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果-北美脂松(Pitch pine)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北美脂松,十一月十四日。

    一八五一年十一月九日。脂松的松球非常美丽——不仅皮革色的新鲜松果好看,那些已经不鲜活的灰色松果也很漂亮。松球上有许多苔藓,鳞片有序排列贴在松果上,就像百物难侵的盔甲。在我眼里这些果子实在美得难以言表。那些很早以前就鳞片打开的松果已经把种子播出去了。我住的地方长着很多脂松,结出的松果个个坚实,宛若铁制,其脊笔直一点儿都不弯。

    一八五四年八月二十九日。松鼠把一些松果剥开了。

    一八五四年十二月二十八日。鳕鱼角的一位先生告诉加德纳船长爱德华.W.加德纳(Edward W.Gardiner),一八五四年十二月二十七至二十八日,梭罗去南塔克特岛文艺协会演讲,就住在这位船长家中。说他从八十蒲式耳的脂松松果中只剥出一蒲式耳种子(带果翼)。欧洲松和法国松的种子拿到纽约要卖到两百元一蒲式耳。

    一八五七年四月二十九日。在约翰·霍斯梅家的脂松树上,看到树干两英尺高的地方有灰色的松果,围着树干一圈,准是二十多年前这棵树就从这圈松果中长出,它们就一直粘在那里这么些年,真是意志坚定,不离不弃。

    一八五七年十一月十四日。松鼠把一些松果搬到墙根下了,把鳞片撒得一路都是。

    一八五八年二月二十八日。在一片开阔地带,看到整整二十四颗松果被搬到一棵脂松树下,都有被咬过的牙印,但没开裂。显然是弄到这里准备再转运的,被落下了。

    一八五九年四月二日。有一堆松果,足足有两百三十九颗呢。

    米肖说:“这种树成片成林,但种子却总是从枝上撒得零零星星。据我观察,种子一旦成熟就在当年秋天被播撒到地上,零零散散,被风吹向四面八方。而松果总不知被什么捡到一起,四五个一堆,甚至更多,可以放在那里经年不动。”

    一八五五年一月二十五日。在屋里放了三天,一颗松果就完全开花了。一开始,这些花微微半开,形状非常规律也很好看;鳞片首先打开呈新月形平面,松果基底部那些原先聚在一起卷曲朝下的松针现在朝上摊开,或垂直于果芯打开,每一个像盾牌一样的鳞片都能长出十三道舌状花瓣——不过实际上更加整齐一些。我这里的三朵松花都是各有十三瓣。不过松果的形状是否圆锥体,是否丰满也对花型有一定影响。白松的松果是长长的圆锥体,所以其鳞片呈梭形。

    一八五五年二月二十二日。北美脂松的松果采摘时间必须合适,否则就不会在室内打开鳞片,也不会开花。我捡到一颗被松鼠咬下来的,看上去形态完整,但就是不开。为什么在屋里或有的地方它们就会开花呢?大概是因为屋里干燥暖和,就促使上面的鳞片打开了,而这一来松果下部的鳞片就相应收缩。也可能有的舒展,有的收缩。我观察到松果上部的颜色要浅一些,有点像肉桂的颜色;而下面的红颜色深一些,是松脂使然吗?

    一八五五年三月三日。在哈伯德家松树坡不远的一大片北美脂松林里,我捡了一个松果,很可能是松鼠秋天扔下的,因为在断裂处还看得到小小的牙齿印儿呢。然后又被大雪盖住,直到现在才见天日。我把里面的松子都摇晃了出来。这颗直愣愣戳在地上的松果非常好看,不仅完全开花了,就连那些被摇出来的种子也长出果翼——我手里不满一握的松子,三角形的颗粒,黑黑的,果翼却是肉色。看到这些果子,不禁想到一些鱼,比如说灰西鲱灰西鲱(Alewife),一种与鳕鱼有极近亲缘关系的鱼类,原产于北美洲大西洋水域和一些内陆湖中。吧,这类鱼的尾巴总有点弯曲。

    在另一处一棵北美脂松树下,看到许多松果,颗颗的鳞片都叫松鼠剥开了,只剩下顶端的三片没动,因为那下面没有松子,松鼠专拣有松子的咬,也就是靠着果芯部分咬。从一些被撕咬的痕迹看来,松鼠总是从基底部开始。在一些松树下的树桩上可以看到很多这种松果,原来松鼠曾在这些树桩上坐着吃过松果。绝大多数掉到地上的松果都有松鼠的牙印——这就是松果掉下来的原因。

    一八五五年十一月十四日。上午十一点钟左右,听到我房间窗户下有什么“啪”响了一下,还以为是什么虫子的翅膀碰到哪里发出的声音呢。后来才发现是七日那天捡回的三颗北美脂松的松果发出的,捡回家后我就把它们放在阳光照得着的窗台上。留神看,其中一颗的顶部微微在动,然后发出很大的响动,接着那些鳞片也都一点点开启。就这样,随着“啪”一声顶部裂开,微微摇晃,然后所有的鳞片被从松果里冲出的力量逐渐打开。想来松果里的那种张力必须从一处释放,这样才能催开所有鳞片。

