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哈顿情缘-盘上的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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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的彼得斯小姐最后看了一眼餐桌,桌上点缀着极富装饰效果的秋叶,她又确认了席位卡都已摆放到位。路过音乐室的时候,她匆匆照了照镜子,看到脸颊上的红晕后露出了微笑。她来到雇主那个发福的女主人身后谨慎地站好,恭候陆续到来的宾客。她注意到今晚众位宾客聚会的主角那位年轻的爱尔兰男士开朗热情,很显然心里也倾慕其俊美的容貌。现在,她正一声不吭地坐在餐桌边她的座位上,心里暗暗揣测,不知那外来客会如何看待他们这群人。

    要说坎顿太太家的晚宴向来沉闷无聊,对这位可敬的寡妇来讲是有些不公平的;不过,尽管烹饪水平一流,而且宾客都精选自社交界的核心圈子,但不可否认的是,菜品的种类有些单调,讨论的话题也缺乏新意。不过那天傍晚在座的宾客当中,有几位却是首次荣幸受邀来到这上层人士的宅邸参加晚宴。九月刚过,大多数社交名流都还在城外避暑之地流连忘返,因此,当坎顿太太突然收到曼宁顿勋爵为潘切斯顿勋爵的弟弟吉尔伯特·巴里阁下所写的介绍信而不得不设宴招待时,她一度为补足宾客人数头疼不已。她听说,这位英俊的爱尔兰人在莱诺克斯颇为成功,所有的女孩都为之倾倒。曼宁顿在信中写道,这位年轻人酷爱造访贫民窟一类的地方,并提到他一直住在汤恩比馆[1]里;因此,他恳求女主人把他介绍给纽约的那些热衷于提升下层社会状况的人士。

    正是因为曼宁顿勋爵信里的这句话,坎顿太太才邀请了小说家鲁珀特·德勒伊特,因为她恰好读过他的一篇文章,描写的是居住在意大利区里的那些可怜人身上发生的故事,她觉得要是巴里先生想了解纽约贫民窟,鲁珀特·德勒伊特一定能解答这位爱尔兰青年的所有问题。同时,她还有幸请到了吉米·苏达姆夫妇;她知道吉米太太对穷人十分关心,经常充当女资助人什么的。最后,当年轻的彼得斯小姐进来抄写邀请函、核对支票簿、回复堆积如山的信件时,坎顿太太检查完宾客名单,一言不发地盯着这个年轻漂亮的秘书看了一阵,说:“要找准并请到主宾想见的人可不那么容易。彼得斯小姐,要不你也来作陪吧?你不是参加过那种组织吗?叫什么来着打工女孩俱乐部是不是?”

    “我自己就是个打工女孩,对不对?”彼得斯小姐回答,“而且,能有事干我就十分高兴了。”

    “要是德勒伊特先生对这些人有什么不了解的地方,你可以跟他讲讲。一位爵爷的弟弟居然会为大西洋这边的这种事情操心,多荒唐啊,是不是?”坎顿太太回应,“那就这样定了。”

    尽管这位南方女孩不欣赏女主人提出邀请的方式,但她并没有拒绝,反而乐得借机重温一下过去的奢侈生活,自从她赚钱谋生以来,那种生活就离她远去了;就这样,十月的那个傍晚,她默默地坐在那张餐桌旁,对面就是吉尔伯特·巴里和鲁珀特·德勒伊特。她好像没有注意到年轻的爱尔兰人不止一次带着明显的仰慕神情向她望过来,还千方百计地诱导她加入谈话。

    鲁珀特·德勒伊特一个人滔滔不绝,这让彼得斯小姐感到恼火。他的嗓音很刺耳,让她心烦意乱,她也十分嫌恶他使劲撅着方下巴的样子。她听着他口若悬河,虽然说不上自吹自擂,但让人觉得他比别人懂得都多。他确实能时不时地描绘出一桩极具画面感的事实,因为他有着记者的敏锐眼光。他还有新闻工作者那种无忧无虑的天性,在他的喋喋不休中充斥着对现实状况的多种荒唐误读,以至让她想起了一个嗓子不错却难免跑调的歌手。

    “我并不想装作自己把纽约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摸了个透,”他说,“不过说起对我们这座多语混杂的城市的研究,那真是令人着迷呀,你钻研得越深入,就越有可能获得不可思议的发现。你知道我们这儿有个意大利区吗?”

