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杯时光，让我靠近温暖】

    周六，赵姑娘从福清来福州，与我、邱二相聚，这样的三人聚会距离上一次竟已经隔了两年之久，那一次还是为我“一个人的旅行”而饯行。两年间，我去了大半个中国，还顺了一趟泰国，而邱二也刚刚结束了为期一百天的旅行，原本就脸黑的她又黑了不少，而赵姑娘也终于在羡慕我俩的同时，与自己的男朋友去了一趟杭州，那是她工作十年来第一次旅行。她总是感慨，赶不上我们的步伐。

    我们仨人从小就认识，从幼儿园到现在，近二十年。赵姑娘是个心灵手巧的好姑娘，从小就喜欢给家里的妹妹、表妹、妹妹的同学、表妹的同学……梳妆打扮。一张纸、一根线、一个珠子，经过她的手，都能化腐朽为神奇，丝毫不逊于店铺里卖的小饰品。她每次都把别人装扮得美美的，自己却像个灰姑娘，默默无闻。不像我和邱二，年年班干部，成绩又稍好，像是班上的“红人”。

    她很少和班上的同学玩，却与我、邱二关系最好，而神奇的是，我和邱二虽与班上的同学都玩得很好，但是却与她最好。可是，我们自私地拥有她的好，却从来不懂她的自卑，我们理所当然地受到老师的宠爱，同学的青睐，却从来不懂她被男同学欺负而受的委屈，甚至，我与邱二小时候几次闹别扭，都找她倾诉，抱怨对方，却从来没想过她夹在中间有多么的为难。印象中，她没有说过一句他人的坏话。她的善良，把自己淹没了。

    而相比赵姑娘的文静细腻、心灵手巧，邱二恰好相反，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似乎什么都有，总是那么无忧无虑。小的时候，她的父母不仅是村里的医生，同时也是文化程度最高的村民，因此他们家总是有很多当时的我不曾见过的玩意儿，比如游戏电脑、积木、童书、报纸。在固定电话还未在村子里普及的时候，他们家就有移动大哥大，在别人家刚刚开始买一种叫VCD的影碟机的时候，我们几乎每天中午都在她家的诊所跟着盘片拿着麦克风唱歌。最令人羡慕的是，她好像总有用不完的钱买吃不完的零食，而我一天只有两毛钱，吃完了就去蹭她的。而她所拥有的，从来不独享，都是大大方方地与我们分享。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她的人缘特别好，和男生也可以称兄道弟。也因为这样，从小就觉得她不一样，觉得就算她比我们所有人都优秀也是正常的事。

    如今，赵姑娘在自己表哥的美发店里实现着小时候的梦。我没有夸张，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在完成一份工作，尽管在别人看来，那只是一份不起眼的工作，她依然可以骄傲地说自己正在做的是自己的喜欢的事。她喜欢看到别人因为她的杰作而满意的笑脸，就像看到当初那些天真爱美的小女孩开心地笑，那便是她的快乐。她所工作的小镇上，没有人理解她为什么要买书来看，而她从16岁开始工作至今，虽然早早离开学校，却不曾停止过学习。我从来不觉得自己以一个大学毕业生的身份和她站在一起，有什么优越。甚至讨论起文学、电视、音乐、电影，反而是她在教我。倘若16岁进社会的那个人是我，我不敢保证自己会像她一样不卑不亢，像她一样坚持做自己喜欢的事，像她一样，不被残酷的社会吞噬，像她一样，始终是孩子时的模样。

    如今，邱二还是那样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她敢爱敢恨，爱得认真，错得诚恳，在她脸上，我从未看到过虚假。正是因为她比我们多了一分勇敢，经历的事情自然也是比我们轰轰烈烈，或者说是跌宕起伏。亲情、友情、爱情，有人小心翼翼，懂得进退，无奈她不懂，爱了，就彻底爱了，恨了，自己遍体鳞伤。小时候，总觉得她最厉害，一呼百应，如今她也有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时候，也许太真诚反而害了她。有些人啊，不是不懂圆滑，是不愿变得圆滑，看到她依旧傻里傻气的脸，笑起来和姚晨一样的大嘴，我就觉得安心而美好。

    聚会那天，恰好下午有一节尤克里里课，她俩并不介意我有私事，反而乐意来听我的课。邱二带来自己的尤克里里，只是稍稍指点了一下，她便能立刻心领神会，没想到那个曾经自叹没有艺术细胞静不下心来的她竟也能自学到这样的程度。而赵姑娘则在一旁看着、听着、想着，我知道她一定不觉得无聊，甚至恨不得加入到这样美好的画面中来。我们并不只是一味缅怀曾经的岁月，就算是现在，我们依然拥有共同喜欢的人、事、物以及各自执着追求的东西，这让我觉得庆幸。

    上完课，我急匆匆地往KTV赶去，太久没有一起唱歌了。曾经天天唱歌度日的时光对于现在来说，竟是一件奢侈的事情。我选了一首《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唱给她们，唱完转身，邱二放空了几秒然后拍手叫好，瞥见赵姑娘泪眼蒙眬，回过头装作没看见，只听得她夸我说太会选歌了。我们都不是彼此生活中最亲近的人，甚至不是彼此每时每刻都会想到的倾诉对象。不同的生活经历让我们有了各自不认识的朋友，无法参与的故事。但我从来不觉得她们变得陌生，甚至觉得她们一点都没变。尽管她们已经融入我所不知道的圈子当中，但我依然能在那些陌生的人群中一眼看到她们。不是我的记忆深刻，是她们，不忘初心。

    晚上吃饭时，赵姑娘随意将一张纸巾撕撕卷卷成一朵玫瑰。想起上次见面时，我们喝着奶茶，桌上的一张宣传单也是这样被她撕撕折折成一颗颗幸运星。而做这些事情时，她总是漫不经心，好像并不知道自己正“忙”着。就像她喜欢的画画，只会信手拈来，想到什么画什么，没有技巧。与其说是画，我更喜欢说是涂鸦，不受限的童心童真。

