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人生-绝镇佳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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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丈夫脸的笑容消失了,眼睛里流露出儿分不满,儿分不安,沉重地翻过身,把脊梁丢给她。

    夜里,她仿佛觉到肚子上有什么东西爬行,用手想推开,却触摸到丈夫的手。睁开眼看,丈夫坐在床匕两眼呆呆地望着手抚弄的那片洁白。

    说不明白是骗人的。她从丈夫的言行里,看出了丈夫的心思。他是想要孩子了,而且心情十分迫切。他为什么吃了二十副中药,她也隐隐明白了。可是,她怀疑丈夫吃的药来历不明,不定中用。但她没有点破,可是,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丈夫的态度变化更大了。

    那天下午她来了例似。丈夫晚上睡觉知道了,突然瞪大了眼睛,恶狠狠地望了她阵。接着就拚命抽烟,支接支,呛得她喘息都卜分费力。那夜,丈夫翻来复去睡不着,叹息声接声。好像有话要说,然而终于没有开口。

    唉,何苦这样折磨自己呢人活着固然要生儿育女,传宗接代,但这并不是生活的全部内容。既然是患了讨厌的病,又不能医治好,狠狠心把这苦果吞下去就是了。没有儿女,生活多了片空白,但并不意味着生活失去了意义。是的,在咱们这个地方,没有儿女的人被人瞧不起。咱又何苦非让别人瞧得起。再说,咱们可以收养个孩子,把他抚养长大,等咱百年以后,逢年过节有人到坟前添把土。如果他有了出息,也不会忘了咱们的恩。只因为不能尘养儿女,就这样每天每夜苦苦折磨自己,弄得夫妻生活阴影浓重,对切都失去信心,又有什么意义呢人来到世上,绝不单是做生儿育女工具的这些话,她不知想了多少回,几次想对丈夫说,话列嘴边又咽了回去。

    丈夫曾经离过婚。他对她说过离婚的理由,是因为那个女人生活作风不检点。她开始相信丈夫的话。后来,她从些亲邻的谈吐中,慢慢明白了些真相,是因为那个女人不能生育。她对丈夫因此而离婚不满。那个女人不仅是你的媳妇,而是个人。你把她做为生儿育女的工;具,不能满足你生儿育女的需求,你就像抛掉支烟头似地把人扔了。你心目中还有点人的位置吗她也同时感到惶恐,万我也不能为他生儿育女,下场也就可想而知了。和这种男人起生活,心灵的负荷多么沉重啊。

    又是两个月过去了。她还是没有怀孕。丈夫勺情绪坏透了。阴云密布的脸上终日见不到丝笑容,动不动就发脾气,摔碗撂盘子。但是,他却没有像以前那样对她挥拳头,看得出他是自己同自己呕毛,内心有种自卑,内疚感。而她的忧患预感更加强烈。丈夫定是得的不育症他是三辈单传的独根,求子的心情可以理解。现在,他的努力全都成了泡影,内心深处怎能不痛苦呢夕也不知该怎样劝慰丈夫,心里有些话,但难以启日。夫妻之间的感情淡芯了,交流少了,有些话自然不愿说。她不知自己应该怎么办,丈夫患了不育症,意味着她今生做母亲的愿望破灭了。她的身边不会有儿女欢乐的笑声,也不会有感情的富足了。离婚吗万万不行。别说因为这点离婚的理由不充足,就是在父母兄长面前也讲不通。你是个女人,既然嫁了丈夫,就得铁心辈子。背叛丈夫是大逆不道的。在众人眼里,离了婚的女人地位是卑贱的,漫长的生活岁月中艰难和困苦,不平和不幸的沉重会压得你喘不过气来。不离婚,就这样生活下去吗本来感情就不富有,她曾想过等有了儿女,感情也许就会好起来。而今后漫长的生活岁月中,荒凉和冷寂,贫穷和空白,也会折磨得感情辛酸。唉,人生难。女人的人生更难。

    柳儿曾回过次娘家,见到早她年出嫁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妈妈的姐姐。她把自己内心深处的苦痛向姐姐讲了。姐姐听后,沉默了好长时伺,句明确的回答也没有。柳儿明白了,姐姐不回答的原因是:就是姐姐在这个位置匕也是无法做出选择的。

    切只有听天由命了。

    柳儿做好菜,丈夫回来了。不知什么原因,池今天兴高采烈,见了柳儿亲亲热热的,脸上的愁云全都消散了。柳儿奇怪,却不好问。夫妻之间缺乏感情,但有种和睦也是应该的,于是,她也跟着有了欢愉。

    今晚来的客人你认识。

    柳儿不知丈夫所指。嫁到小镇上两年多了,因为丈夫管得严,她很少出入大街小巷,街坊邻居很多人仅仅是面熟,没有任何交流;她认识的人太少了,特别是男人。

    沈富贵看出妻子的疑窦,开门见山地说:我今儿个请的是理发店的朱二平。

    柳儿认识二平。他是她大哥的同学,曾经去过她娘家几趟。她对朱二平的印象很好。他不仅相貌出众,且知识渊博。虽然没有深谈过,但从哥哥的赞誉中,从小镇上人们的评论中,她知道朱二平很多很多事情,也很佩服池的才华和为人。丈夫与朱二平从来没有过交往,有儿回,她提出到朱二平家串门儿,丈夫都粗暴地制止了。丈夫对朱二平有些不满,而这种不满是出于种嫉妒,因为他在小镇人心目中的形象远不如朱二平的高大。朱二平的优点,是他拥有的所有金钱物质也换不到的。丈夫请朱二平做客,太令人莫名其妙,口了。她费尽心思猜着丈夫请朱二平的动机,怎么也找不到答案。

