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送我红玫瑰-一个抗日老兵的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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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忘的军礼

    我放下笔,仰靠椅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啊”的一声,眉开眼笑,兴奋异常,啪地,给我行了一个军礼。

    一年,高考刚结束,为了放松久绷的神经,我们高三级的十几位老师参加本市旅游团去华东五市旅游。在南京的最后一天,逛夫子庙,品美食,买东西。那里游人如织,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我和两个同事在一个顾客稍稀的店铺门前弯腰挑买紫砂壶,边挑边议论。导游肩搭旗子也在旁边看。我先选好一套,“大功告成啦!”高兴地大声告诉同事。挺腰抬首间,发现一个俊朗魁梧的中年男子站在摊子的对面正盯着我看,我疑惑地看了看他,骤然,他两眼发亮,脸漾笑意,异常惊喜地叫道:“榻老师,想不到在这里见到您!”一口纯正的普通话。话音未落,快步朝我走来。看来他的年龄与我差不多,不会是我的学生。他是谁呢?我紧张地在脑子里翻找记忆,想不起来了。他走到我面前,我正犯愁不知如何开口,只见他两脚并拢,挺起胸膛,立正,举起右手,唰地给我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调皮地说:“谢谢老师!”啊,是他,孙教员!我闪着泪光,向他伸出了双手。蓦然,往事像冲破记忆阐门的洪流汹涌而来。

    1981年的一天,放晚学,我最后离开办公室,锁了门。哼着歌儿甩着两条齐腰长的黑蕤蕤的辫子下楼,准备去饭堂吃晚饭。刚走出一楼楼梯口,迎面碰到一个解放军,高高的个子,挺拔帅气,手里拿着一本书和一小沓白纸,匆匆而来。他很有礼貌地问:“同学,请问教师办公室在哪里?”我说:“老师放学都回家了。”他皱了皱眉头,流露出失望的神情。站了一会儿,接着问:“你知道有数学老师住校吗?”“你有什么事?看看我能不能帮忙。”“你?”他疑惑地望着我,脸上写满不信任。我说:“我就是上数学的。”“您是老师?对不起,刚才我还以为您是学生哩。我有几道数学题不会做,请您指教。”他十分诚恳地说。“指教不敢当,我们一起研究吧。”我反身带他上三楼,重新打开办公室门。

    我是个新教师,两个月前还是师范学院的学生,毕业分配到这间乡级中学当老师,担任初一两个班的数学课老师,学生气还未全脱,难怪他对我产生错觉。走进办公室,我请他坐,他却站在我身旁,把手中的书和纸笔放上桌面,书中有几页书角折起,他依次翻开,指着做记号的题目,说不会做,请我给他讲解。我一看,这是初高中的数学题,不太难,我一一给他解答。他问了七八道题,听得很认真,不时做些笔记。讲完了,不知道他听懂了没有,我叫他坐下试做一遍。没用多长时间,他都准确无误地解答出来了。我觉得他数学基础和接受能力都是不错的。

    做完了题,他非常高兴,问我如何称呼,我把姓氏告诉了他。他说:“榻老师,以后我会常来麻烦您的。我们连现在开展初高中文化课的补习工作。让我做数学辅导,今晚开始上课。这是赶鸭子上架,难啊!”我说:“有什么问题,欢迎来研究。如果我不在办公室,可到宿舍找。”我把宿舍的大概位置告诉了他。因为当时我是唯一住校的数学教师,怕下班离开办公室他找不到。在与他简短的交谈中,知道他的一些情况。他是驻地离我们学校不远的高炮营一个连队的文化教员,姓孙,家在南京。高中毕业人伍,来到这南疆边防部队。

    他走时,起身,退后两步,挺胸,端立,向我致了一个庄严的军礼,感激地说谢谢老师。”我从没有受到过这样庄重的致敬,惊讶得一时不知所措。

    以后他常在下班和周末休息的时候来找我解题目,有好几次到宿舍来找,但他从不进门,两个年轻人,为了避嫌,我都是领他到办公室解答的。每次离开,他都郑重地给我行了一个军礼,说句“谢谢老师”。这成了他固定的礼节,用来表达他尊师重教之情,我非常喜欢,感到莫大的荣耀。渐渐熟悉了他敬礼的姿势和表情。

    有一次他拿来了一道手抄的代数应用题,说是前几天部队文化考核的试题,他准备在连队文化课上分析试卷,但这道题不会解答。我接过他手中的题目,仔细地看了一遍,这是一道复杂的方程应用题,我反反复复看了数遍,想了许久,做不出来。我感到窘迫不好意思,真想放弃,让他另找高明。但看到他充满期待和信任的眼神,我把想说的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不抛弃不放弃,定要把这道难题攻克,我跟自己较上了劲。忽然想起一句话,即刻弯腰从办公桌的柜子底层抽出一本厚厚的数学书,这是大学毕业时,我的数学导师送给我的,嘱咐我好好看,此书对教学很有帮助。毕业后,我还没有看过,觉得上初中完全可以胜任。把它压在柜底。只是当时接过书的时候随手翻了翻,知道书中的大概内容。现在想起导师的话,自然想起这本书。我翻开列方程解应用题这章,迅速浏览,突然眼前电光一闪,发现书中分析的一道题与此试题相类似,脑子豁然开朗,立即拿起笔,嚓嚓8列出一道分式方程,问题迎刃而解。我放下笔,仰靠椅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啊”的一声,眉开眼笑,兴奋异常,啪地,给我行了一个军礼。

    他走后,我默默地坐着,陷人了沉思,进行了一次心灵的深刻反省:知识如大海,深奥莫测,浩瀚无边。自己知识是那样的肤浅和不足,却自以为是,骄傲、懈怠,不思进取,实如井底之蛙。

    从此,我捧起了导师送的书,捧起一本又一本书,如饥似渴,学而不止,不断充实自己,提高自己,赢来了工作上的累累收获。

    我应该为他鞠躬,为他致敬,他让我发现自己,战胜自己,超越自己。难怪先哲说:“教学相长”。感谢他的鞭策!感谢他的驱动!

    我对他的帮助微不足道,他却怀着一颗感恩之心,为我们学校做了许多好事。

    那时,我们的学校是一所新建的初级中学,校舍建设还没有完备,有些楼房还在施工中。他常利用周末休息时间,领着一群战友带着工具来到工地,搬砖扛石挑沙担浆。三伏天,他们头顶烈日炙烤,汗流浃背,却生龙活虎,唱着军歌,干得热火朝天。红星在工地闪耀,雄壮的歌声在校园回荡。他们的精神感动了师生,开水端来了,绿豆糖水送上了,住校的领导老师和周末不回家的内宿生纷纷到工地参加劳动。军民同心协力并肩战斗,其乐融融。

    刚建成的一栋学生宿舍楼,楼旁还有一截排水沟未挖通,由于急需,学生先住进去。天有不测风云,学生搬进去的第二天,下起了大暴雨,积水将漫进一楼。那天刚好是端午节,学校放假,一早,校长领着住校的老师,共六个人,冒雨抢挖排水沟。孙教员来找我,碰巧看到了,转身飞跑而去,几分钟后,他领着一队拿着钢钎铁铲土筐的战友疾速奔来,一双双强壮有力的手在风雨中飞舞,迅速向前掘进;一个个年轻的身影在电闪雷鸣中奔跑,清沟卸泥。很快,排水沟挖通了,淤泥清理干净了,积水哗哗地往外流。我们受感动的心啊,也奔涌着汩汩热流。数双沾满泥浆滴着雨水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我知道他是带着问题来找我的,顾不上问,现在他和他的战友们带着一身泥水返营了。那天下午,我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走进军营,走进他的连队,走进他们的教室,走上讲台,满腔热情地为战士们上了第一次数学辅导课。

    我们学校大操场铺好时,他和战友们买来了树苗,在操场四边整整齐齐距离有致地种上。现在这些树已是巨干华盖,浓荫匝地,成了一道装点校园的美丽风景线。

    由于他常为学校做好事,常来找我,人长得特别英俊,住校的老师、家属对他的印象特别深,交口称赞,对他特别热情。有次他来找我,找不到。校长知道了,带着几位老师走遍校园,结果在图书室把我搜到。更有趣的是,一位热心的家属大娘居然想为他做媒。一日,这位大娘到我宿舍来,慈爱地拉着我的手问:“你觉得姓孙的这位解放军同志怎么样?”“不错呀!”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大娘绽开了缺齿的笑脸,“对,他真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孩子。我问过他有相好的没有?他说没有。我看你们是很般配的,你同意跟他好吗?你若同意,我去跟他说。”这大娘怎么啦,好像为自己的儿子找对象。我笑笑说“大娘,多谢您了!部队是有纪律的,战士不能与当地姑娘谈恋爱。”“可惜,真可惜啊!”她叹息着摇了摇花白的头,缓缓离去。大娘的话,在我平静的心湖确实掀起过波澜。

    一年半后的一天,他来向我道别,说调到边境的另一个营去。那一刻,我突然感到心里很难受,喉咙涩涩的,没有多问,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一直以来称他为“孙教员”。我们家乡有个习惯,为了对新认识的朋友或客人的尊重,只问姓不问名,名字待其自己说。他给我行了最后一个军礼。

    他和他的战友给我们学校种的树逐渐添枝长叶,日益茁壮。我习惯在树下散步,回忆,遐想。

    许多年过去了,如今,想不到在这里遇见他,若不是那个熟悉的军礼和那句熟悉的话,我真认不出他了。我笑笑问:“你怎么认出我的?”“我陪一位外地战友来买紫砂壶,先看到导游旗上写的‘防城教师旅游团’,我便留意看,忽然似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就朝着这个声音走去,但看不清说话人的面孔,又走到她对面。当她抬起头,看到她笑脸的时候,我确认是您。您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像山口百慧那样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谢你还记得我!你的情况如何?”他说:“那年离开防城,到边境连队干了两年,后来考上了军事学院,这得感谢您对我的帮助,没有您那一年多的数学指导,我也许考不上。毕业后分配到另一个部队,前几年转业,回到地方工作。当年,我拿到大学文凭时,立即给您写了一封信,我觉得只有这个时候才有资格给您写信。因多年没有联系,不知您情况如何,托防城驻军的一位老战友转给您,他说您结婚了,信又原封不动地寄了回来。”想起来了,他调走六年后,就在我结婚的那年,有一位解放军干部到我家来找过我,说是他的战友,代他来看看我,转达几句感谢的话,便走了。哦,原来是这样!我愣住了。他接着问:“您还在原来那所中学吗?”“我已调到县中学了。”他还关切地问我们在这里玩几天,住在哪里,他想尽一尽地主之情。我说,一会儿就走,火车票已买好。“这么快?”他语带遗憾。随即弯腰拿起我挑的那套紫砂壶,走进店里叫老板包装。捧给我时说7“送给你;我看到盒面用黑色签字笔写的一行字:师恩难忘。我不好意思,刚想给他钱。听到一声“再见”,他郑重地给我行了一个军礼,转身走了。