    有人说，人和人之间的情谊是要靠某种东西来维系，或是庸俗的物质，或是刻意的联系，或是必须要有的共同话题……而我觉得，人生中总该有几份真情实意不用靠物质、联系、话题来维系，它依然在那里。不变样不褪色，散发着最纯真的光。若一定要有一样可以使这样的情谊长存的东西，那应该就是时光吧。是过去的时光让它根深蒂固，是现在的时光让它沁人心脾，而未来的时光，我亦希望它源远流长。

    我想，未来，只要给我一杯这样的时光，我定能一辈子靠近温暖。

    【亲爱的，我可不曾忘记你】

    自从换了新号，父母可以随时找到我，妹妹不再凶神恶煞地不耐烦我的停机，这件事就算完成了。因为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我并没有给以前手机里的朋友一一发信息告知“换了新号，请惠存”，目前手机里的联系人也不过二十个。我想，即使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也不必时常联系，等到需要拨通电话的时候，我们的手机里，自然便会出现彼此的号码。

    元宵节，一个好久不见的朋友打来电话，因为没存她的号码，又猜不出她的声音，傻傻的她撒着娇要“恨”我。她约我晚上一起吃饭，饭后几个人又去唱歌，在KTV里，她又挽着我撇着嘴说：“哼，你居然没有存我的号码。”看到她那么介意的样子，我忍不住想要哈哈大笑。纯真善良的姑娘，是以为我不看重和她的友情了。可是，亲爱的，我可不曾忘记了你呀。也许我并不常联系你，可是只要你的一个电话，我一定尽力随叫随到。

    通常，几个朋友聚会，其中一定会有一个上菜必拍的达人，一个自拍合影的达人。许久不见，姑娘们激动地左揽一个右抱一个，拍拍拍，而我常常坐着只顾聊天、等菜、被拍。等到聚会结束，再向那一个个热情的妹子伸长爪子索要各种照片。餐馆因此而丰富了菜色，你因此而在意起妆扮，可我还是不常找你合影，但我会用眼睛，看你好久，好久。

    一朋友靠近我，举着手机要合影，我顶着姿势表情半天，只见手机屏幕里的她左转右转找角度，等到表情即将僵化，终于听到咔嚓，bling一声美颜完成，简直不能再美了。可是，她看了看，说：“你是很美，可是你看我……”因为角度、光线或路人等不可逆因素，合影这件事通常不可能一次性就过。于是在她夸完我很美之后，那张照片就进了垃圾箱。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再来！她轻车熟路地找到最好的角度，侧脸、眼神向上四十五度，咔嚓、bling，终于她醉了、笑得嘴角都扬过了头。而我，眼睁睁看着另外一张扭曲了肉肉、歪斜了眼、露出虎牙兔牙的脸被保存了起来。据说勇于衬托同伴的美的朋友，才配为真正的好朋友。我那么努力，你看到了吗？其实不费吹灰之力。我喜欢看到你自我沉醉的样子，更希望，你能时时感受自己的美。

    但愿我们的每一次见面，能一直温暖着此后彼此间不能常常问候的生活，直到下一次的相聚。

    朋友之间，可以不要常常联系，常常想起才温暖，可以不要常常见面，随叫随到才可贵。若是你长久以来未收到来自我的问候，请不要以为自己定已被遗忘。你知道的，想念一个人是不必立即告知的。若是你长久以来未给我只言片语的祝福，我还是喜欢你。我知道的，视我为朋友的你一定会在某时某刻想起我。

    所以，谢谢在元宵节约我见面吃饭的你，谢谢邀请我来做伴的你，谢谢让我当婚礼伴娘的你……谢谢你们在快乐的时候想起我，在烦恼的时候想起我，在需要帮助的时候想起我，在看到五月天的时候想起我。今生，若是我们共同经历过美好的事，并视对方为值得信赖的朋友，我便不能忘记你。

    被人想起是一件多么温暖的事，希望你的心能常常感受到他人的想念，并且温暖起来。

    【在】

    准备离开福州的前一个星期，我几乎每天一约，发小、高中室友、同租室友、同事朋友，纷纷前来赴约，吃饭、喝酒、谈笑风生。这些平日里极少见面的姑娘们，一旦聚到一起，就像回到了过去时光的精简版里，再活一次。突如其来的热闹，把往日里的寂静全甩在了身后，以致有人好奇地问：“你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多朋友？”我疑惑：是啊，哪里来的朋友，有时谁也不找谁，来他个无影无踪，有时又像爆炸开来的惊喜。又窃喜：是啊，就是这么多朋友，到处都是！

    电话里还有一个朋友，因为工作太忙抽不开身，我们便只能相约在公司附近匆匆见面。过马路时，我一边向对面的她挥手，一边朝她走去，只是见个面，就开心得不得了。可是见到我时，她突然一丝忧愁上心头，说：“怎么突然觉得好伤感。”我反倒是一脸嫌弃，说：“伤感什么？谁让你之前都不来找我呢。”她无辜地说：“哎呀，就是因为知道你就在这里，觉得很安心，也就不着急着去找你啦。”我惊呆了一秒，被她一语触动到了心里去，瞬间语塞。难道不是吗？难道我们不是这样的吗？我突然佩服她如此准确地说出大部分人不敢说，甚至不知如何表达的心里话。换作别人，也许会抱歉地说是工作太忙、琐事太多等等看起来客观而不可逆的原因，而她却丝毫没有也不知掩饰。或许，不见面，是因为不需见面，而不需见面，就是因为，反正你都在。