    朱二平如约而来。他和柳儿照面,两人都愣怔住了。目光对视了阵,脸上都泛起了亲热的微笑。

    二平哥,你是稀客,今天哪阵风把您吹来的柳儿用玩笑的口吻说。

    您这是大庙,俺进不来。朱二平笑了。

    沈富贵的脸上却露出丝不满。奶奶的,你朱二平说些啥大庙小庙的,不是在骂人吗我这是庙,言下之意我就是和尚了。

    柳儿忙着给朱二平泡茶,把茶摆好。她想到卧室里去。男人们喝酒,女人并不能偎桌的。丈夫喊住了她,本正经地说:柳儿,二平不是外人,咱们起坐。你也陪二平喝两盅。

    柳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就坐那边吧沈富贵指着朱二平邻近的张折椅说,辈子同学三辈子亲。二平和你哥是同学,理应和咱是亲。以前我不知,昨天听你说才知,使我后悔不迭早不请二平来吃饭。

    丈夫在说假话。柳心里最清楚。她哥带她来相亲的时候,就是在二平家吃的饭。你沈富贵当时也作陪了。眼下说这话骗人,还谈什么亲不亲的。相处两年多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德行吗用着谁,甜言蜜语,亲亲热热,甚至当老子敬待。用不着谁,丢在边,冷落不说,有机会还踩人家。我说过儿次到二平哥家玩玩,你都不让,骂人家不是好东西。不是好人,你何必花钱请人家的客保准又打二平哥什么坏主意了。

    两杯酒下肚,柳儿的脸上飞起了两片红霞,本来就俊秀的脸庞更加妩媚了。朱二平的目光不住地停留在她脸上,柳儿也隐约感觉到了,像夏日午后的太阳,热烈而火辣。她羞怯地低下了头。对于她的美称,她也略有所闻。什么绝镇佳人,小镇第夫人,她听后心里曾经产生过许多联想。小镇上的人们只看到她长得美,嫁给了个大富翁,不知道她内心深处的隐秘。她甚至想过用绝镇佳人的美名,在小镇上干番事业,就是当镇长也愿意试试。只是丈夫管得太严,她无法把自己心中更美的东西发挥出来。

    我这个人思想虽不多解放,但也不保守。沈富贵说,比如对柳儿,我就不像其他男人对媳妇管得那么严。她可以自由出入,大量读书,我还想在小镇上办个公司,让她出来做经理。

    贵哥,你说到能做到马朱二打断沈富贵的话问。

    你这是什么话沈富贵既有儿分不满,又有儿分惊讶,神气地说:你又不是不了解我这个人,从来不说假话。真的,柳儿有知识,仃能力,让她办个公司,当个经理还是响当当的。只是,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业务。

    合适业务有的是,关健在子你让不让柳儿干。朱二平说话直来直去,咱这儿有山,料义好,搞个采石公。

    司不就很好吗了。

    采石公司,不行不行沈富贵又是摇头又是摆手。

    柳儿怎能经营这种公司呢。

    柳儿坐在旁,想笑,笑不得;想说,张不开。

    朱二平沉吟了片刻,说:浸下有项事业可以办。小镇上还没家幼儿园,如果用你这楼下几间房子,办起来,定很受欢迎。凭柳儿也定会办得红火。

    柳儿心动,刚要开口,见丈夫脸色略带阴沉,又把话咽了回去。二平的话又刺痛了你。幼儿园,就是孩子们的天地。接触到孩子,你心中的隐痛必然发作。其实人家又不是故意揭你的疮疤。到底还是二平有见地,想得也周到,合理。这么多间房子,空闲着不如利用起来,办个幼儿园,终日听见孩子的笑声,心里也安慰踏实。

    沈富贵呷了口酒,叹息声说:是别人的,咱见了瞎眼热。

    柳儿的脸上掠过丝淡淡的忧愁。

    朱二平假装不解地笑了笑。

    沈富贵觉得失言,马上改口说:侄。

    生活也有意义了。别人的孩子再好也己的好我这些房子是将来留给孩子的。要办个什么班,不出年房子就糟塌得不像样了。

    酒桌上的气氛趋向阴凉。

    朱二平沉吟了片刻,笑着说:富贵哥,你是咱小镇上的富户,头面人物,有件事想征求你的意见。

    沈富贵望了柳儿眼,有点洋洋得意,意思说,你瞧见我沈富贵的名望地位了吧占高兴,喝酒也来了劲,接连和朱二月二干三朴酒,两人的脸都泛起了全以朝。沈富贵本来就不能喝多最的酒,二杯酒葫:,舌头不当家了,说出的活也没有把门的({也只看见朱二平和柳儿的脸上会儿阴云密布,会火晴空朗创;会儿惊愕;会儿不解,至于自己说了些什么话,甚至全无记忆了。大概柳儿坐不住,起身走了。

    沈富贵说:二平弟,大哥想求你帮个忙你能让我生个儿子你说了么条件,我都答应柳儿听见丈夫语无伦次的活,心里引起了强烈的震憾。什么东西喝醉了酒胡言乱语,亏你说得出。哪有清别人帮忙生孩子的什么我的地好,可是我没有种子这话是什么意思,缺德要不是看着朱二平的面子,我非扇你儿个耳光不行。天下也找不到你这种男夕你不要脸皮,干吗还要污辱我我是你的媳妇,是个人,不是专供你生孩子的工具。就算是工具,也是你沈富贵的,你把我转借给别人,不是欺负我污辱我吗沈富贵呀沈富贵,你怎么想起来这个主意。你把俺杉儿当成么东西了。