    我依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但那军礼,是我终生难忘的。

    2012年12月

    跳起这个舞,想起那些兵

    跳起来,眼前就出现那些雄姿英发的可爱战士,激情在心中澎湃,军威在舞中传扬。

    今年,在我们区举行的庆祝“八一建军节”军民联欢的舞台上,我又跳起了舞蹈《打靶归来》,那欢快、自豪、雄壮、昂扬的旋律,让我们热血沸腾,激情燃烧,舞出勃勃英姿,舞出飒爽军威,舞得心花怒放。

    我初会这个舞蹈,是一位解放军战士教的。

    1968年,我读初小,被挑选进学校文艺宣传队。“六一节”将近,宣传队准备排练节目。一天放晚学,我们刚集中到排练室,指导老师领来了一位解放军战士,说他来给我们排练一个舞蹈,同学们欣喜若狂热烈鼓掌。我定睛一看,啊,是谢叔叔,高兴得一蹦二尺高。

    谢叔叔是东兴边防部队某连的一名战士,当时部队正下乡支农,与群众同食同住同劳动,简称为“三同”。一个连分到我们大队,谢叔叔和几位战友分到我们生产队。这个连,成立了一个文艺宣传队,谢叔叔是其中一员。宣传队集中在大队部住,晚上排练或演出,他们只需与群众“两同”就行了。

    部队宣传队与我们大队宣传队举行了几次联欢晚会,谢叔叔的舞跳得特别好看,给观众的印象特别深。他身材适中,气质潇洒,性格活泼开朗,就是从事吃力的劳作,他也像跳舞、练功一样愉悦,脸常带微笑,对人非常亲切。一日傍晚,全队社员集中在村里的大晒场脱谷粒,晒场旁边有一棵大荔枝树,两丈多高,几个小男孩正在上面掏鸟巢,突然听到“哎哟”一声大叫,其中一个踩断了一根树枝,正以加速度往下坠。唰地,所有的人都扭头往那里看,惊得目瞪口呆,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谢叔叔扔掉手中的工具,转身像离弦的箭一样飞奔过去,像蚊龙般腾空跃起,把那个男孩稳稳接住,当谢叔叔两脚轻轻着地时,一些青壮年男社员才相继跑到。大家围拢过去,对谢叔叔交口称赞。那个孩子的父母流着泪对他千恩万谢。他受到了我们全村男女老少的喜爱和尊敬。他有空常到我家找我哥玩,我哥当时是大队宣传队的骨干,也是生产队的副队长。他们有共同的爱好,很谈得来。有时我哥拉二胡,他手舞足蹈地伴唱;有时,他们比比画画一起切磋演技;有时他们促膝交谈话稼穑。我对他的畏生感渐渐消失,而把他当作我的一个亲哥哥。

    现在他来教我们跳舞,太好了。

    他微笑着亲切地说“我教你们跳一个军舞《打靶归来》,你们会唱这首歌吗?”我们摇摇头,异口同声地说“不会。”“那我们现在先把歌学会,然后再跳舞,好吗?”“好!”我们响亮地回答。他转身走上讲台,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工工整整地把歌词写出来,“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胸前的红花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他抄完了歌词,给我们讲解了歌曲的意境和意义,说唱歌和跳舞都要把战士们为保卫祖国,刻苦训练,掌握了过硬的军事本领,在考核、比赛中获得好成绩的欢欣、自豪、昂扬的精神表现出来。说完,他给我们示唱了一遍,然后一句句地教。听了他的解释和示唱,我心枰然一动,啊!这首歌我会唱,眼前重现了这样的情景:太阳像一个熟透的大柿子,慢慢坠落山背,把西边的天空映照得五彩斑斓,一队武警战士身披彩霞,背着枪,后面的几个还扛着靶,迈着整齐雄健的步伐,高唱着这首歌,英姿威武地走进操场,列队报数,然后欢快地走进营房。这个情景,是几年前在爸爸的单位常看到的。我爸那时在县看守所工作,那里有武警部队驻守。每次听到这嘹亮的歌声,我都跑出门来看,觉得这是最美的画,最好听的歌。我常在旁边跟着他们一边操正步一边唱,但不知道歌名。那些战士常逗我,“小朋友,又出来迎接我们啦!会唱这支歌了吗?唱一唱给叔叔听。”我便稚声稚气地唱起来,有时,他们微笑着认真倾听,给我鼓掌;有时他们也跟我一起唱,洪亮的歌声中夹着一个幼嫩的童音,乐得他们哈哈大笑;有时他们训练归来,给我带回一束姹紫嫣红芳香扑鼻的野花,乐得我又唱又跳。曾听我母亲说,在我还未懂事的时候,一天深夜得了急病,眼睛翻白,生命垂危,是那些武警叔叔连夜开车送我到县医院,由于抢救及时,才能转危为安。知道了这事,我更喜爱这些叔叔。现在唱起这首歌,感到格外亲切,便亮开嗓子,唱得特别起劲。同学们向我投来惊奇的目光,谢叔叔赞许地朝我点了点头。

    歌唱熟了,谢叔叔便开始教跳舞,一招一式,不厌其烦,耐心教导。我跳起来,眼前总是出现那些武警战士的形象,激动兴奋,手脚灵活,自然随意,动作掌握得比较快。

    谢叔叔刚把整个舞蹈的动作教完,我就基本上能从头到尾跳出来。那天下午放学回家,傍晚谢叔叔来,问我舞学会了没有,叫我试跳一跳,我便大胆地跳给他看。跳完,他称赞说“你接受能力很强,但动作还不够熟练,表情还没有很好地表达出来,好好练,跳好了,去帮助别的同学。”说罢,他又给我示范一遍,帮我纠正一些动作和表情。我牢记谢叔叔的话,勤奋练习,很快就跳得比较熟练。学校排练,谢叔叔不在时,指导老师总叫我到前面给同学们领舞。自由练习时,我看到同学有动作不够准确的,主动去帮助纠正。

    那年的“六一”晚会,隆重盛大,我们中心小学的文艺宣传队、两个分校的演出代表队、大队宣传队、解放军艺术队举行大联欢。四乡八邻,闻讯赶来观看,舞台前面人山人海,盛况空前。我们演出的舞蹈《打靶归来》也获得了热烈的掌声。下场时,我看到谢叔叔在幕侧旁边站着,脸上满是喜悦之色。

    第二天中午,谢叔叔到我家玩,说昨晚演出我舞跳得比较好,表情丰富,但可惜握枪瞄准的姿势不够标准。我想,如果我能握握真枪,实际体验一下,那该多好呀!

    想不到,六年后,我真的握起真枪,打起靶来。那是我高中毕业回乡的第一年,我加人了大队民兵。当年夏天,大队按上级指示,集中民兵进行一周的射击训练,训练结束以各生产队为单位,进行实弹射击比赛。训练、比赛的整个过程,由解放军同志做教练。每个生产队为一个排,每排配有一个解放军教练。分到我们排的那个同志姓陈,听说他是部队的射击标兵。我是个新兵,得从卧倒、持枪、握枪、装弹、上膛、瞄准、击发等最基本的学起,其他几项都不成问题,最难的是瞄准,我一只眼睛总是闭不牢,另一只眼睛看不到准星与靶心圆点成一直线,训练了三天还是这样,排长担心我拖后腿,影响名次,想让我退出比赛。我懊丧不已,情绪低落。陈教练看出了,问我是不是遇到困难了,我把原因告诉了他,他说“我一定让全排一个不落地参加比赛,相信自己,你能行的。”他详细地给我讲解了瞄靶的方法,我按他说的方法反复练习。翌日,终于能完全按要求瞄靶了。他知道了,比我还高兴,立即去告诉排长。他知道我是新手,常到我的靶位来指导。

    比赛的那天,靶场设十几个靶位,各队依次上一人参加比赛,每人打三发子弹,气氛严肃紧张。快轮到我了,报完上批的靶,就得上,第一次参加实弹射击,真怕打光头,影响排里的成绩。且前面的队友打出的成绩都不错。心理压力大,紧张得心噗噗狂跳,手脚发抖。这时,陈教员来到我身旁,微笑着说{|不要怕,充满信心,想到胜利。”随即他小声唱了几句《打靶归来》。蓦然,我的激情被点燃了,信心升腾。我稳步走上靶位,从容卧倒,镇定自若地托起枪,瞄准,扣动扳机。结果,三发两中,成绩不错。我高兴得只想放声高歌,尽情舞蹈,心里装的全是《打靶归来》的喜悦。

    比赛结束,我们排总成绩获得第一名。归回时,我们排着整齐的队伍,陈教练领我们大声高唱《打靶归来》,雄壮豪迈的歌声,响荡在山间田野。

    在大队举办的欢送解放军教练的晚会上,有一个军民合演的节目,解放军教练合唱《打靶归来》,我伴舞(因时间紧,多人跳已来不及排练)。当年,谢叔叔教的舞我记忆犹新,这次,我有了真实的体会,增加了新的理解,跳起来,豪情满怀,意气风发,把真情实感表现得酣畅淋漓,跳着跳着,我仿佛就是一位肩膀背着枪,胸前戴着大红花,从靶场上胜利归来的解放军战士。这个节目获得了雷鸣般的掌声。