    那些天，我的脚步比往常要来得急匆匆又轻盈盈，我见了很多人，走了很多路，说了很多话，突如其来的热闹似乎在热情洋溢地告诉我，她们都在，从四面八方赶来。彼此不问安好，彼此不说再见，只是坐在一起，我在，你也在，就觉得没有比这还要再好的了。

    张晓风写过一篇文章，题为《我在》，文笔、意境、思想，全都美得不得了。她说，小时候因为生病缺课，心里竟觉得凄凉，长大后才知道当时的那份痛是因为其他小朋友都在教室，而她却“不在”。她说，旅行时对着山水说一句“我在”和“某某到此一游”是截然不同的，后者是个把风景放在眼里、踩在脚下的自私鬼，而前者仍是那个清晨去上学、回答老师点名的孩子。

    “我在”在张晓风的文章里是一个孩子纯真的回答，是一个人极力想要证明自己存在的坚定。而在这样一份天真的自信之外，我想，它还应该是一种爱。“我在”不仅仅代表着“存在”这一件事，还代表着某个人无时无刻或悲或喜或暗淡或丰富的“在生活”；不仅可以对自己说，还可以对他人说；不仅是证明自己的存在，还为了让你知道，“我在”；不仅是一种自信，还是一种鼓励、一种陪伴，一种温暖。

    当一个病人躺在病床上，迷蒙着想要喝水，床边传来一声焦急坚定的“我在”；当一个孩子受伤哭泣时，妈妈走过来拥抱着他说“妈妈在”，当妻子遇到困难，痛苦无奈时，丈夫坐到她的身边，握着她的手说“我在”；当你迷茫孤独不知所措时，朋友们微笑着说“我随时都在”……因为你在，我感到安心；因为我在，恳请放心。

    她说，“树在，山在，大地在，岁月在，你还要怎样更好的世界呢”，令人不禁掩卷叹息。那么，树在，山在，大地在，岁月在，你在，我也在，我们还要怎样更好的幸福呢？纵使某天彼此咫尺天涯，只要想到你们还在，在某个城市，在公车上，在湖水边，在忙碌，在游荡，在忧愁，在欢乐，在生活，便觉得满足。

    所以，不管你在何处，我在哪里，无论我们是正在赶赴一面之约，或是站在两端彼此思念祝福，总归，都在。那么，还有什么值得忧伤的呢？只是想到这些，已是满心欢喜。再多奢求，都是幸福的附加了。

    亲爱的，谢谢你在。

    亲爱的，我在！

    【神经衰弱的日子，快乐的歌】

    小弹簧有一个朋友，各种怪病缠身，比如内分泌失调、心痛、甚至尿不尽，听来不免令人咋舌。而当她已经十分坦然地看病吃药时，小弹簧依然不能相信这样的诊断，总觉得是她给了医生错误的信息。最近，小弹簧突然想起来那位朋友曾经说过有关神经衰弱的经历，这个在她看来简直高大上到不可能会和这样的年纪扯上关系的罕见病，恍然间发现，这其实多么常见。因为她觉得自己，好像也和神经过不去了。

    以往，晚上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五分钟内必入睡的小弹簧，现在睡前必须通过听音乐、故事、节目来催眠，一觉睡到天大亮的好事儿在近日经常半夜醒来后便化作泡影，美好不再。曾经大胆到一个人睡一栋三层的楼，现在就算整栋楼住满了人，独自身在单间的她却神经兮兮。当紧张、忧虑和害怕一起商量好陆续到访时，小弹簧终于知道什么叫作神经衰弱，什么叫作不得不承受。

    闭上眼，内心愈发空洞，头脑愈发清醒，周围的动静一点一点却重重叩打在心，神经紧绷，呼吸急促，心跳加快。这时，小弹簧只能急匆匆打开收音机，用声音照亮夜里的路，逃跑。她想：无论我的明天要去哪里，此时此刻，上帝啊，谁来给我讲个故事吧。

    无论生活中多么活泼自在、自由欢乐的小弹簧，一定也有受到持续压力的时候，成绩不佳工作不顺人生迷茫，无论过去累计了多少的自信潇洒也会瞬间被打压到黯然失色。失去方向的船，就算海上风平浪静，也会有如暴风雨来袭一般动荡不安。脆弱的胆小鬼，终于还是被自己给吓倒了。

    被失恋被失业被失控，被劈腿被出轨还有撞见鬼，任何不幸降临导致的神经衰弱，是你值得拥有的痛，身心剧痛。也许可以毫不留情地这样自我评定，那个口头禅为“神经病”的小弹簧好像正在神经病。也许也可以毫不留情的这样人身攻击，脱口而出的“神经病”并非说说而已，承认吧，神经衰弱的日子，谁没有。

    然而，我并不为小弹簧的不幸感到同情，因为想到那生命不可承受之重若只是这些庸俗的苟且之事，实在汗颜。不堪忍受的不是痛，而是居然被这样的痛试图压断神经。天才钢琴家失去了聆听的美好，赞美春天的诗人失去了眼前的景色，失去双手双脚的人却在激励着身躯健全的人如何勇敢乐观面对生活，而那足以冠上生命之顶，称得上不可承受之重的痛，也许不能超过再多了，可是这些人却已不觉得痛，他们以别人不曾料想到的方式在化解疼痛，开始享受生活。

    可是又该如何呢？听过那么多道理，看过那么多励志故事，小弹簧还是烦恼还是难过还是无望，她每天都像被无数个大屁股压住一般，直不起腰，筋疲力尽，无所事事。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不绝望不放弃，总在尝试着用仅有的力气撑一撑，偶尔还能听到她唱唱歌，虽然歌声里有时也不过有气无力。

