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声对她说:“你就在这旅馆说得了,去那地方感觉像是拍拖啦。”
她说:“巧辩不如攻心,这你不懂得啦。”西周向我眨巴着她那双电眼,好像在告诉我她已经胜券在握。我只好从命。
西周和韩紫石是第一次见面,但是西周感觉却像是个老熟人,直称呼老韩老韩的。称呼的韩紫石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韩紫石说:“小奇,你这闺蜜真有意思,像是以前的你。”
我说:“你别介意,恋爱中的女人是疯子,我这姐妹儿正在疯。”
西周在海岸的树林里搭好了帐篷,朝着韩紫石又眨巴了眨巴她那电眼,说:“老韩,我和小奇吧有点饿了,我吧还挺能吃的,你看着办吧。她摸了摸自己的那张怎么吃都吃不肥的肚皮。”
我说:“我去买点吃的。”
韩紫石说:“我去,我去,为美女效劳是我的荣幸。”
我转身对西周说:“你是怎么了吗?干嘛要让我们欠他的。”
“哎呦来,我说卓大小姐,他只不过是给我们买点零嘴,你这就心疼成这样啦?你的心这样柔软,你还怎么分?你忘了3年前你在济南做手术切除胃的时候,你是怎么痛苦的了?”
“我?”
“是呀,我3年前因为胃功能衰弱已经不能进食,吃了东西都不能消化,吃了就吐,只能切除部分胃,那时候我觉得活着真的没有什么意思了。”
“那你一会想要怎么跟他说呀?”
“见机行事,放心吧,我们骗吃骗喝,还得把事情办成。”
我说:“就你是个鬼灵精。”我朝西周拧了拧鼻子。
盛夏早晨的海边美的不得了,阳光透过树丛照在草地上,海风从海岸爬到树林里来,天空蓝的像是一种病,白云白的有些假。西周说:“小奇,你说我们是不是在梦里。”
韩紫石说:“如果真的是在梦里,也要享受这种幻觉。”
西周问韩紫石:“老韩,3年前你为什么要那样决绝呢?”
韩紫石说:“我不知道小奇得了胃病,也不知道要做切胃手术。自始至终我都不知道这个消息,你们没有人告诉我。”
西周说:“如果你知道了呢?知道了你会来陪她吗?”
韩紫石没有说话。
是啊!我们谁都不敢设想没有发生的事情。如果那会儿我告诉了韩紫石,或是后来韩紫石就接了我的电话,他知道我得了胃病的话,他会抛家舍业的来照顾我吗?
也难说呀!因为我们不过只是见过一次面,聊过几次天而已。
西周说:“认识你的时候呀,我们家的小奇是单纯的不得了,她是我们F大的灵魂导师,她拒绝恋爱,不相信爱情。但是自从遇到了你,她就真的变了,她开始留起了长头发,她开始很女人地穿衣服,虽然我们都知道她骨子里还是那么的爷们儿。我们都知道她是恋爱了,虽然我们不知道这个王八蛋是谁。”
韩紫石说:“对不起。”
“对不起?”西周不屑的说:“你们这些男人的对不起根本就不值钱。小奇的苦已经吃完了,接下来她该享福了。因为她这辈子从来就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神仙的事儿,如果说不小心当了一次小三的话,那么3年前的那漫长而痛苦的一年已经把她的罪赎清了。可惜的是这个世界真的是很小,你们又遇见了。小奇很痛苦,她痛苦是因为她很爱朴学哲,这个男人我非常了解,他很优秀,最关键的是他年轻,这是你永远都比不了的。你懂了吗?小奇她不想伤害的你,最关键的是小奇她也还爱着你。你比我们大6岁,你应该懂得,生活并不是仅仅有喜欢和爱就够了的,生活中有很大的一部分是很沉重的责任。小时候,我们调皮,不懂事,父母如果是觉得我们难以调教,就放弃了,或是觉得谁家的孩子好可以调换就好了,但是从来都没有父母去调换孩子的,因为他们知道,这是他们的孩子,他们有义务去调教好他,让他长大成人。长大了男孩子正派,女孩子端庄,这是他们的选择,他们的未来,他们只能自己承受。”
西周的话,刺耳的我听不下去。我用脚丫子碰了一下她,示意她别太过。
“陈可心这个女人我没有见过,但是我听小奇说过,她很了不起。我们都是女人,虽然小奇是我的好姐妹,我无比希望她能幸福快乐,我也恨不得整个世界的男人都围绕着我们姐妹转。你很喜欢我姐妹,我们很感谢你,说明我姐妹有魅力,但是如果是把这种快乐建立在别的女人的痛苦之上,我姐妹会内疚你懂吗?”