    柳儿想着,泪水如泉涌。她心中,阵阵隐痛,阵阵酸楚,阵阵惶恐:。她离开了酒桌。离婚,真的要离婚,我不能让你这样低靡地出卖我,这样无情无义池践踏浅。可是,用这样的理由离婚,岂不终生让人嘲笑。唉,我柳儿时糊涂,听了父母五长的话,嫁给了这个无情无义的男人现在该怎么办呢他找二平哥来喝酒,谈这神事,是什么目的难道他是想不,二平哥会答应吗沈富贵你倒有心计,借平也想借好神。二平哥有文化,有教养,有思想,有能力,又是相貌堂堂。他的宝贝儿子长得漂亮,聪明斥泼。可是,可是这能号玩笑的话叫:敞这种事情,对二平哥也短仲污辱。假如二平哥真的答应哥不会答应的。他不是那种人。但是,但是记起卡,二平哥早就对伐有意,还是他刚::始讨媳妇的时候,曾向找家提过亲,要讨我做媳妇。我哥哥是答应的,他了解二书哥。可是,父母嫌二平哥家穷,不能帮大忙拒绝了这门亲事。她是后来听姐姐无意中说出这件事的,也没往心里放。嫁到小镇上来以后,二平哥见过找几次,每回见面都亲热得不得了,隐隐看得出他对我嫁给沈富贵有点不满。听说他和媳妇不和睦,经常闹矛盾,究竟为什么也不知道。在她心月件,二平直是位值得尊故的兄长。她也曾经想过,如果当初嫁给二平,卜子,定会过得美满,心灵也定会富足的。但那只是短暂的瞬,且还伴着内疚。万万没想到,丈夫要做这种缺气德事,而且选户了二平哥。要是二平哥答应了,我怎么办。

    柳儿的心情矛盾,痛苦,正坐在屋里流泪,二平走了进来。柳儿愣,猛地站起来,眼中喷出愤怒。二平哥,我直尊重你,把你作为兄长对待的,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格低下的人,沈富贵几盅酒把你砸昏了头,你竟然真地答应了他。伪;来干什么,你难道不知道那样做,对你讨我都是种污辱吗假若你敢走进我,我决不会客气的。

    朱二平确实有几分醉意了。他也万万没有想到沈富贵会向他提出这样的要求,而且当着柳儿的面。沈富贵呀沈富贵,你疯了,你醉了你混蛋柳儿是你的媳妇,你这样做对得起谁对你媳妇是种污辱,对我也是瞧不起。你把你媳妇和我都当成了你要传宗接代的工具。要不是在你家里,我非得狠狠揍你顿不可你可以小瞧我,不该小瞧你老婆。她是个好女人,嫁结你已经委屈她。你再不把她当作夕待柳儿丫巨哭吧是的,她矶实够难过的了。我该去劝劝她。

    朱二平从柳儿敌视的:光中,看出柳儿在怀疑他,于是停:脚步。唉,才光知生气,没想该怎样劝慰她,我突然闯进来,柳儿还不知怎样怀疑我呢柳儿生气时也讨人喜爱,目光虽然因愤怒而强烈,如火,火也暖人。白嫩的脸透出红晖,如荷花出水,两颗晶莹的泪珠恰似在荷花上闪烁。股难以遏制的冲动使朱二平浑身颤抖。不,不能,我不能刘不起柳儿他转过身就要走。

    二平哥柳儿喊,声音有点颤。

    二平站住了,但没有回过头来。

    柳儿欲言又止。二平哥,刚才他说的那些你全听见了。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当初,我就不该嫁给他,如果是嫁给了你,我相信决不会受这么多的苦难。你是个真正的男子汉,真正的人我,我。

    沉默,空气仿佛凝固了。

    二平哥柳儿向前走了两步又站住了,只感觉浑身血液沸腾,她强压住种热潮:二平哥,你喝水吗柳儿不自然地说。心中的恐慌却是掩饰不住的,倒茶,烫了手,茶杯掉在地上摔碎了。

    朱二平竭力保持镇静,说:柳儿,我想来问你,你哥他们都好吧意掩饰什么。半天,想出了这么句话,自己也明知是故好,好柳儿回答。她真想看看二平的眼睛。眼晴是心灵的窗户,从那里,她可以看到点她想知道的东西。突然,她发现窗外的屋檐下有人影晃动,她明白了,愤忿地走了过去。

    沈富贵到天快黎明时才醒过来,屋子里弥漫着尚存余味的酒气。奶奶的,又醉了场。每天都要醉场。还是醉了好。醉了也就糊涂了。糊涂人比聪明人还聪明。

    柳儿昨天上城了,朱二平的理发店昨天也关门休息。谁也不会把他们两个联想在起。只有沈富贵心里最明白。这是他亲自导演的场戏。自从朱二平在他家喝了酒以后,这场戏就按照他的导演开始了。第幕是在三天后,他买了两张电影票,排号在起,张交给朱二平,爪交给柳高儿。他心里想,如果他俩在电影院里见了面,心里都不兴,或者有方不高兴,就会走出来,最起码有个走出来他在电影院门前等候着。他的心里是痛苦的,焦急的,会儿希望柳儿或朱二平走出来个;还有阵,他甚至想进去把柳儿喊出来。奶奶的,自己欺负自己,把老婆让给别人不行,我沈富贵不能这么蠢。不要儿女,也不能把老婆让给人家。俗话说,个老婆半个家。老婆让人家占了,半个家就毁了。万传出去,我沈富贵的脸往哪儿搁死了也让人唾骂,嘲弄。我真是时糊涂,做了件混蛋事。好在媳妇和朱二平还没发展到那步,否则真地抱憾终生了。沈富贵想着,大步跨进了电影院里。

    眼前片昏黑,到哪儿去找他俩呢奶奶的,太笨蛋了刚才怎么忘了把排号记住。喊吧,绝对不行。让人知道沈富贵到电影院里找老婆,还不知会怎么议论呢。算了,让他们看场电影吧,反正电影院里不能干什么事。就在门口等他们,只要柳儿出电影院,就把她带回家,以后不准朱二平再入我家门,不准柳儿再出门,就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借种呢当然要找个有文化,有教养,又有相貌的。好种出好苗。再说,媳妇也能看得上。小镇上排来排去,就数朱二平最合适。媳妇认识他,又对他有好感。再说朱二平是全镇上数数二的美男子,而且有较高的文化,肚子墨水。想了很多天,终于做出了抉择。本想先给媳妇谈谈,又怕带来麻烦。万她不同意,大吵大闹不说,弄不好要让计划落空。找朱二平谈,更不行。万他不答应,还会认为是污辱他,我沈富贵在他眼里就分钱也不值了。对了,他们俩过去就认识,又都有好感。朱二平几次在他面前说,谁能讨柳儿做媳妇,是辈子的幸福。柳儿也提到过朱二平几回,夸他这也好那也行。如果创造个机会让他俩接触,慢慢都有了这个意思,就会水到渠成。到时候,只要柳儿怀了孕,就把朱二平对柳儿的恋情割断,不准他俩再往来。你朱二平霸占良家妇女,告到法院,非判你几年徒刑不可。这样,朱二平辈子也下会往外说。柳儿自己也不会往外说。谁也不会怀疑儿子不是我的。想是这样想的,谁知道那晚喝了几盅酒,嘴上没有个站岗的,把心思都当着他俩吐露了出来。夜里,柳儿哭了整整夜,要不是他再三哀求原谅,她说不定会把事情闹大。终于也没有闹大,柳儿也难以把这种话说出口的。此后几天,谁也没再提这件事。