    终于有一天，小弹簧突然醒来，像雨后复苏的小草，她轻轻哼起了歌，跳起了舞，听着周围的一切有趣新鲜事情的发生，像往日一般，做自己喜欢的事。那些像一大屁股坐下来的压迫变得不那么难挨，有的屁股坐久了觉得没趣便一个个走开，有的甚至被小弹簧的棱角咯得难受，早早拍拍自己走掉。不知不觉中，小弹簧紧绷的神经像被融化了一般，温柔地伸展开来，自由跳跃。在这场与“病魔”斗争的日子里，她没有做任何抵抗，却胜利了。

    乌云笼罩的日子总是一个样，晴朗的日子却各有各的景色。神经衰弱的日子，谁没有？享受神经衰弱的日子，谁有呢？

    在这场史无前例的风雨中，有人觉得一定回不了家了便躲在路边暗自叹气，有人恨不能奋力奔跑而最终筋疲力尽，有人欢心喜悦仰起脸伸出双臂享受风雨。而小弹簧，暗自叹气一会儿，奋力奔跑一会儿，最后拥抱着风雨唱着歌儿回家了。我不担心她是否会感冒，因为她只会更加坚强而快乐。

    这一天，小弹簧梦见自己和朋友乘着飞船去旅行，在半梦半醒之间，她悄悄许愿说，愿越来越多的人在烦忧的日子里，唱起快乐的歌。

    【我与雅思的分手大战】

    一说到雅思，听到的人总是条件反射地问：“你要出国？”“为什么？”几乎没有人会傻问：“雅思是什么？”“考来干嘛？”看来大家不仅懂得，而且非常会把握重点。可是，我宁愿别人先问我考来干嘛，如此还可弱弱地回答一句“也许要出国”，这样直接直面地问是否要，回答不要也不对，要又太绝对。因为我实在没有那么大的信心可以做成这件事，也并不是非完成不可，只是在可以努力可以尝试的范围内踏出一只脚探探路，尝一尝没有尝过的味道，即使这对于之后的生活也许没有任何意义，对于我，已经产生了意义。

    雅思是什么？这不是一个弱智的问题，这是一个准备考雅思的人必须先要了解的问题，也是一个我之前想都不会想要去了解的话题，大概也是一系列被列为与我人生也许毫不相干的领域之一。可是现在，我们居然产生了交集。从报名开始到即将考试，我和某逗比朋友始终纠结着走过，“真的要报名吗？”“过几天就不能退考了，要不要退考？”“天呐，真的要去考试吗？”“考不过怎么办，考过了万一也去不了怎么办？”我们基本不用半个月就开始动摇一次，摇啊摇，每次都是一句以“想那么多干嘛？先考了再说！”结束。是的，也许放下这块石头会让我们轻松很多，可是请问“轻松”拿来干嘛？看电视剧还是刷微博，有多少时间的浪费都是因为过得太轻松。待到我想要全身心投入的时候，累趴了多少脑细胞。

    周围的朋友，有考研考公务员的，但没有考雅思的。无处取经，只能在网上浏览一通，抓人就问，求知欲野蛮又粗暴。备考材料、学习方法也是从众多帖子里一一抠出、对比、总结，在不同的阶段复习方法也在不断改变。从边工作边复习到辞去工作暂时闭关，我把除了吃饭睡觉之外的时间全部给了英语，当然还有不能自律而偷懒偷看电视的时候。因为每天听写做题，笔芯一支接着一支丢得畅快，有时早晨醒来，突然发觉右手手指僵硬，工作时的鼠标手变成了握笔的拳头手，这就像弹吉他弹出的茧子，是光荣的痛。一只初进烤炉的烤鸭，如我，时而快乐时而疯狂，时而兴奋时而茫然，在这两种逆向心情的不断交错下，进了考场。

    悲剧的是，好多年没有过的紧张在听力开始的刹那间突然止不住地袭来，不停地深呼吸还是让心跳到了嗓子眼，深呼吸没有用，自我暗示没有用，表面上的自以为淡定没有用。在疯狂的心跳下，仅此一遍的听力在耳朵里回响着。在那瞬间，一念之间的坚持还是放弃，会是多么重大的影响吗？考试结束，人也到了几近生病的状态。面对考试的平常心我失去了，是往常复习日子里的积累支撑了我这样失常的发挥。感谢自己的坚持。

    一同参加考试的朋友因为没有时间准备口语，临近考试那天一直想要弃考，我说，如果现在你去考了，也许你就痛苦那么几分钟，可是如果现在你放弃了，未来的几个月里，你将在后悔和遗憾中度过！她无话可说，硬着头皮进去了。出来的时候对我说：我总结了一个道理，做任何事情，放弃是最蠢的决定。这大概也是这件事带给我们最大的体会了吧。

    这是我所经历过报名费最贵、备考最煎熬、过程最严格的考试，可是若是没有尝试，我不会知道在中国原来有那么多的人在学习雅思。大家来自不同的省份，甚至报了不同国家的学校考位，有人为了留学，有人为了移民，有人为了工作和旅行。一起在网络上上课的同学里，有高中生大学生上班族，小到98年，大到不敢报年龄的大叔。一年365天里，几乎每一天都有口试，每一周都在进行笔试。我所上的是完全公益的网络课，不需要任何费用，老师个个满分达人，连助教都是志愿者。课程教授、经验分享、资源共享，满满是爱。本以为只有少数人才会做的事，其实在你不了解的领域里，放射着令人吃惊的光芒。

    在最后一个月的备考期间，一个住在厦门的朋友热心地收留了我，给了我最大的支持。我们每天早早起床，分享着早晨的日出，那是一天中最令人喜悦的时刻。接着她进厨房准备早午餐，我窝在沙发上练习听力跟读，她去上班，我依然循环着听力阅读口语写作，晚上她下班回来了，我帮她开了门之后立刻回到电脑前上网课，留她独自品尝我做好的欠佳的饭菜。紧凑的日子里，我们没有太多交流，只有一轮红日升起一天的开始，并且悄无声息地结束，她的小房间，几乎被我的身影充满。特别感谢她。

