被同学欺侮,没吃到午餐,饥肠辘辘了一整天。没想到,却等来劈头盖脸的打骂。她哭着跑出家门,躲到小树林里。哭着,哭着,居然睡着了。醒来,已是半夜,正当被恐惧包围时,忽然发现,被她戏称为芭比的小狗,正静静守在旁边,看到她醒来,立刻欢快地叫了起来。

    原来,就算被全世界遗忘,至少还有一只小狗对你不离不弃。瞬间,她放弃了要轻生的念头。就在这时,她看到有灯光正在靠近,还有人焦急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原来,那是寻找了她大半夜的母亲,邻居,还有,李小斐……

    三

    在女儿查出患白血病之前,她是一个幸福的妈妈。

    医生说,最好的办法,就是换肾,否则拖不过半年……仿佛置身于绝望的沙漠,忽然看到了希望的绿洲。经过一系列复杂的检测,她的各项指标都合格,完全可以将肾捐给女儿!

    就在这时,丈夫却冷冰冰地说:“万一救不活孩子,又把你的身体弄坏了,以后日子怎么过?我不同意你这样!”说完,居然转身离去。

    丈夫的无情,巨额的手术费,让她一筹莫展。但,想到病床上的女儿,她咬咬牙,鼓足勇气,四处去求借,从几百元到几千元。就在她一点点靠近希望时,噩运又一次降临,怀揣女儿的救命钱去医院的路上,突然遭遇歹徒,一万多块钱全被抢走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挣扎着走进病房的,最后看一眼亲爱的女儿,帮她整理一下被子。然后,绝望地站在七楼的窗前,就在她准备纵身跃下时,病房里的一个小女孩,忽然甜甜地说:“阿姨,您尝尝这瓶饮料吧,特别好喝!妈妈说,等我病好了,还会给我买呢!”

    她蓦然一惊:如果真的离开,女儿怎么办?自己已经是她唯一的依靠了呀!在吓出了一身冷汗之后,她赶快打消了自杀的念头。就在这时,有人推开了病房的门,居然是失踪已久的丈夫!原来,他这些天一直在四处打工赚钱,他握着她的手说:“别怕,咱们一起想办法,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忍了很久的泪水,哗哗落了下来,就在一分钟前,她的世界还是一片黑暗。如果不是小女孩递过来的半瓶饮料,后果将不堪设想……

    当我们遭遇人生的低谷,甚至绝望到走投无路时,往往会期待天使的出现。但是,请别忘了,还有很多人比我们更艰难,更需要帮助。于是,天使可能会化身为芬芳的花朵,忠实的小狗,甚至是半瓶饮料。那么,当天使很忙很忙,请我们照顾好自己,因为,只有那些怀着感恩之心行走的人,才能感受到来自天使的善良。

    【借条】

    鲁小莫

    徐敏是在驾车自助游时迷路的。下午五点多,还在一条弯曲不平的山路上,打着转向盘,左拐,右拐。依然找不到来时的路。看一眼副驾上熟睡的女儿聪聪,鼻尖上冒出汗。难不成,今晚要跟女儿宿在野外?又后悔,早上跟着旅行队的车走就好了。

    正想着,眼前一亮:拐弯处不远,一幢草房赫然挺立。她差点叫出声来,不相信似地眨眨眼,没错,是幢小草房,虽破旧,但低矮的篱笆围成的院子,开满各色的花。刹车,锁好门,她走过去。

    当晚,陈敏和女儿就宿在这幢小草房里了。

    草房的主人也是一对母女。母亲徐桂珍。女儿豆豆,居然跟聪聪同岁。豆豆瞪着黑亮的眼睛,有些胆怯,更多的是欢喜。

    徐桂珍做好饭菜。饭菜虽简单,徐敏跟女儿还是吃得狼吞虎咽,好像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饭菜。聪聪边吃边说,妈妈,下次带着帆帆瑶瑶一起来吃。帆帆和瑶瑶,是陈敏朋友的孩子。陈敏笑了,问桂珍,怎么住在这里?这真是个世外桃园。又说,还是个天然大氧吧。桂珍只是笑,答,早些年,豆豆她爸活着时,在这里看山,我们就住在这里。后来他出了意外,去世了,我们也只能住在这里。徐敏听着,放慢咀嚼,环顾四周,这个房子,确实寒伧得厉害。

