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真实到了什么地步呢?由于年代太过久远,这个故事到底发生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故事的主人公到底叫什么名字都湮灭无闻了。但真正重要的是,虽然只在极小的范围里,但这个故事还在流传。
很久很久以前,一位四处游方修炼的隐士(如果你认为他就是这个故事的主角也未尝不可)来到了一个古老的国度——婆罗痆斯国。在婆罗痆斯国的国都附近,有一片静谧的树林,当地人都叫它施鹿林。那片树林为什么叫施鹿林?当然也有一个故事,但却不是这里要讲的故事。
再说那位四处游方修炼的隐士,来到了这片幽静的树林,在林中漫步溜达。突然,跟前出现一个美丽的小湖,一下子让他呆住了。那是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小湖。熟悉,是因为这个小湖已经在他梦中出现了无数次,甚至可以说,就是梦境中的这个小湖,冥冥中牵引着他的脚步,走过了万水千山,一步一步走到了眼前这个小湖面前的。陌生,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此前,他从未来过这个国度、这片树林,也从未见过这个小湖。怎么解释这种熟悉而又陌生的状况呢?和当时每一位信任神灵,热衷修炼,以修炼为人生最高事业的隐士一样,这位隐士只能坚信:这是神灵的喻示,这个小湖就是他开始另一次结庐修炼的地方。于是,这位隐士就在湖边精心搭建了一座茅庐,在这里结庐修行。
遵从神灵的喻示,这位隐士在湖边的茅庐里刻苦修习三年,道行果然大有进境,很快精通了各种法术,明白了神仙变幻万物的奥妙,能轻易地把把砖石瓦砾变成金银珠宝,把各种畜生变成各种人物的形状,当然,他也能把各种人物变成牲畜。然而,这些法术只能驾驭大地上的事物,对天空中风雨云电,星辰日月的阴阳变化,他却无法知晓,无能为力。如果不能够通晓天空中各种事物的奥妙变化,他就只能永远在大地上活动,而不可能成仙,自由来往于天地之间。
隐士知道,继续待在这里,他的境界就不可能再提升。他只能离开湖畔的茅庐,寻找别的地方和别的修炼道路。离开这里之后,他徒劳地漫游多年,一无所获。正在他濒临绝望之际,一个梦境又开始在他的梦中反复出现。那是一座巍峨的雪山和雪山上险峻之处的幽深山洞。他认为那是神灵的又一个重要喻示。寻着梦境的蛛丝马迹,他终于找到了那座雪山和那个山洞,并在洞中的地穴中得到了一本传自远古的仙书。仙书里面记载了一种成仙的秘法,根据神灵的喻示,他相信这是自己此生此世是否能够成仙的最后秘法。依据这个秘法,他必须找到一个方圆八十多步的小湖,在湖畔的东方筑起一个方圆一丈的坛场,并让一位勇士手持长刀,站在坛场的东方护持,必须从日落站到日出,纹丝不动,一言不发。而他自己则结跏趺坐,坐在坛场中央,平心静气,收视息听,默诵神咒,第二天日出的时候就能够大功告成,通晓和驾驭天空中各种事物的阴阳变化,成为仙人。
那本仙书里记载了默诵的神秘咒语,但再三强调,这并不是成败的关键,成败的关键是那位守坛的勇士。那位勇士必须相貌奇特,意志坚定,重信守诺。为此,仙书里特地画了那位勇士的肖像,说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真正担当守坛护法的职责。