    我当教师后,教学生的第一个舞蹈就是《打靶归来》。我们学校每年高一新生人学,都请解放军同志来帮搞一周的军训,这些解放军同志给同学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一年,建军节前,我们班文娱委员代表全班同学向我提出建议,想排练节目“八一建军节”去慰问解放军。我非常赞成,并首先教了一个舞蹈《打靶归来》,挑选八个男同学跳。有些节目我也直接参加排练。经过一个多月的准备,建军节那天,我带领全班同学登上罗华山云雾峰巅慰问一个边防连队。罗华山海拔一千一百五十多米,是十万大山靠近海边的最高的一座大山,经常云遮雾锁。山路盘旋向上,没人云天。我们从山脚下车登上山顶,花了两个多小时。周围山峰耸立,重峦叠嶂,条件非常艰苦。我们到那里,受到了连队官兵的热烈欢迎。在连队的大礼堂,我们与他们举行了文艺联欢,战士、家属与我们欢聚一堂,掌声阵阵。最后一个节目是我们的舞蹈《打靶归来》,八个男同学穿上跟战士们借来的军装,精神抖擞,英姿焕发,尽情而舞。节目结束,暴风雨般的掌声响过后,连长一声令下,全体战士起立,连长起头并指挥,大家一同合唱《打靶归来》,歌声响彻云霄。

    演出结束后,我们还与战士们举行了一场篮球友谊赛。连长和连里的一些干部带领我们参观了营房和一些军事场所,观看了打靶训练。有几位军嫂还热情地邀请我们到她们的家做客。

    离开时,战士们列队致敬欢送。

    这次慰问部队,同学们深受感动,收获很大。

    我们班的舞蹈《打靶归来》,有了新的体验,跳得更好,更有激情。后来接连被选上学校、区、市的舞台表演。更想不到的是,跳这个舞的八个男同学,其中的四个后来参了军,两个现在还在部队工作,一个转业当了警察,一个转业到武装部当干部。他们告诉我,从军的理想在慰问部队穿上军装跳《打靶归来》时就萌发了。

    许多年过去了,我依然深爱着这个舞蹈,教别人跳,自己跳。跳起来,眼前就出现那些雄姿英发的可爱战士,激情在心中澎湃,军威在舞中传扬。

    2013年8月

    一首歌和一个兵

    垂耗传来,我们全家人失声痛哭。村里许多人都聚到井台边,流着泪唱他教的《看见你们格外亲》,悼念这个热心爱民的英雄战士。

    近几年老歌走红,无论在节庆的舞台上,还是在民间自娱自乐的里,老歌都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不但中老年群众喜爱,许多年轻人也喜闻乐见。作为一名“50后”,我对老歌更是情有独钟,每逢到,我主要是唱老歌。许多同事和朋友都知道,我在唱老歌时有一首是每场必唱的保留曲目,那就是《看见你们格外亲》。这首歌由部队文艺工作者洪源、刘薇作词,生茂作曲。亲切朴素的叙事性歌词,配以西北民歌风格的优美曲调,从它刚问世的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中期就在军内外广为传唱,成为歌颂军民鱼水情的经典曲目。

    在众多脍炙人口的老歌中,军歌占有很大的部分。我之所以偏偏对这首歌念念不忘,不仅仅是因为它词隽曲美,更是因为每当唱起这支歌,就会想起教我唱这支歌的人──一位雷锋式的解放军战士刘刚。

    1968年深秋的一天,我们大队部来了一队背着背包的解放军。大队部与我们就读的中心小学相邻。下课,我们便跑去看,在一间大屋子里,靠墙的两边一溜儿整整齐齐摆放着背包,我们9着窗户看,里面的叔叔看到我们,脸上都露出亲切的微笑。唯独有一个,面色黝黑,神情严肃,盘腿坐在靠窗的背包上,手捧一本书专注地看,不理睬我们。乍一见面,他就给我留下个高傲的印象,感到此人不好接触,我心里对他有点抵触情绪。

    听大人们说,这是驻东兴某部下乡支农的一个连队,等待分到各生产队去,与群众同住同吃同劳动,简称为“三同”。我想,千万别把那个高傲的家伙分到我家。

    不是冤家不聚头。事有凑巧,中午放学回家,发现来了位解放军,一看,竟然是他,我心里老大的不痛快,只是没有流露出来。我们叫他刘同志。

    那时,农民生活困难,我们长年吃的是杂粮稀粥咸萝卜。母亲说,不能让解放军同志和我们一起受苦,他是带伙食费来的。母亲为他另开小灶,蒸干饭或煮稠粥,或煎鱼或炒蛋,偶尔还焖猪肉,我看着,馋得直咽口水。开饭时,让他先吃,我们就说自己已吃过了。后来,他知道了实情,坚决不肯单独吃,把为他准备的饭倒进我们吃的稀粥盆里,把为他单炒的菜往我们碗里夹。他说“我不是来享受的,是来和你们同甘共苦的。以后不要另给我煮了,你们吃什么,我吃什么。我们军民是一家人啊!”母亲擦着泪说“让你受苦了。”我们一家人都感到十分过意不去,这时我对他的抵触情绪也自然消失了。

    深秋的桂南凉爽宜人,晚上,月光下,他常和我们一家坐在院子里,讲时事,谈政治,话生产,拉家常。还常督促我教母亲学文化,不时询问母亲一两个字,以检查我的教学效果。有时和哥哥杀上一阵象棋。他与我们相处得十分融洽,真像个大哥哥。

    有一天,他拿回一本手抄的歌曲集,指着其中一首《看见你们格外亲》,问我会不会唱。我摇摇头,说老师没教过,不会。

    他说,不一定每首都要老师教,自己可看谱子学唱。我哪里知道什么叫谱子,唱歌都是老师教一句,学一句。只唱词,不管谱。他教我识简谱,打拍子,这是我受到的最早的乐理启蒙教育。在他的耐心教导下,我和姐姐终于学会了这首歌。

    为了让我们唱好这首歌,他给我们讲解了歌词的意思,他说:唱歌不但要用嗓子唱,更要用心唱,只有发自内心的歌声才能感染人。他讲了一句“以情带声”的术语,我清晰地铭记至今。他还说:这首歌是赞美军民情谊的。古今中外的军队,像我军这样和老百姓鱼水相依的是从来没有的。毛主席说兵民是胜利之本,这正是我军力量的所在。这首歌把我军和老百姓的关系,做了高度概括的艺术化的叙述,加上曲调优美,所以真切感人。我们这次来搞“三同”,就是加强军民关系的实际行动。说来也怪,听了他这番讲解,再唱起歌感觉就是不一样了。

    那时生产队里办夜校,经常组织社员开会或者政治学习。有天晚上学习时,他把用毛笔抄写的这首歌曲挂到黑板上,教社员和战士学唱。他先教几遍,然后让我接着教。他在一旁用笛子吹前奏,定音调。

    小河的水轻悠悠,

    庄稼盖满沟,

    解放军进山来,

    帮助咱们闹秋收。

    军民一起学唱歌颂军民鱼水情的歌曲,歌中的内容和现实交相辉映,大家唱得激情澎湃,情真意切,歌声响彻夜空。此情此景正是军民鱼水情的一曲颂歌。

    跟他学唱歌教唱歌,成为我学好音乐的巨大动力。“文革”结束恢复高考时,我考上了师范大学,接受了系统的音乐教育,掌握了识谱和弹琴。但是,最初的音乐启蒙却来自刘刚。

    他和我们同吃同住,真有点一家人的意思。他也真拿自己不当外人,主动参与我们的家事。我和顶头的姐姐年龄相差不大,我上小学三年级,姐姐却在家劳动,还未开蒙。那年头,庄稼人日子过得艰难,供个小学生虽然一年只需要几块钱,但对许多家庭来说仍是一笔不小的开支。那时候农民还有严重的重男轻女观念,一般不送女孩上学。认为女孩早晚要嫁人,供女孩上学是赔本生意。因此我的姐姐就没有进过校门。我之所以能够侥幸上学,是由于抓周时抓了一本书,爷爷因此认定我是块念书的料,这样才有了读书的机会。

    刘同志见我当妹妹的上学,姐姐反而没上学,太不公平了,父母对孩子应该一视同仁。于是他给我们在东兴工作的父亲写了一封信,动员爸爸送长女也上学。不久,父亲便给姐姐寄回学费。姐姐人学那天,他比我们还高兴,拿出一个崭新的书包,挂到姐姐的肩上,里面还装着一支铅笔和几本作业簿。他微笑着目送我们姐妹俩高高兴兴上学。后来多次听父亲深情慨叹刘同志真是个好人呀!”姐姐中学毕业后参加了工作,现在已经退休了,安度晚年。每逢提起刘刚,她就由衷怀念没有刘同志,就没有我的今天啊!”

    一直以来,我们村吃水,都是到一个低洼的水潭挑,潭中有蚂蟥,水浑浊,旁边长满杂草,雨天路泥泞难走。刘刚帮我家挑水时看到了这种情形,就和战友们商量捐资挖井。在施工的日子里,他常常从井下一身汗水、一身泥浆回来。他领着大伙经过一周的奋战,一口崭新的水井挖好了。井壁砌上整齐的石块,井面抹上水泥台,以防雨水流进井里。还在井旁修了个水泥池,方便洗菜洗衣。我们终于吃到了清澈、纯净的地下泉水。村里人非常感动,在井台上用瓷片镶嵌出一行字12中国人民解放军六八四部队九二分队建于一九六八年十月”。现在,字迹依然清晰,完好无损。饮水思源,村里人世世代代不会忘记人民子弟兵,不会忘记那个年轻的战士刘刚。

    他在我们家住了半年,与我们情同手足。他回部队不久,在一次执行抢险任务中牺牲了。噩耗传来,我们全家人失声痛哭。村里许多人都聚到井台边,流着泪唱他教的《看见你们格外亲》,悼念这个热心爱民的英雄战士。他牺牲时只有二十三岁,出生于广西北海市一个知识分子的家庭,当时是连队的文化教员。

    今年的建军节到了,我又一次想起他教的那首歌:《看见你们格外亲》。歌厅里乐曲响起,歌声从我心头飞出;我凝望着屏幕上那位英武的解放军战士的形象,仿佛看到刘刚那灿烂的笑脸,听到他吹奏的悠扬笛声。

    2012年7月

    一个抗日老兵的情怀

    廖章从1938至1945年跟随部队,转战于湘粵赣闽等地,身经百战,英勇杀敌,屡立战功。

    在广西防城港市防城区滩营乡石合村/塘组这个小山村里,有一位令人尊敬的老者,今年虽已届九十六岁高龄,可是,腰不弯,背不驼,走路不用拐杖,口齿清晰,透出一种特别的精气神,那是尚存的久经沙场锻造的坚毅的军人底气吧。他就是本市唯一健在的抗老兵廖章。

    廖章出身于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兄弟姊妹八个,他排行第七,没钱进过学堂。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七岁就开始为家里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儿,烧火煮饭、看鹅鸭、捡地脚、拾稻穗等。十岁替别人放牛,每年的报酬为两斗谷和两个铜钱(相当于十斤米的价值)。小小年纪,就能尽其所能减轻家里的生活负担。懂事,有担当。

