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晚会如期举办,可是战捷一直没回校上课,导员这下急了。他本想打电话到战捷家里问问,怕吓着他父母就先在学生范围内了解情况,同学都忙于应付期末考试,对于战捷的下落都一问三不知。导员只好把电话打到安徽,对方是战捷的邻居家。战捷父亲浓重的方言让导员云山雾罩,但是他清楚一件事,就是战捷这娃,没回家也一个多月没给家里打电话。导员急忙找到系主任汇报了战捷一个星期不见踪影的情况,学校不容分说就报了案。
在辖区内没找到线索,王一鹤张开大网,通过对全镇以及邻市失踪人口的比对,尸源就是战捷。王一鹤心头一震,他连忙带人来到学校。
战捷的老家在安徽铜陵的农村。四年以前,战捷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一所知名的重点大学。大一时,因和三个女生同时保持性关系引起纠纷被学校警告。大二时,致使女同学宫外孕差点要了性命,他逃避责任还诽谤人家,被学校以“品质恶劣”为由开除。战捷对学校的做法嗤之以鼻,夹着行李回到老家发誓来年再考大学。
转年,战捷又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北镇的师范大学。因为能歌善舞,篮球、排球也打得一流,当选文艺部长、体育部长,很快又因为有组织能力再加上优异的学习成绩,当选为学生会主席。这么优秀的学生会被谁碎尸呢?王一鹤听完学校的介绍,一个个疑问像水波纹的涟漪似的冒了出来,当即提出到战捷的寝室看看。校方马上给予配合,并指派导员全力协助。
一走进战捷的寝室,王一鹤就被墙上的照片震惊了,他惋惜的表情跃然脸上。照片上男孩双眸里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忧郁,整个面孔看上去很干净,堪称帅。王一鹤咂着嘴自言自语:“还有长得这么标致的男人。”战捷同一寝室的男生,三个月以前因为结核病休学,因此两个人的寝室就成了战捷的独立王国。
欣赏一会儿照片,王一鹤的注意力集中到电脑上。他打开电脑浏览,C盘、D盘、E盘上,除了下载的歌曲就是游戏,基本没有文件。王一鹤滑动着鼠标陷入沉思。他信手滑到邮箱地址,试了几个密码都无效,又试试QQ也没进去。他叫过小刘简单地交代几句。不到半小时,电脑破译的专业人士和小刘走进来,很快就打开邮箱和QQ,又在网络硬盘上发现了战捷的日记。王一鹤示意停下来,他跟导员交涉了几句,电脑的主机就被搬到车上。
原来战捷是双性恋,他不但和三个女性保持性关系,还经常有一夜情。日记里详细地记述了他和女人还有同志约会的时间、地点以及感受。“他靠同志养女人,还是靠女人找同志?”王一鹤眯起眼睛沉思。
……
5月4日晚。阴。风夹雨。
如果为一个男人把自己禁锢死,她就是世界上最愚蠢的女人。女人自身就是资源,不会利用资源丰富生命是可悲的。生命犹如钟摆,说停下来让人猝不及防。一个不懂得享受生命、不懂得享受男人的女人,注定受苦。是实实在在地当婊子还是虚伪地立牌坊是女人自己的选择!
“生命如风”简直就是个尤物,放下舍不得,握着怕扎着。好在我是个百炼成钢的男人。
6月15日。上午。晴朗。
道德和文化抑制了澎湃的青春,压抑了起伏的肌体。责任的框框一旦被打破,就懂得了性爱和性行为原来有本质上的区别。前者是灵魂的需要,后者是身体的需要。一个好女人应该把性爱和性行为统一起来,两者无缝隙的结合才是灵与肉最高境界的碰撞。
性是爱的结晶!
“出家人”既有文化还浪漫,可她太理智了,总是看不透。她像雾、像雨又像风!
