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弟沛恩出世后，沛然就被舅舅接回去了。随着年龄的增大，沛然与其他孩子的差距就越显越大，舅舅、舅妈也懒得理她，放任她在村子里乱跑乱玩。每日清早起床后，沛然抓个面包塞进嘴里，便跑到外面玩了，她到底都去了些什么地方，又都遭遇过些什么样的事情，无人知晓，反正，中午她不回家吃饭，没人管，她碰破了脑袋，没人包扎。经常有人上门来讨告，说沛然偷了他家的吃的，或拿了他家的什么东西。舅舅、舅妈麻木地对着来人，来人责骂得利害了，舅舅就梗着脖子叱对方：“她偷你们的东西吃，你不晓得打她吗？拿你家的玩具，就斩她的手啊！”

    如此的事情发生多了，村里人对沛然从厌到怕，远远瞧见沛然跑出屋来，便都紧紧关上自家的大门，吩咐孩子们都不要和沛然玩。

    沛然这样天天在村子里在马路上疯了般跑来跑去，没人理会，没人关心。她曾经掉进过村前的池塘，但她又自己抓着池塘边的小树根爬了上来。她曾经在横穿马路的时候，被来不及刹车的摩托撞飞了，但当骑摩托的提心吊胆地走过去时，那具卷缩在马路一边的小小的身子又神奇地爬起来，对肇事者一脸灿烂的笑。

    直至今日，沛然仍活得好好的。

    那时我带女儿回了安徽，对沛然的事情，也只能从娘家人的嘴里知晓。母亲说沛然不喜欢在家里和沛玮、沛恩玩，因为沛恩总欺负她，动不动就挥起小拳头打她。沛然被弟弟欺负了哭闹，却得不到父母的帮助，相反，更多时候，舅舅和舅妈都协助沛恩打沛然，特别是遇到舅舅和舅妈心情不好的时候，那沛然定是双腿藤条痕，满臂淤青印。

    每逢大的节日，我和姐姐都会到舅舅家做客，每次看见沛然，她都是被舅妈套一身宽宽荡荡的旧衣服，赤着黑漆漆的脚丫，裂嘴站在我们前面笑。过度宽阔的衣服，让她显得更瘦了，脸上过份张开的大嘴，让人感觉她的脸部被割成两部分。这样的沛然，总让我有种陌生的恍惚的感觉，我们都是那样丰满端庄的人啊！她怎么可能跟我们同出一个祖宗呢？

    沛然特喜欢我们的到来，她像晓得算节日的一样，只要一有节日，她赶也不肯出门，老远看见我们来了，便张开双臂，鸟一样快乐地跑过来，喊着表姐，表姐夫。我们还没有站定下来，她就已经爬上车来找吃的，将我们精心打包过来的水果点心拆得七零八落的。

    有次，我们在舅舅家打牌，正打得兴致起来时，一直围在我们身边转来转去的沛然和沛恩，突然打起架。我们摔下牌跑过去，只见沛恩骑在沛然的身上，揪着姐姐头发，一拳拳用尽力气地打，不晓得反抗的沛然双手高举着，哇哇地哭，哭得那样绝望和无奈。旁边坐着的舅舅、舅妈，竟然孰视无睹，仍有说有笑的，你一句弟弟来吃苹果，我一句弟弟擦擦汗。全然没将被沛恩骑在胯下哭叫着的沛然放在眼里。

    我弟弟看不下去，冲上前提起沛恩，啪啪地在他屁股蛋上扇了几下，沛恩抬头看我们，见我们都责备他，便不干了，往地上一滚，就撒泼撒赖地哭闹起来。舅舅心疼儿子，也恼我弟弟多管闲事，气得摔门出去了。我们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好好的一个节日，就这么被搞得不欢而散了。

    后来，我不止一次地听母亲说，如果不是我们家境一般，就把沛然接过来养了，她在我们家的那段时间养得多好啊！但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果呢？我们都各自有自己的家庭，都各自有自己的责任，都有各自忙不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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