    可是,柳儿进城以后,他渐渐地发现柳儿有点变了,常常站在窗前,向对面的理发店张望。奶奶的,看起来她对朱二平真有点那个意思了石这该怎么办呢她如果真地能勾来朱二平,生个儿子,倒合了我的心愿。奶奶的,不做,二不休,就给你们个机会吧。

    奶奶的,这狗男狗女真地坐在起看电影了。把我丢开了,冷落了。我怎么能忍受了这种欺负呢不行,我不能容忍不容忍又怎么办。只要能为我生个儿子;只要他们以后不再勾搭;只要奶奶的,哪来这么多只要。只要生个儿子就够了。至于媳妇唉。

    沈富贵站起来,拍了拍屁股的土,快快地离开了电影院。回到家,倒头就睡。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闪过幕幕电影镜头:朱二平和柳儿手拉手走出电影院。朱二平和柳儿走到小河边。朱二平和柳儿紧紧拥抱疯狂地接吻。朱二平和柳儿奶奶的,老想这些干吗让他们俩折腾去吧。反正你朱二平再有本事也不能把我媳妇夺走。哼,你不要高兴得太早,等我媳妇身上怀了孩子,我不会轻饶你。

    柳儿回来很晚。进家,疲惫不堪地倒在床七,连衣服也懒得脱。呸,熊女人摆什么臭架子,要在以往,我非狠狠揍你顿不可:胶了电影还不回来,又跟朱二平去哪儿了不要脸这都是他心里的愤慈,脸上却笑容满面,关心地问长问短,只字不提她和朱二平的事。他想柳儿先告诉他。

    柳儿直到发出奸声前,也没告诉他句话。

    那夜,他的心都要碎了。半夜里爬起来,自斟自饮,喝了足足八两酒。奶奶的,还是醉了好。人醉,什么就都忘记了。他真想直醉下去,等到媳妇生了孩子再醒来。

    此后,柳儿每晚都要出去会。他当然不问她的行踪。昨天,她上城去,他心里明白是和朱二平起去的。晚上未归,他不免着急了。这对狗男女要在城里过夜吗拿着老子给的钱寻欢作乐,天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不行,我的媳妇应该陪我过夜,躺在别的男人怀抱里夜,老子怎么受得了。奶奶的,开车找他们去,定把他们找回来。

    车发动了,又熄了火。他无力地趴在方向盘上,心里阵酸痛。既然决定这样做,不让他们起过夜怎么能怀孕生孩子呢。峡既想要儿子,就不能要媳妇贞洁。瞎子放驴随他去吧女歹这夜就怀了孕吧,老天爷,求你保佑了。

    柳儿觉醒来,睁开眼四下看了看,房间里只有她人。看了看手表,时针已指向午夜十二点。她惘然了。他定是另外包了房间住了,不愿和我同居。他是八点钟离开这儿的,说是到外边转转,找个同学,可去不见归来。二平哥呀二平哥,我终于认识了你没想到你的人格这么高尚。天底下恐怕再也找不到你这样的第二个男人。他的音容笑貌,池的举止谈吐,他的彬彬有礼立刻浮现在柳儿的而前,她感到惊奇,感到惶恐。难道真地喜欢上了二平哥是的,是的不仅仅是喜欢而且是种感情的产生。

    二平哥与丈夫不同。柳儿早听人说,二平喜欢写小说,小学时的理想就是将来当个作家。她读过二平在省刊上发的小说,文中的人物活生生的,血肉丰满,就像神气活现地出现在你面前。她极敬佩二平的才气。他是她文学上的启蒙老师。由于丈夫管束得严,她很少有机会和他交往。可是,他在她心目中是高大的。也有好儿回,她都想去找朱二平,到了他家门前又转回了身。唉,这算什么,女人的自卑感往往最强烈,也最能遏制自己。

    二平在酒桌上听了沈富贵的席话,没有恼怒,柳儿感到二平和沈富贵事前就有约定。她对二平有点瞧不起了。所以,二平跟着进屋后,她是持种敌对的光望着他的。事实却与她的猜测相反,二平没有对她下轨的意思。她内疚,惭愧。这种内疚,渐愧的感情,渐渐地竟被另种感情代替了。这是种莫名其妙的:沙清,来得太匆忙了,有时连自己也注以预测,准以掌握。是爱情吗个己经有了丈夫的女人,对另外的男人产生爱情,在这块土地上,在女人身上,是最大的罪恶。万这种感情爆发,后果不堪设想。她竭力控制着自己,不去想二平。但是,越是强烈压抑着,越是压抑不住。她感到激动,感到惶恐。

    夜深时分,她才朦胧入梦。梦中,见到自己和二平赤身裸体躺在片开阔的土地上。蓝天是被,皎洁的月光洒在她雪白的肉体上,如同镀了层金。二平热烈地拥抱着她她感到幸福,感到甜蜜,激动不已地呼唤着二平。

    第二天早晨,丈夫说要进城,丢下她个人走了。她没心思做饭,躺在床上看书。个字也看不进去。二平的音容笑貌不断地在脑海中闪过。她起身走到窗前,向街对面的理发店望去。她的心已被那宽敞的门面吸引过去了。

