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牯二常戴一副墨镜，手掂一把明晃晃的小刀，啪地按倒猪、羊或者一头牛，一摇三晃扑到牲畜的阴处，一刀割开它们的睾囊，挤葡萄一样挤出睾丸，又啪地扔到地上，说，完了。朱牯二的手太快了，牲畜们嚎叫声还没停止，朱牯二沾满鲜血的手里已接过主人递过来的钞票。朱牯二把牲畜的睾丸朝车横梁下面的兜子里一扔，就势在兜子外面擦把手，叮当当一按车铃，走人。
朱牯二的车兜上已是厚厚的血疙疤，红红的，很吓人。朱牯二摸样本来就凶，再加上那副墨镜，更魔鬼一般。可细佬们还是忍不住好奇，远远地看朱牯二阉猪、阉牛或者阉鸡，哪个细佬离的近，朱牯二就会龇牙咧嘴地将牲畜的睾丸朝细佬跟前一扔，说，也给你来一下？细佬们本来已提心吊胆，这下更心惊肉跳，便轰地散去。朱牯二望着撒丫子逃跑的细佬，咧着黄板牙哈哈大笑。细佬们瘟神一样躲避朱牯二，可又盼星星一样想看到他，每当他的车铃叮当当在村头一响，他们又蹑手蹑脚围上去，从人缝里看朱牯二阉牛。那场面实在太刺激了。
朱牯二没老婆，模样凶是一条，谁家女子敢嫁给他，还不让他生吞活剥了？再一条就是他从事的行当。人们离不开他，当面都很恭维朱牯二，背后却骂他，无阴功，断子绝孙噶！
朱牯二没女人，就特好女人，他阉牛是要看女人的脸色的，要想朱牯二顺顺当当地阉牲畜，最起码得有句甜甜的话，或者给副花一样的笑脸，不然朱牯二就这样那样的理由挑一堆，不给阉。阉牲畜有个最佳时间段，晚了不行，耽误了时间就是耽误农活，耽误钱。主人急得抓耳挠腮，朱牯二却悠悠地说，忙呢，好多家等住呢。主人家的女人只得陪个笑脸凑上去。
南涌村的陈有根牵着牛来找朱牯二，朱牯二翻着眼睛说，忙呢，大稳村的人等住呢，要阉下次吧。朱牯二抹抹血糊糊的手，屁股一欠跨上丁丁咣咣的自行车走了，背后留下陈有根一张张大的嘴巴。陈有根下次再来了，朱牯二仍说，忙呢，沙头村的人等着呢。还是不给陈有根的牛仔阉。陈有根急得脸都红了，说，唔能再等了，再等就成老公牛了。朱牯二就嘿嘿地笑，说，老公牛好啊，正好替你干事。陈有根的脸就成了紫红色，想急却不敢发作。
陈有根前几年推土上坡，推到半腰一口气没顶上，架子车后退，车把一下顶在小腹上，结果把裆里那物件顶废了。围观的人都看出了门道，劝陈有根，换人吧。陈有根问，换边个呀？这十里八村就佢一个阉牛的。边个话换阉牛噶？是换你。围观的人一阵哄笑，陈有根终于明白人们说的意思，胀红的脸又涂一层紫茄色。再不是男人也不能让老婆上，陈有根耿了脖子。牛仔更不老实，那夜挣断缰绳到处寻情，陈有根和老婆徐小妹寻了半夜才将牛仔生拉硬拽拖回家。
再也不能等了。
给我屋企头牛仔阉佐佢吧。朱牯二再抬头，看是徐小妹，挤巴着小眼说，阉勿嘢？留住有用吧？徐小妹的脸一下就成了两扇门对儿。朱牯二嘻嘻着说，你屋企的男人唔得了，留住来用的米正好？徐小妹的头埋得更低，说，你讲话唔正经！我讲正经话呢。朱牯二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说，太石村的人等住呢，你看……徐小妹嗫嚅着说，我屋企的家牛仔唔能再等了。朱牯二嬉皮笑脸地说，甘你仲能唔能等呢？徐小妹眼光一闪说，先阉佐牛仔再……
那知陈有根家的牛仔耽搁太久，用骟刀已不行，得用夹子，夹住睾囊地根部，用锤子捶。朱牯二让陈有根按牛，陈有根按不住。睇你个衰样！朱牯二捞住牛腿，一边用膀子抗，一边摸夹板。这次并不顺利，夹板刚夹住睾囊，牛仔力大无比，一蹄子踢到朱牯二裆上。朱牯二“啊”一声倒地，捂着裆翻滚。
朱牯二阉了半辈子牛，这次却被牛仔阉了。
从此，朱牯二阉牛不成却阉了自己的故事就流传开去了。沙田一带的农民都不敢等牛仔大了才赶去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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