    廖章十一岁那年,做了一件震动村里的事情。一次,他和几个小伙伴上山砍柴,到了山上分散作业。突然听到阿牛惊恐的哭喊声,原来他迎面碰上了一条大蛇,吓得掉头就跑,边跑边哭喊。那条大蛇在后面紧追不舍,眼看就追上了,情况十分危险。廖章见状大声喊“快跑‘之’字曲,蛇长难转身。”阿牛按他的说法跑,大蛇的速度慢了下来。但跑不了多远,前面不是丛生的荆棘蒺藜,就是犬牙交错的峭岩,无路可走,愣怔间,大蛇又追上来了,与他只有一步之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廖章从侧面跑来了,举起挑柴的木杠,照着离蛇头约七寸的地方猛砸下去,顿时蛇瘫软了下来。阿牛转危为安,惊魂未定,脸色煞白,呆立原地许久。有个采药的老伯路过,看看躺在路边的大蛇,“哎哟,这是条毒蛇,叫簸箕合(俗称,这种大蛇盘卷起来有簸箕宽是谁打死的?”这时,小伙们都围拢过来了,指着廖章说,“是他。”老伯打量廖章,在这群孩子中年龄应是最小的一个,样子斯文,满脸稚气,却做出了大人也未必敢做的事情。这孩子不简单,他惊奇得瞪大了眼睛。

    这件事情在村里传开了,大人们都认为这孩子胆大心细,聪明机灵,非同一般,对他甚为喜爱。阿牛的父母上门千恩万谢,赞不绝口。他的那群小伙伴更不用说了,简直把他视作英雄。村里一位识字的老先生,主动教他认字算数。

    1937年,卢沟桥事变,日本侵略者的铁蹄肆无忌惮践踏我华夏大地,所到之处,奸淫掳掠,疯狂屠杀。中华民族在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奋起反抗,抗日战争爆发。1938年,十九岁的廖章自愿报名参军,他这一举动,在村里产生巨大震撼,有的说,炮火连天,抓壮丁,别人都躲之不及,他却自动请缨,不要命了。有的说,这孩子就是与众不同,国家危难之际,毅然从戎,烈火见真金,是好样的。他的父母大为吃惊,参军,就是去打仗,枪林弹雨,凶多吉少。让他去,就等于生离死别。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他们怎能忍心割舍?他母亲对他说:“我已托媒人给你说好了一门亲事,那妹子长相好,勤劳善良,是个好孩子。择个吉日,你们成亲吧。安安稳稳在家里过,不去当兵冒险了。”廖章回答道:“强盗已闯进了我们的家园,不把他们赶跑,哪有安稳日子过?”他父亲说:“抗日,是国家的事情,你一个人能起多大作用?”“父亲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若个个父母都像你们这样,舍不得自己的孩子上战场,人人贪生怕死,那不是等着当亡国奴吗?”他反而把父母给说服了。

    那年6月20日,他人伍离家的那天早晨,父老乡亲含泪把他送了一程又一程。“今日送儿上战场,他日能否见儿归?”他父母心如刀割,泪湿胸襟。廖章挥泪告别父母乡亲,义无反顾踏上抗日征程。

    廖章人伍,先在粤军新兵补充团接受训练,期限为三个月。训练结束,他通过了所有项目的考核,成绩优秀,被编人63军151师453团第二营普炮连第二排。1939至1940年,廖章所在的部队参加第一、第二次粤北战役,在广东英德青塘、翁源、牛背脊、琶江、良口一带与日军作战。

    廖章在战场上英勇顽强,机智灵活,枪法准。在良口的一次阻击战,日寇的一个大队疯狂地向廖章所在连队的阵地发起进攻,一阵炮弹狂轰后,敌人密密麻麻地扑来,人数众多,兵力大大超过我方。走在前面的牛高马大,我方将士纳闷,日本鬼子多是矮个子,这批是精挑的武士吧,乍看令人心里发怵。待进人射程,才看清,原来是木头做的假人。狗日的,学起诸葛亮的木牛流马战术来了,班门弄斧,耍什么聪明。走在假人后面的是伪军,别看他们狐假虎威,气势汹汹,实是外强中干的乌合之众。奸诈狡猾的日本鬼子走在最后,但同时暴露出贪生怕死的怯懦。我方阵地,连长一声令下,“不怕他们,打!”枪声手榴弹呼啸轰鸣,给敌人以雷霆般的痛击。假人碎地,伪军不堪一击。那个举着指挥刀气焰嚣张的日寇大队长,大吼大叫指挥日军继续向前攻击。廖章想,“擒贼先擒王”,把那个穷凶极恶的大队长干掉,日军就会阵脚大乱。他悄悄移动位置,枪口对准那个大队长,右手食指一扣动,鬼子大队长就立即倒地,一命呜呼。日军失去了首领,混乱一片,不久就仓皇溃逃。“追!”连长大喊一声,跃出了战壕,战士们像猛虎下山,乘胜追击。这时,廖章看到一棵树后,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连长,他眼疾手快,举枪射击,那个鬼子还未来得及扣动扳机,就应声倒地了。这次阻击战获得了胜利。

    良口阻击战后,廖章被任为班长。部队有时化整为零,进行运动战、游击战,寻找战机,各个击破,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天天行军打仗,晚上露宿野外。常常有战友牺牲。廖章曾在宿营解开背包时抖搂两颗子弹头,原来在白天作战中背包被打穿了。在琶江,一次我军一个营与相当兵力的鬼子遭遇,各踞河一边,激烈对打起来,敌人冲过来,我军把他们赶过去,你来我往,拉据式打了一天。河里被踩死撞死打死的鱼,漂浮得满河皆是。硝烟蔽日,枪炮声震耳欲聋。晚上回到营地,战友们看到廖章右裤腿血迹斑斑,才发现他腿部受伤了。他不声不响,顽强地坚持战斗了整整一天。廖章打起仗来,是奋不顾身的,只要不倒下,绝不下火线。

    在牛背脊防守时,廖章有一次奉命执行一项侦察任务,他与一名战士化装成一对乞丐的老年夫妇,廖章身材适中,容貌周正,他化装成老妇人。他们用锅底灰混合烟筒水把脸涂抹成黑黄色,用黄栀子把牙齿染黄,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并故意把衣服弄脏弄臭,拿着破碗,柱着拐杖,朝鬼子占据的一个村庄走去。来到村口,守卡的鬼子喝问了之后,握着上刺刀的枪走上前,想搜身。他们的身上藏着武器,悄悄用眼睛互相暗示,若鬼子动手,就与鬼子拼了。鬼子走近,闻到他们身上的恶臭,捂着鼻子走开了,放过了他们。他们迂回走进鬼子的营地,边走边捡吃鬼子啃剩丢到地上的骨头,装出饥饿不堪的样子。他们走过一个营房,看到鬼子的指挥官正在里面午睡,那位战士控制不住仇恨,把手伸进衣服,想拿出手雷扔进去,廖章及时制止了他。他们在鬼子的营地转了一圈,撤出离开不远,一队鬼子尾追而来。他们心一颤,不好,被鬼子发现了。他们立即拐弯抹角想摆脱他们,此时,刚好碰到一家正在出殡,他们急中生智,痛哭流涕,装成来吊丧的亲戚,主事的人让他们穿上丧服,戴上白纸帽。他们低着头夹在送丧的队伍里一路号啕,顺利出了村子。廖章有勇有谋,随机应变,而又沉着冷静,在惊险中完成了侦察任务。

    那时,部队汽油缺乏,营部根据廖章他们侦察到的情况,做出了偷袭鬼子汽油库的决定,当天晚上,在全营挑选出一百个志愿报名的敢死队员,廖章是其中之一,并由他带路。营长亲自率队指挥,出发前,领着敢死队员进行宣誓。凌晨两点,夜深人静,月黑星暗,敢死队悄悄靠近油库,剪开铁丝网,摸人敌营,手刃油库站岗的士兵,神不知鬼不觉把鬼子的汽油转移了出来。想不到回来的路上,前面不远处发现了鬼子的巡逻队,营长命令廖章带领几个战士去把敌人引开。廖章小组迅速绕到敌人的侧面,占据有利地形,先向鬼子开火,边打边朝另一个方向跑,把鬼子全引过去。待敢死队安全离开,他们才想办法摆脱鬼子,在战斗中牺牲了三位战士。

    这次偷袭成功,廖章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年,廖章所在的部队编人65军160师479团,长沙会战时,在大塘与日军作战。一次廖章所在的连队阻击鬼子一个营的兵力,敌人的子弹像骤雨在头顶扫射,炮弹把阵地炸成火海,弹片横飞。敌众我寡,力量悬殊,但我方指战员毫无畏惧,英勇抗击,战斗异常惨烈。激战中,连长牺牲。一连人,最后只剩下七个。这七位战士接到命令已开始撤离,阵地一下子寂静了下来。鬼子以为已攻下了阵地,正得意忘形,蜂拥而上。撤退时,廖章走在最后,他看到了一挺机枪,立即操起,跃出战壕,挺立着猛烈扫射,鬼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倒下一片,战友们听到枪声,都迅速跑回阵地,一同向敌人开火,决心与敌人血战到底,誓死坚守阵地。后来增援部队赶到,把鬼子打退。

    在战斗中,廖章负了重伤,子弹从肚子底下横穿而过。在战地医院住院期间,宋庆龄亲临慰问。

    廖章在战火中锻炼成长,他伤愈归队后,被提升为排长。

    1943年,廖章所在师团编人154师,在江西一带牵制敌军,与日军40师团作战。该团是一个战斗力非常强的野战团,外号叫“野仔团”,大多数是孤儿,日寇在占领后用卑劣的手段残忍地杀害了他们的父母亲人,却嫁祸给中国军队,给他们灌施极端复仇思想。这些人打仗像虎狼一样凶狠,手段毒辣。有一次,日军遭到廖章所在营防线的顽强抗击,他们穷凶极恶,朝我方阵地放狼狗,放毒气。狼狗可以对付,闻到毒气,连打喷嚏,眼泪鼻涕一把流,屎尿逼迫,胸口异常憋闷,极其难受。后来部队改用灵活机动的打法,如夜战、偷袭、伏击、侧击,声东击西、围点打援,诱敌深人,合围聚歼等,搞得鬼子团团转,紧紧拖住他们。廖章的排为连里的尖刀排,作战勇敢,视死如归。

    廖章从1938至1945年跟随部队,转战于湘粤赣闽等地,身经百战,英勇杀敌,屡立战功。青春在战火中璀璨。

    抗日战争胜利后,廖章所在的部队起义,弃暗投明,加人了中国人民解放军。1950年9月,廖章从部队复员。

    廖章复员归来,乡亲们热泪盈眶夹道欢迎,把这位命大的抗日好儿男迎进家。当地政府安排他到公安局工作,他婉拒了。后来又安排他当六荣乡乡长,他也谢绝了。他说:“我当兵抗日,是为了能过上安定的生活,不图别的。现在鬼子被我们赶跑了,全国也解放了。我可以回家好好耕种田园,尽尽儿子对父母的责任了。”多么纯朴的感情!