    二平出来倒水,向这边望了眼。她的心跳加速了,周身的血液沸腾翻滚她甚至想下子扑到他的怀抱里,向他倾诉个女人的苦恼愁闷挚爱。

    时值深秋,天气已凉了。她只穿件线衣,心里和身上都觉得闷热。对着穿衣镜,她打量着自己。白白净净的瓜子脸。楚楚动人的眼睛。线条秀美的身材,纯粹个美丽的女人。然而这个女人的美丽,在丈夫的心目中价值低廉。人是靠感情生活的,没了感情,就好像没有了火,没了热,没了温暖,没了光明。

    她下了楼,跳姗地走在大街上。

    理发店近了,可以听见里边的谈笑声了。但她却止住了步,转回身子,三步井作两步,急匆匆地赶回家。唉,人就是奇怪,有时做事情连自己也莫名其妙。出去转遭有什么意思呢想做的事又不能做,累了两条腿不说,还加重了心灵的负荷。早知如此,不如在家看看书。看书也不行,个字也看不进去。干点家务吧,洗洗衣服,做做饭,也许会好点。

    洗着衣服,心仍然不能安宁下来。我柳儿的命太苦了。生在贫苦人家,长在贫苦山村。长大了,又嫁洽感情贫乏的男人。家贫村贫都好过,就是感情贫苦不能忍。生还很漫长,就这样过下去吗不,我是个人,个:俘生活权力的女人。

    衣服放在盆里,水涨高了,也不知道,心厄难过,泪水不由地落进盆里。女人的软弱,流泪是个象正。我柳儿也是软弱的。要不软弱,当初为什么答应嫁给沈言贵,听任父母兄长之命要不软弱,为什么还和沈富贵继:卖生活下去要不软弱,为什么不敢向自己所爱的人倾吐肺府软弱病人人都有。二平不也是这样吗他明明不喜欢自己的媳妇,还要和她起生活。是的,这种软弱病太准治了。

    盆衣服,洗了半天,泪也流了大半天。

    中午过后,文夫回来了。他很高兴,看样户在外边得了喜讯。好景不常,没过支烟的功夫,俭上又厂苛转多云,阴沉沉的了。不说话。过去就很少说话,夫妻之间天有时候谈不上句完整的话。他抽他的烟。她织她的毛衣。

    柳儿,今晚镇电影院放什么爱情片,去看吧。

    我去买两张票。

    丈夫走了。开天辟地,结婚以米还是第次邀她看电影。是不是想培养感情,故意做出这种事`,他心里也够痛苦的。天地间恐怕要数人的事情最复杂了。没有感情,不能在起过,你说好散,不行,有数根绳子捆住你。什么时候人才能自由自在呢。

    早早做好了饭。

    吃罢饭,丈夫突然提出要去镇长家有事了。

    那张电影票,让我送人了。没说出送给谁,柳儿心里明白了大半。想拉下脸来说丈夫几句,转念想,何苦呢他有他的心思,我也有我的心思。去看场电影有何妨,就是别人看见了,谁也不知是同时买的两张票。

    进电影院那阵,心情够紧张的,说不上是激动,是惶恐,还是二平早到了,见了她笑笑。笑得有点勉强。她冲他笑,比哭还难看。周围没有认识的人,可以敞开谈谈。二平,你知道吗我有很多很多的话要对你说。可是,几次张口,几次又都把话咽了回去。直到散了电影,二人没说句话。

    出门来,二平说了声再见。她突然站住了,好像怕件珍贵东西丢失。二平也站住了。

    二平哥,我有句话想对你说。终于说出了口,脸上发烧。

    二平点点头,表示同意。

    到哪儿去,反正不能站在街上说话,二平又没有走动的意思。抬头看了自己的小红楼,卧室里亮着灯,夫丈还没有睡。鬼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做什么。

    二平哥,我们到河边走走好吗鼓了半天勇气,又说了句话。

    那天晚上,在儿女河边,两人谈了很久很久。

    是怎么相约进城来的,对了,她提出要进城买书,让二平给当个参谋,他答应了。跑了几个书店,买了几十块钱的书。天晚了,末班车没有了,只好住旅社。是她故意拖下来的。二平好像也有意。定了个高级包间。他却没有来。她不理解,想了很久,终于恨起自己来。我这是做什么勾引二平哥进城非法同居完了,我在二平哥心目中,定是个坏女人,受丈夫摆弄,任丈夫拍卖的坏女人为了能生儿育女,完成丈夫交给的使命,才来勾引二平哥的。这不是对二平哥的污辱吗他是个人格高尚的人,怎么会上当受骗呢二平哥,我对不起你可你不知道,我不是那种你想象的坏女人。我是爱你,真挚地爱你。为生儿育女,我不会做那种事情。我对你,完全是因为心中爱你。那天晚上在女儿河边,我把心中的痛苦说给你听,那只是我痛苦的少半部分。我没有把爱你,因爱你而承受的苦痛告诉你。那种痛苦(爱又不敢爱)比任何痛苦都沉重。为了我个女人的清白,为了我不被所爱的人瞧不起,二平哥,我愿把这切都告诉你。

    柳儿,别说了,我理解你。原谅我的粗心,结过婚的男仪大多都是粗心的。别哭,真的。瞧你这双美丽的眼睛已经经不起眼泪浸泡了。

    这两天,我反反复复地问自己:朱二平,你爱柳儿吗开始,听不到回声。现在,我可以大胆地回答,我爱柳儿。开始只是不敢承认罢了。你知道吗好早以前,你是带着身稚气,身美丽闯进我心灵中的。我记得那时你爱梳两根羊角辫,看上去挺调皮。我很喜欢你。后来,大概是我结婚的前二年,是的,就是那年春上的天,你跟你哥哥来我家。你已经长成水灵灵的大姑娘了。尽管穿着破旧,仍然是光彩照人。你在吃饭时,只说了句,那句话至今我也没忘。那是说到你哥的婚姻时,你哥叹息,我又叹息。你说:

    女孩子小时候,父母给予的爱是纯洁的;长大以后,父母给予的爱就变了我知道你那句话的含义。我谅讶地发现,在你们那个偏僻的山沟沟里,还有你这样个有思想有见地的女孩子。你走后,我为你写了日记。柳儿,说真格的,那时我就非常非常喜欢你,心想要能讨你做媳妇该多好。