    这个问题大概是冲着不列颠客人问的,但回答者却是吉米·苏达姆太太。

    “当然知道了,”她说,“谁没读过你写的那个惊心动魄的故事?那个故事有个吓人的标题《死地之景》。”

    听到这位如此貌美的女士、如此高端的社交精英这样夸赞自己的一篇文章,作者脸上流露出骄傲的神色。

    吉米·苏达姆先生向坐在他右边的坎顿太太侧身说道:“真搞不懂我太太是怎么做到的,是吧?你瞧,她什么事儿都落不下什么书都读什么都知道。”

    “我并不是有意想让您回想起我写的那篇小玩意,”德勒伊特继续说,那副自鸣得意的样子让年轻的彼得斯小姐恨不得用大头针扎他,“这并不是重点,不过我确实下到意大利区待了两天,为写文章亲身领略那儿的地方特色。不过有一点您不知道,我敢说在场诸位都不知道,那就是,这座城市里的部分土壤是从意大利运过来的。”

    “真的呀,”不列颠客人评论说,“那倒的确很有意思。我猜,这是出于某种宗教动机吧正如中世纪的某些教堂墓地会使用从圣地巴勒斯坦带回的泥土一样?”

    “这无疑是个更浪漫的缘由,”说书人解释道,“不过真实原因恐怕十分无趣。纽约这里的意大利土壤是作为压舱物带过来的,那些船过来是要把这里出产的面粉谷物运回去。哈莱姆区[2]那边有很多很多地块都是用这种压舱物填埋的主要是石头,但也有一些泥土。”

    “辉煌的热那亚为纽约帝国城奠定了地基,”年轻的爱尔兰人用略显华丽的辞藻说道而彼得斯小姐猜测德勒伊特已在心里记下了这个人物的特点,以便日后详细刻画。“那么,纽约城下方是否也像那不勒斯一样藏着一座火山呢?说到火山,好像欧洲每座伟大的城市都有火山。你们这里有没有贫穷、悲惨、不满的劳苦大众在怒火中烧,就像在巴黎公社领导下闹得沸反盈天的那群人一样?我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个。”

    “我们这儿有自己的魔鬼大锅,你说的是这个意思吧,”德勒伊特回答,“而且我们这儿有来自全球各个角落的人,都在帮这口大锅保持沸腾。我们这儿有上千的俄罗斯犹太人,他们的生活方式和在栅栏区[3]的时候别无二致。我们这儿的中国人多得足以维持一家中国戏院的运营。我们这儿的叙利亚人实在太多,他们已经开始为自己抢占某些街区。我们这儿的爱尔兰农夫胆小又多疑,他们就算到了鬼门关也不愿意去医院,因为他们坚信医生都会备一瓶毒药,碰到麻烦的病人就让他们喝下去。”

    “我觉得他们住在宽敞的医院比待在闷热狭小的出租屋里会舒服得多,”吉米太太说,“况且他们在自己家里也得不到像样的看护呀,对不对?”

    “穷人是最不讲道理的一群人了而且还忘恩负义,”苏达姆先生补充道,“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在自己的出租屋里可没你想象得那么糟糕,”德勒伊特解释,“如果有人生病了,会有别人帮忙照顾孩子。”

    “普天之下和衷共济的母爱啊,”吉尔伯特·巴里议论;彼得斯小姐估计那个说书人又在心里暗暗记下了这句话。

    “他们真让人无法理解。”德勒伊特说。

    “为什么呢?”彼得斯小姐隔着桌子冷不丁问了一句,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年轻的爱尔兰人露出鼓励的微笑,这位漂亮姑娘之前不肯发言似乎让他一直感到惋惜。

    “你问他们为什么让人无法理解?”说书人重复道,“我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是难解之谜,全都是,而我也不打算搞懂他们了。”

    “难道不是因为你坚持用那样的眼光看待他们,把他们看成陌生的野兽吗?”年轻姑娘继续说,“你谈论他们的方式,就好像他们和我们截然不同。但他们和我们并无不同,不是吗?他们和我们一样有感情;他们和我们一样,也会恋爱,结婚,争吵,死亡。出租屋里的罪行并不比城市别的地方更多你别忘了住在出租屋里的人远远多于住在别处的人。那里的欢乐不比别处少,悲痛也不比别处少。我认为,那里的幸福跟别处一样多,而乐趣则多得多。他们并不是低等动物;听到别人那样说他们,我就气得发疯。不管怎样,他们都是人如果你无法理解他们,那是因为你就没打算把他们作为平等的人来对待。”

    “我也这么认为,”爱尔兰人表示赞同,“我们必须在人道的层面去关怀他们只有那样才能让他们敞开心扉。”

    “我们凭什么指望人家对我们敞开心扉呢?”彼得斯小姐继续说,“我们自己也不对陌生人敞开心扉呀,是不是?”