7月3日。黄昏。有一条火烧云。
道德、操守是女人的德行。
面对呆板的婚姻、面对无能的性、面对本我的欲,有过宿命、有过挣扎,失败了就战战兢兢地迈出一只脚……门里门外的一双脚,让灵魂分裂了。女人的身体随着心走,可男人的心永远在身体之外。他像一道幽深的门,那道门会在他需要的时候敞开,而会在女人需要的时候合上。
“小猪娃娃”最适合娶回家里做老婆。可他妈的老子根本没打算娶一个带孩子的娘们儿,更没想过结婚。只好让她在我怀里哀怨吧。
……
从描述女人的日记里,还能看出战捷心里有一丝温暖,再看他记述和同志约会的日志,就看到他内心的挣扎和身体上的痛苦。王一鹤一直看到下半夜,当他看到QQ里的聊天记录,气得头顶直蹿火。裸露的交谈简直无法启齿。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心理就这么阴暗、龌龊,真让人难以置信。都说,青年是希望,是未来,如果都像战捷这样就没有希望没有未来。
王一鹤狠狠地吸了两口烟,又重重地吐出来。他想起在外读书的儿子王小毛,快寒假了,儿子回来一定得跟他交交心,不做栋梁至少要心理健康。一支烟还没抽完,王一鹤又心疼起来,战捷也是父母身上的肉。千辛万苦把他培养成大学生,指望他改变命运,可他辜负了生他养他的父母。父母要是知道苦心拉扯的娃生活得这样见不得阳光就是死两回都不解气。
王一鹤口干舌燥,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两瓶矿泉水。
郭智敏已经习惯于王一鹤几天不归家的状态。王小毛小学、中学、高中,郭智敏忙得脚打后脑勺。俩人没少吵架、冷战,最后是郭智敏举手投降。
王一鹤固执还自以为是,郭智敏不能改变王一鹤只好改变自己,把身心交给大慈大悲的佛。一天三拜九叩不但锻炼了身体还平静了心情,再也不觉得王一鹤有什么不对了。“要知道我佛能感化你,我早就把他们请来了。”王一鹤笑嘻嘻地看着郭智敏。郭智敏在一家通讯公司做文书工作,虽然不太忙可是杂事不少。传真机、电话总是铃声悠扬地叫她。郭智敏大多对着那台传真机发呆,现在好了,她对着那台传真机念经,再也不嫌吵了。
早上醒来,郭智敏的眼皮有些浮肿,她知道这是月经在作怪。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几个月,经前眼皮都肿,还涩巴巴地难受。她做完佛事心情很好,就躺在沙发上用冷毛巾敷脸。
电话轻柔地唱起来。郭智敏瞥一眼电话,心想,肯定是王一鹤。郭智敏拖沓着脚步接起了电话,“哎——”话筒里没了声音。“你好,请讲话。”郭智敏断定不是丈夫,就拿出了办公室职员的状态。电话那头还是没有声音。“讲话!”郭智敏又重复了一句。“请问王队在家么?”声音像一只蚂蚁从话筒里爬出来。“他不在家,你有什么事吗?”郭智敏的心突然突突地跳两下,虽然常有一些当事人的家属把电话打到家里来打探消息,但是今天的电话让她心发慌,直觉告诉她这是给王一鹤发短信的那个高晶。“对不起,我找王队问案子上的事。”对方匆忙地挂了。
郭智敏确定此人就是高晶,真正打听事儿的人都是死缠烂打地套近乎,不会这么快地偃旗息鼓。郭智敏再也无心打理自己的脸,女人把电话打到家里,真是胆大包天。这些日子王一鹤忙于案子不是开会就是审讯,手机大概屏蔽,要不就是没时间给高晶回话,这女人着急了。要是王一鹤在家,郭智敏从不接电话,十个电话得有十一个是找他。看来这女人对家里情况十分了解,但她没想到王一鹤没回家。郭智敏越想心里越乱,一口气念了十几句阿弥陀佛,仍然不能把心招回,她就坐在沙发上发呆。
电话是高晶打的。一个星期内她给王一鹤发好几十条短信都没有回音,手机还经常处于关机状态,办公室电话也没人接。她知道最近王一鹤身体不舒服,再说她今年准备回老家过年,想和王一鹤告别。找不着人,她就心慌地想,他肯定是病了,平时工作多忙他都抽空给她打电话,哪怕是报个平安。这么一推理,高晶就更急了,她一夜没睡,挣扎再三还是把电话打到家里问个究竟。没曾想把事情弄拙,不是王一鹤接的电话。高晶呼呼地跟自己生闷气。
高晶大学毕业分到北镇,顺利地立业、成家。婚后,两人都忙于事业,就商量不要孩子,做“丁克”家庭。丈夫很快从学校调到城管部门,由科员晋升副科长,再由科长升副处。单位给他配一辆本田雅格。丈夫开着车来接高晶,他说这车一定由夫人亲自剪彩。做了副局长夫人,高晶穿的用的自然在姐妹中胜出一筹,在艳羡的眸光里高晶怡然自得,处处都显出很小资的样子。