    聪聪却喜欢上了这里。一到假期,就央求着,去大山里玩吧。于是徐敏呼朋友唤友,带着一群孩子,开着车,奔赴大山深处。桂珍的家,成了他们的落脚点。桂珍家的水,是上等的矿泉水,桂珍家的粗茶淡饭,是“山珍野味”。桂珍家的大锅煮出来的地瓜,大家吃得满嘴流油。聪聪有时给豆豆带来礼物,一个芭比娃娃,或者一盒画笔。豆豆眼里不可遏制地露出欢喜,却后退着,说,不。聪聪上前,将礼物塞进豆豆怀里,说,咱俩交换,你的花篮很好看,给我吧?豆豆这才点点头。陈敏有时给桂珍一些饭钱。桂珍不收,陈敏坚持着,说,桂珍姐,我们在城里,花再多的钱,也吃不到这样饭菜。又说,院子里的那些花种,给我收集一些吧,朋友们很喜欢。桂珍这才应着,忙不迭地收集去了。又将后院里的菜挖出,择好,用草绳捆成一茬茬,送给她们。下次再来时,陈敏看到豆豆的身上,有了新衣,她的心里,有着淡淡的喜悦。

    曾有一段时间,陈敏好久没有来了,因为聪聪上了一年级,功课比较忙。聪聪第一次考试就得了双A,陈敏乐坏了,问聪聪,什么奖励?聪聪说,去看看豆豆吧,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得了双A。陈敏的心一沉,豆豆住在“荒郊野处”,不会没有上学吧。

    豆豆上了小学。在豆豆家里,陈敏听桂珍述说,眼前浮现出一幕幕:清早,天蒙蒙亮,桂珍和豆豆就上路了。桂珍要送豆豆去七里外的村里上学。风很大,豆豆拽着桂珍的衣服,唯恐被大风刮跑。风在山里游荡,回旋,呜呜咽咽,似鬼哭狼嚎。桂珍和豆豆头皮一阵阵发麻,却坚定着,一步又步;夜晚,桂珍和豆豆从学校里赶回来,外面是瓢泼大雨,俩人的衣服全湿透,打着哆嗦,书包却在桂珍怀里,滴水未沾……

    好几次,陈敏差点掉下眼泪,为这对母女的坚强,勇敢。要知道,豆豆这么大的孩子,在农村,有很多还没上学呢。

    陈敏在第二天早上离开。这一次,没有径直回城,而是到了豆豆上学的村子。转了一上午,找到一处空落的房子。主人已搬走,房子不算新,却很结实,有一个很大的院子。陈敏很喜欢。一打听,买下这幢房子才不到一万块钱。一万块钱,还不够她一年养车的费用。

    房子买下了,写着徐桂珍的名字。陈敏又回城,买了些锅碗瓢盆日用品,并将这些亲手送到桂珍的手里。

    桂珍却沉默了,自语般喃喃,大妹子,这叫我怎么承受得起。豆豆看着妈妈,眼里有快乐,还有一层迷惘。

    晚上躺在桂珍家的大炕上。陈敏知道桂珍一宿未睡。慢慢地,她明白了桂珍的心思。这个女人,心里满满装的都是女儿。虽然书没有读多少,可作为一个母亲,她无时不为自己的女儿作出表率:坚强,自尊,不被诱惑所左右,可与此同时,她也知道,女儿豆豆,是多么需要这幢房子啊!

    陈敏鼻子一酸,流下眼泪。

    第二天早上,陈敏当着两个孩子的面说,桂珍姐,这幢房子是我买的,以后我还会来度假,不过房子需要打理,平时只能靠你了。你能不能,给我打张借条。

    桂珍的嘴张了张,慢慢地点点头,看着陈敏,眼里流露出感激。她明白了陈敏的心思。母亲的心,总是相通的。

    借条写了。陈敏没有撕掉,而是放在一个小盒里。虽然她永远不指望桂珍会偿还。可是看到它,她仿佛看到一颗母亲的心。作为一个母亲,她感到自豪,为自己,也为桂珍。

    【走向成功】

    何红雨

    有些时候,会忽然期盼一种场景。

    ——一个人,在一间属于自己的屋子里,兀自着做些喜欢的事情。很随意,亦很惬意。窗外或者正是美好的春日,阳光正好灿烂着照耀进来。也有微微的清风,吹来阵阵清雅的芬香。

    散淡着将目光投向窗外,或者,你会看到一些美丽瘦小的花儿,单薄而轻盈地摇曳。是野花吧,一小朵一小朵地自由着散漫。它们的随性与自若会让你愈加轻松惬意起来,似乎,心境也无比大好起来。