    他虽然解甲归田,但军人本色不变。1951年,十万山区进行清匪收枪。滩营乡多秀队是个土匪窝子,里面有一个叫“青年党”的土匪总部,壁垒森严,防守严密,易守难攻。开到此地的解放军某清剿部队,想用劝降的办法,但苦于找不到向导,找懂翻译普通话的向导更是难上加难。廖章知道后,自动去给部队带路,走到土匪总部大门,他首先制服想开枪报警的哨兵,帮助解放军成功劝降。

    后来,这个部队叫廖章重新归队,恢复他排长的官职。他依然婉谢了。

    廖章至今生活上还保持部队的习惯,卧室整洁,被子折叠成有棱有角的豆腐块。他敬起军礼,俨然是一位威武的战士!

    2015年1月

    闪光的音符

    ──作曲家向政剪影

    向政经历血与火、生与死的考验,才懂得祖国、人民、生命、音乐的真:,大爱在胸,倾情而歌。

    2013年4月19日,日丽风爽。作曲家向政老先生怀着回老家的喜悦心情,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进防城港市边防支队的军营。他记不清多少次走进边防部队的哨所军营,为战士作曲写歌教歌了。今天,他又来到了战士们中间,倍感亲切,仿佛时空倒转,青春焕发。他把最近谱写的一首新歌《公仆不是官》教给战士们。他虽年过八旬,歌声却透出军人的情怀、军人的底气。挥手打拍,风采不减当年。官兵们深受鼓舞,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和他一起放声高歌,激越嘹亮的歌声响彻云霄。之后向政捧出一大摞书送给支队,这是凝聚着他心血的歌曲集《边关情》,并拿出自备的录音机,把其中几首影响力很大的作品《边疆妈妈热爱子兵》《因为我们穿过军装》《边关月》的演唱录音现场播放,表达他对部队的挚爱之情。他为何对部队有着这般深厚的感情?他为何总不知疲倦激情而歌?笔者从他给边防支队官兵讲述的故事中,撷取几个片段,与读者一起走进他的艺术人生,感悟他的精神世界。

    贫贱学徒穿上绿军装

    向政从小喜欢音乐,对音乐有着一种天生的敏感,老师教的歌曲,他很快就学会。小学生一般只喜欢唱歌词,不愿唱谱子。向政不但能唱歌词,而且能把曲子背下来,对音符旋律特感兴趣。

    向政初中毕业,因家境贫寒,无法继续读书。为了谋生,他离开家乡(湖北省五峰县渔关镇)到宜都县的一家绸缎铺当学徒,想不到他的命运在此发生了重大的变化。1949年6月的一天,解放军某师文艺宣传队住进店里,向政看到乐队排练时,就像着了魔似的在旁边听,不知不觉手指随着音乐的节奏动了起来。一次搞卫生,他边扫地边哼唱乐曲,扫变得有韵律地划动。刚好宣传队的首长路过,噫,这小鬼怎么会唱我们节目的乐曲?且音准节奏感强,觉得奇怪,便停下来问。向政惊讶地抬起头,搔搔后脑勺,不好意思地回答,“听着学的呗。”首长才看清这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喜爱地问%“你唱一支歌给我听好吗?”向政放下扫,站正身子,清了清嗓子,唱了一首《松花江上》,声音洪亮,富有感情。首长听后眼睛发亮,亲切地说:“让我看看你的手行吗?”向政不知所以,顺从地伸出了双手。首长轻轻地摁了摁,仔细地看了看,还以自己的手当尺,量了量指长。然后笑容满面地问%“你愿意参军吗?”向政惊喜若狂,“愿意,愿意。”一迭连声地回答。

    向政很快就参军人伍,一个月后便成了这个师文工团的一名演奏员,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一个贫贱学徒能穿上绿军装。

    风烟滚滚唱英雄

    向政人伍不久,就跟随141师文艺宣传队参加湘西剿匪。刚解放,国民党白崇禧残匪就有成十万人散隐于湘西的崇山峻岭,常出来掳掠财物,残害百姓,为非作歹,搞得鸡犬不宁,形势非常严峻。宣传队刚到湘西,住在永顺县,他们既是宣传员,也是战斗员,排练演出站岗放哨执行任务。1950年春节前一天,宣传队领导为了过年时给战士们加点菜,派两名队员和司务长去花垣县购买食品,向政是其中之一。他们三人一早出发,赶了大半天路,才到达花垣县城,买完东西,天快黑了。花垣县地处湘黔川三省交界,地形险要,土匪最多。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决定去县政府投宿一夜,明天一早赶回部队。他们走到湘川公路一个拐弯的地方,前面有两个黑壮的老百姓模样的汉子径直朝他们走来,眼睛贼溜溜转,闪着凶光,形神可疑。司务长是个富有战斗经验的老同志,警惕性高,大喝一声-“不许动!”那两个人毫不理会,继续向前走,司务长开枪警告,那两个人转身就跑。“抓土匪!”司务长叫向政留下看东西,带着另一个队员追去,追出一公里多,才把那两个土匪抓住,缴了他们的武器,用他们的衣服反绑其手。押回途中,离向政一百米的地方,有一个挣脱绑缚,抽出身上暗藏的匕首,想拼命抵抗,向政看到了,冲了上去,和战友一起把他制服,押送到县政府。三个人,两个是斯斯文文的宣传队队员,抓住了两个壮硕的土匪,英雄壮举,令人赞颂。向政当年十七岁,在战火中,奏响了铿锵的青春乐章。

    1951年3月,向政所在的部队接到中央军委的命令,从湘西开赴朝鲜战场。向政又随师文工团奔赴朝鲜,参加抗美援朝,用音乐去战斗。在朝鲜战场上,他们经常冒着枪林弹雨炮火硝烟冲过敌人的封锁线,到前沿阵地去慰问演出。

    一次,他们演出归回营地,途中有条小河,他们来到河边,正想涉水过河,来了一架敌机,他们立即分散隐蔽。向政刚跑到一棵树下,敌机发现了他,追来朝他开枪扫射,战友们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心都悬起来了。向政急中生智,收腹挺直身子,脊背紧贴合抱粗的树干,眼睛警惕地盯着敌机,飞机从东面来,他转到西面,飞机从南面来,他转到了北面,与敌机绕着树转圈圈,巧妙周旋。人身体灵活,飞机庞然大物受枝叶的阻挡不易转动。转了一阵,把敌人转晕了,盲目地乱扫一通,无可奈何,便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跑了。向政毫发无损,智勇胜敌机。

    战友们从掩蔽处跑出来,拥向他,泪光闪烁,抱成一团。

    向政经历血与火、生与死的考验,才懂得祖国、人民、生命、音乐的真谛,大爱在胸,倾情而歌。

    接受毛主席检阅

    1957年8月的一天,喜从天降,在广州军区军乐队的向政接到上级通知,上京参加总政军乐团仪仗队排练,准备在国庆八周年典礼接受毛主席、周总理等国家领导人检阅。他激动兴奋,喜不自胜。

    总政军乐团仪仗队员,是从全国各大军区军乐队严格挑选的,都是技术精英。仪仗队在北京天坛公园集训,住的是帐篷,天气炎热,条件十分艰苦。每天集中训练八个小时,要求非常高。

    向政演奏的乐器是小号,集训期间,刻苦练习,对演奏的乐曲意蕴反复琢磨,深刻领会,以求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每天除了集中训练,他还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自己加强训练,每天练习达十几个小时,汗水湿透衣衫,肩酸手软也不敢松懈,一丝不苟地吹好每一个音符、每一个节拍,精益求精,力求达到炉火纯青的至美境界,以最好的演奏,向党中央、毛主席汇报。

    那个举国欢腾的光辉日子在殷切期盼中终于到来了,1957年!月1日,阳光灿烂,天安门广场花团锦簇,五彩缤纷,举行盛大的阅兵和五十万人的大游行,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八周年。总政军乐团仪仗队早晨六点就从住地出发,到达天安门广场指定位置。

    上午九时五十分,毛主席和周总理等国家领导人登上天安门城楼观礼台,这时,全场群众挥动千万枝花束,向毛主席欢呼致敬。毛主席频频挥动帽子向群众致意。站在金水桥畔里面的仪仗队离观礼台较近,向政和战友们清清楚楚看到毛主席的亲切面容,他们幸福激动得热泪滚滚。十时,在隆隆的礼炮声中,庆祝典礼开始。向政和仪仗队的战友们,满怀激情奏响了雄壮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五星红旗在歌声中冉冉升起,万众瞩目。陆海空三军二十九个方队,在他们演奏的《解放军进行曲》《分列式进行曲》中迈着整齐矫健的步伐,雄赳赳地走过天安门。首都五十万群众的游行队伍,在他们演奏的《歌唱祖国》的乐曲声中,豪迈地行进。向政心中充满骄傲和自豪。

    这是他终生难忘的演奏!