    后来,我对你的求婚得到了你家庭的拒绝,并且得罪了你哥,我痛苦了好长时间。但是,我在心里为你祝福,祝福你幸福。我万万没想到,你会嫁给沈富贵我想过,你是因他的金钱,定是的。因此,你在我心目中美好的形象扭曲了。甚至,我也曾恨过你。

    沈家的小红楼在小镇上顶天立地,很少有人跨进那幢小红楼。我虽然想见到你,也只有望楼兴叹。慢慢地,我的心冷寂了,对你彻底失望了。

    柳儿,我不知道你心中有这么多痛苦。我以前错怪你,原谅我吧我今天终于看到了你颗水品般透明的心。我有什么权力拒绝你的爱呢你知道,我也深深地爱着你。

    是的,现实生活是残酷的。个结过婚,做了父亲的男人,同个结了婚做媳妇的女人相爱,会被人们认为大逆不道。诅咒鄙夷敌视,切切都会袭来。柳儿,你有这种思想准备吗有就好,看起来你是坚定的。我吗,当然也有,只是,只是原谅找,柳儿,我也许是个弱者。你知道,三十年的生活,三十年的风雨,我是艰难而又勇敢地走过来的。比如说结婚,我明明不爱那个女人,却偏偏还要和她结婚。为什么呢句话说不清楚。我现在深深地感觉到,我,你,还有周围成千上万个你我,不是自己在这样生活,而是被种力量支配着怎样生活。当然,这不仅是我们这代人的悲剧,而是无数代人的经历。猛们要,就是这样种现实。你要爱吗不,那是伤风败俗,那是道德败坏,那是危害他人家庭,那要坐牢太可怕了。假如因为爱个人,而让所爱的人付出的代价太沉重,爱岂不就失去了光彩柳儿,你理解我的心情吗。

    不用问我为什么,我也说不清,真的说不清。闭上眼睛睡吧,只要入了梦,你的感情驰骋才会有自由。

    明天,我们该回去了。

    鞭炮声,锣鼓声,喇叭声。小镇陡增了几分节日气氛。沈富贵家里里外外,人山人海,上门祝贺的,看热闹的,形形色色的人,形形色色的神情。

    沈富贵喜得贵子,摆了四十桌酒席,请米了八方亲朋,热热闹闹。到底是小镇上首届指的窝户,喜庆的场面是小镇空前未有的。小红楼的四沿披红挂花,张灯结彩。鞭炮从黎明到正午,没住地放,满院落了层雪花似的炮皮。两班喇叭轮流地吹打着喜庆的曲子。

    奶奶的,这场不三千,也得有二千五。

    你说错了,总共花八千多块。

    乖乖。

    乐得什么,孩子又不是自己的种,哼。

    瞧,沈富贵来了。

    围观的人们窃窃私语。

    沈富贵比做新郎那天还气派。身深灰色西服,脖子上系了条花领带,胸前佩戴朵鲜艳的大红花。他那张本来就像猪肝似的长方脸,红得像涂了层血。他洋洋得意,见了男人就敬烟,见了女人孩子就递糖。奶奶的,你们瞧瞧,我沈家到底还是洪福,生了个宝贝儿子。我沈富贵不比你们谁差了吧有了儿子,沈家的烟火就不会熄。我沈富贵以后的日子更有奔头。我沈家的气派,你们谁能比得上奶奶的,那几个家伙在笑什么笑我。不,他们不会知道的。我媳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然不会告诉别人。他朱二平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把这件事向外说。朱二平的老婆,那个猪样的女人,能向外说吗那天夜里的事。

    那天夜里,朱二平的老婆到他家来。听见敲门声,睡在楼下的沈富贵慌忙起来,披起衣服去开门。淡淡的月光下,他眼就认出是朱二平的老婆。

    你,你来干什么他有些惶恐。

    我找朱二平朱二平的老婆理直气壮,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他没来毕竞心虚,说话也少气无力的。朱二平明明在楼土,此刻正在和他媳妇个被窝里睡觉呢。奶奶的,吃罢饭就来了,怎么搞到现在还不走。他儿次想:楼去赶朱二平,脚踏梯上又缩了回来。赶不得,赶下得看,你老婆找门米要男人,万吵开了怎么得了。沈官贵从来没在人面甲前低过头,这回却变得毕恭毕敬了。

    弟妹,你不要这么大的火。二平弟确实没来。你看,我早己睡了说着,他掀开了衣襟,露出片男人的厚实。

    朱二平的老婆抬头望着楼上,两只眼里流露出愤您的妒火。

    弟妹,你还是到别处找找吧他说着就要关门。朱二平的老婆只脚踏在门里,只脚踏在门外,见他要关门,把那只门外的脚提到门里来。姓沈的,你不要演戏给老娘看。老娘早已看出门道了,要不今天也不会到你家来要人。

    奶奶的,这娘们难道对丈夫跟踪追击了。瞧他说话理直气壮的,万真地被她发现了,坏了我的大事不说,传出去我沈富贵可没脸做人了。赶她走,不行,来硬的相反会把事弄糟。让她进来,也不行。她那双贼眼但看到什么,就是大麻烦。奶奶的,你朱二平怎么搞的,这么长时间还办不成事。乖乖,还亮着灯,胆大包天了。再说有这站岗放哨的,碰你老婆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也难以阻挡。唉,我沈富贵真该倒霉了。

    正在犯愁,朱二平的老婆说话了:富贵哥,二平八成不会到这儿来,我只是顺便来看看,另外想向您借几个钱。二平他不好开口。

    借钱奶奶的,明明是讹诈,臭娘们,鬼点子倒不少,你男人来搞我女人,我还没有向他要钱,你倒向我讨钱来了。沈富贵家不是妓院。奶奶的,沈富贵的钱也不是谁想图就想图的。乒娘们,再纠缠老子打价你的腿。