    总是喜欢散漫的野花的,不大,只是微小和瘦弱,但也分外地养眼。而最最欣赏的则是它们无论处于何种环境亦都能够神情自若、素净优雅。就那样很好地绽开着,却并不会在意你的不留意或者不欣赏。

    这时,会想起我的一个好友。

    兰子。她是我多年的好友。就有着如同野花一样随性自若的性格。大学毕业,找到的两份工作并不满意,便先后辞去工作,经过一番考察和学习后,竟自行创业,在城市的一条繁华社区附近开了家宠物医院。当时,许多人都为她捏把汗,能否成功呢?……

    一切,看起来,似乎并不那么明朗。

    以为她会放弃,会在遭遇挫折之后再次回归于上班族一列。却不想,她依然坚持,亦不断学习与琢磨。

    两年后,我再见她时,她的宠物医院已经在本市开了第三家连锁店。

    兰子在工作之余,喜欢一个人独处。她会兀自着在自己的房间内做一些随意也喜欢的事情。坐在地板上翻阅书籍,是时尚杂志或者旅行漫记甚或人物传记。当然,也会去看些与宠物相关的知识。困倦之时,她会为自己开启一段如流水般的音乐,然后,随意躺于木地板上,在轻缓的音乐中,进入甜美的梦乡。

    在和兰子聊天的时候。她说,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行为方式和处事风格。我喜欢随意而散漫的格调。我总是不那么在乎形式,而只注重结果。也喜欢持之以恒地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或者,许多时候,我们的坚持并不一定就能获得成功。可是,倘若你并不轻易地放弃,而是始终保有坚定的信念,确信通过自己的努力,终能获取成功的话。那么,恐怕,你的一次次挫折和失败,便是你即将获得成功的预兆。

    我听了,亦会有同感。

    也会想起表哥丁健的故事。

    表哥丁健高中时因为姨夫的突然去世,而不得不辍学回家。然而,那时的表哥就已然非常坚定地确定了自己的人生方向。

    他说,一定要让自己在生活的磨难中不断历练,直至出人头地。

    表哥后来选择了南下打工。并无学历的他,在初到南方的那段日子里,亦是尝尽了苦头。然而,这些坎坷的经历,却并不能够打击到坚强锐意的表哥。

    他一边打工,一边自学。

    后来,表哥被一家外企录用。那家外企的老总之所以录用表哥,只是看中了他于困难和挫败的愈加勇猛和不肯妥协。

    表哥在被那家外企重用后,一路十分顺畅地行走。可谓事业一帆风顺,亦风生水起。

    更有闺蜜小桃的故事,在时刻地激励也感动着我。

    小桃自小父母离异。然而,她却并不像许多孩子那样,心怀怨恨与冰冷地与世界、与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对抗不休。

    相反,她总是心怀感激。她十分感激父母给予她的美好生命,也分外地理解父母的情感。

    在那样尚小的年纪里,小桃就已经显示出自己非常卓越的优秀品质了。

    她总是乐于助人,积极进取,毫无怨言。

    善解人意,亦温存体贴的她,在父母还在为那场婚姻而争争斗斗的时候,就已经十分懂事地去承担许多家事了。一边上学,一边安抚哀伤痛苦的父母,并且,那个时候的她,还学会了煮饭、炒菜、洗衣服,以及其他更多的,不该是她这个年纪所应该承担的家务活。

    大约也是因了这些看起来并不顺畅和谐的家事吧,小桃那时学习就更是刻苦努力了。她常常熬夜学习到夜深人静,也终于,她的刻苦与努力,换来了甜蜜丰收的累累硕果。小桃终以市上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全省最好的重点学校。