    边关踏歌神州扬

    1958年,向政从部队转业到南国边邑东兴,从此扎根边关,一直从事文化工作。十万大山的雄风林籁,北部湾的涛声海韵,北仑河两岸的莺燕和啭,瑶寨的“盘歌”,壮乡的“采茶”,京岛的“唱哈”……强烈地吸引了他,激发了他的创作灵感,一串串美妙的音符便从心底蹦出,纵情讴歌这方充满音乐的神奇山水。

    向政把边关当作第二故乡,爱得深沉,真情出佳作。他作曲、张化声作词的《贫农妈妈热爱子弟兵》(后改为《边疆妈妈热爱子弟兵》)曾轰动首府剧场、响遍神州。1970年,广西在南宁举行全区专业团体文艺会演,各地市派代表队参加。那是个全国学习样板戏的年代,会演的节目,大多脱不了样板戏的模式。同一种味道的菜,吃得多了,是会厌口的。观众看戏,精神难以集中,剧场总有嘈杂声。

    轮到钦州代表队上场了。报幕员报出:演唱:《贫农妈妈热爱子弟兵》,还是没有引起观众的注意,剧场依然人声嗡嗡。前奏曲响起,清新,轻快,悦耳,像春风拂面,像山溪流淌,像百灵引吭。观众被吸引了,嗑瓜子的停住了,交头接耳议论的噤声了,歪坐的端正了姿势,目光齐聚舞台。歌声中,出现了动人的情景:山寨里,几个老妈妈戴着老花眼镜在灯光下,一针一线为野营的子弟兵缝补军衣。歌曲深情,优美,扣人心弦,全场鸦雀无声,沉浸在这如诗如画情深意浓的音乐美景里。当“老妈妈们”唱到“千针万线难表达,边疆妈妈对战士的一片深情和厚意。补军衣补到雄鸡啼”。许多人被感动得热泪盈眶,“座中泣下谁最多”?要数人民子弟兵了。演出结束,掌声雷动,经久不息。人们感慨、赞叹:歌曲太美了,这才叫艺术。

    这首歌获此次会演优秀歌曲奖,广西广播电台、电视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相继播放。1972年在广西《广播歌曲选》上发表,同年编人广西中小学音乐课本。

    向政踏歌边关,耕耘歌海,硕果累累,创作歌曲三百多首,歌剧、舞蹈音乐二十余部,许多作品在省级以上报刊发表,不少作品获得各级奖励,在广西、广东、中央广播电台、电视台播放的歌曲共有十几首。他的歌曲在神州飞扬,中国音乐家协会吸收他为会员,团中央授予他“边陲优秀儿女”称号。

    向政用真情去讴歌祖国,讴歌边关,讴歌生活。现在,虽到耄耋之年,依然高歌向前,生命不息,歌唱不止。他的人生道路跳动着一?串串闪光的首符。

    2013年4月

    初露锋芒

    由严端郊策划和参加的北基战斗,是首开十万大山伏击战之先河,为后来作战提供了宝贵的经验。

    解放战争时期,严端郊从越南第三次回国。那是1947年8月底的一天,时任越北华侨抗法自卫第一支队第一营营长的严端郊受派回国,支队长涂沙一直把他送到峒中边境平寮村,再三叮嘱他一定把要带的话牢牢记住,千万不能写到纸上,见到谢王岗、沈鸿周或刘镇夏等首长亲口告诉他们。如果被国民党抓住了,就是死,也不能吐一个字。严端郊斩钉截铁地说“保证完成任务,请首长放心。”他日夜兼程,跋山涉水,几天后,回到防城县那梭乡,翻过天稔隘,听到枪声呼啸、炮声轰鸣,便朝枪炮声奔去,他坚信那里一定有我们的部队。果然,我们的部队在那马村与国民党军队大打,战斗非常激烈。他冒着枪林弹雨,找到了我们的部队,见到了要见的首长,一字不落地告诉援越抗法部队准备回国的有关情况,得到了首长的赞扬,漂亮地完成了使命。

    当时敌强我弱,我军不宜和敌人拼消耗,部队主动撤出战斗,化整为零,分散活动,以寻找战机,消灭敌人。为加强第一线战斗部队的领导,部队首长马上任命严端郊为二营军事特派员,带领该营第四连到北基、北仑、那洞、黄关一带活动。那时国民党集中兵力,“围剿”我军,来势凶猛,连队出现了一些畏惧的心理。在一次行军转移中,连长不辞而别,当了逃兵,人心浮动,士气低落。严端郊可以说是受命于危难之中,压力非常大。他初来乍到,对连队的情况不熟悉,他才二十二岁,俗话说,“嘴上没毛(须办事不牢”。他不了解战士,指战员不了解他,不大相信他,且不时有士兵开小差,情况非常严峻。严端郊极为担忧,如果今天跑一个,明天跑一个,自己不就成了光杆特派员?那就无颜“见江东父老”了。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心里非常焦急,不能让连队这样下去,得想办法尽快扭转这种局面。

    严端郊经过一段时间的深人调查研究和细心观察,发现两个同志很特别,一个是副连长刘權贤,长得五大三粗,浓眉大眼黑脸膛,外号叫“雷公五”,很有威信,说话很有威慑力,他眼一瞪,大家就害怕,没有谁敢违逆他。还有一个叫陆沛林,虽长得白净斯文,但很有组织能力,他经常为连队外出探敌情,买粮食,大家都很敬重他。严端郊先找他们谈心,把他们当作自己的左膀右臂,然后继续物色一些得力的人员,组成连队的领导核心,加强政治思想工作。许多事情都让他们去贯彻实施,稳定军心,巩固部队。

    严端郊心想连队必须在打仗上有所作为,多打胜仗,才能进一步提高士气,建设坚强的战斗集体。他下定决心,近期带领部队打一次完全有把握的胜仗。主意已定,便开始寻找战机。他突然想起了在越南一起共事的现任三营副营长的亲密战友项世秀,他家住在北基村,据了解其屋后数百米的一间民房大院中,住着一个敌人小分队。严端郊立即去找他,共商大计,请他想办法帮忙摸清敌兵情况和活动规律。项世秀同志也是一位智勇双全的传奇人物,说到要清除在家乡门口的这些害人虫,十分高兴,立即应允,并布置他的亲人帮助侦察。不久,严端郊得到准确的情报,说这股敌兵是由国民党警察和当地民团混合编队而成,名曰“护隘队”,只有十五人,配备轻机一挺、步枪十多支,说什么保护客商,其实是设在北基反共前线的鹰犬,欺压群众,无恶不作,人民对这些家伙恨之人骨,对我方游击队的活动也威胁很大。打掉这股敌人,势在必行。虽说敌人战斗力不强,但驻地较坚固,门口有哨兵日夜把守,里面设有岗楼,院里还有流动哨,防御严密。看来强攻比较困难,但他们有一个活动规律,每个周日都出动兵力护送上思商人赶那良墟,强行收税。这是一个难得的战机。他和项世秀两人商量后,决定集中优势兵力打一个伏击灭战。并将作战意图口头报告上级,并得到及时批准。

    然后,严端郊带领连队的几位主要干部,化装成老百姓,做更深人细致的实地侦察,摸准敌军出发的时间、人数和行走的路线。然后选定伏击地点。

    严端郊自小喜读兵书,他熟悉《孙子兵法》,在观察地形时,他想起了《孙子兵法》中的地形篇,知道地形对于用兵取胜的重要意义,是取“隘形”,还是取“险形”呢?他反复琢磨斟酌,如果取“隘形”,隘口关卡,虎踞龙盘,地形过于险要,会引起敌人的注意,恐怕他们早有防备,取胜把握不大。如果取“险形”,占据地势高固然有优势,居高临下,打击敌人,势如破竹,这个对大部队作战比较适宜,对一个连的兵力来说,距离远,火力不足,敌人有还击的时间和逃窜的空间,胜算难料。不能死搬兵书,到底选什么地方最合适呢?严端郊边巡察边思考,走到一个叫“北基村田心江坝”的地方,他眼前一亮,站住了,环顾前后左右,放目远近,观察得非常认真仔细。这里距离敌人驻地约八百米,随行的几位同志感到奇怪,这一带山不高,只有几个矮矮的岭墩,长着小丛林和芒萁草,看似不宜打伏击呀,难道特派员要选这里?出乎意料,严端郊就选定这里。他对同志们说,你们看,路边是矮矮的灌木林,荆棘野藤错杂盘绕,密不见底,部队埋伏在这里,敌人很难发现。不信,你们谁先进去试试?有两个同志进去伏下,外边真的一点也看不到。“但如果敌人发觉还击,我们不能凭险而战呀?”同志们还是有些担心。严端郊说“打仗不但要考虑天时地利人和,还要考虑敌人的心理。前后很长一段路两边都是高山峻岭,深壑狭谷,敌人行走一定小心翼翼,高度警惕,到了这里,地势开阔,岭矮树矮,他们也许会放松神经,麻痹大意。这里四周是秋收后一片水稻田,敌人一出动便可一目了然。这片六十米长、二十米宽的小丛林,可供我们隐蔽,而且居高临下,射界广阔,敌人一进人伏击圈便有翼难飞,束手就擒。何况设伏在敌军的鼻子底下,我们就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且近距离开火,命中率大,定能取胜。”听了他的分析,同志们都心悦诚服。严端郊和大家进一步研究排兵布阵,确定机枪、冲锋枪、步枪手的位置。

    严端郊回到连队,立即进行精心的筹划,进一步制订出详细周密的作战计划再次上报,上级很快批复,同意严端郊的作战方案。

    1947年11月下旬的一天拂晓,在副团长刘镇夏亲自指挥下,严端郊带领连队提前进人伏击地。大家埋伏在路边的灌木林里,一动不动,战士们都牢牢记住出发前特派员讲的话,战斗信号未发出之前,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能暴露目标。当天上午九时许,远远看见前面山谷狭窄的出口处有个人头晃动,慢慢地转出个人来,接着一个、两个……陆陆续续地走出一队人。目标出现了,大家立即进人临战状态。这时埋伏在严端郊旁边的一位年轻战士,突然听到身旁有一种咝咝的声音,转头稍稍一瞥,顿时瞪圆了眼,张大了嘴,幸好没有发出声音。这时严端郊也看到了,一条几尺长的大蛇吐着红色的芯子,从后面向那位战士蜿蜒爬来,他能否镇定自若,像无事一样泰然置之?严端郊捏着一把汗,曲起手肘,攥紧拳头,用眼神和手势鼓励他,“为了部队的安全,为了胜利,挺住,挺住。”那位战士会意地点点头,旋即,他做出了生死抉择,闭起眼睛,把头紧贴地面,双手紧紧抓住野草,纹丝不动。那条也许不是毒蛇,懂得人性,不碰这些坚强勇敢的战士们。立即掉头向另一个方向逃走了。这是一场虚惊,严端郊长长舒了一口气。那位战士抬起头,朝严端郊憨憨地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严端郊眼睛湿润了,这是一位多好的战士啊,战斗结束一定要为他请功。