    谢谢爸妈告诉我去努力，谢谢朋友们为我加油打气，谢谢安安一个月的照顾，谢谢雅思哥学院的老师和工作人员的付出，谢谢一同学习的烤鸭同学，也谢谢一同参加考试的战友欠欠和自己。我相信，人生赐予的每段经历，都是珍贵的体验。

    雅思，我们分手！

    【池塘边的榕树上】

    电梯开门，一对母子走进来，准确地说，是一位妈妈带着一个骑着小自行车的小男孩进来了。小男孩十分倔强，不让妈妈牵也不让扶，似乎就想驾着他的坐骑飞奔而去。

    我和他们一起走出电梯，走出大楼，这时迎面而来另一家人，他们的手里提着蔬菜，有说有笑，其中的一个小男孩一样驾着他的坐骑朝我们驶来。“啪”，两小自行车的头相撞到一起，一个妈妈问孩子说：“呀，那现在要怎么办呢？”一个妈妈对孩子说：“我们是不是要让一下，往旁边骑好不好？”

    在他们相撞之际，我已经走到了前面，可是又忍不住回头，想看看事件的进展。这时，与我同一方向的小男孩乖乖地开始扭转方向，嘴里还拟声道“叮叮叮，叮叮叮”，我不禁发笑，敢情刚刚是堵车了呀。

    我继续往超市走去，心想：小男孩长大后还会记得小时候类似这样的场景吗？若是记得，会觉得自己傻得不可思议吗？接着想到自己曾经是否也有像这样让大人们觉得好笑的天真话语，可是任我如何努力回想，回忆依旧像一摊干涸的河水。也许，天真就是自然而然的流露，不经思考也不需判断，像梦里的诗，醒来便要忘记。于是，童年也就这样不知年月越积越厚，越来越远。

    常常觉得自己没有童年，别人看过的动画片我一部也没看完整，别人拥有过的玩具我一件也没有，若是有人聊起童年，我不敢开口，不敢承认自己的缺失。然而，没有这些，那样的日子却依然丰富，完整得似乎再也塞不下其他。

    那时的日子，是早晨按时的稀饭早餐，是和妹妹对半分的油条，是从不曾迟到的上课钟，是第一时间完成的作业，是和小伙伴们玩得再累也不回家的不知疲倦。那么规矩、那么安逸，丝毫不必考虑如何过好这一天，就已经被时间带着缓缓流淌，如朝升夕落的太阳一般。平常、平淡、平凡的日子，所有欢笑、哭泣夹杂其中，那便是童年。是动画、玩具、游戏的储藏库，是一段人生必经的开始，是不知年月的流逝。

    也许，童年是不必刻意回忆的，因为它本身是一段鲜花盛开、永不止境的回忆。只是单单从书上看到、从他人口中听到这两个字眼，便令人瞬间失足在现实里，掉进那闪着光亮、不知深向何处的隧道。也许，童年之所以让人难忘，并不因为它多么深刻，而是你很清楚，那种无忧无虑的生活，不会再有。其实，童年不会走远，只有人们自己，不曾停歇，越走越远。

    春节时，我们家三兄妹在一起吃妈妈炖的鱿鱼排骨汤，一人拿着一双筷子围着一碗汤抢鱿鱼干。我哥突然说：“在家里吃这个就是香，有人一起抢啊，记不记得我们小的时候……”我趁机愤愤不平道：“那时候，每天早餐都是你一个人一根油条，我和妹妹两个人一根。”没想到他也记得这个事，并且很坚定地说：“我哪里有一根油条，明明就是我半根，你俩半根。”天呐，半根的半根？简直不忍回忆。不知怎么，像是有泪流到心里，一下子融化了什么。我突然看到了那个童年里的小男孩，那个我好久不见、以为不会再见的玩伴。要让一个在生活重担下不停忙碌的人去回忆小时候，也许就像是下地弯腰劳作的农民，偶尔起身也只是望望日头是否落向西山，再多停歇便是奢侈。可是童年终究有太多太多忘不掉的美好，不管时间如何匆匆，就算你不去想，它依然会在。

    “Lord，I'm one，Lord，I'm two，Lord，I'm three，Lord，I'm four，Lord，I'm five hundred miles away from home……”一百里、二百里、三百里、四百里、五百里，歌里唱着离家五百里，可是我听啊听，满脑子都是那落在“五百里”外的家乡、渐行渐远的童年。最后才发现，原来，它一直都在心里。

    所以，当那两个小男孩变成大男孩时，他们还会记得那些场景吗？不用记得，一切都在。那么，他们会笑那时的自己吗？也许会，也许笑着笑着就哭了呢。

    【无题】

    这大概是这个月在村子里公映的最后两场电影了吧，放完最后一串鞭炮，菩萨的生日盛会也即将告一段落了吧。我站在人群里湿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一部已经看过三遍却还是看不厌的电影——《北京爱上西雅图》，依然觉得电影里所有的感情都美丽得不得了。菩萨的生日似乎燃起了之前两个月里我不曾看到的人情味，在这个城市一隅的一个村子里，浓浓散开。

    香火、鞭炮、跪拜、祈求，庙里难得一见的热闹在月初突然上演，一问之下才知道是菩萨的生日，惊喜又兴奋。但每次路过庙门口时我总是习惯性好奇地往里瞥上一眼，并不进去，只是某天看到庙对面的戏台上演着歌仔戏，便喷了花露水拿着小扇子坐在长凳上，自觉地应该很好看又好听还好玩。可是台前幕后胡乱入眼，台词字幕断断续续，不知道谁编的毫无悬念的流水情节，让我迷眼昏脑到瞌睡。