    大学里的小桃,亦是非常优秀的。她一边读书学习,一边勤工俭学。甚或,还利用闲暇的时间,自学了雅思。后来,小桃有了更加出人意料,也令人羡慕的未来。

    ——小桃出国了。她去了美国。更后来,小桃还定居在了美国。

    小桃是我闺蜜中十分优秀的一位。

    在后来,我与她的更多交流中,我终于明了:其实,一个人的成功,并不是偶然。

    在每个人成功的背后,都会有着一段艰辛也感人的故事。她们的付出,她们的刻苦与努力,我们,又能够看到或是理解多少?

    就像小桃,她的成功,便是她的不抱怨、不放弃,以及在艰难环境中养成的积极、乐观亦坚韧执著的个性,所使然罢。

    世人常会羡慕他人的成功,而总是忘却了去反思自己,提高也督促自己,更让自己在平凡的生活中,变得愈加不凡起来。

    也会突然地想起作家冰心的一句话:成功之花,人们往往惊羡它现时的明艳,然而当初,它的芽儿却浸透了奋斗的泪泉,洒满了牺牲的血雨。

    人生的道路,到底是平坦的少,崎岖的多。在平坦的路上,我们需要十分平和淡然的一种心境,而在崎岖的路上,则需要我们有更加豁达、宽阔的胸襟,以及愈加坚韧、顽强的毅力……如此,我们才可能会战胜人生道路上的许多坎坷和磨难。

    无论何时,在我们去做任何事情的时候,信心和努力亦都是必须具备的。

    我在自己的博客中记录下了作家冰心的那段关于成功的话语。我想,一定会有更多的朋友看到这段话的。它,亦定能激励更多的人——走向成功。

    【十月,清欢】

    何红雨

    十月的午后,我想起一个美人来。

    长长的发辫,总会编成麻花的模样,然后,搭在胸前,一个或者两个。也时常,会喜欢出去散步。

    那时候,大约是五年前吧,我和她总会在午饭后出去散步。

    许是出于对自尊的维护吧,没有她漂亮的我,在她第一次邀请我一起去散步的时候,竟拒绝得非常坚决。以为她会泄气,会不再邀请我,然而,她却仍旧坚持,并且连续6天都邀请我——走吧,出去走走吧!

    她这么说的时候,眼中满是真诚的温情。而她的声音,也是非常好听的,温软而轻柔,好似秋阳中的一朵美丽亦无限娇艳的花儿,在你看到的时候,总会感觉温暖和惬意。

    就这样,在她第六天邀请我的时候,我终于冲微笑的她点了头。

    出去走,确是分外美好的。

    天空蔚蓝而深远,是秋呀。所以,天空会异常得高远。云朵洁白且轻柔,细细看时,它们总是轻飘飘地驿动着。

    在一朵清雅素净的白色花儿前,我们站定。

    走吧,她说。

    可是,我并不想走,因为这朵花儿非常美丽,就像漂亮雅静的你一样……

    我这么说的时候,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可不是吗?眼前的她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的,清雅而素净,是完全的美好和舒适。

    那天以后,在她一直都在公司的那段日子,我们总会相约在每天的午后出去散步。

    许多花儿谢落,又盛放了。许多草色由枯黄转为新绿。天空也渐次清亮幽蓝起来。

    可是,有一天,她却说——奶奶病了,我必须要回老家了。

    送别的时候,正是北方一年中最冷的季节。漫天的雪花飞舞着,在呼啸的北风中,她和我做了最后的拥抱。在那个时刻,我感觉自己有些想要落泪。可是,看到她依然微笑着,很从容很坦然的样子,我便硬是将欲到眼眶的泪给忍了回去。

    在雪中,她愈加美好起来。一袭宝蓝色的长款羽绒衣将肤色净白的她衬得愈加灵动,而那些不断飞舞的雪花,则是盛放在她身边的圣洁花儿,一朵朵,一朵朵地,安静而悠然着飘落。在等车的那近乎半小时里,我疼惜地将自己的帽子和围巾卸下来给她,但是,她笑着拒绝了。不冷,真的不冷呢。她笑呵呵地说,声音依旧那样温柔动听,笑容也依旧那样甜美可人。