吴西周喝了一口青岛啤酒,吃了几个海虹,她接着开始狂侃。
“老韩,你是男人,你不懂,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会是多么的不容易。陈可心爱你,我姐妹就不会再趟这浑水了。3年前小奇很痛,我见过那种痛不欲生的痛,面如黄土,食之无味,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地苟活着,还经常出现严重的幻听,这就是一个精神快要崩溃的女人。我和小奇,我们都是女人中的怪胎。我们曾经说过,我们都是感情有洁癖的一撮人。你知道什么是感情有洁癖吗?就是我们都想尝尝一辈子只爱一个人的滋味。我爱了7年的男人在我们就要步入婚姻殿堂的时候,突然脑癌去了天堂,那时候我以为我也死了,但是我又重生了。你打破了卓小奇的信仰,你让她必须接受爱情的瑕疵,她不能和生命中第一次动心的人一生一世。你真的很可恶,你知道吗?小奇只能当你这个人死了,不是诅咒你,只是安慰我们自己,因为我们和自己的价值观有了冲突。只能自欺欺人,你懂吗?”
韩紫石像是个接受忏悔的囚徒,一言不发地接受吴西周的审判。
我说:“好了,西周,我这不是好好地活过来了吗?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不要再提?小奇,你这个人呐,就是该心软的时候心太硬,该心狠的时候又下不了决心,所以就总是难为了你自己。今天妹妹我必须要为你说句公道话。3年了,你神龙见首不见尾,现在突然就跑出来说,你放不下小奇。那我问你,你打算把我们家小奇怎么办呢?是娶回家当你的二房呢还是做个地地道道的第三者呢?我们家的二姐夫你知道吗?小奇的男朋友,他家买的别墅,我姐夫二话没说就写上了卓小奇的名字,什么样的男人可以这么爷们?如果不是想用一生来爱这个女人,他能这么大方吗?你呢?你又是谁?你有老婆有了孩子,就算是你有年薪几百万的雕塑公司,你又有很漂亮的宝石红的切诺基,但是那又能怎样呢?你已经没有全部的爱,全部的爱你懂吗?”
韩紫石脸上开始很尴尬,也许这辈子都没有人这样侮辱过他。我说:“西周,算了吧。”
西周挣脱我的胳膊,继续说。“你知道当一个女人对你说,算了吧,意味着什么吗?”
韩紫石抬起眼睛来看她。
西周说:“当一个女人对你很无奈地说,算了吧,意味着她已经对你失望了,意味着你让她彻底地伤心了。这些天,你让小奇很困扰,我们不像是你有自己的大公司开着,我们在电台做的是给共产党打工的工作,我们的工作不能出现误差。你知道吗?小奇2年了从来都没有失误过,因为你的出现她已经连续出了三次错误了,三次失误在CCTV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就是说,你可以走人了。若不是因为小奇确实很能干,台里是不会开这个先例让她继续留下来的。而相比你这个已经有剥削来源的资本家应该是不懂得打工者的无奈,我们失去了工作意味着什么你懂吗?意味着我们租的房子就要有房东来催房租,意味着你的物业要到了时间来催水电费、物业费,意味着你辛辛苦苦经营地一个小圈子就又功亏一篑。”
“我会给小奇经济补偿的。”
“经济补偿?你凭什么给小奇经济补偿?呵呵呵?”西周开始疯言疯语。“真是可笑,你们男人从来都是以为经济补偿就能解决掉所有的问题吗?真是可笑!经济补偿能挽救回人的生命吗?经济补偿能够让时间倒流吗?经济补偿可以买回人的青春吗?那我问问你,一个人23岁的青春又值多少钱呢?!”
听西周说我们往事,我已经泣不成声,我没有勇气也没有力气听下去。
3年前,我在五四广场这个海边不知道来回徘徊了多少次的地方,我试图在来回的踱步中找到一种希望。3年前的卓小奇那时候是那么的单纯,3年前的韩紫石也是那么的阳光。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开始为生活所累,开始谈论生活压力,谈论金钱。总觉得自己是脱俗的,但是脱离了金钱的生活又会是多么脆弱呢?我们终究是社会人,有我们的社会属性和标签,我们的身份,我们的职业,我们的年龄。我们已经不能再为所欲为,我们必须长大,我们必须要大步迈开脚步往前行进,不能回头。
我还记得3年前我自从认识了这个爱雕刻玫瑰花的男孩,我就每天的心情像是开了花一样,莫名其妙地就想笑,莫名其妙地就心花怒放。下了班也不再找急忙慌地去找西周大熊,我就是一个人自得其乐地做饭,然后打开日本NEC挂上QQ,等着那个灰色的蛤蟆变成绿色的青蛙。
有一次,他上线了但是很快就隐身了,被我逮了个现行。我说:“你居然敢对我隐身。”
他说:“你眼神够好使的。”
我说:“那当然。”
他问:“你在干吗呢?”