一年以后,丈夫工作忙起来,就很少接高晶了。高晶理解他,知道镇子就像一个人的身体,吃着五谷杂粮不是这儿生病就是那儿老化,需要手术,丈夫大街小巷地跑,累得精疲力竭,连夫妻间的事儿都疏忽了。可高晶并没有抱怨,何况丈夫还答应给她买台帕萨特。
那年夏天,高晶去青岛开会,丈夫十分不舍地把她送上车。本来会议半个月,可高晶到那儿第三天肾结石发作,被送进医院碎石。击碎的石头不下来,还在输尿管里形成了一寸长的石阶。医院建议她做膀胱镜手术,把输尿管切个口,让石头自己下来。带队的负责人询问她是否通知家属,高晶抿了半天嘴唇摇摇头说:“不用。”医生告诉她:“不会太痛苦,因为那地方是神经的末梢,对疼痛不敏感。”
手术做了一个小时,高晶满头大汗地走出来,她急于上厕所想看石头下来的壮观场面。像沙子一样的石头果然和血块哗啦地掉下来,腰不疼了。高晶兴高采烈地吃了一只大螃蟹。负责人说:“其实会议也没什么要紧,你来过青岛,要是不愿玩就提前回去休养些日子。”高晶点点头,毕竟是手术。本来她想打电话告诉丈夫接,可是她想给他一个惊喜,再把这些天的遭遇告诉他,丈夫一定会心疼得直咂嘴。
高晶从火车站直接打车回家,却怎么也打不开房门。她本来就虚弱的身子大汗淋漓,丈夫的手机也不在服务区。她想可能在开会,会场屏蔽。高晶突然想起谁说过,锁头要是打不开,十有八九被专业开锁的人做了手脚。家被盗了?高晶瞬间紧张得堆遂在门口,按了几次才拨通110。王一鹤带人来到现场,看到高晶像猫似的蹲着,心口掠过一丝说不清的悸动。
房门打开了,不是被盗,而是丈夫和一个女人在屋里反锁了门。王一鹤给高晶一张名片,就走了。面对眼前的一幕,高晶像一只呆鹅,她有气无力地盯着屋里的女人。丈夫双臂护送女人从她面前走过,然后气定神闲地看着她。前半夜对峙、后半夜艰涩地交流,原来女人是丈夫主管领导的长女,离异后没嫁。她和丈夫好了三年,有一个十八个月大的女儿。高晶的天塌了,她槁木般地看着丈夫离家的背影,她对那背影连骂一句的力气都没有。
一年后,她在市场又一次邂逅王一鹤,两人走进一家酒馆……高晶认为,是王一鹤搀扶着她一点点走出阴霾,不管是男人的圈套还是男人的真挚,都是她需要的。
这些日子,大会小会,比王一鹤的尿还多还长。因为碎尸案,他不敢怠慢。会议一结束,王一鹤打开手机,高晶发来的短信和打进电话的信息像一个个小天使蹦进来,王一鹤知道高晶惦记他。还没等他回,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就悠扬地响个不停,他就把要给高晶回电话的想法装在心里了。
王一鹤处理完手头的事刚要去厕所,迎面和郭智敏撞个满怀。“哎,你怎么来了?先到办公室等我。”王一鹤边问边往卫生间小跑。郭智敏一早就到通讯公司调出王一鹤的电话单,他和高晶最长的通话记录,两小时十分钟,她拿到电话单一阵眩晕。王一鹤一天忙得脚打后脑勺,两个多小时都唠啥了?平时下班按点回家都是奇迹,即使回家也疲惫得话都不愿说。看来,婚姻真是一个围城,日子过久了,就清淡得像一盆没有油水的白菜汤。
曾经,王一鹤也是黏着她的,她要是回娘家住一个晚上,他像一只发情的狗在她耳边聒噪得没完没了。那时,郭智敏很享受。有了王小毛,她把对男人的爱都倾注到儿子身上。有几次,王一鹤抱怨说她没以前温柔了。郭智敏很委屈,她说:“你是小孩呀,还跟儿子争宠。”王一鹤看着胖乎乎的儿子笑着说:“那是,我也是你儿子。”这种打情骂俏的爱什么时候变成了沉默,郭智敏都回忆不起来了。
郭智敏本想兴师问罪,看到王一鹤沉重的眼皮和苍白的脸,就哀叹一声走了。王一鹤从卫生间里跑出来没找到郭智敏,他疑惑地抻长脖子在走廊里踅摸了一圈,媳妇的身子已经滑出大门。郭智敏很少到单位来找他,又什么话都没说就走,让王一鹤很纳闷。
王一鹤正要回办公室,一股凉风进来,自动门像患了牙疼病的老人送进来一个女子,正是高晶。“今天这是怎么了?”王一鹤睁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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