    于是,在她登上列车的时候,她便成了那天那个北方车站中最美丽的人!白白的雪花将她的乌发莹润得亮晶晶的,即使天色已经接近黯淡,但,她的那丝丝缕缕闪着莹润亮光的黑发,也依然是我眼中最美丽的风景,在那个漫天飞雪的寒冷冬天。

    以为一切的美好还在后面,以为这次分别还会有更美好的相聚。

    可是,一切都成了永远。

    所有的,关于我和她的美好,所有的关乎她的美丽便在那次告别之后幻化成了疼痛、苦涩亦永久的记忆。

    是在半年后的一天,听到她“离开”的。

    那是个雨天,亦有冷风呼啦啦地吹着。她去银行取钱,要给医院里等待手术的外婆缴费。可是,就在她走出银行不久,就被一把冰冷的匕首戳穿了后心。那是一个丧心病狂的家伙,为了还赌债而不择手段地抢劫,而她,亦成为那个无耻歹毒凶残杀戮的又一个遇害者。

    听说,她倒下去的时候,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她纯白的毛衣,而她手中的那把满含浪漫色彩的紫色花伞,则在风雨中飘飞而去……

    这是她的一个表妹告诉我的,关于她的死讯。

    是在整理她遗物时候,发现了她的那个粉红色日记本的。而翻开的几页中,竟记录着她与我一起散步,一起欢笑,甚至于最后别离的许多场景。

    ——所以,我才找到了你。好姐姐,我想,唯有你才是她短暂生命中最要好最贴心的朋友。所以,我要代她感谢你。谢谢你给了她生命中一段最美好的时光!……

    她的表妹说到最后的时候,也如我一样难以自己地流下了悲伤的眼泪。

    从未想过,有一天,平凡而淡然的自己,竟然能让一个已逝者记录进自己的日记本中。而一想起那段美好难忘的日子,竟也满是自责。早知如此,我真的就不会一次次地拒绝她了,也会愈加珍惜我们一起相处的那段时光。

    人生中,许多美好还在的时候,或者我们都不曾感知,也并不懂得珍惜。而一旦,那些美好忽然走掉,我们也才终于明了——生命中的每一段光阴其实都是分外美妙的。即使凄风冷雨,即使酷暑难耐,即使坎坎坷坷,也即使艰难跋涉……纵使属于我们的每一段路都布满荆棘或者冰冷孤绝,也可能,在我们的身边,会有着某些无限美好的景致。又或者,你的一次虽不尽甜美的笑容呀,都有可能会温暖一个人的心房。人与人之间,永远都不该互相漠视或者疏远,哪怕今生的交往清淡如水,亦是非常得难能可贵。

    有谁能预知未来?

    没有,没有谁。

    所以,把握好生命中的每一段历程。让生命中的每一朵花都尽情盛放,亦充满温情,于他人更多的温暖和快慰,才是人生感觉幸福快乐的事情。

    十月的阳光很美,一切都依然清淡悠远。

    在午后的温暖阳光下,我独自漫步于曾经和她一起走过的路段,亦再次看到了那朵美丽、清雅、素净的白色花儿。

    再次站定,我的眼前,是无限美好的花儿和她无比美丽的模样。

    十月,清欢。

    我喜欢,我亦怀念。

    清欢,即是她的名字。

    ——一个我总会在十月的午后,想起的一个美人。长长的发辫,总会编成麻花的模样,然后,搭在胸前,一个或者两个。也时常,会喜欢出去散步……

    可是,她却已经离我,远去。

    【冬无言】

    子薇

    人至中年,渐至懂得了讷言的魅力聒噪的讨嫌。无言,在这里,是少言寡言或者干脆就是讷言的意思:犹如林语堂所推崇的——绅士的演讲,应该像女人的裙子,越短越好;又好比王家卫的电影画面,极其简约,你是一个镜头都不能错过的,否则,便会陡然生出衔接不上的窘迫;若以行文比拟,冬季深谙留白的技巧,你若是懂它,往后想象展望,那便是铺天盖地的丰美景色——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