    村子的戏台小，一块幕布也分不开台前幕后的各自精彩。正值七月初日渐炎热的天气，演员们又裹着长袍戏服，一幕戏演完，演员们往后台退去，可是幕布还未拉满，他们的姿势早已松懈下来，那走向后台的几步路似乎都觉得远，让他们近乎迫不及待。刚刚退场的“嫂子”豪迈地脱下外衣，仅仅穿着里面的白布衣便在角落狼吞虎咽，接着戏里的“爹爹”也来了，把长长的胡子搁置一边，撩开衣服等风来。那个“小厮”刚刚还在点头哈腰，这会儿嘻嘻哈哈绕后台一圈又回到角落等待出场，又在十分恰当的下一秒，表情动作瞬间到位。戏台边上的乐器组师傅们也没闲着，在二胡唢呐扬琴提琴间左右开弓，“吹枯拉朽”，娴熟的经验让他们能准确地在停歇的时候吃上一个某演员递来的桃子，点上一支旁人递来的香烟，好似不曾停歇。人们看着中间如火如荼上演的戏码，又不时被旁边卷起袖管、撩开衣襟的戏后吸引，如此这般跳来跳去，戏里戏外仿佛接替上演，看似粗糙不专业，又接近一种超自然的自我享受。

    前面的大爷不停扇着扇子，还是湿了衬衫衣背，年长的大爷大妈坐在我的左右，看得有味，年轻的父母大多只站在后面的空地上，也许只是在看着前面捣乱的孩子顺便看戏，并不十分投入，而那围着戏台爬上爬下的小孩儿们，多么不懂事，他们爱钻到人群又不合群，又多么投入，不管周围如何正经严肃，还是握着水枪不肯放下，追着小伙伴不肯停下。台上的唱戏声大到足以掩盖孩子们的声音，但若是想听，那笑声依然清晰。我想起小时候总是喜欢跟着奶奶到村里的会场看戏，奶奶和她的朋友自然是看得津津乐道，而我既看不懂却也不像其他孩子只顾讨吃，一屁股既然坐下了，也要看到睡着。那是属于奶奶的灿烂年代，拿手的穿针引线手工艺活，会做一手好菜，饭后约上好友打上几桌牌，会场开戏了，也能在伯伯姑姑的搀扶下走上几百米的路去看戏。不像现在，已大大不如前，整年如一日躺在床，窗外的所有光亮或暗去便是一天的全部，偶尔坐在轮椅上往门外一望，已是难得的风景了。同龄的邻居朋友们一个个相继离去，往日的时光全化作泪水，流不尽。但我依然为她那流着泪也道不尽的灿烂过去感到欣喜，一个人若是还有那么美好的回忆在，即便再孤单，也有念想。

    我不爱看戏，从小便是如此，但我会去看戏，从小也是如此，和人有关，长大后便和情结有关了。

    宅在旅舍和宿舍几天后，再出门经过庙口，戏早已散去，原本的戏台上挂上了一块不大不小的幕布，俨然成为一处完美的露天电影院。戏是愈演愈古，影片却是愈放愈新，钟馗伏魔痞子英雄愤怒的小孩北京爱上西雅图，全是年轻父母和孩子们的菜。扇着扇子看戏的大爷回家了，驾着摩托车经过的人们反而熄了火，人连着车一齐停靠在路边，那些围着戏台爬上爬下不安分的孩子又安静了，年轻的父母催着孩子回家睡觉，他们不为所动，依然抱膝席地而坐，真乖。我站在人群里，不和谁说话，笑啊，哭啊，鸡皮疙瘩一阵阵竖起。待到电影结束，看着父母们牵着小孩子，孩子们牵着小椅子往四处散去，恍然觉着人生如戏，生活如影，他们经过我，也有一股如电影里那般风生水起的动静，那么精彩，他们大概浑然不知吧。正像我回家时看到邻里街头的叔叔伯伯大妈婶婶们，每时每刻似乎总是有理不完的家事，八不完的卦，那种包围在一处小地方里那一派风生水起的景象，真是精彩得不能为外人道。而外面的世界，其实不过如此。

    我抹了抹眼角不动声色流出的眼泪，想着那些现实里大多不能被接受的小三上位、未婚先孕、同性恋、捐精怀孕、离婚再婚，居然在这部电影里齐齐上演，一个个原本那么锋利而不能去圆润的话题居然被演绎出了难得一见的诚恳和温暖。每个人都渴望爱与被爱，每个人都需要得到宽容和原谅，只要我们的心里怀着真诚的渴求，就一定能等到生活带来的各种可能。而我，恰是被这些尖锐到与众不同却又真挚诚恳的可能感动得一塌糊涂。

    下一部电影已经开始了，我还要继续看吗，不了吧。想起和另一家客栈的老板娘有约，便和另一个妹子到隔壁买了一盒卤味，又到旅舍提了两瓶啤酒，转身利落出门向前走。身后有人问：“喂，你们去哪儿啊？”妹子对我笑笑，转头回答两个字：“买醉。”我不是会喝酒的人，也不会主动拎起酒来，这会儿只是请人喝酒，自己倒大摇大摆佯装起豪迈来了。明明只是一杯的胆量，乍一看还以为千杯醉倒池边呢。看，我那素淡的如青菜一般的小日子不过七拼八凑了些胡萝卜和胡椒，也一样在锅子里沸腾冒泡，鲜艳着。我想自己是太容易满足了吧，分分钟都觉得精彩。