    “千真万确,”巴里承认,“有时候我会觉得,我们随随便便闯入一个穷人的屋子是不是太无礼了。我想我们可不会欢迎他闯进我们自己的房间。

    “我觉得你的这个提议倒十分有趣,”吉米太太宣称,“我会满心欢喜地期待五岔路[3]派遣传教士来第五大道[4]的那一天。”

    “多荒唐的念头!”坎顿太太嫌恶地叫道。

    “拜托,”爱尔兰人回道,“我否认这个提议是我提出的;但它并没那么荒唐真的不荒唐。他们能教给我们许多东西。我还真说不准,到底是他们能向我们学到更多东西呢,还是我们能向他们学到更多东西我真的说不准。说起基督教精神实践的基督教精神‘这些事你们既作在我这弟兄中一个最小的身上’之类的我觉得吧,在穷人中有这种精神的比富人要多。”

    “如果你想目睹纽约底层生活的生动画面,”德勒伊特插嘴道,“那你一定要找个机会去看看盘上的蜡烛。”

    “盘上的蜡烛?”巴里重复道,“我从来没听说过。”

    “听起来像是迷信传说的标题,那种从欧洲移植过来在美洲幸存下来的迷信。”吉米太太说道。

    “这不是迷信,只是一个习俗而已,”德勒伊特解释道,“至于是不是移植过来的遗风就不知道了。要知道,我自己从没见过这种东西,我只是听人说起过。我听说在出租屋片区,要是哪家人交不起房租被房东赶了出去,少得可怜的家具也都被扔到人行道上,他们不知道当晚可以去哪里过夜,这时候就会有一个邻居拿出一支蜡烛,点上,立在一个盘子上,然后托着盘子站到人行道上去;看到这个迹象,大家就都知道有个家庭陷入了痛苦的不幸之中,路过的人都会往盘子里丢几个硬币,直到积攒了足够的钱来还清拖欠的房租,让那可怜的母子回到出租屋里去。”

    吉米·苏达姆太太苦笑一声。“那种事情在切里山[5]还有可能发生,”她说,“但是在默里山[6]绝无可能,对不对?想想看,一个破了产的百万富翁站在街角,手托银盘,上面放个小灯泡,指望路过的千万富翁给他扔一两张支票去付清房租,这也太荒诞了吧!”

    “我还以为给你们描绘了都市生活中的新奇一景呢,”德勒伊特笑答,“但您一开这样的玩笑,就把整个画面都糟蹋了。”

    “这真是非同寻常,”巴里说道“确实非常奇特。‘一只小小的蜡烛,它的光照射得多么远。’[7]我觉得这个习俗并非是从爱尔兰或者英格兰传过来的至少,我没有听说过任何类似的事情。”

    “我听一个爱尔兰老妇人抱怨过,说这里对租客的法律比她故乡的要严厉得多,”彼得斯小姐语气坚定,紧接着以那位爱尔兰老妇的口吻补充道:“‘在那边儿呀,租客们一定会联合起来抵制房东,他们一定会的,兴许还会朝房产中介开枪呢;但在这儿是办不到啦这儿有警察,这帮倒霉玩意!’”

    “你见过盘上的蜡烛吗?”巴里隔着餐桌问她。

    “从没见过。”她回答。

    “那你听说过吗?”德勒伊特问道。

    “今晚是第一次听说。”她回答。

    “你不会是说,你不相信有这种习俗存在吧?”吉米太太问,“那我们的幻想岂不是一个接一个地破灭了。”

    “我当然不知道了,”女孩回答,“我在那边工作的时间并不长去年二月才开始的。不过这听起来像是假消息,我以前当记者的时候,我们在报社里常这么说。”

    吉米·苏达姆太太今晚是第一次和彼得斯小姐见面。这时,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姑娘,很想知道曾经当过记者,现在和穷人住在一起,又居然在坎顿太太家出席晚宴的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此时,女主人正在向苏达姆先生低声介绍说彼得斯小姐是个南方姑娘,出身于好人家,以前常常用“波莉·珀金斯”的笔名为《每日播报》的周日版写稿子,但她去年冬天辞掉了那份工作,来到这里给她当起了秘书。

    “假消息?”爱尔兰人兴冲冲地重复道,“这是你们那种美式英语,对不对?我得把这个记住。假消息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意思是子虚乌有的事物,”德勒伊特解释道,声音里透出一丝酸涩,“彼得斯小姐并不相信有盘上的蜡烛这回事,但她太客气了,不说我讲的故事是瞎编,所以才说它是假消息。”

    “哎呀,德勒伊特先生,”她回敬,“你自己还当过报社记者呢!”

    “说起你们的报纸,”巴里插话,“我必须承认,让我有些困惑。那些报导都非常精彩,非常及时,非常吸引人;但你永远不知道报纸可不可信,对不对?有时候报纸干的事真是糟糕透顶。”

    “你恐怕会发现,连美国人也没有几个会为我们的报纸辩护,”说书人说道,他总是对曾经当过记者抱有一丝羞愧,“不过,你刚才想到了什么糟糕透顶的事呢?”