    严端郊往前看去,那队人已经走近了,清清楚楚地看到,前面是十多名挑框背袋提皮箱的客商,后面跟着的是十几个荷枪实弹的兵丁,但步履已显散漫疲沓。埋伏的战士,紧握了子弹上膛的手中枪,目艮睛盯住路面,屏住呼吸,严阵以待。

    这时敌人已全部进人了我方的伏击区,刘副团长低声命令放过商人,迅速扣动了手枪扳机,发出了战斗信号,顿时灌木林里枪声如霹雳雷鸣,震耳欲聋,一支支枪口对着敌人开火,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便一个个倒了下来,命归黄泉。仗打得干净利落,痛快淋漓,不一会儿就把敌人全部消灭光,战斗很快结束。清理战场,我们部队无一伤亡,缴获敌人十几支步枪,法式轻机枪一挺。北基军民,欢欣鼓舞,庆祝胜利。

    北基伏击战的胜利,使连队士气大振,战士们对严端郊刮目相看,非常敬佩,许多战士说:跟着特派员,一定能够打胜仗。在一次军事工作总结会上,我军首长高度评价说:由严端郊策划和参加的北基战斗,是首开十万大山伏击战之先河,为后来作战提供了宝贵的经验,并为以后1948年粉碎敌军的围剿做出了重大贡献(至今在伏击战地段北基田心大队还立有一块战地旧址纪念碑)。从此,严端郊同志的军事指挥才能,堪露锋芒,受到人们的称赞。

    光影交融唱响人生

    一个摄影家的艺术足迹

    人全神贯注于某件事的时候,往往忘掉其他一切。

    梁宗阳获世界摄影大赛奖,听到这一消息,如春雷乍响,令我异常震惊,这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2011年第七届“人类贡献奖”年赛,是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主办、中国民俗摄影协会协办的全球性摄影大赛,评委由中外专家组成,其中外国评委占多数。参赛作品数以万计,中国摄影作品在此次大赛中获奖比例占30。广西获文献奖两人,梁宗阳是其中之一。

    我与梁宗阳曾在一所中学共事几年,对他是比较了解的。他性格沉静,不苟言笑,敦厚、诚实、谦逊。他不事张扬,总是默默地工作。后来因工作调动,我和他都先后离开了那所中学。此后很少见面。

    士别三日,须刮目相看。他什么时候爱上摄影?憨厚低调的他,怎样做出如此惊人的成绩?出于好奇和敬佩,我最近采访了他。

    一

    梁宗阳少年时就喜欢上摄影,但无法触摸到相机。那时他家里生活困窘,兄弟姊妹四个上学,父母虽是农场工人,但工资低,常是人不敷出,捉襟见肘。买相机连想也不敢想。假期,常在圩日衣兜放进几个煮熟的红薯,步行十几公里的山路到那梭街照相馆看照相,当时那梭街只有一家照相馆。照相馆有两个摄影师,店主叫苏德,是本地人。苏的师傅叫许炳富,是他从江平请来的。许师傅教他照相、晒相、修相等技术。特别用手工着色,工艺非常精细,像画画一样有趣。梁宗阳在旁边偷偷看,悄悄记,常常看人迷,一待就是大半天。摄影师几次想赶他走,但看他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样子老实可爱,料他还不知道偷墨水(技术),只是出于好奇看着玩而已,就由着他。梁宗阳每次去看照相,无钱买东西吃,中午肚子饿了,就吃兜里带来的红薯。但他心里是高兴的,脑子里有收获。这两位摄影师是他摄影的启蒙老师,但不是名正言顺的。因为他没钱拜师,只能偷着学。学到了一些东西,手痒痒的,多想试试,如果自己有一台相机,嚓嚓按动快门,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1980年,他高中毕业参加工作,在那梭农场当工人,每月工资十几元。第一年的工资、奖金舍不得花一分,全部积攒下来,共有两百余元。他去南宁买了一套摄影器材,海鹃牌1204双镜头摄影相机一台、珠江牌放大机一个、印相箱一个、离等秤一把(配药洗相用)。多年梦寐以求的东西,现在终于拥有了,可以通过镜头去追求梦想,他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摄影是一门学问,博大精深,人门容易,要达到精通熟练、出神人化就难了。实践必须要有理论来指导,要提高摄影水平,需得有宏厚扎实的理论做基础。土沃苗壮,根深叶茂。梁宗阳深明此理。买了摄影器材之后,他就去买书,走遍了南宁大大小小的书店,只买到一本《吴印咸摄影》,那时摄影技术方面的书还很少。他如获至宝,爱不释手,如饥似渴,反复阅读。从光学原理、拍摄构图、用光、到后期暗房冲放等,他都能熟稔于心。后来,这方面的书,他买了多少,读了多少,他已数不清。深厚的理论知识,为他的摄影理想插上了坚硬的翅膀。

    1982年,他被抽调到农场子弟学校教书。他一边工作,一边学摄影和美术。1985年考上了广西艺术学院美术专业,大学期间,他也不忘自学摄影。在学院图书馆里,他系统地看了摄影方面的书,大大地开阔了视野,增厚了自身的知识底蕴。学无止境,古人云:“三日不读书,面目可憎。”梁宗阳大学毕业后,常不忘为自己充电,曾参加中国摄影函授学院学习。

    二

    梁宗阳1987年大学毕业,分配到县城一所中学任教。那时他在本地摄影界渐露头角,他的摄影作品见诸报刊。1988年,《解放军画报》以系列专题的形式,发了他的一组摄影作品《万尾民兵哨》,整整占了三个版面。他引起了内行人的注意。就在这一年,钦州军分区、防城武装部邀请他去摄影《边境一线》,内容主要是拍边境部队和民兵哨所的生活、国防工事,照片送国防部存档。因此对摄影要求特别严格。

    当时中越边境关系还处于紧张状态,常听到彼岸冷枪冷炮轰鸣。边境哨所旁边都设有雷区。在峒中哨所,他上楼拍照,突然听到对岸响起了一声尖啸的枪声,子弹似乎从身旁飞过。但他泰然处之,把照片拍完才下楼。在江那哨所旁拍照,他取景往后退,抬起的一只脚已踩向雷区,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幸好哨兵眼疾手快,在他的脚将落地的一瞬,一把将他拉了回来。我问他,你遇到这些危险怕不怕?他说“当时一心想好好地完成任务,没空顾及其他,不知道怕。过后想起,才感到不寒而栗。”人全神贯注于某件事的时候,往往忘掉其他一切。他这次摄影任务完成得很好,他的摄影技术和忘我的工作态度,得到了邀请单位领导的肯定和赞扬。之后上级交给他的摄影任务接踵而至,其中危险的任务也不少。

    1996年防城区成立严厉打击犯罪分子指挥部,梁宗阳被抽到指挥部做记者,采拍严打期间涌现出的先进人物事迹及重大案件现场资料。此年,峒中发生了一起枪杀抢劫重大案件,围捕凶犯的那天晚上,梁宗阳接到指挥部通知,要他火速赶到现场拍照片资料。公安、民兵、武警在峒中丈刈岭一带沿边境线布控,并与越南公安联系,两岸搜捕。梁宗阳与防城电视台的一位摄像记者,赶到现场立即参加围捕,他俩乘车沿边境线来回巡逻。据说凶犯有枪有手雷,他俩赤手空拳,商量出唯一的应急办法:如果遇到险象,就把照相机、摄像机当作武器,用闪光灯射凶犯的眼睛。

    几天后,逃犯在下龙湾被越南公安抓获,押送回境。逃犯为隐瞒罪行,把杀人凶器埋在越南高巴岭上。指挥部派梁宗阳与峒中派出所两名干警、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一个副队长四人押逃犯到越南高巴岭取证。到越南,越方派七名公安护送我方人员去取证。高巴岭山高林密,属原始森林,当时还是雷区,尚未排雷。环境非常险恶,攀登艰难,爬了半天,才到埋藏地点,在半山腰取出了五枚手雷、一支手枪。梁宗阳一行,下午两点从峒中板兴村出发,到晚上十二点才回到国内。梁宗阳出色地完成了这项艰险的任务。

    梁宗阳在执行上级交给的摄影任务中,工作能力、摄影水平都得到了很大的提高,意志、胆量也得到很好的锻炼。

    三

    摄影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像新闻记者,像勘探队员一样总得在外面跑。梁宗阳是业余摄影爱好者,周末节假日很少休息,常背起相机,带上干粮,出门跑摄影。哪里民俗民风独特,他就前往哪里;哪里有民间节庆活动或文化活动,他就奔向哪里;哪里风光绮丽,他就出现在哪里。不怕辛苦,竭力寻找捕捉最佳镜头。有时为了拍到一幅满意的作品,同一个地方,要去几次,经过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多次奔跑,才能摄到。企沙怪石滩,他前前后后去了七八次。他说,潮汐的变化、海浪的大小、礁石的裸露程度、光线的强弱、云彩颜色的深浅浓淡,元素不同,构成画面的效果就不同。与绘画是同样的道理。他把绘画的技巧融进摄影中,形成他作品别具一格的风采。一日,凌晨四点,他和几位影友冒着倾盆大雨,顶着霹雳雷电从防城出发,到怪石滩天还未亮。大雨把他们困在车上几个小时,雨停了才打开塑料布包裹的相机,走出车门。他们在那里耗了一天,拍不到什么好照片,有点失望。太阳西坠的时候,他们收拾相机准备返回。梁宗阳走到车门,转身一瞥,立即冲向沙滩,刻不容缓打开相机,按动快门,一幅奇妙的画面摄人了镜头。那就是《港城文艺》第10期封底的那个引人注目的作品《落日》,画面上礁石像一艘帆船,一轮橙红的落日挂在桅巅上,海面红光浮动,云水一色,如诗如梦。令人过目难忘。

    梁宗阳为了拍好金花茶,连续五年春节泡在金花茶基地,金花茶花期是在春节期间。在举国欢庆、家家团圆过大年之时,他却放弃与亲人欢聚的天伦之乐,独自沉醉在远方的深山花海里,通过镜头与那金灿灿的仙葩神会。天寒地冻,他的激情却在花间燃烧。防城区近两年的金花茶节宣传照片,几乎都是他的摄影作品。八万兵朋观后叹不已。

    梁宗阳常深人瑶寨壮乡渔村海岛,寻找最欢乐的生活场面、最幸福的笑容。有一次,他在京岛一个小渔村,看到三个京族老渔民坐在一起聊天,他们笑得很开心,其中一个露出满口金牙开怀大笑,灿烂炫目。梁宗阳把他们摄人了镜头,名为《亮点》,生动地表现出京岛人民的精神风貌。这幅作品获得当年东兴市举办的金滩风光风情摄影赛一等奖。精彩的作品来自生活,来自民间。