    再看看花红柳绿大千世界的男男女女们，工资月光、天天聚餐、逛街血拼、分手两清、劈腿离婚、冷对如冰……甚而脑洞一热，入寺出家削发为尼。你们的人生要不要这么波澜起伏、轰轰烈烈。我相信，所有怀着真心的开怀大笑、痛哭流涕、冲撞冒险、奢侈挥霍都不会是虚度，所有用尽力气去刻划的岁月，哪怕千疮百孔，都不会是悔恨。我能实实在在地感受到自己对自己以及周围事物的交织爱恨，尽管脑袋不能够聪明得平衡好几件事，但至少，认认真真，过当下的生活，做好眼前的事。热闹或精彩，不需要太多，一个身体里的血液流动，在人们的肉眼之外，都能有收缩膨胀跳动的力量。

    我不爱看戏，但依然激动着期待着每个即将揭幕的时刻，而属于我们的戏早已揭开了欣喜的帷幕，艰难上演。感谢苍天给了我们公平上台的机会，只要我们厚着脸皮，就能在这台上降妖伏魔、作怪捣乱，别再骗我说什么无聊无趣无味无奈，你个拥有打了鸡血洒了狗血的故事的女同学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哭鼻子泪上脸的。洗把脸，明天又是八卦的一天，好多精彩等着你呢。

    我所理解的精彩、快活，是一个老人端坐着看戏的安逸神情，是一对父母牵着孩子走在夜里回家的路上，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姑娘忽然流下泪来，是一段可以横眉冷对又可以相拥哭泣的感情，是一场本色出演、尽兴过瘾的好戏，是一首很亲切的歌谣，从很远的山坡沿着山谷的上空飘到我这里来。

    【天台的孤独风月夜】

    我总觉得，如果有风，夏天可以没有风扇，如果没有风，一台风扇加上一瓶花露水便是夏天。虽然嘴说不喜欢空调，可是一旦被冷气包围还是无耻地妥协下来。当越来越多的人变得越来越依赖，越来越离不开空调的时候，机器里吹来的冰凉给人们带来了一丝享受，而属于夏天的快乐也在渐渐远去。生活明明越来越舒服，冷了有暖气，热了有空调，可是为什么我却一点也不能为此而开心。

    前几天因为吹了几晚空调，感冒发烧头痛，走路都在晃。而在此之前，我所度过的夏天夜晚只有风扇，扇叶旋转发出的呼呼声，是夏天里最美的晚安曲。终于，还是在吃了药裹着被子蒙睡流汗一夜之后有了些好转。该流的汗还是要流的，该受的苦还是要受的，任何躲避都只能让人的承受能力下降到没有极限。这是个让人分分钟舒服到没下限，分分钟苦恼到没上限的世界，任何发明都不能让我们变得更加快乐。

    很怀念小时候的夏天，和哥哥姐姐妹妹们在伯父家天台上看着星星吹着凉风睡着的日子。那时候，村里的房子都很旧，没有人安装空调，一整个夏天，我们都与风扇、天台、竹床、凉席为伴。尤其是在停电的夜晚，有人搬着竹床睡在门外，有人卷起凉席上天台吹风，若是这电停在了风雨交加的夜晚，我们就假装镇定地盘腿坐在椅子上“作法”，以为这样电就会快点到来。总之，我们总有对付炎热的办法，让自己畅快淋漓。

    夜晚星星点点，我们躺在席子上，望着天空观察星星与星星连接起来构成的形状，悄悄入睡。有几次夜里下雨，雨下在身上竟没有任何察觉，早上醒来时已经在床上，不知是被谁抱着下来。而据说唯一一次梦游的经历，也是在天台，姐姐告诉我，那时我突然起来往边上的红砖围墙上爬，是她大声叫住我并把我拉回来。后来再也不敢上天台睡觉，现在也不敢。可是如今想来，梦游的事很可能是姐姐开的玩笑，却也成了夏天里所有欢乐的一部分。

    吹着夏天的风，日子不知不觉便过去了。爸爸细心地拆下扇叶，洗干净装进袋子，再用个袋子把扇圈裹住，以免等到来年它落满灰尘。等到下一个夏天来临，不用我们的催促，爸爸总是能在非常恰当的时候把风扇一一装上，把床上的棉褥换成席子，还会在睡前帮我们点好蚊香，事无巨细，我们自然地享受在这样的呵护下，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一切看似理所当然。

    回想起来，早已记不清那时夏天里的阳光有多么的炙热，印在脑海里的全是风吹过来的气息。在早年简单的日子里，我们可以直接地体验季节的变化，感受冷暖温差给身体带来的变化。我们渴望夏天里的风，冬天里的阳光，就像饥饿时渴望食物一样直接。在最简单的物质条件下，我们的生活却那么有趣。

    可是现在，食物变成一种旅行的品尝，是休息是消遣。风是什么，阳光是什么，握着手机，无关风月。各种电子产品应接不暇，其实不过占满了我们空虚了生活，各种应用软件丰富多彩，其实不过在浪费我们的时间，各种资讯信息丰富了我们的话题，其实不过证明了我们无话可说，越来越便利的交通、通讯、导航、地图，明明一开始，就在降低我们的效率。有马桶就上，有空调就开，有手机就玩，也不管自己是否需要。最丰富的世界，造就了最无趣的人。

    夏天到了，天台有风有月却没有爱。爱都在商场里，咖啡店里，冷气房里，在手机里，在朋友圈里，在油腻的嘴里。周杰伦的《天台爱情》完全扯到了天边，像坐在月亮上的美女，只可远观。

    夏天到了，一个人的话，不如就到天台吹吹风，像回到小时候。

    【嘘】

    风扇在头顶旋转/风在海上吹拂/孩子摇晃着步子在沙滩上奔跑/我们谁都不要说话/就很美好

    这样的日子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来过了，甚至我也不能确定它是否曾经出现。起床、梳洗、工作、做饭、看书、码字、休息，没有频繁的联络、远方的消息，用微笑代替见面寒暄，只言片语便聊过一天。一切都很安静，很安静，像头顶的风扇，自顾自地，旋转着。像书里所写：如果你看不见我的美，其余的就不必说了。