    贵富孚,你要为准。我上楼找嫂子商量去。朱二平的老婆说着,抬脚就要川姿。奶奶的。这还得了,她上楼,切就完蛋了,说什么也不能上楼。臭娘们,真会施小计。

    弟妹,钱都在我这儿借多少沈富贵问。

    二百没假思索就说出数来,看样子是事前想好的,说不定还和朱二平定了计呢。该我沈富贵破财。奶奶的,别说二百,两千老子也不会含糊,只要能给我生个宝贝儿子。

    这臭娘们能把那天晚上的事向外说了吗不会的。来她没有逮着二平和柳儿睡觉,二来她说出来对她丈夫有什么好处对,也许那几个家伙是在穷开心,笑老子这身打扮有意思。奶奶,没见过大世面。你们也瞧瞧我那宝贝儿子,顶虎皮帽就是成百块钱,刃万身衣服也百士块钱。我送给他的金项链可值大钱了,就是你们几个穷酸加起来干半年,也挣不了买项链的钱。我沈富贵的儿子怎么能受委屈呢。

    小沈,恭禧恭禧镇长亲临贺喜,给沈家添几分光彩。沈富贵受宠若惊,忙着递茶敬烟。

    小沈,该领独生子女证了吧镇长夫人是妇女主任,管计划生育工作,开口不离老本行。

    沈富贵马上响亮地回答:我早已写好了申请,保证只生个。

    楼上楼下院里院外爆发出阵笑声。奶奶的,谁的笑这么刺耳抬头看,朱二平进来了。奇怪,众人竟自动地给朱二平闪开条路。朱二平有点不好意思。沈富贵时竟愣怔住了。

    朱呀,你也来了。镇长招呼朱二平。

    朱二平走过来。沈富贵好大会儿,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装在衣袋里的手把烟都捏碎了也没抽出来。楼上楼下,院里院外的人们,汾着各种各样的目光注视着池俩。镇长也觉得奇怪,望了望朱二平,又望了望沈富贵。沈富贵回过神来,脸上堆笑,亲切地去拉二平的手,心里却十分地不乐。奶奶的,早已不让你到我家来,你也答应了,这会儿怎么闯进来了呢。

    自从媳妇怀孕后,沈富贵就给媳妇和朱二平订了约法三章,不准朱二平再进沈家门;不准池俩暗中往来;不准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也拍着胸脯说,如果这三条做不到,他就要上法院告朱二平破坏沈家的家庭。朱二平和柳儿当时都答应了。果然,直到今天朱二平才踏进沈家的门。既然来了,又是小镇上的亲邻,不能不给而子。不给他面子,也就等于几下给我自己面子。

    酒席直到夜深时分才散尽。沈富贵忙里忙外,辛苦了天,累得腿痛腰酸,吃力地走到楼,听见有哭声。开始以为是儿子在哭,进去看,妻子儿子都在哭。这是做什么,今天应该高高兴兴。你娘家来了夕。我的亲朋好友都来了。谁不夸你生了个漂亮的娃子呢你,你把二平哥赶走了柳儿开门见山地间。

    沈富贵愣。奶奶的,哪有这种事情,朱二平来了,我也接待了。安排他吃酒,和其他亲朋样。我忙里忙外,又没单独接待谁。他朱二平什么时候走的,我根本不知道。你这个臭女人,提朱二平干什么他来了,走了有什么关系,难道你心里还想着他沈富贵生气地板起面孔,说:是的,我不想让他在这儿多呆分钟你不要再提他。

    我就要提他柳儿突然从床跳下来,昂首挺胸,理直气壮地说:孩子是他的。生下来他还未看眼。我要让他看看孩子。

    你,你混蛋沈富贵恼羞成怒,举起了拳头,孩子是我的。我是花了钱的。我给池家三间瓦房的钱,就是买的他的种。从今后,不准你再提朱二平这个名字。

    柳儿愤怒地瞪着沈富贵,针锋相对也说:姓沈的,你,你真不是个东西。告诉你,这孩子是朱二平和柳儿爱情的结,你另想吞为私有财产。你快去把二平哥找来,不然的话,我包着孩子去找他。

    沈贵不敢相信自己勺耳朵。奶奶;勺,你这个臭女人发疯了吗柳儿确实忍无可忍了沈富贵卜尊重,也根本不懂得她和;二平的感情,还自认为是逛耍的手腕成功,易举地赶走了朱二平。要而易举地俘虏了米二平,又轻而,柳儿是出于为二平哥着想,忍轻实辱含悲答应了沈富贵的约法三章。她心灵的痛苦是沉重的。

    二平哥,不是我无情无义,也不是我自私。我是不忍看着你因为我去坐班房。你还年轻,有抱负,有理想,伯州亥因为女人的事灭谁又能理解爱情呢法律对爱情也是残酷的)葬送了自己的前程。我会永远记给我爱,够我享用辈子的了。孩子生下来以后,丁之定悉心培养。等池长大以后,我会把真相告诉池。他是我们的儿子。我们的儿子应当理直气壮地生活;应当成为有志向前途的人。我要用全部的心血培养他,让他争取做联台国主席。真;<,你放心吧,我不会被击倒的。

    十月怀胎,漫长的十个月,柳儿的心力几时无刻不在痛苦的煎熬中。她想念着二平,回忆着和二平起度过的个个甜蜜幸福的夜晚。尽管她怀孕后,丈夫比过去更加亲切,热烈,感情像酒样浓。但是,她却感到丈夫的感情的浓酒带着血腥,令她作呕。她也曾想过,既然和二平不能结为终生伉俪,对丈夫应该亲近些。可是,无论她怎样努力也不行。笑,能勉强做出来,却比哭还难看。特别是那颗心,无论如何也不能和丈夫贴近。她深深懂得了,爱情的量是神奇的。她的心已经永远属于二平了。

    当那块会哭的血肉从她身上掉下来的时刻,她迫切地想见到二平。我的切都应该属于二平,真的。他是我心,的太阳,永远不会沉落。对爱的压抑是不道德的,我不能再这样苦苦折磨自己了。可是怎么才能见到二平呢自己在月子里,丈夫又不会答应让二平来见我,到了吃喜洒那天他定会来的。我耍让他给儿子起个响亮的名字。我要。