    一八五五年十一月二十日。又听到那种啪啪声,赶忙跑到窗台那里去看,在阳光下,七日那天捡回的另一颗松果也从顶端慢慢打开了鳞片。本来只有走到很近仔细观察才看得出鳞片打开了,但突然所有的鳞片都一震,然后晃动起来,接着就一下完全打开了,溢出的松脂流得整个果子上都是。它们就这样缓缓放松打开,动作神奇,就像一块玻璃产生裂纹那样,一旦一处的压力被释放,就会扩展到各处。

    与白松的不同,北美脂松松果整个冬天都在不断打开鳞片,播撒种子。它不是凭借风力播撒种子,而是借着冰雪滑向四面八方。我常常想,雪是有价值的,尤其那种干干的雪粉,因为它们落下后形成光滑的平面,有助于这样的种子去到远方。很多次,我根据风向,丈量从最近的一棵脂松到最远的松子的直线距离,发现这个距离相当于一个牧场那样大。曾经看到从湖的此岸吹到彼岸的种子,那可足足飞了一英里半呢,当然如果风大还能飞得更远。秋天,各色草木会拉扯住它们,而冬天,大雪覆盖大地,地面一马平川,于是不安分的松子就在我们不觉察下,在雪地上滑来滑去,像爱斯基摩人乘着雪橇一样。一直到果翅掉了,或碰上什么逾越不了的障碍,才会停下,也许就这样长出小松树。和我们一样,大自然每年都会用雪橇的方式搬运东西。在我们这种冬天冰雪封住大地的地方,这种树就这样渐渐从大陆的这一端慢慢向另一端发展,长满整个美洲。

    到了七月底,在刚才提到的那个湖岸边,我注意到最高水位线下就有很多北美脂松的小树苗生长着。这些松苗刚刚从石头缝里、泥沙里或淤泥里长出来,显然当初那些种子是被风吹过来的。沿着湖边还有一排脂松,在这里长了十五年到二十年,现在由于湖岸的土结冰凸起来,把这些松树的根都掀起来了。

    一八五六年三月二十二日。十一日就来到瓦尔登湖,住在从前搭的小屋里。发现打那以后一两天,很多红毛松鼠和灰松鼠都在大吃北美脂松的松果。有一棵小松树下的雪堆得很厚,上面撒了很多鳞片,准是松鼠在树上吃松果时扔下的。从这堆雪下面我还挖出三十四颗北美脂松果,还有没挖出的呢。在另一棵树下发现二十多颗,还看得到从这里到树篱有松鼠往返多次留下的足迹,这些足迹间有八颗松果堆在一起,还有许多鳞片。足迹很像一只兔脸。松鼠把当时合得严严实实的松果都一一咬过了。我还看得出松鼠如何把两个长在一起的松果弄开后,咬一个,扔一个。它先弄掉碍事的松针,然后用一侧牙先咬开松树枝,便于咬到连结松果的地方,通常要连续咬上好多下才行(就像用刀要砍上好些次一样),同时把树枝弄弯。有的小松果可能已经死了(也许坚持了一年多,直到去年夏天才死),但肯定还没成熟,还有的被弄下来后就没打开过。

    看到这些年轻的北美脂松的树上长了松果,但都没打开,看来到明年夏天才满两年。但是松鼠已经开始吃这些松果了。而在一些结果很多的树上,有的松果打开了。

    一八五三年二月二十七日。一两星期前,我捡了一颗很漂亮的北美脂松松果。这颗松果当时刚刚落下,紧紧闭合着,带回家后我把它放进书桌抽屉。今天很惊讶地发现因为抽屉里干燥,它就打开了,形状很周正,一下把抽屉撑得满满的。原先那颗纤细、封闭而头部尖尖的松果现在变得宽阔、舒展而浑圆——就像一朵花完全开放时,所有的花瓣都从花心向外展开了那样,还放出一些带有果翼的松子。这些种子精精致致,结构完美,中间有一根脊,好像专为保护种子不被松鼠或鸟啄食一样。这颗曾经闭合得严严实实的松果,遇到重重挑战都坚持没有打开,似乎非用刀才能撬开,但遇上暖和干燥的温柔劝诱,就轻易开了。松果打开,意味着另一个季节到来。

    三月六日。部分北美脂松松果依旧闭合着。

    一八五三年三月二十七日。那些依旧闭合的北美脂松松果基部呈半圆形,一旦打开后就变得扁平,因为那些鳞片是往后打开的,大的压在小的上面,而那些长得不太好的就贴在松果干上。从扁平端看去,就像这样美丽的螺旋状。也许,我们能想象当初威廉·伍德——《新英格兰观察》的作者——看到这里的原始森林时有如何感受。他一六三三年八月十五日离开了新英格兰,至今他留下那些样品还在缅因州。他说:“那里的树木树干挺直高大,有些到高达二十到三十英尺之处才分开枝丫。虽然有很多会被用作磨坊的撑木,但一般的树都并不粗,不过经围三英尺半。”读过伍德的这些文字,人们也许会认为由于遭雷电击而导致的森林火灾,现在这些树林不及当年茂密。因为伍德说可以在许多地方打猎。“除了湿地上,没什么矮小的树木”,当时那些大树都没被烧毁。“毫无疑问,有些完全可以做锯木厂的好材料;我就亲眼看到沿河(很可能是查尔斯河)十几英里都放着这些砍下的大树(很可能他说的就是北美脂松),一棵挨一棵。”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