    午后的大厅空荡无一人，只有那风扇在与我对话。抬头痴痴地望着：到底是什么熟悉的感觉呢？我想。这时，《如烟》的歌词飘进脑海：七岁的那年，抓住那只蝉，以为能抓住夏天；十七岁的那年，吻过他的脸，就以为和他能永远……原来，那熟悉的感觉是歌里的夏天。三个小伙伴在呼呼旋转的风扇下围着瓶子里抓来的蝉欣喜不已，突然瓶子落地，七岁的碎片来到了十七岁的夏天，遇见的某些人带来新鲜的回忆，童年的无忧被长大后的烦恼推挤到角落。可是夏天，还是一年一年地回来，像一个不曾把你遗忘的伙伴。而我的童年，也有这样的夏天，风扇、草席和恬静的午觉时光，一切简单得仿佛什么也没有一般。

    晚饭过后，挺着吃撑了的肚子，踱步到沙滩。在公路昏暗的灯光下还没看清大海，还未来得及听听浪声，声声琴音就在不远处随风飘来。我停下向大海而去的脚步，被琴音牵引着来到演奏者的面前，坐在离他两米远的位置，在几乎看不见对方样子的光亮下鼓掌。我看到漆黑的一个人探头向我致意，我也侧身点头，还他一个微笑，但我突然意识到，他看不见我的笑，这是一个隐藏在夜色中只有自己才知道的感谢和满足。琴的有声胜过夜的无声，演奏者和听者的无声又胜过了琴的有声。人和人有的时候不要对话为最好，即使只说一句，也会嫌多。

    在沙滩的另一个角落，轻轻的吉他声从那头传来，沿着沙滩往回走，慢慢靠近这场沙滩秀，吉他声、歌声渐渐清晰。一个男孩子抱着吉他自弹自唱，歌声单薄，情绪平缓，乍听之下只觉得：唱得不错，没有走调。可是，当我想直接走上公路回去时，却发现他的面前齐刷刷地坐着三排观众，没有谈论，静静聆听，阵容略显美好，于是干脆一屁股坐下，成为美好的一部分。

    沙滩上的灯光比亭子边的好很多，可是因为自己视力不好，他俊俏或者凹凸的脸在我看来就是没有聚焦的镜头，十分朦胧。听了几首歌之后，他反复调试了几次音响，弱弱地说：“请大家稍等一下，音响没电了，我换下电池。”接着他放下吉他转身从身后两米远的一辆自行车上的背包里掏出电池，上前两三步蹲在音响旁换电池，再起身往前两三步回到麦克风前，拿起吉他，继续弹唱。这时，我才发现，他一个人的舞台并不比观众席来得单调，甚至比几十个人排排坐在一起的观众精彩得多。钱箱、麦克风、音响、琴箱、自行车、大人小孩、大海，由近及远，而他站在中间，被风包围着。每件物品之间隔着恰好的位置，也许他只是随意一放，但在空旷的沙滩里，却突显出一种豪迈的纵深感。不要说话，不要说话，就这样，盯着他模糊的双眼，歌声好听了起来。

    夜渐渐深了，沙滩上的游客便往岸上走，几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像刚刚擦掉嘴上油渍的领导前来巡视一般，陆续从我们中间走过。天地广阔，可他们非得往人堆里钻，我只恨眼神不能穿透那些男人身上的笨重和油腻，而被活生生斩断了与歌者连接的视线。观众群里的少女们也开始按捺不住了，有人起身离开，但不忘上前往钱箱里丢下钱，有人生怕帅哥要走，便开了嗓子喊着歌名求点歌，有人干脆一只手拿着钱，冲到帅哥面前问：“xxx，会唱吗？”他说了会唱之后，那姑娘又颠颠着欢快地往钱箱里留下手里的钱，跑回自己的位置。还有位姑娘勇敢地举着手机屏幕的歌词，求帅哥帮她弹琴，由她来唱一首《春天里》，大家再一次被舞台上的变化吸引了。结果姑娘一开口，没着吉他的调，却忘我地唱着，帅哥提醒了几次，从头开始重复了几次“还记得……”，依然不能着调。无可奈何之下，他把变调夹换了个位置，终于搭上了姑娘固执的调调，可惜整首歌下来，她把调跑了个遍。姑娘唱完之后，自信地回来，观众们依然静静地，没有任何反应，只有她旁边的一个姑娘为她生硬地鼓掌着，还不忘说一句：勇气可嘉。真是说了不如不说。而我却依然处在恍惚之中，不知道那姑娘知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虽然她不小心击破了夜色里的某种安静，但她陶醉的演唱却给自己酝酿了某种无声，把所有人都给呆呆地征服了。

    曲终人散，剩下的观众纷纷起身，拍拍屁股往回去。我转身一看，那位我依然没有看清模样的男孩子正在把吉他放进琴箱，而刚刚那位跑调的姑娘依然坐着，玩着手机，有一种刻意的自然。似曾相识，有点意思。

    有人聒噪，一刻不能安静；有人烦躁，一刻不能让别人发声；有人怕静，一刻不能独处；有人想静，却吵个不停。有时候，能倾听就安静，有时候，若欲言就止住，否则一开口，一来一往，真像买卖。谈得好就好，谈不好以为要吵架。若能吵得精彩，我也可以不骂脏话，否则不如打一架，给世界一个痛快。不过打架伤风败俗，还是安静地做个美男子或者美少女吧。

    遇见美好的，不要说话，好好享受；遇见不美的，也不要说话，一笑而过；遇见忍不住想爆粗口的，更不要说话，说多了会内伤。不过，我只是这么想想而已，这么说说而已，若你怕憋死，只要不随处乱喷就随心随意吧，反正我是要安静地做个美少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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