得到这本仙书后,隐士继续云游,四处寻访书中所绘的勇士。但寻找数年,都没有找到这样的人物。一天夜里,他多年前结庐修行的婆罗疤斯国施鹿林东的那个小湖,又恍惚出现在他的梦中。他恍然大悟,那个小湖不正是方圆八十步吗?这不正是仙书里提到的那个小湖吗?他相信,这是神灵的又一次喻示,自己多年苦寻而不得的那位勇士,应该就在离那里不远的地方。
于是,他又回到了婆罗痆斯国。
一天,他在都城漫游,碰到一位汉子在街上边走边哭。隐士一看,发现他的相貌和仙书里画的一模一样,上前询问他为什么如此痛哭?汉子说:“我从小家贫,长大后卖力为生。五年前遇到一位雇主,对我非常信任,雇我为奴,为期五年,只要不犯过错,期满后就给我非常丰厚的报酬。主人对我很好,我也忠心耿耿,小心谨慎,辛劳勤苦地为他干活,生怕犯一点过错。一晃眼,五年期限就要满了,主人也很满意,没想到就在前几天,我却犯了一个愚蠢的过错,给主人造成很大的损失。主人大怒,把我鞭打一顿,逐出家门,没有给我任何酬劳。辛苦五年,一无所获,我不恨主人,只恨自己干吗那么白痴,竟然在最后时刻犯下那种愚蠢的过错?所以忍不住痛哭。”隐士听后,请他和自己一起到城外的那片树林中,找到林中的那个小湖,发现自己当年结的那个茅庐还在。就在那个茅庐中,隐士施展法术,变出丰盛可口的饭菜请他享用。然后,隐士又请他到湖中沐浴,为他换上崭新漂亮的衣服。临走,隐士又送他五百两黄金,请他不要介意,用完了可以再来取用!
此后,隐士对这位汉子又多次施加恩惠,暗中帮助他和他的家人。汉子心中不安,多次请求效命,都被隐士婉言拒绝。一年后,汉子再次请求效命,隐士才对他说:
“我四处访求一位勇士为我护法,多年辛苦寻找,才有幸遇上你。我对你没有别的恳求,只需要你为我站立一个晚上,不说一句话罢了。”汉子一听,哈哈大笑:“就是这样吗?我以为你要买我的性命,我都做好准备了,即使你要我为你去死,我都不会推辞,没想到竟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我连死都不怕,怎么还怕站立一个晚上,不说一句话呢?”
隐士就在小湖边依法设立坛场,占卜吉日,沐浴更衣,静待黄昏到来。黄昏降临,隐士再次叮嘱那位汉子,在日出前千万不能说任何一句话。汉子慎重发誓,如说一句话,愿意以性命相抵。于是,隐士就登坛作法,结跏趺坐,静心观息,默诵神咒,汉子则手持长刀,肃穆站立在坛场的东方。那个夜晚,群星璀璨,除了偶尔掠过的微风和虫子的鸣叫,并没有别的声音。汉子肃立一夜,纹丝不动,一语不发。天狼星爬上天际,眼看天将破晓,隐士就要大功告成,成为通晓宇宙阴阳变化玄奥的仙人,不料,就在日出前的一个瞬间,木然肃立的汉子却突然发出一声尖厉惊叫:“且慢,住手!”
叫声刚落,汉子手中长刀落地,天空中掉下一团烈火,将坛场周围的茅庐和树木点燃,接着又平地刮起一阵狂风,风助火势,火借风威,一会儿就烟火弥漫,势不可挡。隐士赶紧从座上跃起,一把拉着依旧呆立的汉子,跳入湖水中躲避。
火势消退后,隐士和汉子从湖水中出来。隐士无比沮丧,问汉子:“我不是告诉你不要出声吗?你怎么突然失声惊叫?”
