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曾平成了公家的人了,大学都毕业了,公家的人还不向着公家的人?法官不也是公家的人么?瞧那威风煞气的样儿,每句话都向着那卖良不使秤的东西。她总算弄明白了。
“请被告再陈述一遍你不愿离婚的理由。”法官看着她说。
她知道这是又让她说呢。她抬起头狠狠看一眼嘴角挂着一丝嘲意的曾平,慢慢回忆着说:“他这个人打认得俺时起就没安好心。说好的给五身衣服,他才给了俺三身。好好地就抹了两身,打的就是离婚的底子。没结婚前,有一回俺在上塬里拍地塄,扎了一根圪刺。曾平说他会挑,就用别针给俺挑了刺,捉住俺的手不放,还用舌头舔着俺手上的血,说俺的手绵的多哩。你看他这个人,还早着哩就动手动脚的,老早就不正经不是?应承好给俺家一千斤焦炭,说是过事时好用,可是到时才给了八百斤,利利的就短了二百斤。男子汉说话不算话,唾下又舔起,还有……”
“你还是说说他上大学后的事情吧,这些构不成你不愿离婚的理由。”法官提醒她说。
她愣住了,惊愕地看看咧着嘴巴的人们。她的脸色黄中带黑,三十多岁已衰老得成了地道的农家妇女。而她的丈夫,那个负心的大学生,依旧象十年前一样年轻,考究的风衣,变色眼镜更为十年前所没有。
她停了停了努力想了想说:“考上大学曾平就更看不起俺了。一年四季只回两回家。还要说俺个二五乘一十,说俺不讲卫生。庄户人家,场里一把,地里一把,一天不装两鞋土不得黑。能跟你们念书的当官的整日介洗洗涮涮、搽油油抹粉粉相比?还嫌俺写信不会抒情。不是说猪娃子长大了,就是说草鸡老窝了。要不就是说咱孩子着凉了,肚子疼哩。还嫌把他的名儿全写上了。叫写一个字:平。你说人好好的怎么能把一个名拆成两半?嫌的多哩。还嫌不写俺……不是,是我爱你。你看淡寡流水的不是吃饱了撑的?孩子都三岁了,还爱哩么恨哩,死哩么活哩,不嫌丢人败兴?你不嫌丢人俺还嫌丢人哩……”
“好了,好了。”法官说,“现在宣布休庭合议。”
柴秀英兴奋得等待着判决。她知道这件事打动了法官了。人都是有良心的,公家的人更有良心,有公心。谁听了这些话不恨那忘恩负义的东西呢?象那个倒用鬼律师还给他辩护哩。打输了官司,你还辩得有啥油性哩?
她回头看看观看的人,大家都冲她笑着,她晓得那是同情她哩。可见这世上还是好人多。连那威风煞气的法官最后还不是冲自己笑么?他回去跟人商量去了,一会儿出来就要他曾平的好看哩。想甩了俺再寻个三六十七八的?哼,门都没有。死扯也要扯你一辈子。
一会儿,法官宣布:
“经法庭合议认为,曾平与柴秀英确系感情破裂,同意离婚。”
啊?她简直气疯了,大声喊着:“不——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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