    简约的人事物景,是我所喜爱的,与冬相若,冬天寡言少语,可以一语道出本意的,绝不多出一个字。当然,在行文上,多数饶舌的,都是因为功力不够,原本可以一言蔽之的,却繁复地来了好几个回合。萧红的文风颇有饶舌之嫌,但她的绝妙之处在于,你读她那穿梭忙碌的文字,一点都不觉得不耐烦,那是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在我们面前稚声稚气地叙说,让人或者陪着她笑,或者陪着她哭,极富代表性的文字,在茅盾作序的《呼兰河传》里。人是有气场的,万事万物也都是有气场的,繁复的文字正好暗合了肖红的气场,滋生出无边的繁华和绚丽。这是她的修为而致,也是缘之一种。

    我喜欢方方正正简约端庄的汉字,它们一点一点无序地走进我的灵魂深处,给我以慰藉,给我以呵护和温暖,尤其是这样的寒冬。不敢想象没有文字的生活,我会否疯掉,对于文字,我可以不写,但绝不能不读。床头总摆着几本书,隔阵子便换了脸孔,没有喜新厌旧的意思,只是,我如同一个赶路的人,我得往前走,往自己没有走过的地方走。有些汉字在芜湖地名里的铺排组合,简直令人抚掌叫绝,宝塔根,箱子拐,扁担河,火龙岗,凤鸣湖,龙窝湖……倘若将它们译作别国语言,还有什么风采可言?大约如同一个美艳水灵的女子,不小心走失在了茫茫荒漠里,只剩下憔悴支离,还有不安和惶恐。

    植物的芬芳都被收敛折叠进土壤里,深冬,让人怀念近乎荒芜着的田园——麦子油菜的种子,睡在土里,正蕴藏力量,蓄势待发。我们百无聊赖,少不了拿山芋去消磨大把的时光——单位食堂里的中餐,除了饭菜,蒸透的山芋业已隆重登场;山芋片煮稀饭;火烤山芋;山芋粉搅成糊用油煎了待冷却切成块,红烧排骨抑或放进牛肉火锅里任其四下翻滚;煮熟的山芋去皮捣碎摊薄切成条或角,晒干炒熟,又脆又香;柴火熬制山芋糖稀,它是炒米糖、芝麻糖、花生糖、糖豆子不可缺少的配料……

    冬天的水也在做减法,它是于不知不觉间被风干的,江河湖海里的水一寸一寸地缩下去,我们的皮肤总是没完没了地缺水,唯有鼻涕匪夷所思地多起来,一不留神便不自觉地淌下来,年幼的孩子全无美丑概念,拿袖子一擦,或者干脆伸出舌头去舔,竟至嘴唇周围的皮肤赤红皲裂,疼了哇地张大嘴巴,哭起来,粗心的大人这才惊觉。白日一天一天地短下去,黑夜一天一天地长起来,及至冬至这天,达到极限,而后,白日一天一天地长起来,黑夜一天一天地短下去。说起来,吃了冬至面,一天长一线,而我的母亲在冬至这天早上,一定要做汤包般大的汤圆,还有炒麦粉粑,萝卜白菜心,给家人吃,也祭祖。冬日宜吃糯米食,它是暖性的,月子里的女人,吃糯米蒸熟晒干炒制的香喷喷的炒米,拿鸡汤泡上,上好的调养身子的补品。

    冬的步伐深沉稳重,寒风时而凛冽,是从北边刮过来的,力量在骨子里,带着北国的沙尘气质。我们尚未下班,路灯已经次第亮起,紧随着的还有霓虹闪烁,万家灯火。一辆辆汽车长龙似的往前挪移,让家庭主妇的我们的心快于汽车的步伐,腾空而起,往家里赶去。夜晚,楼上人家的孩子在练习古筝,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练,是清寒的,也是简洁的,与冬的气场吻合得天衣无缝,让人陷入深不见底的荒芜境地里,不知不觉间峰回路转,渐至抵达无边的开阔境地。

    在描写冬景的古诗里,我爱极柳宗元的《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一幅简约的垂钓雪景图,意境素朴却又高蹈大气,如此境界,倘若穷尽一生终可抵达,也算不枉世间走一遭。

    冬行至此,我们有了隐约的期盼,一场瑞雪何时降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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