    2010年浦北县乐民镇举行“中秋舞青龙”民俗活动,梁宗阳和几个影友不怕路途遥远奔去采拍。那里舞龙,别具特色,条条巨龙长十几米,每条要六七十人才能舞动,龙身用芭蕉叶做成,龙头用彩纸和现代光电技术扎出,龙脊插着用绳子连接装着煤油的竹筒,点亮舞动灿烂辉煌。每条街皆有金龙曼舞,龙经过居民门口,家家户户都燃放鞭炮庆贺,整个镇鞭炮轰鸣,锣鼓喧天,龙腾人欢,场面壮观,热闹非凡。梁宗阳在龙海中穿行,在爆竹炸响火星迸散中寻找最新鲜最亮丽的焦点。他说,回来时,发现头发被火星烧焦几处、衣服被烧穿好几个小洞,用棉花塞住的耳朵还嗡嗡响了许久。

    他在此次活动中拍出的题为“广西浦北中秋舞青龙”一组照片(十二张|拿去参加2011年第七届“人类贡献奖”年赛,以独特的中秋民俗文化、画面构图新颖、视觉冲击力强、题材新颖打动中外专家评委,把文献奖颁给了他。

    梁宗阳说,人的生命在于运动,艺术的生命也在于运动。搞摄影是懒不得的。我问他,你跑摄影到过多少地方?走过多少路程?他摇摇头,说记不清了。我想防城港的山山水水会知道,八桂大地会知道,中华神州会知道。

    四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分汗水,一分收获,梁宗阳在摄影这个园地辛勤耕耘,终于得到了丰厚的回报,收获一个又一个惊喜。他的摄影作品在各种比赛中连连获奖,硕果累累,在这里列出一些,以一斑窥全豹。1994年获《人民1报》主办的“北戴河杯”全国摄影大赛银奖,2007年获广西北部湾经济区摄影大赛二等奖,2008年获“八桂三农新风采”一等奖,2009年获北部湾旅游摄影大赛一等奖,2010年获防城港市首届“金花茶”文学艺术奖,2011年分别获第四届“神奇美丽广西”摄影大赛二等奖、第七届“人类贡献奖”年赛(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主办,中国民俗摄影协会协办)文献奖。他从市省国家领奖台一级级登上国际领奖台,这是一条光影汗水交融的绚丽台阶,他一步步走来,脚步稳健,风采卓然,令人瞩目,名声越来越大。

    梁宗阳现在是中国民俗摄影协会博士学位会员、广西摄影家协会会员、广西旅游摄影协会理事、防城港市摄影家协会理事,防城区摄影协会主席。

    今年他受到欧洲国家立陶宛的邀请,参加在该国举办的全球摄影展。此次画展主办国规定被邀请的摄影家要带一百幅作品参加。中国被邀请的只有四人、一名翻译,两名中国民俗摄影协会领导,梁宗阳是以摄影师的身份被邀请的。他将在六月中旬应邀带作品参展。他的作品走出国门,走向世界,将被更多的人认识。他的摄影艺术道路越走越宽阔,前景越来越壮丽。

    2012年4月

    令人难忘的修路队医生

    今天,防城港成为闻名中外令人瞩目的年呑吐量上亿吨的大港,不知凝聚着多少建设者的智慧和汗水。

    防城港建设像插上了翅膀,弹指间,我的故乡现在通衢大道纵横相连,交通十分方便,摩托、小车、公交车来来往往,有什么事情,嘀嘀,嘟嘟,十来分钟就可进城。

    村子的东面,还有一段从防城镇到防城港的旧路,村里上了年纪的人,对这段路特有感情,他们常望着这条路念叨一个人。

    1968年春天,就是在“广西3。22工程”启动的那一年,离我们村子两三公里的地方,开来了一支修路队,他们在那里安营扎寨,参加修建一条渔万半岛与防城相连接的公路。那个修路队配有一位医生。

    修路队住在我们村子的地界内,他们初来乍到,环境不熟悉,搭房打井,村里人都像对待亲兄弟般热情给予帮助,有时还送瓜送菜,彼此关系很融洽。

    那时农村缺医少药,农民生活贫困,我们村子远离城镇,小病小痛的,都是忍着,或用些土办法来治。迫不得已,才去镇卫生院看。曾有几个因半夜三更得急病,来不及送到卫生院,生命就在途中未治而殁。

    修路队到来的那年夏季的一天,村子像往常一样人夜便静悄悄的,处于夏收夏种大忙时节的人们疲惫不堪,睡得特别沉。突然几声颤抖的呼叫像闷雷划破夜空,吓得狗狂吠起来,一家大嫂的孩子得了急病,昏迷过去,快不行了,她丈夫向村人疾呼求助。成年人都朝她的家赶去。村里几个小伙子,手提风灯,向村外的修路队驻地飞奔。

    不久,他们领着一个肩挎药箱的医生跑回来了。这位医生姓韦,与他们的年龄相差无几,看上去二十二三岁,文质彬彬,长得非常英俊,风华正茂。他的医术能行吗?常言道:姜越老越辣,医术越老越精。他太年轻了,人们不大相信。但他超乎年龄的温良稳重,却又起着镇定人心的作用。

    经过一阵紧张的抢救,又是摁穴又是打针又是灌药的,那孩子终于醒过来了。人们悬着的心随之放下了,孩子的家人千恩万谢,大家交口称赞,几位小伙子准备送韦医生回去。他说(还要观察一段时间,等疗效稳定了,我才走。你们都回去休息吧。”这几个小伙子坚持和他一起陪小孩。观察了几个小时,小孩完全脱险了,他才离开。此时,雄鸡已啼。那几个小伙子靠墙睡得正酣。他悄悄走了出来。

    韦医生回到驻地,药箱未放,迎着朝晖,又和队友一同开赴工地。

    村里六爷一家,两代单传,独子结婚一年,儿媳妇怀孕了,一家人都盼望能生个男孩,传宗接代。儿媳临盆了,痛得死去活来,折腾了一天,产下一个男婴,一家人喜出望外,但还来不及高兴,心就立即揪紧了。这婴儿哭不出声,小脸憋得红紫。接生婆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惊得脸色发青,冷汗直冒。六爷六娘瘫软在地,他们的儿子儿媳泪眼婆娑,急得哭起来了。正在婴儿生命危急的时刻,听到外面有人说“韦医生来了”,六爷一家在绝望中像听到了福音。

    韦医生一脚跨进门来,看到这情景,立即走近婴儿,俯身张口对着婴儿的小嘴用力猛吸几次,吐出几口秽物,婴儿便呱呱地哭起来了。这是生命之声,无异于天籁。

    韦医生为何来得这样及时?原来六爷的左邻右舍,知道他家儿媳生孩子不大利,恐有危险,事先便商量着派人去修路队请医生,起初大家有点担心,韦医生是个后生仔,女人生孩子的事,怕他有所顾忌不肯来。但事情危急,大家一致认为先派人去请再说。派去的人一到,韦医生二话没说,就跟着赶来了,他只知道医生的天职是治病救人,其他不去想。多好的医生啊!要是没有他,后果不堪设想。

    六爷一家对韦医生感激不已,六爷领着老伴儿子在韦医生面前跪下连连叩头,称他为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是孙子的救命恩人。弄得韦医生不知所措,连忙叫他们起来。六爷一家为了感念韦医生的救命之恩,给这个婴儿取名为“路生”。

    我母亲一次上山砍柴,天气炎热,太阳如火,汗流浃背,口渴难忍,便走到山泷沟旁,双手并拢,弯窝掌心,掬几捧山泉水喝。回来,就感到不舒服。晚上,全身灼热,发起高烧,神志不清。外面闪电狂舞雷霆轰鸣暴雨倾盆,我哥冲进风雨,疾跑去请韦医生。不多时,韦医生赶来了,浑身雨水淋漓。虽然穿着雨衣,但雨水还是把大半身衣服给灌湿了。他放下药箱,把脉,用听诊器听,认真诊断,准确施治。我母亲打针吃药后,很快就退烧了。他还叮嘱我们,在劳作时,不能喝冷水,冷热相冲,身体会受不了的。况且冷水不卫生,喝了易生病。我们一家深为感动。

    韦医生年纪轻轻,心地仁厚,医术不错,我父亲十分惊奇,在与韦医生的交谈中,了解到他从医的经历。他的家乡在靖西深山一隅,他说:“十岁那年,一天,父亲和爷爷上山砍木料修房子,扛木下山的时候,爷爷踩脱了一块石头,身体一下子失去平衡,从陡峭的山峰滚落下来,摔成重伤。因村子远离乡镇,爷爷得不到及时抢救,眼看着爷爷的生命之灯在痛苦中熄灭。失去了慈爱的爷爷,在悲恸中,我暗暗发誓,一定好好学习,以后报考医科大学,当医生,救死扶伤。初中毕业,因家庭贫穷,无力支持我读高中。无奈我只好报考中专,考上广西一所卫生学校的医士班。去年毕业,赶上大中专院校国家不包分配的年代。我回到家乡当赤脚医生。今年被乡政府抽来参加‘广西3"2工程’建设。在工作中,我感到自己的知识远远不够,有空就看专业书籍,提高自己的业务水平。”我父亲明白了,这是悬壶济世的厚实底蕴,难怪他有这样好的医德医术。

    韦医生不管工作多忙多累,无论白天黑夜,有求必来。修路队的领导非常支持他,给他配有手电雨衣草帽,说群众有病来请,你就放心去吧。他给人治病,从不收受任何礼物。揣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

    村边的这条公路,常见他来回奔走。村里人看到他,就像见到亲人一样,热情招呼,嘘寒问暖。

    一年多后,修路队调走了。调走的一天,韦医生最后一次来给村里人看病,顺便给大家道别。那天,他走时,全村男女老幼,依依不舍,把他一直送到驻地。

    如今,已过了四十余年,上了年纪的村里人,望见这段旧路,仿佛看到韦医生挎着药箱的年轻身影。

    参加防城港的建设者,留给当地群众难忘的美好记忆知多少?今天,防城港成为闻名中外令人瞩目的年吞吐量上亿吨的大港,不知凝聚着多少建设者的智慧和汗水。港城记载着他们,百姓感谢他们!

    2013年5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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