我说:“在切红薯。”
他说:“我好想来你家蹭饭吃。”
我说:“地方太小。”
他说:“那你形容一下你的房间。”
我说:“阳台朝东,窗子朝东,三面是书,整整三千多册四大箱子的书,还有几张画,是北交大的一个教授送的。”
他问我:“你喜欢读什么书?”
我说:“我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好书都喜欢。历史、文学、好的小说,也读些功利一些的经管类的快餐书,总之没有多大的分别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的。最近在读的是《穆斯林的葬礼》。”
他说他以前读不进书去,现在也愿意去读一些历史类的书了。像是《二十四史》什么的。
3年前那个不谙世事的黄毛丫头那样骄傲地告诉那个大男孩,读历史可以让人变得聪明。
他说他想变得聪明。
我时常觉得,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倾慕有时候之所以会不堪一击,那完全是因为人们爱慕的只是一刹那的错觉,我都没有读过《二十四史》我凭什么可以那么骄傲地去教育人家呢?
恋爱有时候就像是孔雀开屏,是在相互显摆自己的一些东西,而有时候有些东西根本不是自己真实拥有的。我们为了在对方面前炫耀,也把它伪装成自己的了。
当相爱的那层窗户纸捅破,我们看到了那个在寒风中战战兢兢的自己,是如此瘦弱不堪一击的时候,才开始明白,相互吸引的时候,自己撒下的那些骄傲的谎言现在是需要代价来圆谎的。
《春光镇》中作者说,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误会可以让我们分开,真正让我们分开的是我们真的不能在一起了。
我仔细地理清着我和韩紫石这3年来的几次见面和聊天,我想我还是不够了解这个人的。我了解的只是他的灵魂,但是我不了解他的生活,从来都不了解。
我也不了解他的朋友圈子,我们相互设想的深爱只是一种自我编织的谎言。没有了解,怎么深爱。真是可笑!
情不知所往,一往而情深。
“我家的马桶坏了,我迫不及待地跟他说。”
他说,他来我家帮我修。但是我又怕让他来的,因为不知道修好了之后干嘛。我总是有种忧郁,事情还没有开始的时候,我就把发展扼杀在了摇篮里。
盛夏夜晚的惊雷会让我不寒而栗,一个人睡大而软的双人床会让我失眠。想起哲,心里有些心疼。给他打了个电话,他像是前几天一样不冷不热地,语气越来越像是卓小冬。我强忍着不满,敷衍了两句,挂了电话。
西周在隔壁订了一个单间,她和韩紫石换了床铺,晚上我和西周一个被窝。我跟她说了我私下和武思涵见面的事情。
“你真是疯了。这样一搞,若是被朴学哲知道了,你这不是存心让他没有台阶下吗?”
“我想武思涵是不会再联系朴学哲了,她不会那么不要脸吧?再说了朴学哲有什么好神奇的呀?他怎么可以在我不在家的时候,带一个背叛过他的女人来我们家呢?西周,你帮帮我,你帮我出出主意。最近大家都是怎么了,明不明不是我错,为什么最后搞得都好像是我的错了呢?我也想让事情往好的方向上发展,怎么最后就都事与愿违了呢?你说,武思涵不会这两天就联系朴学哲了吧?她不会那么厚颜无耻吧?她怎么能这样呢?”
“这个真不好说。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是他们背着你私下见面有错在先,但是你这样玩弄他们,他们心里也肯定会窝火。”
“那我怎么办呢?”
“我以为武思涵能听进我的话去呢?”
“别天真了,傻丫头,你以为所有人都有你这觉悟呀?陈可心碰上你算是她运气好。”
“那我也不能两头都吃亏受气呀?”我有些抓狂。
“放心吧。好人有好报啊。你不会鸡飞蛋打,人财两空的。”
我的心在打完电话后就开始空落落的,像是丢了个大钱包的感觉,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北京去,不知道自己这是在瞎折腾啥。
“但是,小奇,你必须从头到尾的把你和这个叫韩紫石的男人的故事跟我说明白。我今天跟这个人见面,他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是我感觉到他内心有着强大的磁场。这个人很有毅力,我担心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我看了西周一眼。
西周说:“我感觉朴学哲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我叹了一口气,说:“所以请你务必帮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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