汉子流泪说:“我接受你的嘱咐后,站立到夜半时分,都没有什么动静。可到了后半夜,却发生了许多蹊跷的事情。”
“刚开始的时候,好像是从树林的东方飘来一阵香风,那风沁人心脾,一会儿,我就开始恍惚,像进入了梦中一样,遇到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事情。先是看见从前的那位主人,来到我的面前,向我道谢我为他所做的事情,说我虽然犯了一点过失,给他造成损失,但他还是不该那么对待我。只是当时在气头上,实在忍不住,就那么对待我。他说如今他的气已经消了,请求我的原谅,他愿意补上当初答应给我的报酬。我记着你的嘱托,不敢和他答活。他以为我依旧在怨恨他,记着被他鞭打一顿的耻辱,就递给我一根鞭子,请求我打还他一顿。我还是不搭理他,他就怨恨起来,怒骂说:‘你一个奴才,为何如此高傲,竟敢不搭理我的问话?’我还是不和他搭话,他更加恼怒,以为我是蔑视他,边拔出佩刀,架在我的脖子上说:‘狗奴才,你再不答话,我就杀死你!’我记着对你的承诺,还是不和他说话。他连问几遍,我还是不说话,他就挥刀砍在我的脖子上。”
“之后,我就感到一阵剧痛,剧痛之后是晕眩,感觉眼前一片黑暗。不久,我就发现自己飘荡在小湖的上空,看见自己的尸身倒在湖畔的坛场边上,从颈项汩汩涌出的鲜血一直流淌到湖水里,而你依然坐在坛场中央念诵咒语,一动不动。我心中一阵悲苦,但想起并没有违背对你的承诺,也就没有什么可悔恨的。”
“之后,我的灵魂飘离了小湖,树林,飘进了城边自己的家里,看见自己的老母、妻子、儿子和女儿,他们正在黑夜中酣睡。我在空中注视着他们,而他们也开始感觉到有些异样,似乎就要惊醒过来。我很想等他们醒后,和他们告别,说上几句话,但我依然记着对你的承诺,而太阳依然没有升起,所以我就赶紧飘离了家里,在四野和空中漫无目的地随风游荡。不久,我飘到了一座灯火繁华的都市,它好像是婆罗疤斯国的国都,又好像不是婆罗疤斯国的国都。但总之,那是一座我在夜里从所未见的繁华都市。缥缈的空中,似乎有个声音呼唤和指引着我,降落在都市里一座无比宽敞宏伟的府第之中。我飘进了一间装饰精致华丽的屋子,看见一对容颜华美的青年男女正在床上行云雨交媾之事。我很尴尬,觉得偷看这样的事情真是不好意思,正想离开,却感觉被人在后用沉重的器物猛击了一下,于是,再次涌过一阵剧痛,我就再次陷入了昏沉。”
“醒来的时候,却是暖洋洋的,很舒服,我发现自己已经躺在那位年轻女子的肚子里。十个月之后,我又经历了一阵难以言喻的疼痛,然后就降生在那对夫妇家里。那是一个无比富有的贵族之家,我的父母对我也无比宠爱。但我依旧记着对你的承诺,所以,出生的时候我就忍着疼痛没有哭出声来。出生之后,我依旧不哭不说不笑,除了吮吸母亲乳汁的时候,我的喉咙里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父母对此非常忧虑,他们用尽一切办法逗我说笑,但都没有任何作用。稍稍长大,父母亲就聘请了一位当地德高望重,学问渊博的老师到家里教授我的学业。老师对我循循善诱,谆谆教导,而我也异常聪慧,任何学问,一点就通。老师很喜欢我,很想让我开口说话,和他交流心得,但我依旧记着对你的承诺,无论如何都不说话,只是用点头、摇头示意,或者用眼神、表情交流,或者用纸笔和他谈话。转眼,我就长大成人。父母为我订了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那位即将和我成婚的女子知书识礼,貌美如花,在城里远近闻名。新婚之夜,那位女子问我对她是否乐意,我只是点头示意。婚后,我们相敬如宾,如胶似漆,情浓意厚。她很想和我说话,但我记着对你的承诺,无论如何都不和她说话。几年后,我们已经有了三儿两女,他们都聪慧可爱,很想和父亲说话,但我记着对你的承诺,依旧对他们保持沉默。又过了一些年,无比宠爱我的父亲和母亲相继病逝。他们临终的时候,紧紧拉着我的手,很想听我说句话。但我记着对你的承诺,还是不和他们说话。在他们的葬礼上,我也只是静静流泪,但并不哭出任何声音。”