    “实在是匪夷所思的事,你知道,”爱尔兰人解释道,“比如这样的一件事。大约一二年前,有人给过我一份你们纽约的报纸我记得好像是《每日播报》。我兴致勃勃地看了一遍,就像在看描写某个奇特的野蛮部落的文字一样,明白了吧?真是太离奇了。”

    正当客人直言不讳时,年轻的彼得斯小姐恰好捕捉到了端庄的吉米·苏达姆太太的眼光,两人会心一笑。

    “最让我震惊的是,”巴里继续说,“某个特约记者写的一篇长文,题目用大大的字母”

    “那叫爆炸性大标题。”德勒伊特解释道。

    “爆炸性大标题?”爱尔兰人重复道,“这名字真是太贴切了。爆炸性大标题真有意思!这篇文章有个很大的爆炸性大标题,讲的是一桩自杀案如何被查得水落石出。好像是有个工人阶层的穷姑娘陷入了麻烦,她不想给家族蒙羞,于是跳进了这儿的河里哈得孙河,对吧?她精心筹划,以求不留下任何线索,免得被人发现。但她万万没有料到,这个特约记者有着恶魔般的机巧,会把事情查得水出石落,而这个记者也是个女人至少我猜是个女人,因为文章署名‘波莉·珀金斯’。”

    吉米太太发现血液涌上彼得斯小姐的面颊,这个南方姑娘的脸红得就像装点这两个女人中间的桌布的枫叶。她还注意到鲁珀特·德勒伊特正带着掩饰不住的尴尬神色瞪着前面的盘子,而坎顿太太则有点坐立不安。

    “报导称这个可怜人的遗体被送到了太平间,”巴里继续说,“但是没有人认领,于是县里出钱把她埋了。就在这时,这个记者使出了她那恶魔般的诡计。她猜测女孩的家人一定想亲眼目睹遗体葬在圣洁之地的过程,于是下葬那天她也去了。她果然猜中了,有两个身穿黑衣的女人在那里,正是那个可怜姑娘的母亲和姐姐,她们以为没人认识她们,监视她们,所以毫不掩饰她们的悲痛。而这个密探尾随她们到家,查出了她们的名字,然后把整个事件都登上了报纸!我估计这伤透了母亲和姐姐的心,她们原以为死去姑娘的羞辱已随她的遗体被深埋地下,却发现羞辱又重新找上了门。我不否认这位女密探展现了极大的才能;但这是多么可鄙的事呀!冒险去伤害两颗慈爱的心却又是为了什么呢?”

    爱尔兰人提出了这个无法回答的问题,于是整个屋子陷入短暂的沉寂。随后,彼得斯小姐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这就叫‘抢先报道’。别的报纸都没有这条新闻,”她说,“而撰写那个故事的记者得到了每周五美元的加薪。”

    “诚然,这是她应得的。”巴里回道,“可我觉得她拿到的是带血的钱。”

    “我现在也这样认为,”彼得斯小姐回应,“我当时要是这么想就好了。我写了那篇文章,这就是我现在和穷人同住的一个原因,是为了尽量弥补对他们的亏欠。当然,我不能抹去我做过的错事;但我愿意尽力。”

    屋里又是一阵沉默,最后吉米太太打破了沉默,转头去问坎顿太太是否会在马匹展览会上置办一个包厢。

    等女士们离开餐厅之后,巴里在苏达姆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那个漂亮姑娘叫什么名字?”他问,“彼得斯,是吧?她竟然告诉大家她就是‘波莉·珀金斯’,要我说她还真是十分勇敢呢,对不对?我喜欢她;她真是好样的!而且她那一头浅发也相当迷人呢,不是吗?”

    (1897年)

    译注:

    [1]汤恩比馆(T·ynbee Hall):1884年创立于伦敦,旨在团结社会各界的有志之士参与社区改革,做出反贫穷的努力。

    [2]哈莱姆(Harlem):纽约的黑人区。

    [3]栅栏区(The Pale):18世纪末,沙俄政府在边远地区划出的犹太人聚居地,以限制犹太人的活动。

    [3]五岔路(Five P·ints):位于纽约曼哈顿下城,是爱尔兰移民众多的贫民窟。

    [4]第五大道(Fifth Avenue):纽约的高级住宅区和名媛仕绅聚集的场所,后逐渐形成高级购物街区。

    [5]切里山(Cherry Hill):位于纽约附近的新泽西州。

    [6]默里山(Murray Hill):纽约曼哈顿的一个富人区。

    [7]引自莎士比亚《威尼斯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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