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芳芳拍落手上的粉笔灰，叫上王丽桐，两人合力提起大红桶，要下楼把垃圾倒掉。两人都身材矮小，红桶在阶梯磕磕绊绊。雪把校门堵住，用力推开也只开了个小缝，赵芳芳先侧着身擦着门缝钻出。雪停了，脚下到远方一片雪海，风掠过，泛起层层雪花。
“把门口雪清清吧，要不桶出不去。”王丽桐在门内说道。
垃圾倒完，赵芳芳一人拖着空红桶，雪上留下长长一道痕迹。眼看要进教学楼，赵芳芳忽然张开双臂倒在松软的雪地上。
“你干嘛呢，地上多脏呀。”王丽桐叫到。
“刚下的雪，干净。”
天空像一大块暗蓝色的宝石，细细的雪星时而在眼前飘过。
“怎么还不走了，赶紧起来，别冻着。”
“在屋里胸口闷的很，陪我待会儿吧。”
王丽桐把赵芳芳落在地上的灰色围巾展开，坐在上面。
“你怎么了？”
“毛超的贺年卡，你收到了吗？”白气顺着赵芳芳的话语被叹出。
“收到了，班长嘛，基本给每个人都写了。”
“那我为什么没有呢？”
“不是你自己要跟他断的嘛，现在后悔了？”
“不后悔，就是难受……”
赵芳芳和王丽桐回到教室，大半的人都走了，韩青用黄纸裹上最后一个白灯管。瞧着吴鑫追着古宇峰，古宇峰嬉皮笑脸，窜上窜下。
吴鑫举着手里简单的贺年卡开骂：“古宇峰，你他妈给张慧雪的那个那么贵，我给你的还带音乐呢，你给我的是什么呀，五毛钱门口批发的吧。”
“贵的贺年卡不是咱俩一起买的嘛，你自己不也有一张嘛，就当我送你的了。”
“我有病啊，自己送自己贺年卡。”
“那你贵的贺年卡是给谁的？”
“你管我给谁，赶紧把带音乐的贺卡还我！”
古宇峰趁吴鑫不注意，抓起书包逃走。吴鑫骂了几声后从书桌堂里拿出两张贺年卡分别递给王丽桐和赵芳芳。都是最简单的样式，一张是金色的熊抱着爱心气球靠在圣诞树上，一张是金色的狗躺在一张礼物盒摞成的床。
“吴鑫你可真不够意思，什么破玩应，为什么不把你和古宇峰一起买的那个贵贺卡给我。”王丽桐说。
“别听他瞎说，那么贵，我可不买，你就凑合着收吧。等明年，明年我给你个好的。”吴鑫说道。
“瞎说，明年就毕业了。”
吴鑫用手把刘海通通向后压，一松手，可怜的短刘海又绷回额头，他说：“你放心，我肯定买最好的给你。”
“说好了，我明年等着收。”王丽桐说完要拉着韩青回家。韩青摆摆手，她要再把每个灯管上的彩纸粘紧些。王丽桐与赵芳芳背书包离开。刚出教室门，赵芳芳透过玻璃瞧见教室内靠窗的墙角地上都是书本卷子，想来是王天活干的疏忽，搬桌椅时把桌堂东西都碰掉在地上了。王丽桐着急回家先走了，赵芳芳从后门进去，蹲下把书挨个儿塞回桌堂。一旁传来韩青的声音“还好朋友呢，赵芳芳王丽桐都给了，怎么不给我贺卡呀。”
“你不有曹恒嘛，也不差我这一个。”吴鑫的话刚说完，赵芳芳才发现之前招呼忘打，俩人都没发现自己在屋里。早先班里传过两人有些特殊关系，后面她听说韩青又和曹恒好了，可现在干嘛还管吴鑫要贺年卡呢？书本都放进了桌堂，现在出去太尴尬了，想着先坐在地上，等他们都走了自己再离开。
“你管别人干嘛，还是你没心，不拿我当朋友。”
“我明天给你还不行嘛。”
“还得我要你才给我呀，算了吧，我受不起。”
“我之前就给你准备好了，本来想着今天给你。”
“那怎么现在不给我？”
“在书包里，王天搬桌子搬的乱七八糟，不知道塞到谁的书桌堂里，不对，很有可能是侯宇背错了，我俩书包一样。”
“那我帮你把书包找找吧，不背书包回家哪行啊。”
“不用，今天也没留作业，背回去也麻烦，明天一问就得了，我去倒垃圾，你走吧，门我锁。”
“那么一点儿垃圾倒厕所就行……门吧，我先回家了。”韩青说道。
“行，明天一找到书包，就把贺卡给你。”见韩青背上书包要回家，吴鑫提着垃圾桶出了门。赵芳芳想着在这空档逃走，没想到韩青在门口停下步，她仔细瞧着，在靠门的书桌堂里提出吴鑫的书包，书包链儿本就拉开，韩青随即拽出一张贺年卡。赵芳芳和韩青分别在教室两端，能确定拿出的是贺年卡，是因为那张真是大的出格，比大本儿的英语书还大。韩青展开刚要看，吴鑫从后门冲进，红桶倒在地上，垃圾滑了出来。他一把抢下贺年卡，当着韩青面儿粗暴的把它扯开后一块一块的撕，直到没法撕的再小后散在地上，跳到上面，连跺好几脚。
“吴鑫你干嘛呀！”
“你是我谁呀就翻我书包！”
“我不是故意的，正好看到你包在这个书桌，就好心把你书包给拿出来了。”
“那你从里面偷拿贺卡干嘛？”
“书包拉链没拉，里面也没别的东西，我不小心看到了，再说本来你不就说给我贺卡嘛，我拿我自己的东西怎么了？”
“我没给你，那就不是你的，以后少翻我东西！”吴鑫抢过书包跑出教室。
韩青傻愣站那儿很久，之后背冲赵芳芳缓缓把双手支在桌面上，赵芳芳听见她抽鼻子的声音，考虑着要不要去安慰她，但藏了这么半天一直没出来，现在跑出去怕会被人冤枉自己是有意偷听。赵芳芳坐在地上良久，看到韩青终于把身子转来回来，弯下腰，把地上的碎片一块块捡起收回自己书包。
韩青终于走了，赵芳芳起身把地上的垃圾清理后倒入厕所的大垃圾桶内。刚要锁教室门，瞧见吴鑫又回来了。
“你不是早就走了吗？”吴鑫问道。
“我忘带东西了，回来一趟，看到门没锁。”
“我走出好远，想到忘锁门了……了，屋里垃圾没倒，你走吧，我把垃圾倒掉。”
“没事儿，我刚才都倒了。”
“那就行……吴鑫透过教室的玻璃墙往里面瞄了一眼，跟赵芳芳道别后离开了。”
赵芳芳走出校门，本想着之前洁净的天空会生出亮眼的星星，往年她总会在最后一天许下新一年的心愿。可天不随人愿，星星月亮通通不见，天空像被平整的黑布罩着。学校旁的饭店，小圣诞树斜摆在雪地上，赵芳芳想着那就在这儿吧，她双手合十摆在额头小声说：“明年就是最后一学期了，我希望自己……愿望还没想完，贴着雪地卷起的狂风把眼前的圣诞树吹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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