“一转眼,我的儿女们都已经长大了,而我也已经六十三岁,重病在床,行将离开人世。临终的那个夜晚,妻子守在我的床头,叫我和她说句话。但我依旧记着对你的承诺,无论如何不和她说一句话。妻子说:‘我知道你会说话,但你为什么不说话?一生一世和你在一起,如今你就要离开人世,无论如何请你和我说上一句话!’那个时刻,我百感交集,很想和她说上一句话。不,不是一句,那个时刻,我很想把一生想说而没有说的话都和她说个够。但我依旧记着对你的承诺,只好一语不发。她看我还是不说话,就把我们五岁的小儿子拉到床前,手持短刀,威逼我说:‘和你一起度过一生,你竟然忍心一句话都不和我说,如今你就要离开人世,阴阳相隔,轮回难测,也不知道来生能否与你相聚,我只要你和我说上一句话,别无他求。你若一句话都不和我和说,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再不和我说句话,我就把我们的儿子一刀杀死,然后再杀死自己,和你一起走向轮回!’那个时刻,我们五岁的儿子吓得哇哇大哭,妻子也哇哇大哭,但并不放下手中的短刀。我知道妻子性格刚烈,说出来的事情就一定会做。但我依旧记着对你的承诺,还是不和她说话。妻子绝望地看了我一眼,泪如雨下,突然挥刀刺下。那时,我心念电转,心想已经过了六十三年,婆罗痆斯国施鹿林中的小湖边都不知道已经经历过了多少个日落日出,你也应该早已成仙登天了吧。于是,就在妻子挥刀而落的瞬间,我忍不住大叫一声:‘且慢,住手!’”
隐士听罢,怅然叹息,说:“原来如此,难为你了,想不到,你在一夜之间经历了那么几番爱恨生死。这是魔鬼在故意阻挠,看来是我的心中爱欲未断,因缘未到,此生此世尚不能妄想成仙。这不是你的过错,请你千万不要责怪自己。”说完,隐士就离开了那个林中的小湖,跟随着梦中的神示,继续云游。
注:《护法》故事原型,来自《大唐西域记》。
唐太宗面前的玄奘西游记
“弭秣货国,方圆四、五百里,躺在平原之中,国土狭长,南北长,东西窄。从这里往北走,就可到达劫布旦那国……劫布旦那国,方圆一千四、五百里,东西长,南北窄。从这个国家往西走三百多里,到达屈霜你迦国……屈霜你迦国,方圆一千四、五百里,东西狭窄,南北长。从这个国家往西走二百多里,到达喝捍国……喝捍国,方圆一千多里,从这个国家往西走,到达捕喝国……捕喝国……伐地国……达货利习弥迦国……”
贞观二十二年(公元648年)的春,长安东郊的翠微官,玄奘和尚接受大唐皇帝李世民的诏对,向他讲述西游所见的国土。
玄奘的讲述被李世民打断。
李世民说,和尚,你这不是戏弄朕吗?你讲的这些国土只有一个个名字,方圆,以及一个国土到另外一个国土的里程。这些国土没有历史、王政、军事、人民、地质、风俗、物产,只有一堆干巴巴的名字和数字。和尚和朕讲述这些国土,难道就是向朕炫耀在十七年的旅途上收集的这些无可计数、行尸走肉一般的名字吗?
玄奘说,陛下说的没错,贫僧和你阱的这些国土,只有一个个行尸走肉般的名字,以及大略的方圆,从一个国土到另外一个国土的距离。贫僧没有讲述这些国土的王政、历史、军事、人民、地质、风俗、物产,那是因为这些国土的王政、历史、军事、人民、地质、风俗、物产都大约相似,如果贫僧一一向陛下仔细讲述,那会更加冗长啰嗦,有辱陛下清听。不过,既然陛下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讲述,贫僧将遵从陛下的愿望,改变这样的讲述方式。
李世民说,和尚,朕知道你的话总是话中有话。和尚不会无缘无故地向我如此讲述刚才这些国土吧?