    盼望的天来了。然而,她失望了,连二平的人影也没见。定是沈富贵没让他进门,或者是把他赶走了。沈富贵呀沈富贵,你污辱了我,不能污辱二平哥。你不是不让他见我吗我偏偏要见她。闹吧,闹个痛痛快快。要么咱们去法院离婚,要么你不准干涉我和二平哥的交往。我实在不能再过这种辛酸的日子了。

    柳儿和沈富贵彻底摊牌了。

    沈富贵日瞪口呆,半天没答上句话。他万万没有想到柳儿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你,你奶奶的纯粹不想让我沈富贵做人了我堂堂五尺男子汉,身上流的血比谁的血都红,怎么能受了这种屈辱呢闹个痛快就闹个痛快,大不了离婚。离婚奶奶的,你沈富贵如果两次离婚,到哪儿再讨媳妇即使讨了媳妇,不能生儿育女,我,我唉,老天爷,我沈富贵怎么摊了这条命呢。

    谁都下怪,怪我自己。我不该想要个儿子,让柳儿和姓朱的小子勾搭。没想到他俩竟结了良缘,分也分不开。这杯苦酒是我自己酿造的,既然已经喝进肚子里,吐也吐不出来。边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边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柳儿还是我名正言顺的媳妇,只要儿子还是我名言正言顺的儿子,瞎子放驴随他去吧。我沈富贵也能搞别的女人。

    沈富贵终于想通了。按照柳儿的要求,去找朱二平。奶奶的,存心让老子丢人现眼。当初我请朱二平是借他的人种,为我生个儿子。那是找心甘情愿的事。眼下去找朱二平,来给我媳妇亲热,这没想到灾难落在老子头上。这满街简子的人,让我的脸往哪儿搁。

    二叔,还没上街呀我今儿个有点事。

    寸,找二平,想让他给我的宝贝儿子理理发。奶奶的,卜几天的孩子,理什么发,说谎也说不到点子上去。

    三婶子,您老这是上哪去呀我那宝贝儿子吃的可喜欢人了。你去瞧瞧,跟小老虎似的,嘿嘿。

    沈富贵满脸堆笑,不住地跟街两旁的行人打招呼,开口闭口子,我那宝贝儿子。奶奶的,如果不生下这个宝贝儿老子能这么理直气壮吗。

    奶奶的,理发店今个怎么拥了这么多人。如果这时候闯进去找二平,怎么开口闹不好连个台阶也没有。朱二平,你小子还不快得什么病死了吧你死了,我媳妇对你的心也就死了。往后,我们两口安安稳稳过日子,谁也不会知道我那儿子的来历。你要是死了,老子给你弄口水晶棺材。唉,还是别死的好,如果你死了,我媳妇会怎样她要是心灰意冷,抱着孩子远走高飞,我岂不是鸡飞蛋打。你要是有良心,就劝劝我媳妇,以后别再和你来往。我对得起你朱二平了,三间瓦房,还给你老婆二百块钱。就是金种子银种子也值了吧早知你小子能让她心魂颠倒,不如当初找个丑男人。

    沈富贵找来了朱二平。没有带他去家里,是带到了野外。

    姓朱的,你也欺人太甚了。你老实说,想让我沈富贵家破人亡,断子绝孙,还是想保你自己条小命沈富贵说着,从腰里拔出把明晃晃的匕首,在朱二平脸前晃了晃。

    朱二平先是惊,很快就明白了眼前发生的事情的来由。他静静地望着沈富贵。沈富贵呀沈富贵,自己也照照自己的模样。你就是舍命也要保护你那些封建的病毒性东西,值得吗可悲可叹。

    你,你为什么不说话沈富贵恶狠狠地说。奶奶的,你姓朱的小子太不识趣了。我沈富贵总算对得起你了吧你搞我老婆,暗着搞就是了,我装作看不见,从未刁难你。你的胃口不小,现在倒要明搞了,要娶她做老婆了。你这不是欺人太甚了吗我沈富贵也是男子汉,也是有骨气有血肉的男子汉。你想叫我丢人现眼,我也不能让你安生。咱今天把话说个明白。只要你不说娶我老婆,夺走我儿子,你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朱二平冷冷地望着沈富贵。沈富贵呀沈富贵,你看你还有个人样吗为了传宗接代,生儿育女,你不惜把自己的老婆你不把她当人看待。你的心目中,她只是你传宗接代的工具。我不是因为你,才和柳儿温存的。我是爱她爱她也正因为我爱她,才没答应和她结合。现在看来,我是真的应该和她结合,刁是给予了她幸福。鲜花插在牛粪上,也许花能更肥些,因为牛粪也有营养。而你连牛粪也不如。柳儿果真跟你辈子,还不知要吃多少苦,受多少难,弄不好被你窒息死。柳儿,我理解。我也理解爱情和占有的关系了。

    沈富贵见朱二平久久不回答,以为他害怕了。他又晃了晃手中的刀,说:告诉你,只要你敢把柳儿拐走,我杀了你,杀了你全家。

    你是为了柳儿个人朱二平反洁道。

    不,我才不为她呢如果她不是我老婆,如果她不为我生养儿子,如果沈富贵见朱二平突然笑了,莫名其妙地停住了活头。他觉得朱二平的目光十分锐利,像匕首,像刀剑,扎得他的心疼。他拿着刀的手开始颤抖,浑身也不住哆嗦。

    朱二平挺了挺胸。

    沈富贵突然丢开手中的刀,扑通声双膝跪在朱二平的前,哭泣哀求说:二平弟,原谅老哥莽撞。我不是想害你,而是想求求你。求求你千万别叫柳改嫁。你知道,我沈富贵是三辈单传的独根根;你知道,我沈富贵为了生养儿子耗尽了心血;你知道,我沈富贵在咱们镇上,他抬起头,朱二平已经走远了。月光下,朱二平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沈富贵痛不欲生地哭了。冷寂的田野上,他的哭声犹如苍茫大海上的惊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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