玄奘说,陛下圣明!贫僧刚才向你讲述这些国土的时候,确实有些心不在焉。贫僧讲述这些国土的时候,其实并不想向你讲述这些国土。
李世民说,和尚此话怎讲?
玄奘说,贫僧给你讲述这些国土的时候,心地浮现出来的并不是关于这些国土的记忆,而是经过这些国土的旅途上的记忆。但这样的记忆,很难描述。
李世民说,和尚,无妨,姑且说之。
玄奘说,大漠孤烟,披星戴月,长河落日,晓行夜宿,这是贫僧在旅途上最为日常的生活。一片接着一片的沙漠,一片接着一片的戈壁,一片接着一片的绿洲,一座接着一座的雪山,这是贫僧在旅途上最为常见的景物。在贫僧的旅途上,有大段荒无人烟之地。大多数时候,贫僧就在这些荒无人烟之地孤独行走,头顶只有天穹、耀日、或者阴云、雨雪,身边只有沙石、泥土、草木、飞鸟、野兽,或者一无所有的空寂和虚无。多数时候,我并不知道这些地方是那个国家的国土,只知道它们都是娑婆世界的国土。偶尔碰到一队骑着骆驼,满载货物的旅人,他们大多是穿行于各个国土的商人和使者的团队。大家问候寒暄,有时用互相能够听懂的语言,有时用互相不能听懂的语言。他们有时知道脚下的国土属于那一个王国的地界,有时却对此一片茫然。因为一个国土与另外一个国土之间,许多地方,并没有明确的界限。许多荒无人烟之地,也从来就没有归属过那一个国土的王化之地。贫僧所向你讲述的那些国土的名字,大多是那个国土王都的名字。他们用一个王都的名字,代表那方圆数百里、上千里的地区。但在一个王都和另外一个王都之间的数百里,上千里的国土之间,有许多归属模糊甚至毫无归属之地。从一个王都到另外一个王都之间,从一个国土到达另外一个国土,我往往要在旅途上跋涉数百里,有时上千里。这往往会耗费我十数日,数十日,数月,十数月的光阴。终于到达一个国土,或者准确地讲,是一个王都的时候,面对着车水马龙,贩夫走卒的热闹繁华和楼阁巍峨,仪态庄严的王家气象,你会觉得,和眼前真实具体的一切相比,王都或者王国的名字所代表的那一片方圆数百,上千,数千里的国土,只不过是一个虚幻、缥缈而无端的影子。有时,在不知道属于那一个王国的荒无人迹的旅途上跋涉,和身边的一望无际的流沙、肃穆耸立的雪山、偶尔掠过天空的飞鸟相比,远在百里、千里之外的某个王都,名义上控制这一片国土的某个王都和王国的名字,只不过是一个海市蜃楼般的幻影,梦幻而空花。这就像一个旅人在大海上行船,他日常所见的就是无穷无尽的海面和天空,以及海上的飞鸟和海中偶尔腾跃而起的鱼龙。航行多日,他才会在海天之际浮现而出的某个孤岛或者港口上靠岸。在港口或者孤岛上寄留数日,他又接着向大海航行。如今,这个在大海上航行归来的旅人,将向陛下讲述他所经历的行程。他在向你讲述港口和孤岛的时候,觉得港口和孤岛是不真实的,因为这个时候他心里涌进了大海的无穷无尽的场景,这些蜂拥而来的大海的无穷无尽的场景,冲决了他对所讲述的港口和孤岛的信心。就像那些贫僧所经历的纷至沓来的旅途上的场景和细节,冲决了刚才贫僧给陛下描述的那些国土的信心。实际上,不瞒陛下,所讲述的和即将讲述的那些国土,贫僧怀疑它们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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